时间也许有过分秒的停止，公孙策觉得，犹如有人偷笑着将手指覆在最精妙的机关上，轻轻拨弄了一下，停滞的瞬间恍若幻觉，非常迅疾地擦过耳际。
纵使立刻便一切如常，但总是有些东西，在细微的干扰过后，被改写了前行的轨迹。
没办法假装不知道。
是什么呢？他想着，听见自己的心跳一拍一拍漏进逐渐风干的长河里，漏进倏忽无声的天地间，漏进收割过后即将焚烧殆尽的麦梗垛中，如果不赶紧去捡回来的话……
如果不……的话……
可是，紧紧圈住身体的这双臂弯，怎会那么，那么，那么地暖呢？
房上房下的飞云骑们都在识相地开溜了，怀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展昭偷瞟一眼，发现某些人的脸上仿佛略显笑意，揶揄的或者欣慰的，是不是还有疑惑的黯淡的不甘的。
人心那个闭塞的角落里，就算都开了一色一样的花，又怎能识得清哪棵是药，哪棵是毒。
白玉堂用手指比划着他嘴巴张开的高度，又比比自己的，继而投来关切的一眼，“你下巴脱臼了？给爷爷看看。”
展昭赶紧闭上嘴，给他看一眼是不打紧，等下整点树枝草棍石头块进去那岂不是要死了——而白玉堂显然是干得出来的。
嗐，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暴打那动手动脚的庞某人一顿，展昭心里嘀咕着，转念一想又仿佛师出无名，那厮似乎并没作什么祸国殃民的大案要案，至少此时没作，自己似乎也并无立场跳出去维护正义，这是要捉哪间洞里的耗子呢。
他脑袋里翻江倒海的功夫，公孙策已经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抬手抵住那人前胸，硬是给彼此撑出一段微弱的距离。
有点总比没有强，他睫毛忽闪几下，低声道，“你好歹也是个王爷，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庞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倒仿佛是个大夫，我却没见你在乎过健康。”
说罢，臂上加了几分力道，将他打横抱起，不由分说，往自己屋里去了。
展昭有点发愣，倒是白玉堂抚着掌笑道，“气势不错，不错不错。”
“错你个茄子啊！”展昭愤愤地顶他一拐，“什么意思嘛。”便板着脸走开了。
白玉堂也不发作，跟在他身后嘻嘻一笑，兀自叨叨着，“……………………嗳，真不错。”
晨霭中的流光瞬息万变，一弹指的光阴也许只够改变一个音节或标点，却连语气的涵义也改头换面，这些，展昭在很多年以后再次想起，才惊觉他那时领会的，和误认的，哪个跟哪个都无足轻重。
晨光想要抓住云霭，是不是太勉强了一点？
有个飞云骑跟他俩错肩而过，面上的表情莫测高深，白玉堂捅了捅展昭，口中低声问，“内死小尧呢？”
展昭四下一看，拍着脑门叫声，“不好！”扯了白玉堂就往公孙策房里跑。
一进门，就只见唐会尧坐在案边，盯着那枚七零八落的铁蒺藜一动不动，看似平静，可脸色分明已经黑了。
展昭一副哭腔地跺着脚道，“完了完了，我正寻思这事不能给他知道，你怎么也不帮我看好了他。”
白玉堂啐道，“呸，爷爷我又不是奶妈，还能搓根绳挂他脖子上不成。”
正说着，却见唐会尧腾地一声站起来，捏起铁蒺藜便往门口走，越走脸上越黑，到他俩面前时，展昭简直已经要怀疑包大娘是不是曾经流落到蜀中与某位唐姓之人发生过苟且之事……罪过啊罪过，怎么着也该是情投意合海枯石烂天雷勾动地火吧，我怎么这么猥琐啊展昭心想。
尽管如此，他还是咬牙闭眼手脚并用，以血肉之躯死死地堵住了门口，冥冥中有个坚毅的声音在他心里高歌着，就算迎面而来的是腥风血雨，我展昭也会用最后一口气守护公孙大哥安康，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让烈士的鲜血染红旗帜吧，让汹涌的潮汐卷走罪恶吧……
“喂，”白玉堂在身后拍拍他肩膀，“人都从窗户走啦，你堵着门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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