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美食杂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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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美食杂忆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柱杖无时夜叩门。
——陆游《游山西村》
一、狗肉
在所有的肉类中,我最喜欢狗肉,之后才是和“天上龙肉”相提并论的“地下驴肉”,但两相比较,还是觉得狗肉更胜一筹。只要饭馆的菜单上有狗肉做的菜,我几乎从未放过。最近去了一趟东北,风土人情之外,最关注的就是“朝鲜狗肉”的招牌。
遍尝了各地不同做法不同特色的狗肉之后,觉得还是故乡的炖狗肉最得我心。这种食狗肉方式也最合古法,岂不闻“免死狗烹”乎?
我不觉得炖狗肉有什么秘方,只要炖的时间够长、保持一定的水量,到满坛香气关不住,左邻右舍齐探头的时候出坛就可以了。至于放不放花椒、大料、陈皮,完全可以因人而异。炖狗肉忌用铁锅,铁锅受热不均,很容易烧糊;也最好不要用高压锅以求速成。用坛子炖等待的时间虽然漫长,但乐趣也在其中,我们永远不会对那些容易得到的东西留下美好记忆和深刻印象。
故乡知道狗肉好吃的人不少,但常吃狗肉的人却并不多,因为故老相传狗肉不能多吃并且只能冬天吃。我一直希望家乡的兄弟姐妹读书明理,别被狗官们蒙蔽,但在这件事情上我却不愿提醒他们,因为人多肉少,趁他们在为狗肉是否健康争吵,我们端起狗肉拔腿就跑!
故乡至今没有人专门养肉狗,我们偶尔能吃到的都是大到不能再养和意外身亡的家狗,和出身狗场的肉狗完全是两种味道。
别人思乡的时候流泪,不好意思,我流口水。
二、米酒
我食量如牛,却不喜烟酒。看到沈宏非们对世界名酒如数家珍心里只有羡慕。我对白酒、葡萄酒毫无感觉,啤酒也只是喜欢冰啤的那股凉劲。我一直不能理解葡萄为何不直接榨汁,而要费尽周章酿成昂贵难喝的葡萄酒!
但有一种酒我百喝不厌、情有独钟,那就是故乡的米酒。我们那儿的米酒都是糯米酿的。糯米产量不高,除了酿酒,村民们很少栽种。但糯米芋头猪肉焖饭却是儿时美食之一。酿酒的时候往往有亲邻帮忙,所以家里特别热闹,这是酿酒的另一个利好。
我永远不能理解米酒酸苦方为上品的理论,至少我的家乡推崇甜酒。关于酿酒有个奇怪的现象,有的主妇随便怎么酿都是甜酒,有的主妇怎么酿也不甜,即使前者在一旁指点。那种事后往酒里偷偷加糖的做法,经常喝酒的人很容易分辨,谁也丢不起这个人。

米酒色碧如玉,入口甘甜,但是后劲很大,有点象蛇蝎美女。我平生仅有的几次喝得昏天黑地,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就是拜米酒所赐。前不久在北京工人体育馆附近的老陕面馆喝过一回“桂花稠酒”,和家乡的米酒如出一坛,尤其是冰镇之后风味绝佳。桂花稠酒使我对陕西又增一分好感,我一直认为古长安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唯一都城。我们客家方言里保留着唐诗宋词里的入声字,米酒似乎也传承着唐风宋韵!
三、芋子丸
在我们那儿,芋儿有父子之分,个头最大、外形象荔浦芋头的是芋爸爸,名字也叫“芋头”;芋头上长出的可以做芋泥的小芋儿,我们管它叫“芋子”。
芋子比芋头松软。芋头通常只能切片或切丝炒,芋子则适合做芋泥、炖排骨、焖糯饭,也可以炒片切丝。芋子青菜羹拌饭是我们小时候最常见的吃食。但最让我怀念的,还是芋子丸(芋丸子)。因为自从离开家乡后,只要有芋子,其它的做法我自己也可以尝试,唯独芋子丸,试做几次都未成功,只能在回忆中一除馋虫。
芋子丸做法并不复杂,只要把芋泥、磨好的米粉和葱花加适量水揉捏成丸,放在汤里煮或油里炸就行了,但如何搭配芋泥、米粉和水的比例却没那么简单。小时候,外婆只要家有喜事或经不住我软磨硬缠,就会做一回芋子丸。芋子丸集油香、葱香、芋香于一身,色泽金黄,尤其是隔天放在饭面上蒸过之后,油渍火气尽去,形成一个软硬适度、绝不粘牙的外壳,令冰淇淋的蛋筒相形见绌。此丸只应故园有,他乡只能梦中闻!
每年的农闲季节,村里都要从每户人家抽调一个劳力去几十里外的水库修堤清淤。在结束劳务回家前夕,照例要举行一次大会餐。会餐之后剩下来的油和大米加上芋泥做成芋子丸,平均分给大家带回去。外婆家被抽调去水库的往往是小姨,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我都会掐指算着她的归期。因为在她的包袱里,一定会有许多好吃的芋子丸。不知道是水库那边的师傅舍得放油还是别的缘故,总觉得小姨带回的丸子分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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