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蒙娜丽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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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一年,“老二届”的下乡知青开始返城和招工,我有幸坐上了“头班车”,这是漫漫夜空中的一丝曙光,在我最心灰意冷情绪低落的日子,这缕曙光照耀着我的人生长途,让我感悟到命运的五彩斑斓,甚至狂妄地以为我的英雄时代正在开始。
“娃呢。”康家二表叔听说我招工到铁路上去了,便喊我到他家中,泡了一大碗米子茶让我喝,一边感慨万千地说:“铁路是只铁饭碗,捧好它,别撒手,干出个样儿来。”二表叔曾是房县银行的行长,是村里走出的最大的官,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却执意调回随州历山,在供销社当了一名普通职工。在房县娶的二表婶和五个孩子了也回来了,住在村里的祖屋。村里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不识时务,不可思议。他瘦弱而善良,我对他有点敬而远之。
木涛到我的小屋找我,张着他的阔嘴打趣我:“老表呀老表,有了商品粮户口还是高人一等呀,事业发达了别忘了乡下穷亲戚哟。”
我记起他给我卖关子的那条有点黄的谜语,他说那是一对红筷子,我想想,也像,不过多少有点失望。
离开杨林的头天夜晚,我拿起一把在山上采摘的兰色牵牛花,到春花的家门口,我听见里面的喧闹声,春花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我最终没敢跨进门栏。
我把花束放在她的窗台上,花束里寄存着我的一种心情。
纪元一千九百七十一年六月二十三日,对于我来说,这个日子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它是我的“诺曼底登陆”,是我的“凯旋门”,试想一想,当你在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沼泽地里忘命地跋涉的时候,有一个绿草如茵、繁花似锦的花园突然展现在你的面前,而环顾远方,无数的人们仍然在沼泽地里苦苦的挣扎。
正是在这个日子,我在襄樊“抢滩登陆”,我们一群在随州乡下的“沼泽地”里被浸染得五颜六色的“丑小鸭”,在文革中期刚刚启动的招工潮中被分配到襄樊列车段(后更名为客运段),在随州各地的乡村里,象拔萝卜一样把我们网罗到一起的是一位姓张的列车长,在我们的眼中,他象救苦救难的唐僧一样,引领着我们进入一个美伦美奂的境界。
离襄樊火车站约一里路的地方,横卧着一栋长得无法想象的四层灰楼,灰楼的三楼二十六号,算是我的旧居,我在这儿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那时的灰楼横卧在前进路旁,透着一种慈爱和威严。现在它仍然毫不退让地倦缩在那里,不过在高速发展灯红酒绿的城市楼群中,恹恹如一位怀旧的祖父,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流逝的岁月。
灰楼的每个蜂巢一样的房间里,摆放着三到四张木板床,在这风雨不侵的“象牙塔”内,我们开始感受着现代文明带来的种种乐趣。
最先让我大开眼界的是铁路分局的澡塘,偌大的热水池蒸气迷朦,光腚的男人们摇晃着风光各异的“家伙三”,扑通扑通地跳进水池,象文火炖猪蹄一样慢慢地捂熟自己,然后用毛巾在身上反复揉搓。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清洁自我,搓下的汗泥竟然如筷子般长短,使我在众目瞪瞪之下难以继续。最后的工序是躺在铺着毛巾被的躺椅上,慢慢地舒缓和放松自己。一次一个大腹便便的家伙躺在我的对面,竟然饶有兴趣地询问我对列车段领导的印象,虽然他赤身**,但他那种无法掩饰的气质仍然让我冷汗浸浸。事后知情的人说那人是分局的“一把手”,十三级高干王宝。王宝后来因**致死人命罪被执行死刑,其中的情节一波三折,成为襄樊天字一号的新闻,这是后话。
列车段调度室的程控电话也让我着迷。第一天出乘时到调度室接受调度员训话,调度员利用免提系统与路局调度通话时,对方的声音响如宏钟,竟然让我们吓了一跳。那时在故乡,一个行政村能有一部手摇电话已是罕物,而这种调度机让人有一种天涯咫尺的感觉。
我被分配在南线车队二乘务组,出乘线路是武昌到宜昌、枝城,每六天一个循环,其中三天车上三天车下,车下的三天有两天是用来学习**思想,有一天的时间自由行动。即使在车上也是两班制,日均工作时间不会超过八小时,睡眠有宿营车,吃饭有肉有汤管饱。而在我们曾经神往的乡村,还在靠“鸡毛信”的方式传达信息,农民的金融系统更是靠“鸡**银行”来运作。所谓“鸡**银行”是我们的国粹,乡村孩子上学、油盐酱醋茶等等,都在期待鸡**里滚出的一个个热乎乎的鸡蛋,反映的是农民捉襟见肘的生活窘境。
衣食无忧之外,每月还有32.5元工资,比起工厂学徒的18元要高出一截,加上出乘费等等,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即使到今天在一般人眼里,列车乘务人员绝对是一个神密的群体,穿着整齐的制服,挺直了腰板对那些企图逃票的旅客训话,颐指气使并不亚于国家公务员。
当然,内里也有鲜为人知的甘辛,特别是换乘接班时的卫生大扫除,要做到“铜铁分明,四角清洁”,远不是一件易事。一个叫水珠的女孩清除大便器里的积垢,在草酸烧灼无功而返的情况下,硬是用手指一点一点把积年未除的干粪便抠得干干净净,用今天的眼光看似乎有某种作秀的成份,但在那个时代,对于我们这些返城知青来说,怎么样都不会觉得过份。
水珠很快就入了党,当了行李员,由列车员而行李员是一个阶梯,有一点蓝领向白领转移的味道。日子不长就当了列车长,绿呢制成的棱形佩饰挂在左臂上,风一般地从列车上飘过时,引得人们的眼球滴溜溜转动,那种感觉绝对一流。
这个二十岁的女孩不仅具有一种内力,象佛教徒一样把一种理念不露声色地演绎到极致而且外力也非同一般,象磁铁一样成为这个世界某个局部的中心。
水珠一对长过腰际的辫子,是那个崇尚简约的时代所不多见的,有时她会把辫子盘在头顶,更多的时候则是自由地在臀部上方跳跃不止,在她过早成熟的庄重之外飘荡着一种优雅的味道。
乘务组的一切都不同于我的过去的世界,让我有一种新鲜和感动。一个组约四十人,来自五湖四海,有襄阳欧庙一带因修铁路最终招工的农民,喜欢光着**睡觉,认为经常洗澡会丢失元气。也有天南海北的铁路世家子弟,眯斜着眼睛观察周围的世界。“知识青年”和转业军人是两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有一个叫候立功的转业军人,行李员,一对眯缝的小眼睛和向下延伸的长下巴,让你想起土得掉渣的农民和卓别林的滑稽巧妙地揉合到一起,每一次我到行李车去,他都要伸手在我的档间揉搓一阵,让你笑得岔过气才罢。他在代理列车长的那段日子有很多搞笑的故事发生,单是他的大腹便便、小眼睛、长下巴就已经是一幅幽默画。一次一位自称是铁路员工的旅客既无票又不出示任何证件,我们经常会遇到这样难以处理的问题,这些人一副“大爷”的德行,处理不好打架骂仗都有可能发生,这时候列车长就是最后的抉择者。候立功一出现那无票的旅客就有点动容,候立功在我的耳边如此这般支了一招,这一招说出来是一损招,他和我把旅客带到乘务室里,然后使劲地去胳肢他,这一招果然灵验,最后那旅客笑得喘不过气来,然后举械投降,掏钱卖票。候立功说,这叫啥人用啥招,这家伙一副稀松相,用这招准管用。更有趣的是候立功的一对耳朵,他的耳朵有一种表演功能,可以上下左右移动,八十年代曾红火一时的影片《列车上的枪声》,他扮演一个躲避枪战的旅客,他伏在凳子角落,耳朵摆动的几秒种特写让我重温了与他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日子。
列车广播室的播音员梅子,她是我的小老乡,我们曾在一起探讨文学问题,我的一本非常珍贵的《人民文学》“合订本”就送给了她。在那个杂志一律停刊的时代,那是我的无价之宝。她讲一口随州式普通话,我悄悄地比划过,她的个子在我的肩头以下,属于一米五左右的小个子,但她的人体结构统一而协调,你找不到一点比例失调的地方,典型的一个袖珍美人,并且言谈举止老于世故,丰富的内涵是你我望莫及的,好象她是乘务组第一个把自己推销出去的女孩,对方是部队的一个营长。而我们还在爱情的伊甸园外左顾右盼。
还有一个播音员叫望娣,名字的来历据说与男孩有关,两个姐姐名叫盼娣、思娣,只到望娣而后终于云开日出,有了一个弟弟。望娣是武汉人,不瘦不胖,我们在一起有很多共同语言,说到手舞足蹈时就难免会让你产生非分之想。有一次爷爷坐车时我领他到广播室参观,事后问他的感受。“是个好娃,如果再墩巴一点就好了。”爷爷说。墩巴的意思是再胖一点。但不久在武昌车站我看到一个男孩来接站,望娣情绪饱满地跟他走了。男孩高挑个,很阳光的样子,让我自惭形秽。后来望娣结婚后调到武昌驻在所当列车员,几年后再见到她时,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并且长胖了许多,显得非常“墩巴”。
羊红是一个从铁四局来实习的女孩,和我一样一米七的个子,微胖,作为女人便显得有点高头大马的样子。嘴唇厚而鲜红,象一只巨型蚂蟥的吸盘,让你在**和恐惧之中无法抉择。有一次她进到我的房间,把我木箱上搁置的一只小圆镜拿起来左顾右盼,然后问我:“喂,这样子打扮得还算得体不?”她的衣裳经常是红黑搭配,在那个灰白色的时代显得非常打眼。然后并不等我回答,一把把我从床上拽起来,“陪我上街,如何?”其实并不需要回答,我就会跟着她走上大街,这是一种超物质的力量,是和否你都不必回答,你会随着她满街筒子晃荡得精疲力竭,但潜意识里你会认为这是对你的一种奖赏。
我和羊红肩并肩地走过立交桥,在广场边的小树林里找一块石头坐下来。很多时候,我们都在奚落一个人物,那是我们车队名叫次云登的主任。我认为他象是契诃夫笔下的套中人,但他那种直言不讳的性格又象赵树理笔下的某个人物。“什么呀,一个横不讲理远离朝代的老头。”羊红对次主任的偏见来源于一次出乘前的训话,次主任在言简意赅地交代注意事项以后,忽然话锋一转,从意识形态切入,说到小姑娘们涂脂抹粉的问题,“这是资产阶级的香风臭气,稍一不慎,你们就会滑进资产阶级的泥坑。”次主任不苟言笑的样子,如果在今天看起来算得上搞笑之大成。但那一会站成一排的乘务员们个个神经紧绷,我悄悄地吸口气,果然就感觉到一股杏仁密的香气。羊红不情愿地从包里掏出一瓶才上市场的杏仁密,然后低着头作了一番自我检查。虽然我们私下里对“次头儿”极力贬损,但我一直认为次是我经历过的最正直和最值得敬重的领导之一,这一点我与羊红认识不尽相同。
贬损过了次主任,我们便坐在劳动街的北方饺子馆吃一碗水饺,通常是我买单。后来我不再到北方饺子馆,原因是一次在等待的时间里,我走进内台,目睹了一位大嫂在一边擤鼻涕一边揉面,我说给羊红听,羊红便哇哇作起呕来。但北方饺子馆并不因此伤筋动骨,在很长时间里它一直是襄樊饮食行业的金字招牌。
羊红有非同一般的社交能力。那时候市场物资奇缺,如永久牌自行车比现在满街跑的奔驰宝马还要稀罕,羊红就经常能淘到这些物件。一次她把一辆永久车放在我的宿舍,我便抽空儿扛下楼,骑着明晃晃的车穿街而过,在走过一桥下坡时,因为刹车不及撞到一辆拖钢管的车上,那一刹那,我选择了舍生取义,我被车上的钢管撞了个称烂,而自行车被我推开一边,只是轻微的损伤。
我和羊红的交往无疾而终,她后来回四局去了,分手时,她对我说:“我们不太可能走到一起,我喜欢轰轰烈烈的情感生活,而你喜欢平淡无奇。我只能从你身上得到百分之五十的爱恋,而我也只能给你百分之五十,不会再多。”她居然把感情的东西量化,而在我的印象中她并不是一个如此精确的人。分手的那天晚上我们去影院看了朝鲜片《鲜花盛开的村庄》,然后她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对于我来说竟然毫无痛苦而言,她只是回到她的轰轰烈烈的情感生活中去,我又找回了我的平淡无奇的本质。
冰让我想起了乡下女人馨月,她们年龄相仿,不过冰是一个感情毫不外露的女人,恰如其名。她的爱人是水电段的技术员,经常在外出差。他们在铁路大院拥有一套不大的居室,但整洁而温馨,我经常会造访冰的家,她的爱人很少在家,即便在家也是默默地躲在一边翻书。我们在一起讨论她远在北方故乡的许多奇闻轶事,或者就默默地坐在那儿,很长时间并不言语,只是彼此感受着一种无法言传的信息,一点也不会觉得尴尬和窘迫,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她送我一张照片我便非常得意地放在床头的镜框里,后来这张照片不翼而飞,我猜是她拿走了,冰笑了笑,并不辩解,说:“你那里边应该放小姑娘的照片,而不是媳妇。”
文奎,转业军人,列车长,河北保定人。他的长相象我的乡下老表木涛,只是满脸的酒刺非常扎眼,经常被他挤弄得噼啪作响。他的京剧唱腔非常地道,常常情不自禁地表演一段。我们之间的友谊是从他的老婆开始的,他和他的哥哥娶了亲姊妹俩,这故事让他讲得如口吐莲花,而我也听得如痴如醉。
开宙,团委书记,在列车段的年轻人里,他的文才、口才、人才都是一流的。我在团支部任宣传委员期间与他有过接触,似乎与武昌驻成所的一位担任列车长的女孩拍拖,某个礼拜天,我沿小清河边散步,远远地看见他和那女孩走过来了,我招招手,与他们擦肩而过。女孩高个,苗条,一边走一边默默地听开宙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不知道这段友谊后来的结局如何,开宙的政治生涯一帆风顺,作到分局长、路局长,直到铁道部的监司大员。
敏,则是一个频遭非议的女孩,微胖,性感,与羊红一样性格外露。我们是同时进到列车段的知青,不到一年她就作到列车长。有个叫双的转业军人素有窥阴癖,经常扒墙上壁寻找鲜为人知的故事。他说亲眼目睹敏坐在车队指导员的大腿上,双方眉来眼去,频送秋波。我对双没有好感,同时敏把一个车班治理得井井有条,因此我关不认同双的话,但我的一个朋友,木子,他与一个叫仙的女孩拍拖,双有一次说他料定木子会犯“两性关系”的错误,木子果然找到一个自认为绝妙的机会,便与仙在木子的宿舍是操作,而双恰如其时地破门而入,抓了现行。双后来描摹木子和仙的床上动作,说是仙横卧在床上,木子如何如何,毕肖毕现。木子因此栽到双的手里,使一些恋爱中的男女对双不得不敬而远之。只是木子在团委会作检讨时并不认同双的指责,他认为性是本能的东西,无庸指责。并且最终社会会走向性开放。他的观点振聋发馈,令人耳目一新,我在内心里是认同的。
这一群列车段的男男女女,如同秋天夜空不同的星座,而我只是一颗流星,迷茫和游走于不同的星座之间。特别是面对许多优秀的女孩或女人,便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眼花缭乱,惘然而不知所措,那一段时间里,琴、馨月、香儿不露声色地深藏于我记忆的某个角落,而冰、羊红等等,也只是我生命中匆匆来去的过客,甚至有一天,我感受到我自己正在从这个世界走失,一点一点地丢失了自我。
我有一个好朋友叫郑三的给了我很多东西,让我慢慢地找回一点自信。郑三的长相很奶油,如同传统故事中的中国王子,但他的内心里非常狂野,玩世不恭,放荡不羁,不唯上。他有个绰号叫郑三发子,典故来源于一本叫《金陵春梦》的书,主角蒋介石在未曾发迹的时候就叫郑三发子。郑三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的人生理念是“我想、我需要、我追求”,我行我素,并不考虑别的的感受。招工到列车段时,他在餐车内台当炊事员,他用一只硕大无朋的茶缸喝水,天热的时候,经常会有人稀罕他放在吧台上的一缸凉茶水,然后七嘴八舌地一缸水就会见底。郑三有点恼,但不动声色,悄悄地兑了一泡尿在茶水里,这一缸水有五个人染指,还是候立功品出滋味来,说是这水不地道,怎么有一股尿骚味,郑三只是冷笑,一群人便知道中计,各自找地方去哇哇乱吐。
和郑三在一起是一种很另类的乐趣,他把青春期男人最想往的东西总是挂在嘴上,无数关于男人女人的故事让你的性器官不住地勃起放松然后再勃起。作为回报,我有时也会讲一点关于羊红等的故事。他对我的那点小伎俩不屑一顾。他认为我对男女的情过于认真,他说:“其实,女人水性,佩如羊红,她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纯洁,有人叫她全国粮票,你知道吧,可以全国流通,如果我想吊她的膀子,那只是一碟小菜而已,信不信?而你呢,象一只没头没脑乱飞的蝴蝶,只听你嗡嗡嗡,没见你采到密。这世界大多数女人都很一般,正象大多男人都很一般一样,我们眼中看到的精彩,不过是情人眼中的误区而已,如果我们以平常的心态,以消遣女人的心态去应付女人,我们就会得到更多的精彩。”
这是我第一天听到关于女人的系统论。第二天他便示威般地牵着羊红的手下了楼,然后消逝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我因此有一个礼拜没有搭理羊红,但羊红仍然是一副情绪亢奋的样子,这让我很失望。羊红说,她与郑三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只是我仍然是不痛快。
郑三关于两性关系床上套路的理论非常缜密,他的所谓床上功夫七十二变化更是精僻独到,我还能记得其中一部分,如老牛破车、箭在弦上、倒挂金钩、引而不发、跑马射箭、深入浅出、双管齐下、跨栏而上、伯乐相马等等,关于木子和仙,他说那叫跑马射箭,是床上功夫的初级阶段。他并且对每一种变化进行绘声绘色的形容,臂如倒挂金钩,他说那是一种逆传统的**法,男人和女人完全不同于传统的体位,是一种南辕此辙的战法,因为创新,所以刺激。我便问他如何来的理论,他说实践出真知呀。他和第三乘务组的一个武汉女孩相好,那女孩很文静,不能想象怎么能忍受郑三的如此虐待和揉搓。

不久我发现郑三的快乐受到挑战。那一段日子,郑三总是耷拉着脸,对谁都爱理不理,仿佛谁欠他二斗红高梁似地。问他,他苦笑一声,一连声说了三个失恋。我大为诧异,以为三组的女孩出了问题,“总是你的花样翻新让人不能忍受”。我指责他。
事实并非如此,这段时间,郑三觊觎水珠,“你不知道水珠有多好,美丽、文静,有修养。”他说,“一个好的女人近在咫尺,纵然你是垂涎三尺,却是可望而不可得,心情如何煎熬,你这呆家伙是不能体谅的哟。”我并不在意他说我是呆家伙,只是对他的喜新厌旧有所不屑。“你不是实践出真知吗,你干嘛不大胆示爱呀。”我讪笑着说道。他说不行,他说他暗示过,但水珠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更是让他心乱如麻。并且水珠面前,一贯巧舌如簧的他竟然笨嘴拙舌,无计可施。
最终郑三弄出一段故事,成为列车段常讲常新的精典段子。那天列车从武昌返乘,我注意到水珠没吃晚饭,躺在宿营车休息,一问,知道是病了,便告诉郑三,恰巧郑三晚间值班,便使出横身解数,精心下了一碗鸡汤挂面,上面卧了两个黄澄澄的煎蛋,最后他拿一根红光光的火腿横在两个煎蛋中间,我问他这中间有什么讲究,他说这叫傻蛋鸡面,他历来骂人是出口成章的,我也没有深究。他说要亲自给水珠送面,讨讨水珠的欢心,我便信了。他用提盒把面送到宿营车,水珠看到这一碗居心叵测的面条时,忽然间便如雨打芭蕉,花容失色,放声大哭。连随车添乘的车队领导也被惊动了。这件事情的结局是郑三被行政记在过一次,水珠调到担负进京列车乘务的北线车队,一褒一贬,郑三和水珠之间从此便今生无缘。
直到这件事情有了结论,我才知道一根肠两个蛋的深意,郑三骂我傻蛋并不冤屈,只是我非常不赞成郑三的这种对女人示爱的方式。很长一段时间郑三也是蔫头耷脑,心事重重,说话也少了风趣,我知道他在为这件事懊悔,劝他,他说,想不到会闹恁大的动静,唉!一声叹息。
列车敲击铁轨的日子叮当作响,只是并没有预期的那样精彩,爱情也好,工作也好,人际关系也好,有肉有鱼的日子在乡下人甚至城里靠丁点肉票过日子的普通人认为是一种奢侈,而我们并不以为然。在行李车上,经常会有运往当阳飞机场供应飞行员的雪梨和国光苹果,候立功会默许我们从竹篓里掏出一些来品尝,水果味美甘甜,只是我并不觉得日子有什么特别,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即使郑三把他猎艳的绝技传授给我,也只是让我有一次短暂的触动而已。是从枝江返乘的下午,郑三要我睡到他的位置,那是一个与女乘务员铺位搭界的下铺,郑三对我耳语:你只要老老实实地把眼光看着上方,你就能看到一点叫人心动的精彩。我半信半疑地躺在那里,眼帘里是一架向上铺沿伸的扶梯,这时候吃过午饭休班的女乘务员陆续过来了,各人睡到各人的辅位,并没有发生什么呀?我的目光在问,郑三说,“长期积累,偶然得之”而已。他竟然把文学创作的语言用得了无痕迹,我不能不佩服他。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到我醒来时,列车已过了荆门,这时候,相临的上辅羊红正蹬着梯子下来,她穿着一条红色的大裤衩,那一刻,我从宽大的裤腿里看到女孩的**在一张一合,一时间让我心跳目眩,羊红看到我嫣然一笑,到卫生间去了,我忽然明白郑三为何一直霸着这张床位不放,然来如此用心叵测,当天回襄樊后郑三问我的感受,我伸手给了他一巴掌,我说这一巴掌是我替羊红打的,接着又给了一巴掌,我说这一掌是表示我的谢意。郑三说不必不必,他只是把女人作为一个研究的课题,他想在这块时代禁宛之中有所作为,仅仅如此而已。
郑三是我的社交圈中最怪味的人物,我并不认同他的粗俗,而是觉得他对性文化的认识和研究更多一些人性化的东西,从某种意义说,我崇拜他,当然这是十几年后我对他的重新认识。
每天,从襄樊始发,开往武昌并间隔着开往宜昌和枝城的323/4次列车在江汉平原上驰骋,然后一头扎进鄂西南的山丘地带,蒸汽机车牵引着一列墨绿色的客车车厢,是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图画。特别是吞云吐雾的蒸汽机车,一个经常坐乘务车吃乘务饭的姓梁的司机带我参观过他的蒸汽机车,机车巨大的振动和蒸汽排放声振撼着人的心灵,蒸汽里含有防垢剂,喷到车厢的外壁上便成为白色的斑斑点点,清洗这种斑点是每一个列车员头痛的事情,只是这并不影响我的蒸汽机车的敬畏,有一段时间,我、木子和一个叫段定安的小伙子,我们“三个火枪手”到分局找王宝,要求到机务段去驾驭蒸汽机车,结果没见到王宝,办公室的头儿用一句“革命要作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搬到厕所也心甘”的“砖理论”打发了我们。
列车奔驰的岁月是美丽的,但初到时的**并不似岁月那般持久。列车段的女孩千姿百态,个个貌若天仙,但并不特别令人心动。或许这就叫审美疲劳吧,逾是熟悉的东西逾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就逾是不知道珍爱。
二十二岁以后,爱恋中的我开始早衰,除了生理上的悸动依然以外,列车段的那些小女子似乎不再让我关注,列车人生贫乏而缺乏**,我更多地开始关注列车段之外那些生疏而鲜活的生活。同事让我带到武昌的女孩(无票乘车,这是乘务人员的特权,至今仍然是尽人皆知的秘密),叫碧莹,一点七五米的个子,皮肤是那种近乎透明的白皙,那种脆弱的妩媚如同《红楼梦》中的林黛玉。我安排她到卧铺车,为她端水送饭,并且写了一首诗送给她,“杨树吐青的时光/倦鸟飞回来了/它叽叽喳喳地啼鸣/呼唤着春天和爱情……”晶莹剔透的碧莹豪不掩饰她的情绪,用标准的普通话朗读这首诗,让我们的旅途生动而快乐。在武昌站我送她下车、出站,一个一米八几的男孩象山一样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带走了她,就象王子带走了水晶公主,从此她就留在我的记忆深处。还有一次车到当阳的时候,空无一人的车厢上来一群特别的乘客,他们带着各种演戏用的道具,一看就是“**思想宣传队”之类。其中两个女孩格外引人注目,她们化着淡妆的面部神彩飞扬,叽叽喳喳地找我要水喝,然后我和她们坐在一起海聊。然来她们是紫荆岑电务段的职工,到工区巡回宣传,圆脸的叫陈定贤,长脸的叫殷爱群,似乎是枣阳人,但普通话说得非常地道,那紫荆岑下车时执意邀请我“光临寒舍”,她们会让我品尝宜昌的无籽桔。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吸引了我,在返乘休班以后,我便真的到紫荆岑去了,在位于山坡上的电务段,我对每一个相遇的佰生人打听她们,最终的信息是她们上玉泉寺去玩去了,我这才想起这是一个星期天。当我追踪到玉泉寺时,寺内不多的游人之中终于没能见到她们的身影。只是玉泉寺的古朴壮观让我留连忘返。武当山是中国四大名山,而玉泉寺与南京栖霞寺、山东灵岩寺、浙江四清寺并称为“天下丛林四绝”,是名扬天下的瑰宝。时值文革中期,寺院被人为破坏而面目全非,但那号称中国第一的棱金铁塔巍然屹立,在下午的阳光中风采奕奕。这尊始建于北宋嘉元年的铁塔,历千年沧桑而依然如故,堪称中国冶金史和佛教史的一大传奇,明代诗人叹为:“丛林忽涌中流地,铁塔曾挚半壁天”,唐代画家吴道子为寺院留有墨迹。当我疲惫不堪地返回襄樊,在列车段的灰楼栖身的时候,我并不感到失望,而是一种莫名的乐趣让我好梦连连。
十五岁的华容和盖华在翌年的春天进入我的生活。她们是分局铁二中的应届初中毕业生,铁二中位于随州淅河镇的一个四等小火车站旁,粉墙红瓦的校舍掩映在白杨树丛之中,我的列车无数次从校舍旁疾驰而过,只是学校并不能引起我的注意,而在它不远处曲折蜿蜒的水河则比它有意思得多,但有一天铁二中的校舍忽然便从一遍碧绿中跳了出来,然来它是别有韵味,它让我想起我的母校----洛阳中学,它们之间相距五十里,但同样让我心驰神往。
这天下午列车从武昌返乘,车过淅河站的时候,上来一群欢声笑语的学生,下一站到随州车站,随州站发车后,我正准备给旅客送水,这时两个女孩“抢”走了我的水壶和扫把,她们给旅客倒水,清洁车厢的卫生,一会儿便忙得汗浸浸地。后来她们告诉我,她们是铁二中的学生,“学雷锋”小组成员,把“为人民服务”当成毕生的宗旨。
就这样我认识了华容和盖华。华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之一,不然,我就不会在抬头看到她的一刹那竟然迷失了自我,有一分钟那么久,我把青年男人的那种羞涩感放到一边,不顾一切地盯着她看,和所有的学生一样,她穿着普普通通的学生装,兰色,白色的衬衣领口从兰色中跳出来,但并不怎么特别,双眼皮,大眼睛,嘴唇殷红,白皙健康的肤色,特别是她在中国传统美女的那种温娴之中透出一种力,让每一个青春期的男人心旷神怡。在车厢旅客的众目睽睽之中,我盯住她看,她头上的一只白塑料的发卡,是蝴蝶形的,让我看得眼晕。只是她心无旁骛地忙碌着,让傻愣愣的我成为一旁的看客。
盖华则显得平常些,但与她沟通则容易许多,她让我给她准备拖布,抹布,或者为一个喊渴的旅客寻找一只茶杯,她作得得心应手,让我在一边有了一种游手好闲的感觉。
列车车厢被她们搞得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所有的事情完毕以后,列车已经驶过了枣阳车站。我请她们坐乘务室休息,我站在门口,注视着她们。
“肯定累了吧?”我说,“列车乘务工作其实非常琐碎,婆婆妈妈,作好它并不容易。”
“当然不容易,不过,听你说话可有一点大男子主义哟。”盖华夸张地笑着说。
“并非大男子主义,只是时间长了,日复一日的重复让人感受不到工作的快乐了。”
“工作着是美丽的,这是哪一位作家说的呢?在我们学生眼中,列车乘务员是一种非常高尚的职业,如果我能选择职业的话,那就是当列车员。”盖华向往地说。
“每一个才走上乘务工作岗位的人都这么想,每一个干过两三年的人都不这么想。我现在倒认为上学读书才是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那我们交换好了,你去读书,我来当列车员。”
“那好,一言为定,不准反悔哟。”
盖华的声音有一种磁性,让你不由自主地想与她说话,她可以没完没了地叙述下去,学校的日子,列车、窗外的风景都是她随手拈来的题材。
“你知道吧,华容是二中女子兰球队的主攻手,半场球一投一个准呢。”
我和盖华说话的当儿,华容一直在看窗外的风景,在窗外是鄂北岗地的一遍翠绿,她似乎深深迷恋其中,听到盖华说她,她转过脸来,笑道:“别听盖华胡说,谁不知道她是校刊的大主编哟,能说会道,特别是诗写得好,什么‘二中三年学有涯,水可渡苦无舟’呀等等,典型的小布尔乔亚情调”。
“小布尔乔亚有什么不好,你那‘冬天到了春不远,地球围着太阳转’也未免太革命了吧。”
她们是一对要好的朋友,在一起争吵得稀里哗啦,但是并不脸红,并且不时地爆发出一串笑声。
和盖华对白时,很容易感触她内心深处的东西,我以为她是一个内涵丰富的女孩,似乎超越了她的十五岁年龄。她善解人意,对人体贴入微,特别是她那妩媚一笑,总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华容则显得沉默一些,仿佛是一只茧壳里的蛹,与外界之间自然而然地多了一层隔膜。但她的诗意的美,完全不同于平庸的美丽让我眼花目炫,我总想找机会与她说话,但只要与她单独在一起,总会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而跟盖华在一起则完全不同。
就这样开始了与她们的交往,有时还写信,但回信她们总是共同署名,话题也总是在学习呀、对工作的期待呀、未来人生呀这些平常的问题上讨论。
六月,天气热起来的时候,她们一起乘车回家,我让她们坐在乘务室,晚餐时给她们端来米饭和妙肉。
“好香呀。”盖华一边吃一边说,“学校的伙食差死了,青菜豆腐就是上乘的了,到你这儿来改善伙食。”洛阳中学的生活我记忆犹新,我相信她们说的话。
吃过饭,盖华给我一张纸条,说是她们共同创作的半句诗,“每句话都写了一半,让你把它续完,考考你的学问。”
“谢谢!”我说,“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大学问家。”
“试试看嘛”华容说。
纸上的文字是一种诗的格式,题目叫“不是而是”:
青春不是年龄,而是……
美丽不是财富,而是……
婚姻不是绳索,而是……
爱情不是山峰,而是……
家庭不是窠**,而是……
友谊不是目的,而是……
岁月不是脂粉,而是……
情人不是黄金,而是……
我的脑子转了片刻,慎之又慎地朗诵道:“青春不是年龄,而是心情/美丽不是财富,而是灾难/婚姻不是绳索,而是过程/爱情不是山峰,而是流水/家庭不是窠**,而是驿站/友谊不是目的,而是方法/岁月不是脂粉,而是皱纹/情人不是黄金,而是鸦片。对不起,虎尾续貂而已,敬请指教。”
“无论如何,你的思维敏捷让我佩服。”盖华说。
“但美丽如何便是灾难呢?”华容显然有不同的看法,并且脸上浮出一丝不悦。
我说,这不过是中国传统的一种说法,“如家有丑妻,胜过良田千亩”还有褒姒、武则天、旦已等古人视为红颜祸水,等等。不过话虽如此,其实每一个男人都对美丽有一种特别的渴望,美丽其实是上帝给人类最好的一份礼物。任何时候,人类都不会以丑为美,这就是人类之所以为人类。不过,美在每一个人眼中,都会赋予不同的内涵,因此每一个人都拥有或得到了自己的一份美丽。不知道两位女士是否认同这一观点。
盖华说她赞成我对美的辩证法,“来吧,让我们为美丽而不是灾难干杯。”她端起茶杯,与华容的杯子碰响,咕嘟着把水喝下去。
华容扭过脖子看我的脸,她的双眼明亮深邃,如同两颗自由放任的小行星。她说:“小时候人们说我是洋娃娃,慢慢地长大了,男生们在背地里选我当校花,有人便用很另类的眼光看我。嘿,这妞呀,可得瞅紧着点。你听这话,什么意思嘛,连一些老师都在教我行为举止如何端庄,恨不能把春秋时代不逾大礼的规矩都端出来,害得男生们都不敢和我独处,仿佛我真是什么红颜祸水似的。所以我不能苟同你的“灾难”说。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说美丽带给我什么,也许只是灾难而已,这一点你又是正确的。”
华容在涛涛不绝地叙说,红润在她的面部弥散开来,让她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你是第一个敢于拿目光和我交流的男孩,说是男人也罢,来,为了你的知遇之恩,干杯。”华容端起茶杯,象盖华一样喝了下去,她们面部红润,倒象真地喝了酒似地,一幅不胜酒力的样子。
不久,我去访问了她们的学校,不过,不敢公开张扬,而是在约定的时间和约定的地点,在校园的围墙两边击掌为号,然后她们从校园逃出来,这是一个星期天,我们穿过淅河小镇,在镇南的小酒店里吃饭,这一次我们真的要了一瓶武汉产的黄鹤楼酒,这种酒市面上并不多见,不意在淅河的小酒店竟然是这种酒,让我好一阵奇怪。
我们象哥们一样推杯换盏,一瓶酒竟然让我们喝得精光。
华容唱起了《游击队之歌》,偶然走调引得我们大笑不止。盖华则抓住我的手,要给我看命相,不一会,我们三个人便在酒桌上各霸一方呼呼大睡。
直到酒醒,我们分别要了一碗面条汤,喝过之后,盖华提议去游泳,我们便酒意蹒跚地走在水河的沙滩上,然后我们跳进水,在清澈见底的河水里疯狂地打水仗,扎猛子,弄得横身精湿,我有意和无意地去触摸华容那浑圆的**,感受着一种无法言传的奇妙。
这是我们三人行中最为快乐的一天。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没有见到她们,听说她们这一届初中毕业生都分到乡下去了,去接受贫不中农的再教育,这是每一个城镇学生的必修课。
半年后,是一个秋雨菲菲的日子,盖华的信突其而来,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它,躺在床上,慢慢地品味着。
她说,她们下乡到荆门县子陵公社的一个茶场,已经四个多月了。刚下乡时,满山翠绿的茶叶让她兴奋不已,大自然的神奇让她感动。不过,这种心情并不持久,贫困的生活、贫乏的精神世界,她常常象茧壳里的蛾子一样,渴望飞上蓝天的日子。
她怀念我们“三人行”的日子,她说,“你并不潇洒,但你真诚,不华丽,但令人倍感亲切。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你需要慢慢地品味。”
她说,她最不能忘怀的是那一次,在水河,远山如黛,岸柳轻扬,河水深碧而透明,浪花轻轻地抚摸我们的肌肤……,那种日子象火一样炽烈,又象酒一样香醇,你的肌腱在滑动,让我的视角一阵迷茫。
她说曾经到列车段找过我,但我出乘了,“好遗憾哟。”她说。
她没有明确地提到华容。
窗外的雨浙浙沥沥,似乎在洗濯我的心情,盖华的影子在我的眼前晃动着,逾来逾清晰、可人。这时,我的心在为她跳动,我觉得她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具有潜质的美丽,我在心里深深地牵挂着她,我要去看她,和她谈情说爱,分享她的痛苦和欢乐。
在列车段的日子里,我有机会接触了许多女性,平庸的、高雅的、如花似玉的、俗不可耐的、温馨的、火辣的……但她们都象那幅法国名画《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那笑容迷人而又朦胧,可望而不可及,只有盖华,她的笑容灿烂而明确,这笑容无限放大,让我在这笑的旋流之中一点点沉没下去。
就这样,我拿着盖华的信进入了梦乡,我总是在梦中找到我的爱情,这一次也不例外。
而美丽的华容则被我忘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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