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摸石过河试深浅 撒网只为水中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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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帆回到养心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安排就绪,王萍住在中间的厢房,王萍的东边住着张谋、卞一鸣、刘建亮和李卫国,李云帆、陈浩和大李住在王萍的西边。
吃过午饭,刚丢下饭碗,惠清禅师就来了,他按照上午和李队长的约定,带李队长去拜见方丈,一是出于礼节上面的考虑,二是想了解一些情况,一起诡异怪诞的凶杀案发生在龙华寺,理所当然的要对凶杀案的环境和背景做一个深入细致的了解与调查。案件的线索是不会跑到你跟前来的,要去搜寻,去捕捉,去发掘。如果我们把龙华寺比喻成一个深潭的话,那么,我们就要先蹚一蹚它的水到底有多深。
走出养心斋的时候,听到养心斋的楼上有脚步声,虽然很轻,但清晰可辨,李云帆他们蹬上三十六级的台阶走进大雄宝殿的中门的时候,李云帆朝养心斋的反向瞥了一眼,他看到一个僧人从养心斋的楼梯上朝下走。
“惠清禅师,那儿——养心斋的楼上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李云帆一边叫住了惠清禅师一边朝养心斋的楼上指了指。
“那上面是藏经阁,你看,就是南边那个最大的屋子,北边那间屋子是主事门打坐参禅的地方,楼下是普通僧人念经和为施主做法事的地方,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做法事了。所以,僧人们每天的事情就是打坐参禅,再就是园中种菜,山中打柴。”
穿过大雄宝殿,出后门,下台阶,再上台阶,就到了方丈的院门前,惠清禅师将院门上的铜环在门上轻轻的敲了三下,不一回,院门开了,从门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向外面看了看,然后打开一扇院门,李云帆和陈浩跟在惠清法师的后面走了进去。
人人都说蓬莱好,天上人间何处找,瑶池虽美神话中,仙境原在佛门里。走进院门,你很快就会对所谓的“佛门清净”这四个字有一个比较切身的、具体的理解,在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尘世的纷扰和喧嚣,有的是无语的银杏和红枫。还有沉默的紫藤与爬山虎。银杏站在禅房之后,两棵,一高一低,你我顾盼;红枫立于禅房前,无数,或大或小,俯仰生姿。紫藤卧于回廊之上,爬山虎从院墙爬上了禅房,在这里,你甚至能听到小鸟的呼吸和落叶的飘飞,银杏与红枫交辉映;小鸟和清泉互应和;山风跟林霭相追逐。
走进禅房,向右,再走进里间,就能看见一位古稀老者卧于塌上。他就是龙华寺的方丈,七十六岁的高僧悟觉禅师。老人家支撑着坐了起来,将身子斜靠在塌背上。屋内的光线异常的昏暗。
“方丈,我把他们带来了,这位就是县公安局的李队长。”惠清禅师走到方丈的跟前,俯下身子把嘴凑到距离方丈的耳朵比较近的地方道。
悟觉方丈示意刚才那位开院门的僧人把两张椅子搬到塌边来,并且示意李队长和陈浩坐下来。
李队长看了看惠清禅师。
惠清禅师正恭敬欠身地站在方丈的榻前,他大概是明白了李队长的意思:“李队长,您请坐。”
方丈也明白了李队长的意思:“李队长,你们别介意,坐吧。”
李队长这才勉强坐了下来:“悟觉方丈,贵寺发生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吧?”李云帆很高兴,因为,方丈的神志非常清楚;陈浩也坐了下来,掏出钢笔和笔记本。
方丈一边数着手中的佛珠,一边道:“此乃佛门之大不幸啊!”
这时候,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和惠清禅师一样恭敬欠身地立于榻前。
惠清法师介绍道:“李队长,这位是本寺首座明空禅师,自从方丈卧榻之后,寺中事务皆由他主持;明空首座,这位就是李队长。李队长,有什么问题,您就问吧。”明空禅师双手合十,向李队长他们施礼示意。
“方丈,我们想了解一下龙华寺里面的菩萨是什么时候塑造或者修复的?”
方丈手中的佛珠停滞不前了,他大概是在计算时间:“有五年了,一九六七年——是一九六七年,寺里面对两殿一门进行了一次重修。”
“请问方丈,当时负责重修的都是一些什么人,是那里的工匠?”
惠清禅师和明空禅师的眼睛在李队长和方丈的嘴巴之间来回穿梭,现在,明空禅师的的眼球正落在方丈的嘴巴上。
“工匠是从福建请来的。”
“一共有多少人呢?”
“一起吗,有,有十——十三个人。”
“他们是福建什么地方的人呢?”
“这个吗,老衲不知。”方丈看了看明空禅师,“明空,你还能记得吗?”
明空道:“师傅,这么多年了,弟子记不得了。”
“那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们呢?”
“这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再说,这些人走南闯北,来去无踪。”明空禅师道。
“李队长,明空说得是啊,不过,明空,老衲记得他们是从杭州的灵隐寺来的,李队长,你们可以到杭州去一趟,也许能知道他们的情况。”
“太好了,您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
“那么,这些工匠离开龙华寺以后到哪里去了呢?”
“不得而知。”方丈摇头道。
“他们这些人犹如行云野鹤一般,无根无底。”明空禅师也摇头道。
“另外我们还想向禅师请教一个问题。”李云帆道。
“李队长,您问吧,老衲知无不言,希望早日破案,还我佛门肃净。”
“方丈,从一九六七年到现在,龙华寺可曽莫名其妙的丢失过人口?”
“您让我想一想,明空啊,你帮师傅想一想。”
“师傅,在此其间,本寺并无人口失踪之事啊。有几个弟子转到其他寺院去了,还有几个僧人还俗下山去了。清风寨的葛冬林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李云帆上山以来第三次听到葛冬林这个名字了。
“他们为什么要还俗呢?”
“耐不住佛门里的寂寞呗。”明空禅师道。
“佛门本无门,来去各自便,岂能强人所难。”方丈道。
“那么,转到其它寺院和还俗的人有没有留下一些档案资料呢?”
“明空,你过一会把寺院的花名册拿给李队长。以后不管李队长有什么事情,你都要悉听尊便、好生伺候。不可怠慢。”方丈一边挪动身体一边道。
李云帆意识到谈话该结束了。
李云帆、陈浩跟着惠清禅师走出方丈院门的时候,明空禅师道:“李队长,你们先回养心斋,花名册,我过一会就送到。”
下了台阶以后,李云帆和陈浩跟着惠清禅师向东,明空禅师向西,这个时候我们才注意到,在东西两边各有两个耳房,转供寺中的僧人出入,平时是铁将军把门,东耳房直通养心斋;西耳房直通静心堂。进入东耳房,向北看去,别有洞天,镂空花窗之外,一尊九层高塔矗立于丛林之中。李云帆和陈浩想过去看看,走到门跟前,大门上面有锁。

惠清禅师转身拿钥匙去了。
这扇门每天开一次,是下午四点到六点。
不一会,惠清禅师拿着一串钥匙来了。
走出耳房北门,惠清禅师一边引导一边介绍道:这里是后山,平时僧人都是从这里上山的,这里也是历代高僧长眠之地,走了十多米,越过一片檀树林,果然看见,高塔的位置就在方丈庭院后面的东北角,上书三个金黄色的大字:玄武塔。周围还有数尊舍利塔。
李云帆他们走到塔门前,塔门锁着,他们想进去看看,惠清禅师一边开门,一边说;“塔里面已经很久没有清扫过了,锁开了好一会才打开,锁锈得非常厉害,李云帆本来是准备到塔顶上去,但突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大概是看到塔的楼梯上面布满了灰尘和蛛丝:“惠清禅师,今天,我们就不上去了,说不定明空禅师已经到了养心斋,下午我们还约了几个人了解情况,说不定早到了,您能不能把钥匙给我们,我们四点钟过来,顺便把塔里面的灰尘清扫一下,也让我们为佛门尽一点绵薄之力。”
“行啊,那就辛苦你们了。”惠清禅师将两把钥匙从钥匙串上面取下来,交给了陈浩,“到时候,我也来扫几下。”
李云帆赶忙接过话茬:“您老在佛门之中扫了这么多年,就让我们为寺院做一点事情吧!我们也就是应个景,点缀一下罢了,您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呆几天就要走了。”
“那我们就愧受了。”
李云帆和陈浩回到住处的时候,清风寨的几个人早就到了,明空禅师和他们是前后脚。
明空禅师将一个小册子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李云帆,看李队长的屋子里面坐着几个村民,便退出屋子,和惠清禅师一起走了,李队长让陈浩把他们两人送出养心斋。
李云帆和小李耳语了几句,并且递给了他两把钥匙,小李一溜烟的跑出养心斋,跑出寺门,下山去了。
清风寨一共来了三个人,孙和平、葛冬林和孙和善,唐二挑没有来,他的老婆说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卖货去了。
李云帆、陈浩和清风寨三个人的谈话,主要是围绕两个方面的问题进行的:第一是,清风寨从一九六七年到现在有没有发生人口失踪的事情?得到的答案是“没有”,第二,葛冬林在龙华寺呆了十年,在这十年中间有没有发现或者听说龙华寺里面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有没有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奇怪现象呢?葛冬林的回答是“没有”。至于葛冬林为什么在十年之前选择出家而在十年之后又选择还俗?葛冬林的回答是:“出家,是因为家里面穷,一家兄弟姐妹共有八人,衣不遮体,食不饱腹,他在家排行老七,一九六二年,妹妹老八生下来刚满一年,因为家里面没有粮食吃,吃观音土活活撑死了,爹就去求悟觉方丈,让我出家为僧。方丈勉强答应,去年,寺中就开始有人陆续还俗,方丈就将我叫到跟前,在我的手心里面写了个字‘回。’我问他这是何意?悟觉方丈说:‘我早知你绝非池中物,林中鸟。’我又问他既然看出我不是佛门中人,当初为什么给我剃度呢?方丈说:‘只为救命。如今你性命已无忧,可自行下山,流连于此,已无必要。”
刚送走了孙和平他们,小李就回来了,他刚才是奉李队长之命到龙华堡去配钥匙,同时到龙华堡派出所打电话,让局里面派一辆车来。
李云帆小声的把陈浩和小李叫出房间,三个人穿过养心斋,来到东耳房的北门跟前,小李打开门锁,李云帆和陈浩破门而出,小李跟在后面。
走到塔门跟前,李云帆打开门锁,陈浩的手上拿着一把条帚在前面披丝斩网。两个人气喘吁吁的爬到塔顶,走出塔门,凭栏远眺,不但整个龙华寺尽收眼底,龙华堡也能看一个大概,近处:龙华寺的大殿、前殿、养心斋、静心堂和山门,乃至养心斋后院之中的那口水井,也如在眼前。
“如果凶手还在寺中的话,那么,我们到来一定回引起他的注意,我们可以在这里设一个观察点,说不定能扑捉到一点东西。”李云帆道。
直到此时,陈浩才明白李队长之所以要扫塔登高的意图:“李队,你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再给我一个人就行了。”
“不行,我想让你带一个人到杭州去一趟,这里交给张谋和刘建亮,你看怎么样?”
“行啊!那就让卞一鸣跟我到杭州去。”
“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退回到塔门里面。
“李队,你看——”陈浩指着北墙上的四行字说。
李云帆走了过去。四行字的内容是一首诗,奇怪的是没有题目,诗的内容是这样的:下有明镜台,上有菩提在。佛光照四方,紫气从东来。
“陈老师,我对这个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我倒很想听听你说道说道。”
“我也是知之甚少,这佛门语言既深奥又玄妙,如同雾中花、水中月,谁也参不透其中的本意,只有作者自己知道,它和文学作品中的诗歌不一样,文学作品中的诗歌虽然也有深奥朦胧的特点,但目的是为了让人读懂;佛门中的诗歌就是要让人读不懂。”
“确实非常玄妙,不过再玄妙,也还是应该有它的主旨吧。”
“你说得对,一般来说,会有这样几个方面的意向:一是张显佛目空一切、至高无上的境界,二是启迪世人一心向善、摒除杂念;三是表达佛心慈悲为怀的思想。无论是哪一种意向,都是深含其中,而且必有玄机。”
“那么,把这样四句诗刻在这么高的塔顶上面,会是出于何种考虑呢?”
“刻在这里,无广而告之之意,有藏头露尾之嫌,应该属于第一种意向,至于为什么要刻在这里,其中玄机俗人难知。”
佛塔顶上的这四句诗,能够引起李云帆和陈浩的好奇心,是有它的道理的,这四句诗中确有奥妙和玄机,有一些东西,不到一定的时候,是不会显山漏水的。等到故事结束的时候,自有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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