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群玉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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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仪琳看到了躺在病榻上的令狐冲,神色激动,伸手紧紧抓住了曲非烟的手臂,颤声道:“他……他没死?”曲非烟笑道:“他现下还没有死,但如你再不救他,便要死了。”仪琳急道:“不会死的,他一定不会死的。他……他没死!”边说着,一边急忙地掏出怀里大大小小的药瓶,手忙脚乱的给令狐冲治起伤来。却见那令狐冲袒裸着胸膛,胸口前正中大一个伤口,血流已止,但伤口甚深,显是十分凶险。仪琳定了定神,心道:无论如何,我得救活令狐大哥的性命。左手按住伤口,右手便将“天香断续胶”涂到伤口之上,再将棉花塞入,然后又喂他吃了三粒“白云熊胆丸”。终于忙完这一切,仪琳却突然掩面而泣。
曲非烟奇道:“咦,怎么他没有死,你却反而哭了?”仪琳双脚发软,再也支持不住,伏在床前,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说道:“我好欢喜。曲姑娘,真是多谢你啦。原来,原来是你救了……救了令狐大哥。”曲非烟道:“是你自己救的,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我又没天香断续胶。”仪琳突然省悟,慢慢站起,拉住曲非烟的手,道:“是了,是你爷爷救的,是你爷爷救的。”
忽然之间,外边高处有人叫道:“仪琳,仪琳!”却是定逸师太的声音。仪琳吃了一惊,张口待要答应。段天浩一见不好,左掌翻转,按住了仪琳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什么地方?别答应。”那边曲非烟也飞快的把手上的蜡烛吹熄,屋子里一片黑暗。仪琳一时间六神无主,她身在妓院之中,处境尴尬之极,但听到师父呼唤而不答应,却是一生中从所未有之事。
只听得定逸又大声叫道:“田伯光,快给我滚出来!你把仪琳放出来。”只听得西首房中田伯光哈哈大笑,笑了一阵,才道:“这位是恒山派白云庵前辈定逸师太么?晚辈本当出来拜见,只是身边有几个俏佳人相陪,未免失礼,这就两免了。哈哈,哈哈!”跟着有四五个女子一齐吃吃而笑,声音甚是**,自是妓院中的妓女,有的还嗲声叫道:“好相公,别理她,再亲我一下,嘻嘻,嘻嘻。”几个妓女**荡语,越说越响,显是受了田伯光的吩咐,意在气走定逸。
定逸大怒,喝道:“田伯光,你再不滚出来,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田伯光笑道:“我不滚出来,你要将我碎尸万段。我滚了出来,你也要将我碎尸万段。那还是不滚出来罢!定逸师太,这种地方,你出家人是来不得的,还是及早请回的为妙。令高徒不在这里,她是一位戒律精严的小师父,怎么会到这里来?你老人家到这种地方来找徒儿,岂不奇哉怪也?”定逸怒叫:“放火,放火,把这狗窝子烧了,瞧他出不出来?”田伯光笑道:“定逸师太,这地方是衡山城著名的所在,叫作‘群玉院’。你把它放火烧了不打紧,有分教:江湖上众口喧传,都道湖南省的烟花之地‘群玉院’,给恒山派白云庵定逸师太一把火烧了。人家一定要问:‘定逸师太是位年高德劭的师太,怎地到这种地方去呀?’别人便道:‘她是找徒弟去了!’人家又问:‘恒山派的弟子怎会到群玉院去?’这么你一句,我一句,于贵派的声誉可大大不妙。我跟你说,万里独行田伯光天不怕,地不怕,天下就只怕令高足一人,一见到她,我远而避之还来不及,怎么还敢去惹她?”

定逸心想这话倒也不错,但弟子回报,明明见到仪琳走入了这座屋子,她又被田伯光所伤,难道还有假的?她只气得五窍生烟,将屋瓦踹得一块块的粉碎,一时却无计可施。突然间对面屋上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田伯光,我弟子彭人骐,可是你害死的?”却是青城掌门余沧海到了。田伯光道:“失敬,失敬!连青城派掌门也大驾光临,衡山群玉院从此名闻天下,生意滔滔,再也应接不暇了。有一个小子是我杀的,剑法平庸,有些像是青城派招数,至于是不是叫甚么彭人骐,也没功夫去问他。”
只听得嗖的一声响,余沧海已穿入房中,跟着乒乒乓乓,兵刃相交声密如银珠落玉盘,余沧海和田伯光已在房中交起手来。定逸师太站在屋顶,听着二人兵刃撞击之声,心下暗暗佩服:“田伯光那厮果然有点儿真功夫,这几下快刀快剑,竟和青城掌门斗了个势均力敌。”
蓦然间“砰”的一声大响,兵刃相交声登时止歇。段天浩心想,却不知哪个赢了,田伯光赢了倒还好说,万一那余沧海胜了,搜到这里却是大大的不妙。正想着,却听得田伯光高声叫道:“余观主,房中地方太小,手脚施展不开,咱们到旷地之上,再大战三四百回合,瞧瞧到底是谁厉害。要是你打胜,这个千娇百媚的小粉头玉宝儿便让给你,假如你输了,这玉宝儿可是我的。”
余沧海气得几乎肺都要炸了开来,这淫贼这番话,竟说自己和他相斗乃是争风吃醋。不过适才在房中相斗,顷刻间拆了五十余招,这田伯光刀法精奇,攻守俱有法度,武功实不在自己之下,就算再斗三四百招,可也并无必胜把握。一霎时间,也不答话,四下里一片寂静。
四周太安静了,仪琳似乎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之声,不由得心慌慌地轻轻问道。“段师兄,他……他们会不会进来?”段天浩并不回答,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忽听得刘正风的声音说道:“余观主,田伯光这厮做恶多端,日后必无好死,咱们要收拾他,也不用忙在一时。这间妓院藏垢纳污,兄弟早就有心将之捣了,这事待兄弟来办。大年,为义,大伙进去搜搜,一个人也不许走了!”刘门弟子向大年和米为义齐声答应。接着又听得定逸师太急促传令,吩咐众弟子四周上下团团围住。只听得刘门众弟子大声吆喝,一间间房查将过来。刘正风和余沧海在旁监督,向大年和米为义诸人将妓院中龟公和鸨母打得鬼哭神嚎。青城派群弟子将妓院中的家□用具,茶杯酒壶,乒乒乓乓的打得落花流水。
听得刘正风诸人转眼便将过来,仪琳急得几欲晕去,心想:“师父前来救我,我却不出声答应,在妓院之中,两男两女深夜同处一室。待得衡山派、青城派这许多男人一涌而进,我便有一百张嘴巴也分辩不了。如此连累恒山派的清名,我……我如何对得起师父和众位师姐?”想到此,伸手拔出佩剑,便往颈中挥去。
段天浩听得长剑出鞘之声,早已料到她心中所想,左手一翻,黑暗中抓住了她手腕,喝声道:“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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