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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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就过去了。
所有待过疫区的人,都发自深心地喜爱着、敬爱着一个人。这个温柔出尘的人,曾经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带来了希望,并且也确实将他们从死神的手中救了出来。
如今,疫区的病情已经基本控制住,而那个人也要走了。人们都时不时地看着那个方向,那个独立的小院,指望着在这最后的几个时辰内,可以再多看他两眼。
有些无趣地趴在球球柔软的肚皮上,**着它毛毛的长尾巴。不满的看了门口的侍冰言和红叶一眼,拖着浓浓的鼻音道:“放我出去。”
两张冰块脸,同时摇了摇头。
“放不放?”
还是机械式地摇头。
这个动作我已经看了整整两天……
便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伴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接着一碗浓稠的“黑水”就端到了我眼前。
这是惩罚,绝对是!
“喝吧,喝了就可以出去了。”有人正在用魔鬼般诱人的声音说着明显的谎话。
不就是一点小烧么,居然就像看管犯人似的把我关了起来,太过分了。
“我有很多话要和他们说。”
“明天再说也不迟。”
“皇帝不是给你限定了时日,明天就要走了吗?”
“那总要喝了药再出去。”
这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接过药碗,咕噜几口喝了个精光。
“可以了吧?”
他满意的点点头:“可以了,睡吧。”
然后后腰上熟悉的一下,一阵困意席卷而来。
好你个苏涟衣,骗我!
等我醒了一定要弄清楚睡**在哪里,然后贴个酱油碟子在上面,我看你们一个一个的怎么点我……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回京的马车上了。车厢里只有红叶一人陪着我。车帘随着车子的颠簸,不时露出一条缝隙,现出驾车人那身紧身黑衣来。
透过朦胧的纱窗,可以看见那个骑马的白色身影,和随在一边的侍卫们。御地一行被我留下,继续照看着疫区。
秋日的暖阳温柔地透进车厢里。记得出京的时候叶子还是葱葱郁郁的,如今已经有了颓败的迹象,在风中凌乱飞舞着。
因为瘟疫还没有完全过去,各州各府的关口查的都还很紧,城门口只开了两扇小门,排着长长的队伍。不过我们是特例,那守城之人远远的看见飞扬着的团龙天子旗,便知是代天巡守的钦差行驾,忙不迭的开了大门,放我们通过。
如此这般,原本二十多天的路程硬是被我们缩减了一半。而我那小小的发烧,却一直拖到将将到达朝都之时才好。
苏涟衣走入装饰典雅的书房,正要跪下,龙案后那一身明黄锦缎的年轻人快步上前,扶住他双臂,欣喜地道:“师兄回来了,快快免礼。”
苏涟衣行礼道:“谢皇上。”
那年轻人道:“都跟你说多少次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我还是像原来那般称呼。你要叫我怀彦、彦儿都好。这一句皇上,就生分了。”
苏涟衣没有答应,只微微笑了笑。
林怀彦抬眼仔细审视自己师兄,轻叹道:“这次真是辛苦师兄了,这才几日,就瘦了。都是那个女人!”他愤愤地道。
接着话锋一转,问道:“师兄,听说这次的瘟疫得以控制,全赖你的一位朋友,是吗?”
“不错,正是他推荐的方子,才使疫情好转。”
“如此说来,便是大功一件了。他为我陵国立下偌大功绩,乃是国之栋梁,我想见见他。”
“恐怕近日不妥……”苏涟衣道,“他有些小恙,正在府中歇息。”
林怀彦想了想,道:“这样好了,反正你也刚回,我便放你的假,就在家歇两天。再过几日便是大朝会的日子,到时你再与他一同上殿,如何?”
这虽然是个合情合理的请求,而且能够得见天颜,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可是,苏涟衣还是不愿违背他的意思,私下里替他做主,于是便道:“还是让我回去与他商议一番,明日再将结果告诉皇上。”
林怀彦轻皱了皱眉。师兄的为人,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表面看来亲和友善,实际他从未真正的留心过谁,对任何人都是一般的态度。如今居然如此的体贴迁就着那人,真是让自己好奇,也有一丝的妒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忽然就想到了那女人那天说过的话。一定,不会后悔吗?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
“见我?”有些惊讶地看着涟,我有什么好见的。
他点点头道:“不错,你救了这么多人,所以他想见见你,表示一下谢意。”然后他举起右手食指,抵着自己的太阳**道:“唔,让我想想,该要几箱子的财宝呢?没准封个官给你做吧。”
看他故意装出的那个市侩样子,真是有够囧的。忍不住笑出声来:“要钱做什么,你又不缺。”
他忽然又一本正经起来,说道:“如果你不愿意,那就不要去了,千万别勉强自己。”
“既是你师弟,他又是当朝国君,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再说,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我可没有什么天地君亲师的观念,虽然对传说中的九五之尊有那么一丝的敬畏,但更多的却是好奇之心,或者说,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陵国每日都有小朝会,而大朝会是五日一次,毕竟偌大的一个国家,事情也是多得很的,不可以拖得太久。所以,涟的所谓的休假,其实也只有两三天而已。
这日,怀揣着一丝兴奋与不安,我随着涟到了宫门外。此时朝会已经开始,我们是特许可以晚些到的。
刚下马车,便有小黄门上前来,领着我向内走去。而涟则先一步去了大殿。
陵国的权力中心,皇宫的朝会大殿之上,此时正聚集着这个国家的多数实权人物。现在的议题是南部的灾后重建问题。国库里就这么点银两,原本就被军方和各部瓜分得干净,如今让他们把嘴里的肥肉吐出来,又有谁肯。于是,户部扯兵部,吏部扯工部,礼部扯刑部,六部竟是互相扯起皮来,而内阁大佬们也各有体系。争来吵去,谁也不肯松手。而且不时有官员出列,慷慨陈词,哀叹自己所部如何如何,他人部中又是如何如何,大殿之上一片嗡嗡声,早已失了那庄严肃穆之感。
林怀彦端坐龙椅之上,面上虽然不动,眉间却已经露出些许的不耐与疲累来。
便在这时,一袭白衣翩然而入,说道:“臣苏涟衣叩见皇上,现已将林逸人带到,正在殿外候旨。”
正感烦躁的林怀彦一听此言,立时便道:“快宣他上殿。”
众人听说是那控制了疟症传播的人到了,纷纷转头向外望去。
不多时,就见一抹纤瘦的身影,随在一个小黄门身后,缓缓踏入殿中。来人一身青衫,只用一枝古朴的乌簪束着头发,浑身再无一样饰物。众人远远看着,就觉清爽利落。待他走得近些,殿中竟是渐渐安静了下来,一丝声音也无。
他走过之处,仿若大殿之上升起了一轮朗月,泻下清冷的月辉。一对翦水双瞳,顾盼生辉,行若流水浮云,不似凡间人物。
随着他慢慢走近,靠前的几位大臣眼中竟都流露出震惊的神色来。其中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大臣,竟然直直地冲了出来,直到那人身前才颤巍巍的停下,倒头便拜,嘴里喊道:“老臣向易,见过宓妃娘娘!”似乎是过于激动,所以声音里也带着丝颤抖。
那人被这么一吓,停住脚步。顿了顿,弯腰扶起老人家,道:“这位老大人,您定是认错了。我可是个男的,不是什么娘娘啊。”声音便如他的人一般,也很是清亮柔和。
随之又走出几位大臣,也不顾什么朝堂上的君臣之礼,竟然将后背对着龙椅上的林怀彦,将那人围在了中间,细细打量。
至于此时的林怀彦,也正满脸惊异地看着台阶下的那人,嘴里喃喃地念着:“娘亲……”
被这许多位老大人死死地盯着看,饶是定力再强悍的人,恐怕也承受不住。我自认达不到超人的境界,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涟,请求场外支援不过分吧。
谁知那里也杵着一尊石像……
好在石像很快动了,走上前来,挡在我和他们之间,问道:“不知几位大人这是做什么?”
上首的林怀彦这时也清醒过来,再细看那人时,虽然容颜绝色,但确确实实是个男子,而且自有一股不同于寻常人的气质。只是,他与自己密室中那张娘亲的画像也太过相像,刚才心神震荡之下,才会将一个男子误认为女子。
哼,果然被那女人料中,她那日暗示的恐怕不只是这么简单。如今听师兄问起这事,他也竖起耳朵留心听着。
就见自己的内阁首辅白习儒分开众人,走到那人面前,说道:“林公子,向大人上了年纪,眼力不好,所以认错了人,还请你不要见怪。”
我摇头示意无妨,刚才开口的那位大人又道:“请问林公子仙乡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怎么上殿面君忽然变成了户籍调查一般,也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不过我还是如实回道:“云中城南的云家村,至于我爹娘,我已经有好久没见过他们了。”
“这样,请恕老朽冒昧,不知林公子可是你爹娘亲生?”
我想了想,这也没什么可瞒的,便轻摇了摇头。
周围那群大人们顿时发出了轻微的抽气声。
那问话的大人亦是有些不对劲,颤着声音道:“不知你身上可有什么生身父母留下的东西吗?”
留下的东西……
我轻轻一颤,忽然想到了一样事物——玉锁,也是它让我接掌了御陵阁。说起御陵阁,就想到了那幅画像中的女子,我娘……
难道……不会吧!
这个猜测太让人震惊,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那久违了的熟悉的痛苦。而且这次似乎更为尖锐,忍不住便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涟的衣衫,结果还没抓稳,就觉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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