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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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过柜上的纸笔,写了一封信给御地。既然已经知道是疟疾在作怪,那么就得针对它做出防范。
只是不知那东西这里有还是没有,于是问一边的侯仟道:“你可认识一种叫黄花蒿的植物么?”
“认识。”说着他又向我细细描绘了它的形状特征。果然就是我要找的东西。
“不知您找此物做什么?”侯仟试探着问道:“您可是要用此物治瘟疫吗?只是从来都是听说用青蒿入药的,那黄花蒿是臭蒿,熏熏蚊子倒是不错。”
我笑道:“那可是个好东西,你不妨也多备些。还有,今后都穿长衣长裤,小心蚊虫叮咬,记住了。”
说到治疟疾,自然是黄花蒿为优。不过这也是近代才被人们发现的,这之前都用的青蒿。虽然我学的西医,不过这医药上著名的狸猫换太子的典故倒还知道些,也幸亏我曾经听过。
不再多言,将手上的信封盖上红色印鉴,表明是紧急事态。然后交给侯仟道:“这里就你的级别最高,还是麻烦你替我跑一趟吧,别人我也不放心。尽快将此信交到地部之主的手中。他应该就在来此的路上了。”
再交代了些预防的事情,我便悠悠的出了客栈,向码头走去。
又行了两日,水路也被封了,我们只得改走陆路。而路上的盘查也越来越紧。
一日,走到一处关口,那拦路的士兵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让过去,说是再过去就是重症区,而且钦差大人也已经下了死命令。
钦差?涟,我总算找到你了!
和那些士兵僵持不下,我索性扯下脸上的面具。果然达到预想效果,趁着他们一分神的功夫,我骑着球球就冲了进去。
忽然之间,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同一个方向。
拥有夺目的绝世容颜,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祗,身下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虎,矗立在高耸着的山头之上,俯瞰着这世间的芸芸众生。
他的突然出现,仿佛天空中又升起了一轮明日,给这死气沉沉的地方重新注入了一股崭新的活力。虽然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所有人都坚定的相信着,已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改变了。
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人,可苏涟衣还是没有想到,他会那样出现在自己眼前。对着远处那熟悉的身影呆看了许久,不停地告诉自己,他不会来,他还安全的待在京城里……
他不该来……
下一刻,他便转过头去,厉声对身边的人道:“怎么会有人闯进来?还不快赶出去!”
那人有些迟疑的道:“可他已经进来了,恐怕也要观察一段时间,等……”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苏涟衣打断了:“我说赶就赶,一分一秒都不许耽误,还不快去!”
一向温和有礼的上司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浑身散发出慑人的气息。那人被这一吓,忙答应着去了。
再朝那里看了一眼,苏涟衣强抑心头复杂的情绪,转头步入营地之中。
这人,既然已经看见我了,怎么还转过身去。催着球球赶上去,却被一队侍卫拦住了去路。
恰好侍冰言也到了,我忙道:“快带我过去。”
侍冰言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搂住我,带着我从那队侍卫的头顶跃过,转眼就到了营地之前。
紧走两步赶到他门口,推了两下却没推动。
躲着我?你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摆明了就是有事瞒着我。
“球球!”我指了指那木门。
“嗷。”球球不屑的龇了龇牙,分明就是小菜一碟嘛。
就听“轰”的一声,烟尘滚滚,整扇门连着门框向内倒了下去。一股浓重的药香味扑面而来。
我紧随着球球进去,见他正有些发愣的看着那可怜的门板,大概是没想到我们会用这种野蛮的方式强行突破。
待他回神之时,我已经径直走到他身前,将手搭到他额头。他下意识的想要躲我,却被我另一只手拉住了衣袖。只稍稍用力一扯,就看他有些站立不稳,摇摇欲坠了。
“病了多久了?还想躲着我。”
他后退了两步,对门口的侍冰言道:“愣着干什么,快带他出去!”
“还要逞强。”我有些微怒地瞪着他,“你这个笨蛋,给我一边歇着去。”
不由分说将他强按到床上。昔日身手不凡的神医,如今也只有任人摆布的份了。
这时才赶来的侍卫们,见了我们的样子,便都干笑着散开了。
将他还在挣扎的身子按住,我俯身在他耳边道:“信我的话,就把一切都交给我。”
苏涟衣有些惊诧的看着眼前之人,连自己都查不出原因的疟症,他又怎么处理?何况他一向身体不好,恐怕传染的几率更大,如何能让他留下来。
只是……他眼中那抹神采,却又不知不觉的影响着自己,单是看着他的眼睛,就好像喝了陈年的醇酒一般,有些醉了。心底一个声音在喊着,相信他……
于是身不由己的点了点头,就见一抹欣喜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
眼看他不再挣扎,我便停下细细看着他。多日不见,瘦了好多。眼睛下面带着一圈淡淡的黑影,衬得他脸色越发的苍白。

替他看过,还好只是寻常的间日疟。不过这是种周期性的疟疾,忽冷忽热,体温最高可达40度,然后又降到35度左右。循环的发作,身体不垮才怪。
料想御地应该还要几日才到,现在也只有先控制住病源了。正想着,却见他还是不安的看着我。
“怎么了?”
“你还是快出去,我怕……”
“怕什么,这病我比你清楚。倒是身体好的人容易得,像我这样的,就安全得多。再说了,你也不看看我们俩的打扮。”我指了指身后的侍冰言。
他这才开始仔细打量我们。天气还没有完全转凉,我们就已经穿了一身长衣长裤,全身都裹了个严严实实。
疟疾主要靠蚊子的叮咬和血液传播,而非他们所想的瘟疫那般,连吸口气都不可。只是他们却不明白这个道理。
守在他床边,待他沉沉睡去,我便和侍冰言一路出来。走到隔壁的一间房中,取了纸笔,将我所知的预防措施详细写了下来。
侍冰言踟蹰了许久,还是问道:“真的不会传染吗?你……”
“安心,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的。”
“一般?”他立刻抓住我的手臂,“你说一般?”
看他紧张的样子,我打趣道:“一般情况下,你比我容易被传染。”
他听了这话,又讪讪的松开手。
“这病,外来人要比本地人容易染上,”我看着他道:“你也要小心。还有,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他。至少,不要在他生病期间告诉他。”
侍冰言知道我指的是心痛的毛病,急道:“为什么,让他看看不好吗?”
“不好,”我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他过于担心。”
“那你就愿意让我……”他顿了顿,这后半句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笑了笑,道:“你不一样,你是我七年里遇到的第一个人。在我心里,你就是最亲近的家人,我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你说。我知道你担心我,没事的。最近我好多了,这毛病也没有犯过,大概是好了吧。”
侍冰言咀嚼着那“家人”两字,只觉得嘴里泛苦。随即又释然,能够如此守在他的身边,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即便是痛苦的守候,也甘之如饴……
营地里的人都按照我的吩咐,小心的处理着一切。而我也将已经得过疟疾,有了免疫力的人集中起来,分成几人一组,轮番看守病患。其他外地来的,或是没有得过病的人,就让他们尽量少接触病人。
又过了两日,御地终于带着那几大车的蒿草赶来了,跟着的还有红叶。他用的是钱庄老板的身份,说是从京城募集了粮食药材,特意送了来的。只是他刚看见我时,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直至确定我一切无恙,才缓下脸来。
趁着众人不注意,我带着他来到一处书房内。
刚一坐定,他就开始训话了:“阁主,此地是何地?您亲身赴险,可有考虑到属下几人的心情?您可知,红叶把消息带到的时候,阁内差点翻了天去……”
滔滔不绝,黄河泛滥。知道他心情不好,我也就由着他发泄一番。似乎是说的口渴了,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趁他歇气的工夫,我问道:“我要的东西,可都备齐了?”
“阁主吩咐,自然备齐了。而且,属下等在来此的路上已经试过了,果然有效。”
“太好了。对了,你带来的人可都是曾经染过疟疾的吗?你也是吗?”
“是,属下的家人都是死于此症的……”
看他眼眶都有些红了,我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讪讪的道:“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
“不关阁主的事。倒是阁主怎会知道这法子,属下很是好奇。”
“哦,是我家乡的一个偏方。”再次对不起了,御地,我也不想骗你的。
御地的草药一到,我便开始试着熬些,分发给病患。黄花蒿果真有效,涟的气色也一天天的好起来。他虽然疑心御地的来历,却也不便多问,毕竟人家是雪中送炭。问到我的方子时,我便将对御地说的那套搬了出来,他也就信了。
只是毕竟是比较粗糙的提炼,药效总是差些的。一些体质不好的人,还是没能挺过来。
这日,我倚在药房的门边,看着两个士兵将一张担架抬了出去。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逝去,昨日还在闲话无边,今天就已经天人永隔。
攥紧了拳头,忍受着心头的疼痛。记得初始的时候,每当心口犯疼,都是头晕目眩,有时连站都站不稳。不过,或许是在这里看得多了,疼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旁边忽然伸过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我冰冷的手,将那攥得泛白的手指轻轻的掰开,说道:“要是痛得厉害,就喊出声来,不要伤了自己。”
停了会,他又道:“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一定坚持要到这里来。是为了他吗?可是现在他已经好了,为什么你还不走。”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转身对着他,眼里是数不尽的满足,一字字地道,“这是我的……天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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