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孤舟独钓寒江雪(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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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鬼鼓掌大呼,痛快,老叫花子许久没有碰到你们这么有意思的人了。他举起酒葫芦,往口中咕噜咕噜灌了满满一口酒,才子佳人,美酒如琼,可惜缺少了一份雅乐。
楚莫辞走入船舱内,不多时,怀抱着一把瑶琴走了出来。他将瑶琴横放在膝前,手指在琴弦上拨动,铮--一声清音发出,绵绵延延,在声音即将消止时,方才徐徐拨动琴弦,琴声清泠,不染丝毫尘埃,带着遗世独立的孤寒,恰如窗外自九天飞落的白雪,正在把玩酒杯的流萤也忽然安静下来,侧耳倾听。
楚莫辞歌道: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中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的歌声慷慨悲凉,回荡在琴声之中。一时间所有的人都静默了,只觉得那些曲调慢慢浸入肺腑之中,天地如此之静,仿佛只剩这下琴声和歌声。
白如衣看向窗外落下的大雪,那一瞬间他仿佛听见雪落的声音。
那一曲歌毕,良久,众人方才回过神来,乞丐鼓掌称赞。
楚莫辞将手指从琴弦上移开,淡然一笑,先生也知晓音律吗?
酒鬼声音喑哑,微微蹙眉沉思,楚公子技惊天人,只是超然世外,颇有遗世孤拔之意,然而却缺少人情之冷暖。
楚莫辞神色一怔,脸上无比落寞孤寂,涩然笑道,先生所见与贤弟所见略同。
酒鬼注视着楚莫辞,眼底有着深深的探究之意,似乎想看穿他绝世孤寂的面孔下藏着怎样的一颗心,他混浊的眼眸宛如深潭般流转,良久,他的身躯猛然一震,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声音几不可闻,原来是你……
夜色渐渐来临,画舫停泊在码头边,远远的有钟声传过来。楚莫辞只觉得一生不再如此平静,让他心安不已。
酒鬼目光从他们的面目山上扫过,问道,你们乘舟逆流而上,欲往何处?
昆仑。白如衣答道。
听说昆仑乃是修仙圣地,你们也是为了寻仙访道而去?
白如衣摇了摇头,不是。脸上泛上一抹涩然的笑容,此去昆仑,乃是拜访昆仑掌门人惜刀。只是昆仑路遥,希望能够得见仙颜。
酒鬼大笑道,不过是昆仑掌门而已,有什么难见?
白如衣淡淡一笑,并不多做解释。
这乞丐一定以为昆仑掌门是等闲之辈,以为随便可见,其实昆仑地位尊崇无比。
其中缘由,一来是昆仑实力雄厚,为正派三大领袖;另一缘由便是昆仑第八代掌门人修为已经超凡入圣,却不愿羽化仙去,如今尚在人世,辈分最高。他七百年前将掌门之位传给爱徒,直至当今昆仑第十三代掌门人。
酒鬼拿起放在桌旁的竹竿,立起身子,大声笑道,叨扰已久,老叫花子也该回破庙休息去了。
楚莫辞挽留道,外面天寒地冻,先生若不嫌弃,今晚就在舟中过夜吧!
当即唤过侍女,将酒鬼安排在舟中的客房中。然后命侍女扶着醉倒的流萤去休息。
船舱中只剩下楚莫辞和白如衣对饮,香炉中的香气渐渐淡了,渐至杳然。
楚莫辞长身而起,从船舱中取了一块香放到炉子里面燃。
香气氤氲如同浮云,令人备感舒适放松,然而过不多时,白如衣已然昏昏沉沉,仿佛醉意涌了上来,目光迷离间,看见楚莫辞抑制不住醉意倒下,白如衣露出胜利的笑容,不再强撑,握着剑沉沉地睡了过去。
仿佛跌入了一个梦境之中,他手中提着切雪,站在一条街上,雪埋在他的脚下。而洁白的雪地上流淌着殷红的鲜血。
红与白的对比,鲜艳而又惨烈。而他的剑,正在往下滴血。
这……这不正是照月镇?白如衣环顾四周,一个孩子躲在屋檐的廊柱下战栗,分明是白日所见那个小女孩,白如衣的目光看过去,那个女孩立刻放声大哭,**着脚向前奔跑。
白如衣立刻向前追去,他想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那个孩子看到他从后面追了过来,却跑得更加拼命了,似乎要甩脱身后的恶魔一般,哭泣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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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衣快步前行,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在长夜中回响,白如衣的手指终于要触到孩子的衣领,然而那个孩子惊恐地尖叫,瞳孔猛然扩大,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住手!一声力叱传来。路口前方站着一个人,一步步走近,在距离白如衣约莫一丈远时停下。风吹起他凌乱的长发,显露出一张略带稚气的面庞,却是自己的六师兄莫言。
他的手握在剑柄上,手上青筋暴起,他缓缓地抬起剑,指向白如衣,显然是极力压抑平息自己的怒气,退开!
白如衣本待上前解释,刚刚跨出一步,莫言手中长剑划出,剑气激荡,雪屑纷飞,在地面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线。
莫言一字一顿地说道,退!开!
白如衣无奈之下,只得退后,莫言立刻抢上前,抱起倒在地上的小孩,身形急剧退后。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如衣追问道。
怎么回事?莫言抬眼看向白如衣,眼中似乎可以喷出怒火,怎么回事?!这些镇上的人还不是你杀的?!
什么,镇上的人都被杀了?白如衣立刻冲进附近的房子里,一对老夫妇横死在桌子旁,空洞而黯淡的眼睛中凝着即便死都无法泯灭的憎恨。
白如衣呆呆地从房子里走出来,看着满手满剑的鲜血说,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自从听闻你屠杀望安镇,然后杀了师傅,我一直都不相信,后来我们奉命出来追杀你,我是找得最努力的一个,只是希望在其他人还没有找到你之前找到你,问清事情的真相。可是,我却再次看到你杀人!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白如衣喃喃地说道,他想,一定是太过挂念望安镇的杀人事件,才会做这样奇怪的梦吧?可是,这个梦怎会如此真实?
莫言冷眼相向,一只手扶起孩子,手掌抵向她的背心,真气渡入了她体内。
孩子,醒一醒。莫言摇着她轻唤。
孩童醒过来,那一双大而漆黑的眼睛一片茫然,莫言一面戒备地看着白如衣,一面柔声对孩童说,别怕,有大哥哥在,不用害怕,你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孩童痴痴傻傻,一会哭一会笑,不停地说,剑,剑,血,血……显然是经受了太多惊吓已经疯了。
莫言看着怀中这个疯疯癫癫的孩子,原本应是无忧无虑最快乐的孩子,此时却已经失去了最初的美好。他将怀抱中的孩子揽在身后,再次举起剑,目光渐渐冷下来,白如衣,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没有杀人,六师兄,你来的时候看到我杀人了吗?
莫言悲哀地笑了两声,只可惜我来晚了一步,不然就可以阻止你了,我虽说没有看见你杀人,但是一来就看见这里尸横遍野,这些人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
他的手猛然扬起,天空中绽放一簇烟花,耀眼而美丽,却又转瞬即逝。
远方的天空有剑光奔涌而至,降落到地面上,却是他其余的四个师兄,他们将白如衣围在了中间。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随着寒风散开,吸入肺腑中令整个身心冰凉。
白如衣!想不到你果真自甘堕落,成为魔教中人,滥杀无辜!朱点墨昔日的和气无迹可寻,满脸杀意,为了避免你再祸害他们,我们今晚一定不能放过你。
朱点墨的手中握着一只判官笔,蓄势以待。
白如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冬季的空气如此寒冷,吸入肺腑中,觉得整个身心都冰凉了。他的目光从众人的脸庞上缓缓扫过,昔日亲密无间的兄弟,如今却拔剑相向,不管他做出怎样的解释,恐怕他们都不会再相信自己吧。
所幸,人群中没有霓裳,最无法面对,还是她啊!可是,为什么心中又会有微微的失落?还是想看一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突然,凛冽的杀意扑面而来,环绕的众人趁他恍惚的瞬间,趁机发动攻击。
五人的兵器交织在一起,切雪剑忽然发出一阵急促鸣叫,在白如衣的手中急促颤动。
面对五位师兄,白如衣实在无法对他们出手。
切雪剑突然从白如衣的手中挣脱,在空中急剧地旋转一圈,丁丁丁,一连串的脆响,一一挡下袭来的攻击。剑身悬停在白如衣的身前,兀自旋转不休,自从碧落海一战,斩杀大量冤魂之后,这把剑中似乎有什么力量被唤醒了一般,握在手中,有一种无比熟悉的亲切感,仿佛与剑心意相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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