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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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竭力躲避着对方的眼睛,害怕再次撞出火花无法收场。两人默默地站立着,许久,许久,只有蟋蟀在耳边不停的唱歌。终于还是刘显开口说话了:“上次在丰台相遇,你们不辞而别,从此,我像丢了魂似的,寝食难安,干什么都没心思了。你表演的真好,精彩极了!”雨儿也在回忆那一次的非常相遇,想起刘显当时的神态,那痴痴的表情,放光的眼睛,雨儿美丽的脸上又飞起了红晕。在刘显的眼里,雨儿此时的神态好看极了,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心里一激动,忍不住上前就要把雨儿搂在怀里。雨儿身体急忙回撤,用眼神制止刘显鲁莽的举动。刘显被雨儿的眼神给吓住了,害怕自己的鲁莽行为会让雨儿不高兴,只好乖乖的控制住自己,老老实实的垂首站在那里。“那次分别后以后,你还记得我吗?想我吗?”刘显问道。“没什么印象!”雨儿说。刘显却说:“丰台一别,我却永远无法忘掉你,这种思念赶都赶不走,你的身影总是晃在我的眼前。”
雨儿听到刘显这痴情的话,像吃了蜜似的,心里甜丝丝的,脸上从新挂起两朵桃花,觉得脸颊有点发烫,嘴里却说道:“你就贫嘴,是不是见到漂亮女孩都睡不着?你肯定是个花心大萝卜,是一个大色鬼。”“不是的,就是见到你我才会这样的,我向老天爷保证!”刘显一本正经得发誓说。刘显的神态在初入情海的雨儿看来了真是可爱极了,说了句:“你真傻!”停了一下,又说:
“其实我上九丝山来是找死,这么多的部队就凭我们几个人,真是由来无回。可是当时不知为什么,脑子一热就来了。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吧,老天爷安排你我在这相见,真是前世的孽缘,怪不得人们说孽债难还哪!”雨儿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是一个有罪的人!我们两人身份不同,一个是官,一个是贼,为什么会是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会如此安排?!”雨儿说着说着,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扑到刘显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韩之忠不知道刘显和雨儿的那段经历,也不知他们之间的发生了什么。开始还是纳闷,两人相距遥远,又是第一次想见,本应是仇敌相见,分外眼红。他们为什么竟会在这里如此的缠绵。见到雨儿扑到刘显的怀里,刘显紧紧地搂着泪人似的雨儿,立刻彻底明白了,这是一对恋人,是一见钟情的恋人。尽管韩之忠也是热恋之中的人,看着这对玉人相拥在一起,也不知应该是喜还是忧。有情人相见是令人惊喜的,然而,这是敌我交战的双方,是在战场,临阵收妻是有罪的。他也很高兴,为刘显找到了心上人而高兴。雨儿的那些女兵,见到自己的头领与敌军的统帅缠绵在一起,不知道他们是否曾经相见过,也不相信会有一见钟情,根本没有往男女爱情上考虑,还以为女头领在施展什么魔法呢!都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一见钟情”这几个字眼,他们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者由头领安排,都是由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他们是世界上最苦的人,在婚姻生活中忍受无数的不幸,他们只是男人们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工具,他们从没想过改变这一切,只是逆来顺受,谨守妇道,他们是典型的中国劳动妇女中的普通一员。当他们意识到这是男女之间的爱情迸发,又感到十分的好奇,十分的新鲜,深藏在他们心灵深处的对爱的渴求爆发了。他们开始和雨儿一起,随着雨儿高兴而高兴,随着雨儿的欢笑而欢笑,随着雨儿悲伤而悲伤,随着雨儿哭泣而哭泣,仿佛他们就是雨儿,雨儿就代表了他们,他们已与雨儿同呼吸,共命运。共同向悲惨的命运抗争,向世界呐喊。
“雨儿!我的好雨儿!我是多么的喜欢你呀!我希望你能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我们永远的相爱,今生今世,海枯石烂。我可以上奏朝廷,将我们的爱情告诉皇帝,告诉我们的丞相,他们会赦免你的,赦免你无罪的。因为你不是主犯,你只是协从而且是被迫的。你有痛苦的过去,松风用魔教对你进行了洗脑,控制了你的思想,你不是自愿的反对朝廷的。”“没用的,就是皇帝赦免了我,也是没用的,明教是不会让我们走到一起的,决不会容忍我们成为夫妻的。”雨儿泪如海棠,撒落地上犹如瓣瓣海棠花开,泣不成声,接着又说:“松风虽然对我贼心不死,并对我又养育之恩,况且也没有对我作出什么。现在我还不能离他而去,我要把他当成父亲一样,报答他的养育之恩。”“我们应该这么办?难道我们就永远的分离吗?!”刘显的眼里也噙着泪花,他是多么的希望雨儿能留下来。他们两人能够相随相伴,走完终生,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然而现在的情况却不能,有情人难成眷属,想到这里,堂堂七尺男儿无奈的落下了伤心的眼泪。
南宋时山阴(今浙江沼兴)沈园的粉壁上,曾题着两阕《钗头凤》,其一: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其二: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晚风干,泪痕残,欲传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命运蹉跎,只有无尽的相思之苦,有情人难成眷属。刘显与雨儿此时的心情,恐怕要比这两首词里的情形还要痛苦。
难舍难分,难分难舍。一对有情人就这么站着,相拥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蒙蒙的细雨还在下着,然而他们都没有感觉到。战场的硝烟还没有散去,他们不再管这些。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人,其它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们的脑子里是空空的,只是傻傻的望着对方,痴痴的冲对方笑着!笑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韩之忠过来,同情的对他们说:“你们到屋里去说吧,外边下雨了!”这对痴人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的雨,飘飘撒撒得下着。他们都早已被雨水浇湿,头上、身上如刚从水里捞出的一般。相对笑了一笑,赶紧进到屋里,两人找了件衣服换上,又彼此相拥着坐在床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雨景,苍茫的暮色。雨儿畅想着有一天她身穿嫁衣,与刘显共同走向婚姻的殿堂。刘显也多么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祈求老天爷保佑,使有情人终眷属。他不知道万历和张巨正是否会与原谅雨儿,因为大明的法律是不容许和反贼结婚的。不过,刘显坚信张巨正会同意的,因为雨儿不是反贼,也不是自愿的反对朝廷的,只不过是在被松风的控制下犯的过错,应该得到原谅。等战争结束后,他要亲自上书万历皇帝,请求朝廷准许他们结婚。想到这里,他解下身上的一块玉佩,交与雨儿,说道:“我在京城有一块房产,你拿着这块玉佩到那庄上去。给他们一看,他们就会收留你的,你到哪里暂避一段,等我回京城后,我上殿秉明皇帝,让朝廷允许我娶你为妻。”雨儿把玉佩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着,后来小心的放在自己的怀里,说道:“好的!不过不是现在,要等我了报答了松风的养育之恩之后。你等我好吗?!”刘显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我下山去了,如果我们真的有缘,就让命运来决定我的婚事吧!不过请你放心,我会为你守身如玉的,我会想你的,但愿您能在空闲的时候想到我,想到在天边还有一个傻姑娘在等您呢。”刘显听着这离别之言,心里痛苦万分,眼泪在眼眶打转转。“好吧!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再相遇吧!我会每天祈求你平安,祝福你的。”
雨儿要走了,走的那么凄凉!走的那么悲伤!没有人知道,这一次相逢是新的开始,还是诀别。更没有人知道这对有情人最终的结果,能否走到一起,相依相伴,相爱终生。他们恨透了这个世界,他们的分离,是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种种不平和隔阂造成的。李白老爷子曾有一诗:《远别离》
远别离,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潇湘之浦。海水直下万里深,谁人不言此离苦!日惨惨兮云冥冥,猩猩啼烟兮鬼啸雨。我纵言之将何补?皇穹窃恐不照余之忠诚,雷凭凭兮欲吼怒。尧舜当之亦禅禹,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或云尧幽囚,舜野死。九疑联绵皆相似,重瞳孤坟竟何是?帝子泣兮绿云间,随风波兮去无还。恸哭兮远望,见苍梧之深山。苍梧山崩湘水绝,竹上之泪乃可灭。
雨儿终于还是走了,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带着无限的遗憾,带着愤恨,在苍茫的暮色中消失在无尽的山峦之中。可怜的刘显眼泪打湿了衣衫,呆呆的站立在九丝山上,很久很久……
九丝山战役以官军的全面胜利而宣告结束,《平蛮碑记》载:“冬十月,取次就擒都蛮,至是尽灭。”刘显自三月领兵以来,攻破僰人城寨60余个,擒僰人名将36人,俘斩僰人4600多人(赴火、跳岩死亡及因战争间接死亡者,未计入),招降5600多人,拓地400余里,获诸葛铜鼓93面。但是为首的松风等三人却逃走,与都都的匪人会合一处,继续与官府为敌。为了记载明军将领们的攻占九丝山的功绩,明朝廷为官兵们立功碑,修建生祠。都指挥吴鲧勒石于九丝山,称“九丝崖石刻”。兴文县德胜乡富裕村大湾头还有一石刻,叫做“九丝城西关口石刻”。文又曰:“当天兵大捷,为经略万世之雄图也。惟时风卷长云,日开阴谷,相与酬觞绝顶,跃剑悬崖,俯视万灶星屯,蛮地鞠为焦土,望西南诸夷扼寨,尽在目中。车诚千古奇观,是用勒石,以志不朽。伟川冯成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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