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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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皇帝本身就不是凡人,是天上的神仙,与一般普通老百姓不同,这些禁忌之说只是针对普通人的,而皇帝是众神之主,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专司神仙去管,自然有神灵保佑根本没有什么禁忌可言。微臣愚钝,素来对这些阴阳之说不是多么的信任,微臣认为凡做事情都是按天理,按时事去做,不应过分的迷信那些阴阳之说,不应受这些条条框框的束缚。皇帝是真命天子,理当一切禁忌都避让皇帝的,皇帝也没有必要被那些世俗的条文所束缚。居正认为是不是可以把皇帝的婚事定在明年的三月份,这样的话一来可以避免仓促之嫌,而来,阳春三月,大地回暖,万物逢春,阳气上升,到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这样的良辰美景,皇帝大婚岂不更好!”
张居正一番理论,说的李太后茅舍顿开,醍醐灌顶,非常赞同张居正的意见,想起这个问题轻松的迎刃而解了,心里感到欣喜万分,对张居正非常满意,神情的说道:“先生真是才智过人,机智灵活,分析问题鞭辟入里,入木三分,一语中的,切中要害。这个问题,我反复思考了好多天,就是解不开,先生片刻之间,轻而易举的就把这个问题搞定了。”
张居正听到李太后的一番夸奖,微微一笑,说道:“太后求孙心切,一心一意为大明的江山社稷求后继有人,心情迫切,当然不会这样想,这叫当事者迷嘛”。
李太后听到张居正的这番话,心里高兴,皇帝的结婚日期就这样定了下来,压在他心头的一块石头放了下来,怎能不高兴,美丽的脸蛋笑得更加漂亮了,佳人一笑百媚生,只把钟情于佳人的张居正看痴了,看呆了,心想多日不见太后又漂亮了。李太后看到了张居正的火一般眼神,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脸蛋红了起来,脸颊觉得火辣辣。李太后遮掩的说道:“是啊!我一个人在深宫大院内确实寂寞难耐,是应该有个孙儿了。到那时,我们也应该享一享天伦之乐了!”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张居正,眼神里包含着一片深情,充满了无限的爱意。
张居正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决了李太后的难题,深得李太后的喜欢,对他绝对的信任,这样张居正的地位就更加巩固了,任何人都无法撼动了。
皇帝大婚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回到内阁,张居正让礼部册发天下,昭告四海,定下万历皇帝明年三月举行大婚的喜讯,方方面面都动了起来,开始认真的准备去了。
正当举国上下,都在认真准备皇帝的婚事的时候,李太后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既然皇帝的婚期已经选定,皇帝大婚期间不应杀戮,一切凶杀都应免去,包括处决囚犯的事情也需停下来。现在张居正正在实施土地丈量,工作千头万绪,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李太后的意旨又到了:“现在皇帝的婚事已定,不应在有杀戮之事,命内阁下令,停止处决囚犯,暂免行刑。”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按照明朝的祖制和法律的规定,每天的秋天处决犯人,是铁定了的,是天常之理。虽然历代也不乏因皇帝大婚而大赦天下的事情,李太后又是个礼佛之人,遇到儿子的婚事,发点妇人之仁,也在情理之中。然而,这件事情来得突然,眼看秋决的日子已经到,一批祸国殃民的败类就要伏法了,李太后来了这么一手,着实让张居正苦恼了一番儿。他对前来传旨的小太监说:“你回去告诉李太后,这件事我在拟旨的时候将会考虑进去,请太后放心”。
小太监走后,张居正再也无法平静的处理公务了,陷入苦恼之中。说实在的,这几年,政治清明,社会安定,各地的案件发案率很低,基本上达到夜不闭户,路不拾昧,社会治安情况良好,这些少数害群之马早应该绳之以法,以正民心,除暴安良,以保国家的长治久安。对这些必杀之徒,如果动妇人之任,让他们逃过这一劫天理难容。
张居正思考再三,决定秋决照常进行,决不能让这些必杀之徒逃脱法网。张居正花了很长的时间,写好一封向慈仁皇太后的奏折,详细阐述了秋决照常进行的必要性,驳回了李太后的妇人之仁,认为懂这些害群之马没有暂免行刑的必要。在张居正看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能因为皇帝大婚而免除呢。

奏折到了李太后的手里,李太后感到很意外,她以最快的速度看完这封奏折,脸色也在迅速的变化着。这封信虽然写的在情在理,然而,张居正的出尔反尔,让他很恼火。刚才让小太监送回来话,说一定要处理好这件事。这会儿,竟然推翻前边的话和太后意思对着干。李太后越看越心寒,越来越感到自己已经没有丝毫的权利可言了,张居正竟把自己当成一个无知的妇人了。李太后越看越生气,停了半天,觉得张居正说的也合乎情理,也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挑不出什么不对的来,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传内阁,不比拟旨了,秋决还是照常进行吧!”
张居正虽然是一个精明的政治家,虽然他得这一主张是正确的。他的这个奏折是无懈可击的,就是再英明的皇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别说太后是一个妇孺之辈。这也正是张居正的可悲之处,正是他的精明圆滑给埋下了祸根,为他及他的家族留下了祸端。他的精明和自信,使他对这一丝的祸端,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只是得意的一笑,就埋头去处理他的正事去了,就这样,潜在的危险已经在他的身边悄悄的埋伏了下来。
正在张居正的事业如日中天,权势熏天,势力正盛的时候,一条噩耗从江陵传来,七十多岁的父亲张文明去世了。这个消息非比寻常,像在明代的朝廷里放了一颗原子弹,引起毁灭性的震荡。这件事情要比起皇帝大婚,比起秋决犯人这些事情大得多了,他迅速牵涉到方方面面的神经,给张居正的宏伟大业带了很大的影响。
虽然这个父亲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政治上没有过什么建树,回到家乡除了纳妾选姬,置办田业以外,再没有什么大的爱好了。然而他养了一个好儿子,养了一个名震千古的一代贤相。这些就足够了,这就是他的功绩,就足以对得起天地神灵了。张居正太忙了,顾不上赋闲在家的老父亲,虽然要接他来京居住,无奈老爷子不肯,张巨正按时将银两寄回家乡,生活过的富足惬意就可以了。就这样这个逍遥自在的老爷子,已经享完人间的幸福,安安静静的离开人世,驾鹤西去了。
从江陵到北京一路三千里地的路程,张府的一个仆人起着一匹快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北京城,把这个消息送到了张居正的寓所。正在审批文牍的张居正,听到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在太师椅上晕了过去,顿时,整个张府乱成了一锅粥。
张居正一个人关在书房里,陷入了极度的悲哀之中,屋外的人隐隐地听到张居正低声的哭泣声。毕竟是他的生身父亲,是生他养他的人,回忆起他的儿童时代,青年时代,过去的一切都历历在目,父亲的恩情涌上心头,他的心如刀绞,万分悲痛。想起自己从考为进士开始,就忙于仕途前程,忙于公务,再也没有回到家乡,没有在父母跟前尽过一天的孝,想到这里,一种负疚感涌上心头。觉得自己真的对不住父亲,觉得又愧对这个老人。
过了良久,张居正慢慢的平静下来,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让自己休息一下,养养精神。过了良久良久,张居正终于睁开眼睛,眼神发呆,叹了一口气,把身边的一些文牍、公文、折子都推到了一边,自言自语的说:“这些活计让别人忙去吧!他们已经于自己无缘了。”张居正已经看到自己政治生涯就要结束,就要退出历史舞台了。丁忧守制,是在所难免的,没有一个官员能够躲过这一关。在明朝,政治就是教化,官吏就是主持教化的师长,何况他是首辅,他更应该的加以遵守。张居正是大明朝的首辅大臣,是大明帝国的实际统治者,他上任之初就竭力提倡恢复族制,现在轮到他自己了,他已经看到了,他也必须遵守这一现实,脱离政治舞台再所难免。想着想着,铺好纸张,就提起笔来,十分艰难的给内阁大臣们写起信来,告诉他们说他的父亲不在人世了,已经不能入阁办事了,又向他们详细分析了朝廷的情况和急办事项。写完以后交给家人,让他送到内阁,然后,进入家人们搭建的临时灵棚,跪拜十九年未曾见面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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