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月穿过纷乱的人群走出了广场。尤斯一直在后面跟着葬月。
“没有想到我来这里还没有上好一节课，就要离开这个学校了。都不知道来这里干了些什么。”
“至少，你认识了我呀，我也认识了你呢。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呢？”
缘分这种东西，就是如此的奇怪，或许只是不经意之间的邂逅，也可以算是在一种缘分，可是，分离呢，何尝不是？
葬月没有说话，想了很久：“其实，有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情？”
“我并不觉得我进入迷雾森林那件事情只是一个梦境。因为，我对那些事情记忆里清晰的程度，让我不得不相信，那肯定是发生过的，而且你也死了，死在你的心魔下。虽然我无法解释我为何会在醒来之后回到了宿舍。但是，我觉得应该是你送我回来的。而你，并不是原来的尤斯。”
“为什么？”
“你说你在之前的一天找过丘陵馆长，而这么巧合的是，丘陵馆长却失踪了，我怀疑，丘陵馆长的失踪与你有关。”
“如果我是假的，那我又是谁？我又怎么如此熟悉原来尤斯所拥有的生活？”
“也许，你就是尤斯的心魔。”
“如果我是尤斯的心魔，又从迷雾森林里走出来，为何千百年来，没有其他心魔走出来呢？”
这个问题，葬月已经想过，然而正当尤斯说出来的时候，葬月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或许正如丛林守护神说的那样，葬月的存在就是心魔，难道葬月曾经能够走出来，也只是以一个心魔走出来了，而自己的本体已经被自己杀死了？
“既然这样，我们现在立即收拾东西，一会之后，我们去迷雾森林。”
“好。”葬月犹豫了一会，他没有想到尤斯竟然这么干脆地答应了。
如果这个尤斯是假的，那为何要跟在他身边？难道因为他如丛林守护神说的那样，葬月是一个唯一没有心魔的人，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所以她来查明自己的来历？
葬月暗暗苦笑，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许爷爷会知道，但是，爷爷却从来没有说起。
葬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的，很早便等在女生宿舍大楼下。女生宿舍楼下，有着不知道是日的情侣在卿卿我我。葬月一如他们一样平凡，等的却不是爱人，而很有可能，是一个死人。
葬月也没有想过何去何从，世事都与他无关，他只关心自己。就如现在去迷雾森林，他可以不去，就算这个尤斯是不是真或者假，都会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踏出这个唯一的圈子，就会个不相识，独自过上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各自老去。
缘分，总是不经意来也不经意去。遗憾总带着悲怆的色彩。特别是在这个动乱的世界里。所以也有了那么多人在如生离死别般泪流满面，依依惜别，又或者表白成功而喜极而泣，又或者情空而忧伤无比。
生命，竟然脆弱到只剩下无可奈何与天意，又或者剩下了宿命。
无论是缘分也好，天意也好，宿命也好，彼此还是相遇了。
葬月置身于这个百感交集的天空下，隐隐也感到一丝的忧伤。
“葬月，我们可以去走走吗？”一个女孩的声音从人群中透出来。
这个声音竟然是小公主缪斯的声音！她竟然叫了葬月的名字，而不是叫他死灵或者瘸子。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吗？我正在等人。”
“你在等那个巫……尤斯？”缪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忧伤。
“是的。”
“我叫拉丝上去告诉她，我和你出去一下，让她在寝室里等等，你回来才去找她，可以吗？”
看着缪斯一脸的诚恳，葬月没有拒绝的。
两个人便向学校的平静湖走去。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话说。
“你知道人族联盟的都城洛都吗？”
“当然知道。”
“那你知道怎么去了？”
“你问这个问题干嘛？难道你在调查我是不是那个死灵？”
“没有，你是不是死灵已经不重要了，而且，你看起来，不像是死灵，似乎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毕竟我那样骂你你也不怎么样。”
“哦。”
“这样一别，都不知道是否能够见面了。我是想，是想，你能不能够和我一起去洛都玩几天？”
“战争在即，恐怕没有心情玩吧？”
“你家在哪里呢？”葬月的话中带着刺儿，然而缪斯却没有发作，这实在让人费解。
葬月想了想：“我没有家。”
“不可以告诉我么？”缪斯的脸色带上了忧伤，“是不是你恨我呢？我知道，对不起了。我只是想，如果你记得我的话，而且我还有可能活着的话，我可以去找你，或者你可以来找我。”缪斯说着说着，一转身走了，分明有一串泪珠，滑落她的脸庞。
葬月在湖边，呆呆地看着缪斯远去的身影出神。
不到下午，偌大的魔法学校，几乎变成了一个空城，在落叶与凉风中，尽透着沧桑的气息。
葬月与尤斯在飞往迷雾森林的路上。不会有什么人阻止进入这个魔法禁地，因为人族大陆所有人都面临着种族的战争，要么生存，要么灭亡。再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守护这相对于种族战争无关紧要的人族禁地迷雾森林了。
“你几天之前不是极力反对不进迷雾森林的，为何现在又答应我进去？”葬月很奇怪地问。
“既然你说你一定进去过而且又能够出来。我想，你再次出来的时候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不过我想不明白，为何你能够出来。千百年来，踏进这个迷雾森的人，不乏顶级魔法师或者骑士或者各种高手，他们不能够出来。只是如果真的是梦境，那样，我们和去自杀没有区别。你都这样怀疑我了，我唯有去证明我的清白。”
“用生命去证明一件事情，不值得吧？”
尤斯沉默了很久，不再说话。
迷雾森林的入口，是如此的熟悉。恍若昨日曾走过一般。不过曾经进过这里的日子，也不算长，只是几天之前。
森林与几天之前没有什么变化，充盈着魔法的气息，让人感到阵阵的压抑。地上的落叶覆盖着整个森林大地，覆盖了所有痕迹。
葬月曾经无论是在梦境里还是现实走过，都感觉到很熟悉，所以，这次比上次走快了很多。
夜幕降临的时候，小溪两边最先出现了那些幽灵之眼，尤斯一如第一次进入这个森林一样，全身颤抖着，抓紧了葬月的手臂。
深夜，当月色如华的时候，两个人到达了森林中的那个平静如镜的湖。
葬月与尤斯走进那湖，湖中竟然出现了两个人的倒影！而葬月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虽然在月色中没有注意到是否有倒影，但在白天里，两个人分明没有。难道是，因为在月色之下，如果有倒影，这个倒影才产生心魔？抑或，这倒影就是心魔？
但是，丛林守护神曾说过，自己是心魔，没有心魔也就是没有倒影的。而尤斯在心魔出现之后，才没有倒影的。这说明现在的这个尤斯没有死，而这次来到这里，反而会让她被心魔杀死！
难道那真是梦境？那梦境也太真实了吧？如果是这样，自己也会有心魔，也会被心魔杀死！
葬月感到一阵寒意，仿佛看到，那倒影正从水中冷笑着，看着自己。
葬月并没有对尤斯说关于心魔如何产生的事情，现在的尤斯一如进来这里那样挨着葬月，浑身发抖。
“这个森林中竟然有个湖，也许森林真的太茂盛了，所以一直没有发现。不过却没有什么生灵能够从这迷雾森林上飞过的。”尤斯悄悄地说。
这个森林树木的巨大，让整个大地觉得空荡荡的，大声说话，那声音的回音，会传得很远很远。
葬月也被这森林的怪异压抑得感觉呼吸也困难起来，只听见心在沸腾般跳动。
葬月凝视着那湖中的倒影很久，没有发现那倒影有什么特别。
湖边不远处发现的那些千百年来进来这个迷雾森林却没有再出去过的人的骸骨依旧，在幽灵之眼的光芒之下，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葬月和尤斯相依在一棵大树之下，静静地看着那湖水。
月亮到了天顶，月光直射而下。湖水泛起了涟漪！
这森林下的湖面，并没有风，而湖水却泛起了涟漪！葬月稍稍平静的心开始加快跳动，尤斯更是紧张得一塌糊涂。
水里浮起了一个“人”，这个“人”竟然和尤斯一模一样！这难道就是尤斯的心魔？！那么，自己的心魔呢？
葬月还没有想完，湖水开始哇啦啦作响，有一个“人”浮了上来，而这个“人”却是和葬月一模一样了！
“这就是心魔？心魔镜湖出来的心魔？”尤斯问。
葬月点了点头。
两个心魔走上湖岸，在月光之下，带上了诡异的色彩。
葬月拉着尤斯站起来，站在两个心魔前面。
“你来这里就错了，”葬月的心魔冷冷地说，“你已经来过，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来过？我和她来过，为什么她也能够出去？”
“她并没有来，只是你一个人来了？”
“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
“可不可能都不重要了。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杀死你，其他事情我不会去管。你知道，走进这个迷雾森林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够走出去，那是，每一个人都无法抛弃他心中的牵挂。”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难道你不怕我真的已经抛弃了我心中的牵挂，反而将你杀死？”
“你错了，每一个好奇进来的人，都无法抛弃心中的牵挂。你是为了证明她是否是真的，而她也为了证明这件事情，你们都来了。这就是牵挂。”
葬月望了一眼尤斯，尤斯似乎有话要说，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口。
尤斯的心魔说：“你现在不说出来，你这一辈子，就无法说了。既然我是你的心魔，那么，我就帮你说出来吧。葬月，她之所以要用生命去证明这件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事情，那是因为，她很在乎你，在乎到，无法在你的心中留下一点的瑕疵，这说明，她已经爱上你了。不过你知道这件事情也太迟了。即使是一个假的人，如果能够死心塌地地爱上你，难道这不足够了吗？你可以后悔，不过一切都晚了。”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葬月额头里已经开始冒出了汗水，只是这汗水并不是因为这爱情，而是这次尤斯会真的死去，而害死尤斯的将会是自己。
尤斯的心魔已经开始攻击尤斯，尤斯一开始就明显处于下风。葬月的心魔冷冷地看着葬月。
“你不要想着先联手解决一个我们其中一个，不要忘记，我是你的心魔，你的所有想法，我都会知道，因为我就是你，我们本来是一个人，”葬月的心魔冷冷地说。
“月，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尤斯在生死交战中，竟然还问起这个问题。
“会的。”葬月大声地回答，话还没有完毕，便向着心魔扑去。但是，葬月还没有碰到心魔，已经让心魔强大的魔法护体气息震荡得反弹回来，直抛到一棵树上，摔倒满眼的星辰。
为什么？为什么心魔竟然如此强大？而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拥有这么巨大的力量？难道心魔拥有的力量是外加的更强的力量？
“你的想法错了，我的力量与你拥有的力量一样。”一幅赤色火焰随话而至。
葬月竟然无法躲避着火焰，全身被火焰剧烈焚烧之中，全身上下，衣服支离破碎。而此时，尤斯正被她的心魔从高空直摔而下，轰然轰落在大地之下，竟然已经没有了动静。
葬月在心中一震，尤斯死了！一股澎湃的气息在葬月体内游转，一阵破空之声响起，葬月的后背上出现了两只翅膀，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这股气息，霎那将，让月色似乎也开始颤抖，湖水泛起了浪花，地面上飞沙走石。那股在葬月身上焚烧的火焰，立刻如烟花般湮灭。
葬月的心魔没有一点表情，扯开了身上的衣服，也散发出了一股强大的气息，身后也披了一双翅膀。
葬月向着尤斯落地的地方扑去，而尤斯的心魔在葬月到达之前，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尤斯一动不动，全身上下血迹斑斑，伤口上的血，还在向外渗出，浸透了衣服，气息全无。葬月抱起还带有一点体温的尤斯，眼泪滑落他的脸庞，落在尤斯的身上。
葬月身上的气息越发强大，巫妖之王的影子，赫然出现在葬月的身体之后。这让葬月的心魔也产生了惧意！一个没有感觉的心魔也会产生惧意！
整个湖面的时空在此刻停顿，停顿了心魔恐惧的神色，葬月一步一步地向着走过去，那泛着嗜血光芒的左手打在心魔上面，只看见那心魔如镜子破碎般出现裂痕，化成漫天的镜花，跌落地面，跌落湖面，变成一滴一滴一滴的水滴。
湖水开始翻腾起来，湖心一如葬月第一次见到的情形一样一阵一阵的涟漪从湖心向着岸边扩散，透出一束一束的光芒，一个鹿身人头的怪物从水中走了上来，站在水面之上。
“孩子，你来了。”
“我们是第二次见面吧？”
“是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她死了，这次，来这里，还是要死呢？”
丛林守护神踏着水，慢慢走上岸。丛林守护神踏上大地之后，在每一只脚落下来之前，地面上就长起了一丛丛的花草。
丛林守护神走到尤斯的身体旁边，尤斯被那柔和的光芒笼罩着，被地上的花草托了起来。森林里逐渐由幽灵之眼涌过来，围在这个湖的周围，整个森林散发出一种静谧清幽的气息。葬月身上的涙气逐渐消失，背上的翅膀也不经意之间消失，恢复了葬月普通的样子。
“你第一次来，是在你自己的梦境里面。你梦境里的她已经死了。你却让现实的她死在你的一个梦境里。”
“梦境？难道我遇见月亮女神也是在梦境里面？月亮女神的微笑，也是一个梦？为什么在梦境里面，我的左手，却能够被封印？”
“我是丛林守护神，你的梦来到我这里，我自然能够进入你的梦境。至于你手上的封印，并不是我为你封印的，我只是将你手中的封印，显示出来而已。”
“显示出来，那么，这个封印莫非是月亮女神？”
“月亮女神，哦，那个孩子，有很多很多年没有见到她了。”
“那个孩子？”
“过去的因因果果，不容我多说。是因是果，始终都会经历的。我说过，你和我有缘，我现在可以帮你实现你一个愿望，你说出来吧。”
“一个愿望？”
“你不必怀疑我的能力，我是丛林守护神，大地母亲的儿子，我可以为你实现任何一个不超过我能力的愿望。”
如果是真的，葬月，其实有很多事情要弄明白，例如身世，例如爷爷，例如身上的翅膀，例如那个巫妖之王，例如月亮女神，例如心魔之死。然而，葬月现在却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尤斯死而复生。
“这个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不过，你们从此会各不认识。因为，死而复生，已经是重新开始。”
“那她什么时候可以复活？”
“你可以离开这个森里，没有什么生物会阻拦你的。复活一个人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长或短。你不必等待。是因是果，总会来的。”丛林守护神带着尤斯的身体，踏进那湖水之中，整个湖面归于平静，那些幽灵之眼也开始逐渐散去，只剩下一个呆立葬月。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