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空灵人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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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的时候,小齐去拜仪南英雄碑,巧是小难和父亲金点也在当场思念仪南。
飞天忽然现身的时候,小齐几乎就想不起仪南了。
飞天还是不男不女的模样,当今留有长发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姑娘,所以金点也只以为撞见了个好看些的青年男子罢了,所以金点也只顾着和小齐说话,小难也只望着这两个大人,心想小齐要是肯作自己的后妈就好了,可惜小齐心意只在飞天身上,可叹原来好像无意追求小齐的金点,这时候忽然平生了很多妒意,妒意随念成火,所以,妒火中烧的金点就请飞天别处去玩!
飞天没有动,也没有看仪南碑,也没有看小齐,兀是旁若无人地看着满山的秋天发呆。
金点却是动了,好像是碰了飞天一碰,飞天吃惊地看了金点一眼,
强大的飞天终于动了。
当时小齐和小难也不晓得飞天碰了金点没有,只望见飞天拂袖走出了三五步,好像是避让金点的意思,可是金点竟然鬼使神差般地倒地滚出了三五丈远,所以小齐和小难也动不得了。
巧是大通陪同风筝也来玩了,正好看见金点狼狈地爬起来,愤怒地冲向飞天,可叹大通竟然认出飞天不是青年男子,几乎是本能地重演了英雄救美的壮举,艰难地阻止了金点,一面埋怨道:“你看你果然穷到家了,连姑娘也要抢!”
金点方才平息,小难方才恍然,小齐还在望着飞天发呆,大通果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早也看出飞天惹不得,却又难改性情,冲着小齐笑道:“小齐老师越长越好看了啊!”
小齐一怔,方才望着风筝道:“你的丈夫好像又不正常了,从前你不在场的时候,他才发疯,今天你在场,你看他也敢发痴!”
风筝也在望着十几步外兀立着的飞天,听见了小齐的话,却是发愁道:“你说怎么办呢?”
金点也哭笑不得,大通方才收敛了些,却又看着小难道:“小妹妹,你长大了,肯定也很好看!”
小难不屑理会,金点吼道:“你家的私生女儿现在就长大了,现在就很好看,还不滚回家看去!”
大通只得又收敛了些,就讨好似地问着金点缺钱不缺钱,当着风筝小齐小难的面,金点当然气坏了,想要动手教训大通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方才见鬼似的祸事,也只得忍气吞声,发作不得。
风筝又望着飞天,忽地叫唤道:“我认得你,你就是飞天!飞天呀!你可要救苦救难!”
风筝话未已,已是泪流满面,但见飞天兀立不动,蓦地跑上前来,捉着飞天就哭。
孤高的飞天方才看见了娇小的风筝。
大通急忙上来,急忙埋怨妻子道:“你看你也不正常了么?”
风筝不再哭了,却还是捉着飞天不放手,一面又道:“飞天呀飞天!我的丈夫实在不像个丈夫,因为他有了很多钱,所以他就想作很多人的丈夫,害了我,害了很多姑娘,你好像也是姑娘呀!”
飞天方才淡淡道:“我好像不认得你。”
风筝又流下泪来,道:“我是风筝!”
飞天冷冷道:“他欺负你,你就飞!”
风筝呻吟道:“你教我飞,我就飞!”
飞天想了一想,忽然就看了大通一眼,大通忽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本能知觉了祸事要临头,竟然也不顾妻子了,登时要逃,然而,他也和金点一般往地上滚去。
这几个人又傻眼了,因为飞天好像仅仅是挣开了风筝,好像根本就没有碰大通,可是大通几乎就死了!
飞天也不理会风筝,顾自走了,走得淡,走得轻,走得飘然。
飞天没有看见眼前有一株梧桐树,梧桐树当然比飞天强壮,然而,飞天撞上了梧桐树的时候,梧桐树竟然也倒在地上了,只是没有滚出三五丈远罢了。
金点也魂飞魄散了,暗自庆幸没有冲撞上飞天。
飞天消失了的时候,大通方才敢爬起来,连说是撞了鬼了,又连声问着风筝飞天是什么意思。
金点也叹道:“不是鬼,也不是人,好像是神仙!”
小齐忽然也别去了,小难慌忙去追,金点也急忙追去,好像是追女儿小难的意思。
可是大通竟然也追了出去!
风筝冷眼看着众人远去,竟然从容了!
风筝震惊不已,因为自己为丈夫绝望了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惨痛,没有惨痛也罢了,可是自己竟然从容!
风筝望着西山下的仪南碑,忽然就想通了,因为飞天好像教自己学会了飞!
既然是风筝,怎能不飞天!
只道小齐当然追不上飞天,她自己反是让小难金点大通追赶上了,小齐吃惊地看着这三个人,这三个人当然不好意思,其时,四个人身已然在大通承包的机械厂附近,所以大通灵活的头脑转了一转,就请小齐去自家玩。
小齐忽然抬头望了望天。
小难忽然抖了一抖。
天上没有黑云,满眼尽是光明。
然而,祸事还是生发了。
大通承包了机械厂后,第一年就赚了很多钱,第二年,工人们也大大地富裕了,第三年,大通不仅仅名震小城,在巨大的大城也是有口皆碑,因为光天化日下巨大的贫富差别,因为富人和穷人永远是敌人,因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许多贫苦又不怎么善良的人们终于爆发了,光天化日下冲向了大通家,全体工人们很晓得大通的价值,除了拈花惹草的手段不凡,大通经营工厂创造财富的手段更是可怕。
所以大敌当前,工人们同仇敌忾!
于是,一场惨烈的斗战开始了。
时光好像倒流了六七年。
当时小齐小难金点三个人全部傻眼了。
大通很快拉扯小齐进了工厂,也才一回头,平空就受了当头一棒,有几个粗壮的工人慌忙护驾,又几个强壮的工人慌忙掩护金点小难进了工厂。
这时候,大齐来会大通,正好遇见这等几年不遇的祸事,先是提醒大通报警,然后握了小齐一握,最后就冲上前参战了。
金点热血沸腾之际,也大无畏地冲了出去。
因为小齐死死捉着小难,所以小难动弹不得,小齐看了大通一眼,大通呆了一呆,忽然就脸面通红,把心一横,也冲上去妄图阻止这场百十人口对抗的厮杀。
小苗领衔的警察们很快就来了,年轻的女警小珠来了也罢了,堪称神奇的是,小警也擅自参战了!但见年仅十四岁的小警冲入杀场,抬棍指东打西,如入无人之境,小难动不得,小齐也目瞪口呆。
小苗几度身受棒伤后,不得已鸣枪,一声枪响,众人呆了一呆,又接着玩打人杀人的游戏,二声枪响,众人们又呆了一呆,还想接着玩的时候,第三声枪响了,众人们方才轰然罢手!
小苗领着十几个警察收拾战场的时候,大通金点忽然双声大哭。
因为大齐好像奄奄一息了。
当时就有两个人活活死了!
众人们方才知觉闯下了弥天大祸,方才知觉当今不是从前的打杀时代了,于是,很多人可耻地逃了,连工人们也有几个人吓昏了头逃了。
这时候,小齐方才想起了飞天,禁不住咬牙切齿,因为神奇的飞天偏偏没有撞上这样的好事!
大齐保住了性命,却变成了终身残废,小齐请来了父亲,又电告了母亲,于是齐父齐母终于相会了,病床上的大齐再提父母复婚的话,二老再说不得。
小齐陪父母才去,大通金点就来了,听说大齐仅仅是活着罢了,二人就很悲伤,竟然好像比齐家人还要悲伤!金点是为大齐生计悲伤,大通却是为大齐至今单身悲伤,就说想去感动白画,大齐死也不肯,大通作罢。

大齐竟然好笑道:“我的妈妈很有钱,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饿死,所以我还是比金点好多了,大通又有钱又有美妻,当然比我好,只是品格好像有些不好罢了。”
大通泣道:“兄弟,你放心,大通再不敢追求你的漂亮妹妹了,可惜我弃恶从良太迟了些,那天风筝回来就变了模样,好像再不认得我了。”
话未毕,小酒进来了。
这回哭的是大齐,因为大齐每见小酒一回,就要想起小书,因为小酒追求小书比大齐厉害十倍!
所以大齐见了小酒就哭道:“兄弟,我连路也不会走了,就是上天想要成全我,我也追不上小书了,这才可怜!如今我再不死心也只好死心了,只好眼睁睁看着你追求小书!”
小酒也有着历经磨难的形容,这时候,也只得劝大齐节哀。
那两个人十分惊疑,于是金点问道:“大齐兄弟,你和这位客人要追求的小书是谁?”
大齐好了些,道:“就是小城的小书老师。”
金点目瞪口呆。
大通忽然笑了,一声长叹后,呻吟道:“厉害!我是个有妇之夫,也只敢追求好看的名不见经传的姑娘,你二人是单身汉,竟敢追求有夫之妇!而且是大大有名的小书老师!可怜,我可是连作梦也不敢有这样的念头!”
小酒淡淡道:“因为我们追求小书的时候,小书也是个姑娘,因为我们追求小书,只有我们晓得,小书根本就不晓得!”
这回是大通目瞪口呆了。
秋天快到头的时候,金妤到学校赴家长会,小虎和小路恭迎在大门口,金妤含笑道:“两位不要害怕,你们共有的小书老师很像是一个好人,所以肯定不会向我告黑状!”
小虎竟然叹了口气,道:“我是不怕的,小书老师虽然说我不听话,从来不曾说我没有出息。”
金妤一惊,道:“她竟敢说我的儿子没有出息!”
小路又恨又羞,道:“小书老师说我没有出息,也只是因为我老让着你。”
金妤冷冷道:“考试的时候,你有没有让着她?”
小路不敢言语,这时候,小书含笑接上来,一面捉着金妤,一面道:“学校要男女学生不再同桌,你得劝劝他们,因为你家这两个人总不想分开。”
金妤一怔,道:“他们平时睡也睡一张床,所以实在分不开。”
小虎慌忙捂着金妤已然出口的好话,小书依然笑道:“夫人,家里和学校不一样!”
金妤一呆,道:“我也晓得,家里和单位也不一样,可是他们兄妹也要避嫌么?”
小虎道:“不是兄妹,是姐弟!”
金妤叹道:“我晓得,在家里是兄妹,在外是姐弟,现在你虽然比他大些,过些年,他肯定长得比你大。”
小虎敢怒不敢言,小书也哭笑不得,一面让进这三个人,一面又道:“夫人,家长同志,兄妹就不分男女了?听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话没有?”
金妤实在很茫然,也说不上来,只道:“你是古装的教书先生,还是当今的小书老师?哪里有男女的许多讲究!”
小书好像也茫然了,也是说不上来的意思,只好又道:“不说男女同席的话了,还是说兄弟姐妹的话,就好比这回期考,虽是兄妹姐弟,差别也太大了些。”
金妤淡淡道:“小学生么,男不如女,中学就一般高下了。”
小虎终于发作了,怒道:“大学又怎样?”
小书失笑道:“你能考上大学,只怕也难上大学。”
小路也不明白这话,金妤只作未听见,忽然烦了,竟然没有到会就回家了!小书也拦不得,家长会上,舅母仍然没有现身,小兔说是舅母整天要救人性命,再没有富余时间,老舅说舅母长得太好看,怎能轻易抛头露面!又怎能轻易丢人现眼的意思。
小书很是失意,大约是第三回如此失意了,却又实在不好意思再破一回不家访的例。
只说大捷千百回劝说金妤再生个小人儿,金妤总也不同意,大捷不懈地劝说金妤,说是果然不再生,一家人永远好像是两家人将就成的一家人,连一点实在的意思也没有,金妤还是不同意。
不幸的是,有一天,金妤身上有了个人儿,还是无比智慧的舅母发现的小人儿,当时金妤没有吃惊,也没有生气,只是请舅母除了这个该死的小人儿,正是因为在先收养了小虎,所以再不能合法地生小人儿。
大捷虽然没有埋怨小虎,没有说些不该收小虎的话,终究是心有不甘,听说金妤不要小人儿,哀怨万分。
金妤道:“你不要伤心,生下来也是个黑人。”
大捷果然很伤心,伤心道:“夫人果然生来了,大捷就能让黑人变成白人!”
金妤道:“你不要忧愁,小虎足以解忧,小路足以解愁。”
大捷果然很忧愁,忧愁道:“只恨我自己不能生!”
金妤道:“你不要哭,当今无后也平常,无后不为大不孝,无后也能入祖坟。”
大捷果然哭道:“咱家一直好像两家人,果然再有个小人儿,才好合作一家人呀!我虽然读了古书,却不在意有后无后,可是我很在意有个亲骨肉,就是个女儿,我也最幸福!夫人,我可不是神仙,也只是个凡夫俗子,小虎是我的大恩人,不能不该唤我作爹,可是小路也不肯唤我一声爹!”
金妤不再理会。
大捷终于不能甘心,请来了阿爷和婆婆,请来了齐祖齐大姑齐二姑,请来了大胜胜妻和小胜,连齐姑也让他请来了,除了老姨请不动,连捷妹和小胜的小兄弟也请来了,众人几乎全部请求金妤为金齐两家再添上一口人,金妤无动于衷。
大捷还是不甘心,又请来了大喜和老舅夫妻并小兔小岁,金妤看不见别人,却是看得见这几个人的。可是大喜根本不劝女儿再生外孙,舅母根本不屑作说客是非人,老舅根本就不肯违了金妤心,娘家人到底是娘家人啊!
可惜金妤娘早不在矣!
小兔小岁双双很吃惊,因为金妤不想干的事,竟然有人梦想请金妤去干!
大捷只得又哀求小路和小虎,小路略有些动心,小虎爱理不理,小路便请金妤生下个小人儿来玩,金妤道:“宝贝,这好像是犯法的事。”
小虎忽道:“你就作一回坏人罢!”
金妤忿然。
捷妹含笑道:“好嫂子,不要身上的小人儿,嫂子岂不是杀人犯!杀别人也罢了,杀亲生骨肉,实在厉害!罪加一等啊!所以生下来的罪反是轻了许多。”
一直在默然的齐姑瞪着婕妹,终于没有说话。
小虎听得直哆嗦,到底是小人儿心,只好又说道:“金妤妈妈身上有了,怕也不好再去掉,要是没有就好了。”
捷妹忽地泪如雨下。
金妤看着捷妹,看着小虎和小路,又看着大喜老舅和舅母,忽道:“飞天在哪里?”
众人愕然!
然而,金妤话毕,飞天就现身来了,飞天一面忍着飞天泪,一面握着金妤手,只道:“金妤姐姐,飞天实在要想你,所以飞天要回来看你,飞天的好姐姐呵!飞天就在这里!”
金妤淡淡道:“小路出世,我的丈夫就死了,再生个小人儿,金妤会不会死!”
飞天道:“好姐姐啊!飞天在,金妤不死!”
金妤握着飞天,顿时悲凉。
金妤生下了小娣。
小娣才出世,飞天又飘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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