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五小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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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秋天的时候,齐大捷要送小虎小路上学,小虎静静地看着秋天,小路道:“金妤妈妈送去。”
金妤淡淡道:“金妤妈妈不想送去。”
大捷哄道:“你们的妈妈懒得动。”
小虎瞪着金妤,小路道:“姐姐和我可是头一回上学,妈妈要不去,我们也不去。”
金妤道:“下回再去罢。”
小路道:“没有第一回,哪里有下回。”
金妤怒道:“你们上学!金妤上学!”
小路忍气吞声,发作不得。小虎方才含笑道:“你不晓得么,学校里实在很好玩,你又忘了么,学校不仅仅有小人,还有大人,不仅仅有学生,还有老师,不仅仅有小子,还有姑娘,不仅仅有好人,肯定还有坏人,不仅仅有书,还有读书的声音。”
金妤道:“可惜我也上不得学。”
小虎笑得嫣然,道:“学堂草场上有鱼塘。”
金妤心好像动了一动,却又道:“可惜我不认得路。”
小路吃惊道:“妈妈上回也去过了呀!”
金妤叹道:“我哪里还记得。”
小虎道:“小路记得,小虎也记得呀!”
大捷哭笑不得,金妤再无话说,于是这三个人就上学来了,也才走到学校,就被好几个大人小人围上了。小树欢喜道:“小路哥哥,小虎姐姐,我们可要好玩了,玩什么呢,还玩打架不玩,可是打谁呢!”
树母故作喝声道:“小树,不许胡说!”
小树果然不再胡说,金妤忽道:“小树妹妹,快些给我介绍客人。”
树母哭笑不得,小树竟然很害羞,害羞是金妤竟然还记得自己!正好小书走来,可叹小书初会金妤,竟然平生了万丈深情!当时大大方方望着金妤,情不自禁握着金妤。
金妤虽然没有生疼,却也没有好气。
小书静静地握着金妤,静静地望着金妤,静静地自在,秋天不冷,小书也不冷,金妤不冷,小书也很温暖。金妤方才没有不欢喜,小书正在平生未有地幸福,幸福中间含着是小书独有的微笑,道:“您好,我是小书老师。”
金妤一怔,终于挣开了小书,也看着年轻优雅的小书,只道:“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老师,这样好看的老师怎么会是老师。”
小书竟是嫣然一笑,道:“怎么会有这样从容的金妤,这样从容的金妤怎么会是金妤。”
金妤呆了一呆,不觉叹道:“果然是小书老师,小虎好福气,小路好运气。”
小雪道:“我才好福气,我的妈妈就是我的老师,我的老师就是我的妈妈,所以我的运气也好。”
小岁笑道:“明儿你作了坏事,你的妈妈打你,你的老师也打你,果然好运气!后儿你再迷了路,你的妈妈伤心,你的老师也伤心,果然好福气!将来你出了远门,你的老师想念你,你的妈妈也想念你,这才好玩!”
小兔也道:“妈妈原来就是老师,可有什么意思,老师原来就是妈妈,可有什么好玩,果然有两个妈妈又有两个老师才好玩!”
小雪听了这些好话,忽然大大地叹了口气,害金妤吓了一跳,小书竟是怜惜不已,轻轻道:“你不要害怕,我的儿子从小就会叹气。”
金妤道:“你好像一直在看我,你看够了没有!”
小书含笑不语,也在望着金妤不眨眼儿的小树忽道:“没有。”
金妤吃惊道:“小妹妹,怎么说?”
小树好笑道:“小树不晓得。”
金妤生气了,小书道:“您姓金,我也姓金,我们既然同宗,好像就是兄弟的意思了。”
金妤淡淡道:“可惜我没有兄弟。”
这时候,小朝婆婆领着小朝过来了,小书亲自接着,也和众人见识了,小朝望着小书,确信小书不是小齐后,她就自在了。
这里正在说着的时候,忽见一大汉大步走来,走近了就喝声道:“小兔崽子们,你们的老师在哪里,怎么不让我看看是男是女,男的也罢了,女的好看不好看,有没有小齐老师好看!有没有小齐老师好玩!”
小书也大吃一惊,随即怒道:“这个东西是谁的好朋友?”
小岁慌忙道:“可不是我的朋友!”
小兔战战兢兢道:“小书老师,他不是东西,他是我和小岁的老子。”
老舅还想发威时,就不幸地看见了金妤,登时就泄了气,陪笑道:“好朋友,您可是越长越好看了啊,东面有鱼,您想看不想看?”
金妤冷冷道:“你也该上学了。”
老舅见了小虎,不觉叹道:“妹妹,你看你把叫花子也带来了。”
话未毕,小路已是狠狠踢了老舅一踢,老舅怒道:“金妤,你看你养的好儿子,以下犯上也罢了,可是他还当着这样好看的老师面啊!小兔崽子,还不快些给你的老子报仇!”
小岁也不敢动作,小虎忽然要跑,金妤一手罕见地拎着了,正是罕见的力气,一面道:“小书先生,这个女学生是小虎,那个男学生是小路。”
小路也让金妤拎上了,小路也在震惊金妤如此罕见的力气,原来自己长大了些,金妤的力气更是长大了些,这才古怪!小书好像儿子一般地叹了口气,道:“你才是好福气,儿女双全,你才是好运气,这双儿女全是听话的好孩儿家。”
小雪方才吃惊地发现小虎是个小姑娘,当时非常茫然,这时候也顾不上了,只道:“小书老师,明儿也给我生个弟弟妹妹什么的好东西,您福气,我运气。”
小岁笑道:“生个哥哥姐姐什么的好东西,更好玩!”
老舅道:“生个猫儿狗儿,好玩死了!”
小书震怒,老舅方才消失了,小雪还缠着小书,小书怒道:“生你这一个,我还嫌多了。”
小雪不敢再说。小兔想求金妤和小书说话,请小书也收了小岁,因为小书同意了,只怕舅母也不好再分开二人。然而,小兔望了望金妤,终于说不出来,小岁竟然看出了小兔的意思,却不想说这话,因为小岁晓得母亲绝不会收回她自己所说的话,而且金妤也决不会说这话。
当时小归父亲又领着小归再来学校哀求,小书作主收了小归。
这里金妤定了一定,忽然想要回家了,鱼也不想看了,及时知觉了的小书慌忙捉着,竟然再不肯放手!金妤虽然比小书高了些,小书的力气却好像大了许多,金妤瞪着小书,兀是大惑不解。小路小虎也不肯放金妤了,连小树也摇摇晃晃地拦着金妤,连小朝也无声无息地围着金妤。
金妤十分不自在,道:“这是什么意思,一早就让你们吵醒了,所以我还得快些回去睡一睡,没见我还睁不开眼儿么?”
小路道:“下学了,一齐回。”
金妤道:“你读书?我读书?”
小虎道:“反正你也不认得路。”
小朝道:“我陪小金姨看鱼!”
小树道:“我还要看你,走不得。”
金妤气坏了,小书含笑道:“更好了,中午我请客!”
小雪慌忙道:“请不得呀,老师妈妈,这样多的人,会把咱家吃穷了,平时我多吃了些,大力爹还心疼得要命,还说我是败家子呢!”
小书微微红了脸儿,道:“胡说,又不是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小雪怯怯道:“大力爹说小书老师您要敢再领您的学生到家来白吃白喝白住,害他没吃没喝没住了,他就只好吃您的肉喝您的血。”
小书气极了,怒道:“放屁!再敢说着我的好话,现在就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小雪果然不敢再放屁,小书恨不能当着众人面教训儿子,只是拉扯了金妤等众人到家坐不提。
又说老舅只得领着小岁去别的学校,小干小节同学,小岁和小兔分校,也才一天不见,二人竟是生离死别在先,在后就恍然隔世,果然有着同气连枝的意思,这才好玩!幸好小岁见识了小干,在后又认得了小节,方才不致孤苦伶仃。
还是秋天的时候,小书叫上小虎几个小人儿到自家玩,大力果然十分吝啬,果然十分不欢喜。小雪实在心疼老子,所以劝慰道:“大力爹呀,他们几个又不是要吃什么好东西,而且,他们几个好像全是在家吃了饭才来咱家玩的。”

大力方才展颜,却又皱眉道:“是么,可是他们在家吃得多还是吃得少呢,几时才肯回去呢?”
小归怯怯生生道:“可是我们走了这样长的路,这时候就只好饿了。”
大力好像也心疼小归,叹道:“好乖好乖的小闺女,果然饿了,想要吃些什么呢?”
小归不好意思说,小兔说道:“红烧肉有没有,小归爱吃,小树也爱吃。”
大力惊道:“小朋友,你不晓得肉很贵么?你不晓得吃素长生吃荤短命么?”
小路道:“不怕,荤素通吃也就是了,我和小书老师说了,我想吃鱼!”
大力叹道:“鱼比肉贵。”
小朝道:“鱼比肉美。”
老爷和老人也出来看这些小朋友了,听见这些话,老人就怒道:“小伙子,听说你家亲娘就是鱼,你家又养着许多鱼,快些回家吃去!小姑娘,鱼虽然比肉美,你比鱼更美,所以吃你最美。”
小路望着老人,忍气吞声,因为少不与老斗。小朝好像也听过这样的话,所以她也正在生气。小树道:“小的老气,老的小气,全都不像是好东西。”
老人气哑了口,小归好笑,小难道:“我听说鸡鸭兔鹅牛羊们全部比鱼好吃,所以我也和小书老师说了。”
大力惊恐不安道:“小书老师怎么说?小书老师同意了没有?”
小难道:“小书老师说吃荤才美吃素受罪,又说我没有见过世面,说王八更好吃些。”
大力凄惨道:“咱家连肉也没有,哪里有鱼,哪里有兔子,哪里有王八呢?好孩儿们,还是吃我好!”
小归埋怨道:“我们又不是妖精,哪里肯吃人!”
小兔竟然也学着小归埋怨道:“你这样丑,哪里好吃!”
老爷道:“好孩子,听说过吃啥补啥吃啥变啥没有?就是说吃了鱼你就是鱼,吃了兔子你就是兔子,所以你们果然吃了王八么,嘿嘿嘿,我老人家也不晓得会变成什么好东西了!”
小难说不得,小虎淡淡道:“老人家,你吃了你的儿子,你会不会变成你的儿子?”
老爷也气哑了,大力艰难道:“可是我们家实在没有好东西吃,所以你们也只好画饼充饥。”
小朝好像有些不忍心了,道:“你别愁,小书老师也晓得你家里没有,所以小书老师就买了回来。”
大力吼道:“金小摇!我要和你离婚!”
小兔也糊涂了,道:“大力叔,金小摇是谁?”
小雪怒道:“打嘴!他还能和谁离婚!”
小树皱眉道:“离婚是什么意思?”
小雪很温柔,道:“就是大力爹和小书老师分家的意思。”
小归道:“分家又是什么意思?”
小雪没好气道:“就是原来认得的人分家了,就变成了不认得的人。”
小归想了一想,忽道:“这个人不仗义,分了也好,小书老师也好找个大气的人合作一家。”
大力气怔了,老爷和老人也气坏了,小雪也说不得,小归就不屑说了。那小朝还在想着小书的名字,忽道:“这名字不好。”
小难道:“人却很好看!”
小兔欢喜道:“所以请小书老师也换名字,这才好玩!”
大力狠狠瞪着这几个小人儿,但见小书这时候进来查点学生,慌忙和二老回避了,而且还得操办小书请客的茶水饭菜,皆因小书在家会见学生的时候,根本不想看见二老和大力,若不是小雪也变成了她的学生,小雪也只有回避的份儿,当时无话。
只说五小初相会,各自通报了姓名来历,虽然早也知晓了许多好听的故事,还是感觉非常新鲜,相约在小城西山踏秋,巧是撞见了齐姑和小伙计。齐姑还是不能走路,还是坐在轮椅上玩,二人也才看见仪南碑,就遇见了五小。
小虎小路小兔三个慌忙接着齐姑,小兔请齐姑和小伙计见了小树小朝和小雪。
秋天下的齐姑,还是很好看,秋天里的小伙计又长大了些,当然也长好看了些。
齐姑让几个小人儿自在玩耍。
五小想要结拜金兰,想作异姓兄弟姐妹,却是小雪提议,小树又平空杜撰了五小的说法,那几个人也好像没有反对,只是不肯入伙的小虎说太俗气。
小兔非常感激小虎,这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动摇了,因为他正在记挂着小岁,说小岁不在,不结拜也罢。小雪不屑道:“你们两个人也只是一个人。”
小兔一怔,道:“可是有了小虎妹妹在场,还是六小,哪里来的五小!小树小,连几个人也数不清,她还想再添上小归和小难!小树,五小有几个人呢?”
小雪说不得,小树微笑道:“小树说是五小,就是五小,小树说是五个人就是五个人。”
小兔也说不得了,小路也很吃惊,因为小树连几十几百几千也数得清,连小兔小岁也分得清,可是她竟然数不清当场这几个人!
一旁观看的小伙计忽然说五小应当有一个领袖,众人也同意了,当时就决定共推一个首领,也不结拜了,也不聚义了。推来选去的结果,竟然是惊人的结果!因为四小全部向齐姑报出是小树的芳名,更惊人的是,小树自己也只报出了自己的闺名。再不肯凑和的小虎立在当场,还是默然。齐姑瞪着小树,只道:“自己卖自己,好像也俗气,只是因为小树原来就不俗气,所以也好像就是佳话了。”
沉静的小树,好像不识数的小树,摇摇晃晃着走路的小树,最年轻年轻得好像不年轻的小树,绝顶纯真纯真得好像可怕的小树,半依着小虎,正在默然。可叹小朝看着小树,竟然好像是看见了自己心中的神!
于是,在齐姑小伙计的见证下,小树无可争议当之无愧地成了五小之首。
原来小雪年纪最长,大约是两个小树的年纪之和,所以他哪里肯尊小树呢!而且小树好像还是个姑娘!只因小虎就在当场,方才没有闹出笑话。因为他也分明其余三小绝不会选上自己。
可叹小虎也只好七八岁年纪,好像也是个姑娘,可是小雪才一见识,当初就决不敢唐突。
齐姑兴致好了,就要小伙计讲故事给五小听,小伙计不经意讲了仪南齐姑当年救金妤几个的故事,齐姑当然坏了兴致,小伙计慌忙又讲了当初飞天救齐姑和自己的故事。
五小听得神往,当然还想听见这样的故事,可惜小伙计再讲不出来了,只好别了齐姑小伙计,小雪护着五个回小城无话。
小伙计方才问着齐姑道:“五小是什么意思?”
齐姑白眼道:“我哪里晓得!”
这时候,大通跑来了,急忙向二人打听风筝的行踪,说风筝整整消失了一天一夜,还以为她又来找仪南这个死人说话了。齐姑没有看大通,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听说你在很久以前就和一个女子非法生了一个女儿,听说这对母女终于找着你了。”
大通赔笑道:“从前的荒唐事,实在有些羞人,大通早有了风筝,当然不敢再续前缘,可是风筝也同意尝试当后妈玩呀!您也晓得,当年那场祸事发生后,虽然她让小鱼大夫治好了,可是小鱼大夫也说她不能生小人儿了。”
齐姑默然,小伙计却是恨道:“听说你一直在勾引许多人,连小齐老师这样的古怪人,你也不肯放过,你这样追来追去地追人,可是你怎么还没有累死!”
大通还是赔笑道:“小姑娘不晓得,我是个生意人,为了赚更多的钱,当然要认识很多人。”
小伙计呆了一呆,忽然好笑道:“风筝姨肯定是学了你,肯定是去追人玩了,只是你追年轻漂亮的姑娘,她就只好去追风华正茂的小子了。”
大通呆住了,忽然就跑开了。
齐姑瞪着小伙计,忽然就笑了一笑。
小伙计却是老气横秋道:“风筝姨会不会又出事故呢?”
齐姑方才淡淡道:“她当然不会去追小子玩,只是她忽然有了个十几岁的女儿,实在有些不自在,所以她只是想一个人静静罢了。”
齐姑一直在想方才五小玩耍的情景,回家见了老姨方才不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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