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 四、 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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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坚持其实就是一场持久战,前者因为风度不能选择大打出手,后者因为体力无法选择大打出手,因而冷战便成了两者最佳的选择,谁胜谁负取决于最终的妥协者。
有这么一句话,一个人什么时候学会了妥协,也就什么时候变得成熟。如同喧嚣都市里的安静庭院,懂得放弃,才会得到。
可是爱情毕竟不是社会上的人情冷暖。
林易诚跟我再联系时,他已经回到了上海。对于在伦敦发生的不愉快,他只字未提。其实我不喜欢他无原则的退让,更不喜欢粉饰太平。破碎的声响,是清脆的华丽,我无法容忍流光溢彩下掩藏的斑斑裂痕。
“小彤,男人也是有底线的。”他在电话那头叹气。
我记得他曾说,叹气是对自己的嘲笑,更是对时间的浪费。
“易诚,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我省略了一句话,我也不想再勉强自己。他陷得比我深,要的也就比我多,可是,我给不了。最初和他在一起,只是源于寂寞。雁已过,花已落,心已寂寞,就像这句歌词,无法面对黯然神伤,无法饮尽这份孤寂,所以选择了他。明月清风的恬淡,七情六欲的坦诚,唯独无法天长地久。
这就是一个游戏,输不起就退出。我知道这对他很残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也曾潇洒,也曾对别人残忍,可是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我,惹火上身。
“小彤,我从不轻易言败。”林易诚挂了电话。
我兀自握着嘟嘟作响的听筒,静谧无声的夜衬着这声音,愈发让人烦躁厌倦。
十月底,我完成学业回国。上海十月,晴朗天气居多,可是我回来的那一天,天阴沉沉的。我想林易诚可能会到机场接我,因为我料定他的耐性已濒临极限。他跟我玩了一出欲擒故纵的把戏,整整七个月,他坚定地履行着自己的承诺,决不轻易言败,而作战措施便是对我不理不睬。
其实欲擒故纵的游戏哪里又适合我的心境,我对他的痴情在逐日厌倦,他不来骚扰我岂非正顺了我的意。
可是带着猫捉老鼠的不怀好意,我还是在机场门口徘徊了将近一个小时。冷眼看着身边人来人往,而林易诚的身影并没有如期出现,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等待是我有生之年做过的最愚蠢的一件事。
幸而,莼鲈之思,游子归故里,落叶知秋,情意如酒。
我下车时,一眼就瞥见楼下停车坪里林易诚的车,银色丰田RAV4,想不认识都难。他倚在驾驶室车门上,怀里正抱着一个女孩子,活色生香的向我表演一出香艳闹剧。
索性放下行李箱,我抱着双臂好整以暇欣赏面前的精彩。那女孩儿不过二十出头,高挑、健美,要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拥有着她人生中最美丽的华年,最青春的肌肤,最柔软的心地,当然,孩子气也还颇多,甚至对于童话梦幻尚且没有完全失去兴趣。
我扫了一眼她的穿着,淡蓝色的绣花吊带,近乎童服样的高腰剪裁,短无可短的迷你裙。再看一眼一身昂贵西服的林易诚,我扑嗤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这一笑,再难分难舍的亲吻都戛然而止。

“你笑什么?”林易诚推开那女孩子,没好气地睥睨我。
清了清喉咙,我笑逐颜开:“我想起了洛丽塔情结。”
林易诚的脸顿时面无表情,黑得像锅底儿。
那女孩儿起先被吻得不知云里雾里,现在终于悠悠回过神来,但她好像并不很明白什么叫洛丽塔情结,也更没有看出我与林易诚相隔数米距离之间的风起云涌。她唤了一声:“易诚,我们走么?”
“你还不快滚!”林易诚火大地吼着,转身一掌重重拍在车顶,引来警报声迭起。
情郎勃然变色,多少对心理还是有刺激的,女孩子狠狠地扭头就走,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拐经过我身边时,鄙视而不甘:“你有什么了不起。”
我仰头看了她的头发一眼,笑道:“你的头发很有个性。”
什么叫个性?非主流就是。扎染的短发烫成了鸟巢,看似杂乱无章,却大大满足了时尚新人的自我追求,最重要的是不用每天早上起床辛苦梳头。
女孩子一时无措,转而依旧愤愤瞪了我一眼,匆匆离去。
我拍了拍手,戏散场,人就得走。只不过我觉得这出戏略显幼稚,并且抄袭小说、影视作品的嫌疑居多,总归是四个字,无聊透顶。
拎起了放在地下的行李箱,我将嘴角翘到某种程度,并不是想嘲笑他什么,只是怜悯般地觉得此时的林易诚就如同站在烈日炎炎的沙漠下,心上被穿了一个洞,而这个洞恰恰可以被我填补。
可惜,女娲补天,我恰恰不愿意做那块石头。
转身,准备上楼,身后林易诚懒怠而妥协的声音响起:“小彤,我们回到最初吧。”
我背对着他:“已经回不去了。”
“只要我不逼迫你,那么你是不愿意离开我的。”林易诚的声音恢复沉稳,他顿了顿,一针见血:“你太害怕寂寞了。”
我的背因他一句话僵直,是的,我害怕,比死还害怕。即使走在人潮密集的街头,依然觉得自己似要被黑洞吞噬,孤单到不能呼吸。我曾经最憎恨的烟草、酒精,如今成了我的最爱,可是沉沦、燃尽、化灰之后,依旧是声声漫漫化凄凉。
扔掉手上的负累,我默默地走回他身边,带着哀婉讽刺的笑:“林易诚,我们继续纠缠吧。”
他看着我,浓雾深锁,夜色之中,路灯的光亮把他的影子投射到地上,瘦瘦的,长长的,伫立着,如我一般的孤独与寂寞。
我扑进他怀里,像无根的?丝花,痴缠上面前这粗壮的树干,获取着它的养分和荫蔽,不知耻地生存。他紧紧地抱着我,似要将我嵌进他的身体里,和着血与肉,灵与魂,誓死纠结。
一滴泪滑过我眼角,浸润进他的西服里,分明能感受着他与我相同的哀伤,属于男人的哀伤,真真应了那句我有焦尾琴,弦断无人和,前世茫茫因缘错。
这一生,他遇着我,到底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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