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循香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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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下之物,已伴我一十九载,这么多年都没能捉摸出的新秘密,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没指望能突然参透。
哎,可惜那人走了,不然从他身上,或能套出点什么来。
此人多半是为了万俟夕前来,那如果问万俟夕…
不必多想,我就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
别说万俟夕也可能不知道,就算他知道…即使不试,我也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万俟夕会有的反应,惊讶——沉思——若有所悟——装深沉,最后给我的答案仍是“不知道”。所以,我也就不去自找没趣了。
“璃儿宝贝…又在想什么呢?”唐勋奇突然偎了过来。
我看了看他,有这么多时间过来跟我打哈哈,那么应该…“紫筠没事了?”
“我唐门唐家是以用毒出名的,又不是江湖上的郎中术士…”唐勋奇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呃…他该不会真的就这样…置严紫筠于不顾吧?
没等我缓过神来呢,唐勋奇却已经自得地炫耀了起来:“不过我是什么人啊?这么点儿小事我会摆不平?”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带了‘玉生香’来。”
“什么?!‘玉生香’(注:疗伤用药,详见第二十五章。)好像是藏在我那里的吧?你用了什么手段从丹晨那里把这好东西骗出来的?”丹晨这个“小总管”,除了照顾我日常起居之外,也兼有管理殿阁内所存物件的职责,没有我的同意,他绝不会善做主张私下将殿阁内的东西转送出去。
“话说…你可真有本事,连日月双辉索都能骗过来…”我感慨道。这可是我殿阁内压箱底的宝贝啊,装伤混赖地搞出瓶“玉生香”倒还有可能,但拿到日月双辉索…丹晨知道这不止是我的武器,更是我母亲的遗物,怎么会轻易把它拿出来?
“怎么能说‘骗’那么难听呢?”唐勋奇不满道。
“那…”
唐勋奇抿着嘴,弯起的嘴角显示着主人想继续卖关子的心思。
“嘿…”温儒也走了过来,拍了下唐勋奇的肩膀,对我说道:“这家伙哪有那个本事,能从丹晨手里抠出一丝半点的东西来,之所以能随手兜出这么多的好东西,不过是因为,他把那些东西连同其保管者丹晨一并打包带了过来,哈哈…”
呵呵…原来如此啊…
“那你还拐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啊?”我好奇地问道。
“你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唐勋奇说着,还故作妩媚地对我眨了下眼睛。
“嗯?”我才不信呢。
唐勋奇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羊脂瓶,拔掉软木塞,倒出一粒小丸来。
哈,是“寻芳”!
“幸亏我眼明手快啊。”唐勋奇得意地说道,“还好赶得及在那人离开以前催动,现在他身上有了‘留香’的味儿,要找到他的老巢,可就容易得多了!”
是啊,有了“万里追踪”(注:“万里追踪”,由“留香”和“寻芳”两部分组成,详见第五十章。)的帮助,要找那人,就轻松多了。
事不宜迟,我马上就动身,说不定还能同时探得那幕后主使之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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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一路竟追到了颐岚雅筑。
颐岚雅筑,是先帝赐予当时的六皇子辰王孟涛的皇家别院。
虽只是座小小的别院,却有着无以伦比的绝代尊容。此院名乃先帝所取,其中还嵌含了辰王爷之母苏贵妃的名讳——岚。匾额上的字,也是先帝亲笔手书的墨宝,着专人铸成金字悬于正门。——要知道,即使是太子东宫,都未曾用过金字的匾额,而这所别院,甚至还不是辰王爷的正堂府邸!只这一差别,就可窥见先帝对辰王爷的偏爱之心。——而在这金字匾额后方,还镇着一卷先帝遗命——“未得苏贵妃及其子女应允,任何人不得善入,违者杖毙。”纵然是废帝当政之期,权力鼎盛之时(亦是辰王最受排挤之时),都未敢擅闯此处,更妄论他人。
而这人,竟能入得此间,定然是皇帝心腹之人。不难推测,他独闯擎天堡的举动,定然也是出自皇帝的授意。
这个认知让我觉得很困惑…
皇帝既然已经决意与我联手对付万俟夕,却又为何突然反戈?
难道是不放心不知底细的人掌管武林,要转过头来连我一起解决吗?
若真是这样,大可以假意联兵同往,再趁我不备之际围而剿之,又为何只派一个人来?
他…又是从哪里招募到这样的高手?
抬头,再次看了看那块金字招牌,匾额后方“不得擅入”的先帝敕令,对于连皇宫都敢闯的我,自然形同虚设,我可不能放过这一窥究竟的机会。
不过…对于这众所周知的皇帝的“秘密基地”,我也不会掉以轻心。
猫着腰,我潜进这不知有多少防备的…
颐…岚…雅…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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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堪躲过第三批巡查的侍卫…而我进来,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这里的守卫,竟然比皇宫还要严密!
看来,这里还真藏着许多密事啊…别的我没兴趣,可那些关于我的部分,我得仔细查探清楚才行。
循着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特殊香味,我小心地避开侍卫,转到一间华堂外围。
想到里面的人,功力并不在我之下,现在这个距离,虽然有点远,但已是我不被发现的极至。
…但是,我忍不住咒骂出声:
这个距离真××的远,什么都听不到!
正在腹诽这令人尴尬的境地,华堂的房门突然洞开,那个神秘的带面具的人走了出来。
我大喜,想跟着追上,却听耳畔传来一声不阴不阳的高喊:
“皇后驾到!”
一阵桌椅倒翻之声,然后一袭杏黄身影夺门而出。
“凝嫣,你怎么来了?”一国之君此刻的神情,惶惶如未完成学业的学子见到突如其来抽查的夫子一般。
完全的意外,让皇帝的措手不及之余,只敢拿眼睛瞪着那缩在皇后身侧后的总管太监。
那太监一脸无辜,眼前这两位主儿,他可是一个都不敢得罪啊,但就连这样的大实话他也不敢说出来,于是只能苦着脸,无声地哀叹自己这在夹缝中生存的悲惨命运。

“怎么,我不能来吗?”无视于皇帝和太监之间的眼神交流,皇后冷着脸说道。
然后,仿佛想起什么一般,讽刺地撇嘴笑道:“哦,我想起来了,这里有先帝遗诏,‘未得太后和皇上的允可,任何人不得进入,违者杖毙。’是吧?…臣妾擅自闯入,还请皇上责罚。”装模作样地说完后面那句,皇后做戏做全套地准备盈盈下拜。
皇帝当然不会也舍不得去责罚皇后,尤其是在这急需讨好皇后的时刻。
只见皇帝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上前,搀起皇后根本不曾下拜的手臂,口中连道:“皇后言重了…朕得一切都是皇后的,更何况这所小小的别院…呵呵…”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皇帝的额头,竟然有冷汗滴下!
“是吗?”皇后拖长了尾音,全然地不信。
“啊,皇后,你行了一路,辛苦了吧?我们进去再说啊…”皇帝讨好地半哄半拉地将皇后往屋里带。
皇后一甩手,抖开皇帝的手,看了看四周,还算是给皇帝点面子,没多做留难,冷哼一声,前行进房。
皇帝紧跟其上,进房后赶紧关上门,阻止任何人跟进。剩下的人也甚乖觉,习以为常地退开十数步。
我心中一喜,若里面只有皇帝皇后那样不会武功的人,我就算贴着墙壁偷听,他们也不会知道。而且,偷听他们说话,比偷听皇帝与那面具男的对话,得到的信息自然更多。
心里这样想,我也就这样做了。
而此刻室内:
皇后不客气地霸占了房内主人的座位,皇帝在旁边小心地坐了半个凳子。
“凝嫣…”非常讨好的声音,脸上,全然的谄媚,“渴不渴?我给你倒啊…”拿了桌上的茶杯,亲自替她斟上。
“臣妾何敢如此劳动皇上啊…”全然的淡漠神情,对那杯“尊贵”的茶,看都不看一眼,“臣妾能进这里,已是非分,这些茶水,只怕臣妾无福消受!”
“凝嫣…你不要这样说…我刚才不就说过了吗…”
“‘你的就是我的’,是吧?”皇后接口道,“到这个时候,你还拿这句话唬我?你连出动先帝内卫那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了,还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别扭吗?你前脚答应我帮我朋友对付万俟夕,后脚居然派先帝内卫去救万俟夕,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要力挺万俟夕,当初就不要答应我!现在这算什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样高明的计策,用得着用到我身上吗?”
“凝嫣,你别气,别气,听我解释嘛…”皇帝急道。
皇后双手环胸,身子往后靠到椅背,道:“好啊,你说!”
“啊…”皇帝愣了一下,迟疑道,“这…哎,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从理性上来说,我是支持你的选择的,就目前形势而言,支持你朋友,比支持万俟夕,对皇室和朝廷更有利。但是…说起来,当初选择与万俟夕合作,除了母后和舅舅的推动以及苏家的姻由牵扯之外,另一个关键就是,从他身上,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你不觉得,我和他的处境很像吗?…再多的光彩,也只能掩藏起来,就连最后的挚爱,都被亲哥哥夺了去…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总有一个感觉——他的未来,就是我未来的预演…我…我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死了…我也不是想反对你的决定,继续扶持他做武林盟主,只不过…难道就连留他一条性命都不可以吗?…他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皇帝的脸上,尽是“物伤己类”的悲哀。
“这就是你召唤先帝内卫的原因?”
皇帝点点头:“我不说,就是怕你知道以后不开心,可谁知你还是知道了…”
“你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几次三番离开皇宫,白痴才会察觉不到你有问题…”皇后抱怨着,口气比之刚才,已经缓和了不少,却也更多了些感伤,“…我没想到,直到现在,你竟然还不相信我…”
“我没有…”
“如果没有,那你这么会有那样悲观的想法?说什么万俟夕的未来是你未来的预演,其实就是在担心我有朝一日会离开你,不是吗?”
“我…”皇帝很想否认,但就连一个简单不过的“不”字,也说不出口,脸上全是被戳穿的尴尬…以及害怕。
皇后看看他,也没有说话,起身便要离开。
“你别生气!”皇帝一把拉住皇后。
“我没生气。”皇后连转个头都不想,目视前方,淡淡地说道。
“还说你没生气,你…”
“既然是我的原因,让你没办法安心,这才有了今日的种种,那么,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生气呢?”深吸了口气,皇后甩开皇帝紧抓的手,面目表情地推门离开。
“凝嫣…”无声地吐出这两个折磨得他死去活来的字眼,皇帝如同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连追都不敢,颓然地倒在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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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皇后起驾的庞大阵仗在眼前渐渐消失,我心中唏嘘不已。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皇帝的动机,但是…难得来一趟,就这么走了,多可惜啊…
先帝内卫…没想到,那个面具男竟有这样的身份。
我知道,每个皇帝身边都有几个特别选定的如影子一般的侍卫,称为“内卫”。从千万侍卫中挑选出来的,经过特殊训练的内卫,身手几可匹敌江湖一流高手。
他们,是世间没有名姓的存在,只不过是保护皇帝的工具。而且,一旦他们所侍候得皇帝驾崩,他们就必须全体殉葬。
这,也是我困惑的一点。
这位特殊的先帝的内卫,为什么可以逃过“殉葬”?并且在新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安然地生存?
也许,得我找到他,就能解开那些疑团了。
深吸口气,空气中还能闻到那股特殊的味道,我笑了…
入宝山,又岂能,空手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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