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冰封丽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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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一滴水滴从上方降落,从衣襟开口之处翻滑入内,一溜而下,熨贴在肌肤之上,是那么地阴湿、冰冷,所过之处,皆引起阵阵战栗…
“嘶…”
我不禁低吟出声。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冰窖之中…
是的,我现在所处之所,乃是一座冰窖。
若是炎炎夏日,酷热难当之际,有那冰镇之物消暑,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这便需要有大量的冰块。虽然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求,但对于皇室——即使只是不常居住地别院——要修建一座贮冰的冰窖,不过是张嘴说句话的事情而已。
夏天,出入此冰窖,倒还能理解。
但…现在是冬天啊…
用力吸一吸,虽然空气有些稀薄,但那股特殊的味道仍淡淡地弥漫…而且,越往下,越往冰窖深处越浓。
如果不是我的嗅觉出了问题,那么那个面具男定当在前方某处。
只是,在这冰天雪地的冬天,他还来冰窖做什么?难道还嫌外面不够冷吗?
……
越是往里走,越是寒冷。感受着周围那些触手滑溜不知有多厚的冰层,虽然对于身着冬装的我来说,并没有感到有多么寒冷刺骨,但仍忍不住紧了紧衣裳。
黑暗、寒冷,让人不由得呼吸加重,提防着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敌人,我不自禁地摸向腰侧携带的日月双辉索。
金属,在阴冷的空气中,远比那些冰层更加寒冷,让原本已有些冻的麻木的指尖又感受到新一波凉意。
“咦?”
我心中微讶,赶忙将日月双辉索取下,凑近来看。
眼睛,在运转体内真气的调息之后,已能适应冰窖的黑暗,看清眼前之物。
细看那日刃和月刃,因冰窖内外温度之差而产生的水汽,现在已凝结为一层薄薄的冰层,附着于上。月刃纹饰简单,倒也罢了,但这日刃中央的无为岛图腾纹饰,却又显露出特殊来。
也许,直到此刻,我才注意到,图腾中睡白泽的双眸,竟是内凹雕刻,不知哪来的水滴,滴落其上,在彻骨冰冷连打个喷嚏都能迅速凝结成冰的此处,汇聚在这两个内凹处的水滴竟凝成小小的冰棱!
方才,我抚摸刃面,触及这不和谐的突起,这才引起惊异。
可能此刻的我实在是太无聊了吧,竟忍不住去拨弄这两块小冰棱,微微使力,却未能撼动它分毫。
也许是露出刃面部分太过短小之故吧,拨是拨不掉的,要拔也没有着力之处。
打着弄碎冰棱的主意,我试着往内一推…
即使是轻微的“咔嗒”一声,在这沉寂的无边黑暗之中,也是那样的明显。
我停住手中动作,凝神侧耳…半晌,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那人…不在左近吗?可空气中那股特别的味道依旧存在啊?
心存犹疑地低下头…
竟然没有如预期般的看到冰棱碎裂的场景!
我一愣,再用力一按…
“咔啦…”仿佛许久未用的机杼,启动锈蚀的机簧一般,发出低哑沉闷的声响。
此刻,我已经顾不上那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了,一双眼直愣愣地瞪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图案“睡白泽”原本浅浅的眼窝,此刻已深深凹了下去,然后,突然戛然而止…
我似乎觉得我的心跳也随之停止了跳动,只等着下一步变化。
仿佛只是片刻,又仿佛过了千年,漫无边际的等待,焦灼的心几可溶化周围的冰墙。
“哗”的一声脆响,整个图腾纹饰从中间裂开,没入边缝,显露出它长久覆盖着的一片柔和的白色…
我急忙用小指指甲将之挑出,触手温润滑腻,似是羊皮所制。
我迫不及待地将这羊皮小卷展开,凑近来看,只见上有蝇头小楷数行,字型有些古怪,好像与时下所用的字体有所不同,似乎是数百年前的书写方式。联系前后语句,勉强辨认,倒也能看得懂:
“封氏一族,世代肩负守护神物之使命。神顾之,恩赐于万一。茶眸者,天眼也,得窥天机。可骤集毕生之精力谋事,有扭转乾坤之能。招福避祸,泽披族裔。
奈何**凡胎,不堪天道之重。天定之人,创逆势之举,必损及己身。可叹其巅峰在望之时,未知余寿不足两年尔。
盖族之幸,以人之不幸为价也。”
读完全篇,我的心跟着一沉。
机簧有腐朽之声,羊皮卷却洁白如初,可见,数百年来无人开启此物,自然也没有人知道这羊皮卷的存在,以及它所昭示的秘密。
可叹封氏一族,向来只把有茶色眼眸的人看作是族内的转运之星,却从未有人真正关切过这些茶眸人的自身的命运。
他们承继了整个家族的希望,调用了以后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精力,将一切都奉献给了族人,但他们自己,却因为获悉了原本不该窥测的天机,而付出了折寿的代价。

他们的生命,就像烟花一样,绚烂…而又短暂…
想到我娘,从眸色转变,然后离开无为岛,到最后难产而亡,不过是一年出头的时间。她的生命,在本该最灿烂的时节,被她根本不想享有的“得窥天机”的“荣耀”生生掰断。我倒未见无为岛有什么损失,可娘的离开,却造成了我家庭的破碎。
但这竟然还不够,居然还要我继续去承继娘的命途,去为了那否定我爹、丝毫不在乎我的存在的所谓亲戚,去付出…
我不曾吃过他们封家一口饭,不曾使过他们封家一两银子,却要肩负起他们的兴亡吗?
羊皮卷中最后的两句话,让我不自禁地抚上眼眶…
我的眸色并未变成茶色,那么我在承继娘使命的同时,也会和她一样,只剩下不足两年的寿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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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前方不远处传来的像是厚重的石壁开启的声响,让我从不愉快的思绪中解脱了出来。
是那人出来了吧?
我小心收好羊皮卷,禀住呼吸,拽紧日月双辉索,隐匿在原地。
应该有的脚步声,我却听不到。
这般鬼魅般的步履,可见其轻功已臻化境。
我甚至还来不及去感叹,已能视物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一人自不远前方向我所在之处走来,须臾,竟已到我跟前三步之遥。
空气中,熟悉的特殊味道骤然浓烈,那一张银色的面具,在晶莹冰层反照中,愈加透亮,也愈加清冷了起来。
被发现了…
我苦笑。
其实不应该太惊讶的,毕竟,我在这沉寂的时空,发出过那么明显的声响。
本来还想探查别人的机密,却不想,竟让对方来了个“瓮中捉鳖”。
啊呸呸呸,我才不是那万年老“鳖”呢!
面具,让我看不到他的情绪,无从猜测他的下一步举动。
但对于擅自闯入他领地的外人,想来他也不会客气的。
本来他的武功就不在我之下,这里又是他的地头…看来今天,我是得不了什么便宜的了…
但他为什么还不动手?还有什么别的顾忌吗?倘若我试着言语斡旋,能否兵不血刃地解决今天的事?
还没等我考虑好开场白,他却先开了口:
“来!”
简单明了,只有一个字。
然后,他转身,往他来的路返回。
是要我跟他走的意思吧?前面有什么呢?洪水猛兽?如他一样的高手?
无论是什么,比之现在的处境,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我轻笑,紧跟其后,去看看这冰窖之中,除了冰,还会有什么“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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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一道厚重的石门,随着他踏上那段盘旋而下的石阶。
冰窖的入口,本就有一半在地下,那么我将要去的地方,就是完全在地下的。
石阶两侧没有冰,但我却感觉更冷了。身上的冬衣,已经起不了保温的作用,我只能暗暗运起内力抵抗寒冷。
石阶不长,片刻就到了底,再往前走一段,跟着他停了下来。
几声悉嗦,应该是他在启动某种机关。
伴随一阵低沉的轰隆声,又一层石壁门开启,眼前骤然明亮了起来。
等眼睛适应了光的刺激,我才得以打量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间斗室,四面石壁墙上,各嵌着一颗鹅蛋大的夜明珠——那,便是光源。
但除了这四颗夜明珠之外,并没有其他奢华的物品,斗室之中,朴素到了极点。
一桌,一凳,都是最笨拙的厚重石料所制,没有任何的花纹装饰。
唯一特别的,该是那张床了吧。
几近透明的色泽,周围笼罩着一层白色的水雾…和那桌子凳子一样,四四方方的一块,一点纹饰都没有。
我之所以认为这是床,而不是别的什么,皆因为床上有人。
羽衣胜雪,佳人入梦…
哈,他倒蛮会享受的嘛。虽然是冰窖之中,陋屋斗室,但有佳人相伴,也是不错的呀…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他。
他浑似不觉,径直走向那张比冰更寒冷的“床”,蹲下身,执起床上佳人的一只纤纤玉手,置于自己的双掌之中。
眼中只有床上佳人的他,用低哑的几近哽咽的声音倾诉道:
“怡…我已经把我们的女儿带来了…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吧…”
**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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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哇咧,好多大大猜到了哦。。。不枉费我埋了那么多伏笔,嘻嘻,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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