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宿民宅仗义赠银 中奸计豪侠打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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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有侠士风范,长就菩萨心肠。
若遇贫弱肯帮忙,正气拯扶善良。
铲恶不畏豪强,除霸秉性如刚。
英雄豪杰两相助,美名千古流芳。
却说行者武松与金爪魏坚在荒郊野外饮酒,金爪魏坚道“老叫花今日不能白吃了你的酒,我师兄传了你一套刀法,那我索性再教你一套剑法。你使的是刀,可以将这套剑法融合到刀法之中,两法混在一起使用,定可威力大增。这套剑法名曰子龙剑,乃三国时长胜将军赵云、赵子龙晚年所创。该剑法只有六招,每招内含:劈、挂、刺、粘、绞、斩六种变化,共是六六三十六式。这六招剑法的前五招。均按蜀国五虎上将最著名的战事命名,第六招乃合五虎上将之绝技演变而成,也是这六招剑法中的最厉害的一招,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可使用。现在我便将这六招剑法给你演示一遍,你可看清了。”道罢,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当作宝剑,当场便一招一式的演示起来,边演示边道那六招剑法的名称:“云长五关斩六将,翼德喝断桥当阳,子龙板坡救幼主,马超拖枪反西凉,黄忠收川铁弓满,英武倒海亦翻江。”魏坚将这一套剑法演示完毕,收式后面不改色,气不长出。他这里演示的明白,武松一旁看的清楚。魏坚道:“老叫花耐性不好,从这会开始我在前面演示,你在后面跟着学,我只再教三遍,你能够学得多少便是多少。”武松没奈何,只得点头答应。魏坚又将一套子龙剑法重新慢慢地演示起来,他在前面认真示范,武松在后面依葫芦画瓢照样比划,一面比划,一面将招式暗暗记在心中。一遍过后,魏坚便叫武松自己试试。武松按他吩咐,以刀作剑已能够将全部招式演练出来。魏坚看后,点头微笑表示满意,随又将武松演练的不足之处一一指出,并加以纠正。第三遍武松按照魏坚的指点,便能将这套子龙剑法熟练的演练出来。魏坚对武松的表现非常满意,当下又把这套剑法的精义对武松讲说一遍。然后道:“你自己慢慢的练吧,我老叫花可要睡觉了。”说罢,打了个哈欠,躺在地上便呼呼睡去。武松独自又将这套子龙剑法练习了几遍,只到全部纯熟为止,然后又动心思琢磨起、怎样才能把这套剑法与自己的刀法相互融合起来。一面思索,一面比划,就这样如此这般地琢磨了多时,方才融合了个大概。却说后来《水浒传》中提到武松上了水泊梁山,随宋江一同被朝廷招安,单臂擒方腊时用的便是这子龙剑法中的最后一招,“英武倒海亦翻江”,此是后话,这里道过不提。武松看看天色快亮,身子着实有些疲累困倦,这才倒地而睡。一觉醒来,已是天色大亮,但见魏坚已在那里笑着喝起酒来。武松道:“师傅怎得醒的这般早?”
魏坚道:“慢来、慢来,我师兄铁臂周仝传你一套刀法,没有收你为徒,我老叫花教你一套剑法,也算不得是你师傅,千万不可再以师徒相称。我看咱爷俩脾气相投,你还是叫我老伯吧,不然的话你叫我老叫花子也行。”
武松道:“那我还是叫你老伯吧。不过您老对我有传授剑法之恩,按理还须受我一拜。”说罢,扑通跪倒,纳头便拜。拜师之礼本应叩三个头,武松只叩了一个,魏坚泰然受之。武松叩罢头起身道:“老伯,你我二人一同道前面镇上用些早饭如何?”
魏坚道:“不必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既称我为老伯,那我也叫你一声贤侄,闻听贤侄在孟州醉打蒋门神,夜杀都监府,不知后来如何,现在怎得又变成了带发修行的头陀,此番到在滕州地面不之为了何事?”武松随把血溅鸳鸯楼之后官府通缉捉拿,为避开官府掩人耳目,没奈何才改扮成带发修行的头陀模样,如今已在二龙山上落草,此番下山是要到金陵建康府、探望结义兄弟拼命三郎石秀之事讲说一遍。魏坚道:“那拼命三郎石秀之名我老叫花也曾听说过,算得上是条好汉,。贤侄既要到金陵探望于他,那么必然要从宿州经过,老叫花有件事情要托付给贤侄,不知你是否能够办到?”
武松道:“老伯有何事请讲,小侄我尽心办理就是。”
魏坚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老叫化有个过命之交,名叫铁翅金鹰钟毅,住在宿州东南十里的钟家庄上,你替我到那里去看望他,就说我老叫花对他甚是思念,两年前的那件事已经办妥,现在已经没啥事了,请他放心。”
武松道:“不知老伯说的两年前的那件事是何事?”
魏坚道:“这个你毋须多问,到了那里也许他能够告诉你,你见了他就照我的话说,他必定会盛情款待你的。”
武松道:“既然如此,请老伯放心,小侄一定办到。”魏坚听武松如此说,当下不再多讲,道了声:“后会有期,老叫花去也。”话音未落,已自扬长而去。武松自语道:“这老伯倒是个爽快之人,做事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道罢,望金爪魏坚身影深深作了一揖,尔后背起行囊包袱,挎好戒刀,起身而行。走得五、七里路,来道一座小镇中,随便吃了些早饭,继续南行,过薛国故城,一路无话,及至天黑只觉得肚中饥渴,前不靠村,后不着店,若要往回走,须有六、七里路方才能有客店安寝,再往前行,不知还有多远才有宿头?武松思索一下,宁往前行,不往后退,于是便放开大步继续朝前走。又走三、五里路,却见不远处有座茅屋,里面亮着灯光,赶上前去叩门,里面传出问话声道:“天色这般黑了,不知何人叩门?”
武松道:“是俺,俺乃是过路的行脚僧,因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冒昧敲门叨扰,只是想讨碗水喝。”茅屋门打开,武松看那开门的却是一个衣衫破旧的农家汉子。农家汉子道:“禅师请进,穷家简陋,脏乱不堪,还望禅师见谅。”武松进屋一看,见当门一张破桌上点着一盏油灯,两条破板凳分放两旁,一些盆、钵、坛、罐、干活用的农具放置杂乱无章,西间屋一处灶台,上面放了几副粗糙碗筷,灶旁放有一口水缸,屋内东、西两面各有一张床铺,东面床铺上还睡着一人,除此之外,再无它物。农家汉子指着桌旁的板凳让武松坐下。道:“禅师行一天路必然饿了,小人家穷,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只有几个棒子面饼子尚可充饥,还望禅师将就一二。”说罢,转身从锅内拿出四、五个棒子面饼子来放在武松面前,然后又从一个坛子内捞了一些咸菜出来,武松看时,却是一些自家腌制的萝卜。农家汉子将咸菜放在武松面前,又去锅里舀了一碗热水过来,放下道:“请禅师不要见怪,小人家中只有这些款待了,您就将就着吃些吧。”武松肚中正饥,顾不了许多,拿起棒子面饼子,啃着咸菜吃将起来。只吃了三个饼子却再也吃不下去了,端起那碗水喝了道:“洒家已经吃饱了,多谢小哥的款待,请问小哥姓甚名谁,不知东面床铺上躺着的是你家何人,怎么睡得这般早?”
农家汉子道:“小人名叫李有福,老爹爹去世多年,因为家贫,尚未婚娶,只与老母二人相依为命,东面床上躺着的便是高堂老母。老母患病,已经卧床多日不起了。”
武松道:“伯母既然患病,怎得不请郎中诊治?”
李有福道:“早已请郎中先生看过了,说是年老体衰缺少滋补,营养不够,再加上感上风寒所致。病因是瞧出来了,只是没钱买药,您看俺这家里穷的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甭说拿钱去买药了,就是给老母吃顿好饭小人都难以做到,眼看着老母的病情一天重似一天,小人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真是一个不孝之子!”说到此竟伤心的哭了起来。武松看他着实有些可怜,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五十两一锭大银,交给李有福道:“这个给你,明日去与伯母买药,再买些好吃的回来,给伯母她老人家补补身子。”李有福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看,那银子就在面前,没有错。从武松手中接过银子,捧在手里呆若木鸡,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哪里见过如此这般大银?过了好大一阵儿,方才扑通跪倒,感谢武松道:“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这一下可救了我们母子的命了,这等大恩大德小人今生今世恐怕也难以报清了,请问恩禅师如何称呼?也好让小人母子记住您的法号名讳,早晚烧香叩头求上苍保佑于您。”
武松将李有福扶起道:“救人危难乃出家人本色,这点银子算不得什么,洒家的姓名还是不要问了。”李有福哪里肯依,坚持一定要问。武松被缠不过,只得道出了姓名。李有福将武松名子记下,后母亲病愈,不忘武松赠银之恩,请人写了武松的长生牌位,早晚烧香供奉,此是后话,道过不提。武松道;“有福兄弟,我来问你,从你家往南走还有多远才有客店宿头?”
李有福道:“由此往南至少十里有个湖口镇,只有那镇上才有客店,别处便没有了。听恩公问此话莫非是要走不成?您看这天色如此之黑,到那湖口镇还有许多路程,我看不若就在小人家中将就一晚,明日再走不迟。小人家中虽然简陋,却还能遮风避雨,总强似在那荒郊野外受蚊虫叮咬着好些,好歹现在天热,不用许多棉被来盖,恩公就在小人床上安歇,小人就在地上打个铺儿睡了,也好让在下为恩公尽点心意,不然,小人心中有愧,良心上也说不过去。”武松无奈,只好点头答应。便在此时,东面床铺上的老人突然咳嗽起来,李有福赶紧过去给老人捶背。老人咳嗽了十几声方才止住咳声,李有福急忙从锅内舀了些水出来,扶起老人喝了。道:“娘啊,孩儿有钱给您买药了,今天咱家里来了活菩萨了,他给咱们一块大银,孩儿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大的银子,娘啊,您老的病就要好了。”
老人道:“儿呀,你们适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人家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你可要多磕几个头,好好地谢谢人家。”武松也过来道:“伯母,一点银子算不了什么,不必言谢,您老人家要安生养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人道:“你是个好人,善有善报,愿老天保佑你。”
李有福道:“娘啊,您先歇着吧,我和恩公再说会话儿。”
老人道:“你们去吧,不用管我。”武松和李有福又回到当门桌前坐下。武松道:“我看你们家离大路不远,此处南北行人不少,前后近二十里路都没有酒店茶肆,待伯母病愈之后,你们不若在路旁搭个棚儿,卖些凉茶吃食,生意必然红火。”
李有福道:“恩公说的也是,小人以前也曾想过,只恨没有本钱,故而一直没有去做,如今好了,有了恩公给的银子,除了给老母看病买药之外,甭说搭个茶棚,就是开个路边小店也够了。待小人先把母亲的病治好了,再开个路旁小店,既卖酒食,又卖茶水。”当下二人又说了一会话,李有福在地上铺了一张席子躺下,武松到他床上安歇不提。
第二日天亮,武松、李有福二人睡醒起来,李有福把席子卷了,打了水来给武松净面。然后道:“家中没啥好吃的招待恩公,请恩公在家稍侯,待我到前面镇上去买些回来与恩公吃。”
武松道:“不必了,反正我还须继续往南走,赶到前面镇上我自己吃些就行了,你在家还要伺候伯母,就不用再跑一趟了。我走后要抓紧给伯母买药治病,千万不要再耽搁了。”说罢,便告辞起身。李有福苦苦相留不住,只得千恩万谢地送出门来。
武松离开李家竟往南走,一口气赶到湖口镇,昨夜在李有福家只吃了三个棒子面饼子和咸菜,这会肚中早已饿的急了,寻了个食铺进去,一下吃了个饱。稍歇片刻,继续行路,晌午在路边酒店打了个尖,及至傍晚,已到徐州城中。这徐州又称彭城,夏禹治水时便为天下九州之一,历史上曾出现过十一位开国皇帝,故又有“千年龙飞地,一代帝王乡”之誉。这徐州地处交通要道,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武松看看天色尚还未黑,街上店铺豪宅早已是灯笼高挂,五光十色,一片通明,那繁华热闹又与滕州不同。但见:
城池坚伟看楼台,鼓楼雄壮观亭阁。豪宅门灯笼高挂,穷柴扉布帘
低垂。店堂悬匾,内放百样商品;地摊铺陈,上摆千般货色。伙计笑脸
迎买客,美妓娇声揽意人。三教九流分男女,五花八门有老幼。商贾云
集繁华地,物资聚散热闹城。
武松边走边看,一连寻了几家客店,俱都是客满没了房铺,最后才在一条僻静的街上寻了一家小店住了进去。进入房内,看看还算干净,将行囊包袱放下,净了净面,回到前面问店小二道:“洒家到在你们店中,并未看到有酒饭可卖,难道你们客店不做酒饭生意么?”
店小二道:“我们这里是个小客店,只管客官宿住,不管餐饮酒食。若是客官需求,简单的饭食还是可以做的,若要吃些酒菜小店就做它不出了。”
武松道:“这临近可有酒楼饭铺么?”
店小二道:“这条街太过僻静,白天还有两个卖饭的摊儿,天黑了也就没有了,禅师爷要吃酒,还是到前面大街上去吧。”
武松道:“你们这里有些什么出名的吃食么?”
店小二道:“禅师爷要问俺们这里有啥名吃么?那可有的是,什么烙馍、壮馍、菜合子,这些都是面食,大街之上许多地方都能买得到;要吃美味菜肴,却有羊方藏鱼、鱼汁羊肉、霸王别姬等,这些菜肴须到酒楼里面去吃才行;俺们这里还有一种糁羹汤最为有名,这糁羹汤又分为牛肉糁和羊肉糁两种。对了,俺们这里的烧狗肉更是有名,那烧狗肉的配方,据说是大汉朝开国时的名将樊哙留下来的,不过这烧狗肉在酒楼上却买它不到,狗肉上不了大席面吗。”
武松道:“洒家走了一天的路,这会儿却有些累了,你说了如此多的美食,洒家却没有力气去吃,这样吧,我给你五两银子,你与我到大街上去买三斤烧狗肉,十个壮馍,两坛好酒回来,洒家就在你们店里面吃,剩下的钱就赏给你了。”说罢,从身上掏出五两银子,交给店小二。店小二高高兴兴的接过银子道:“禅师爷要买这许多东西,请问是几个人吃?”
武松道:“就洒家一人。”
店小二瞪大眼睛道:“好!禅师爷好饭量,不过这壮馍是论斤卖,不是论个卖的。”
武松道:“那你就买二斤壮馍吧。”店小二答应一声,笑嘻嘻的去了。武松回到自己房中躺在床上歇息等着,不一会,店小二将所有酒食俱都买了回来。武松看时,那酒却是两坛杜康,不由得点头赞许。店小二又出去沏了一壶好茶,并拿了碗筷过来。武松自倒了一碗酒,打开狗肉包儿,问道:“这狗肉怎得是用手撕的却不是用刀切的?”
店小二道:“禅师爷不知,传说大汉朝建立以前,樊哙大将军卖狗肉,刘邦道这狗最忠主人,不要樊哙杀牲,便把樊哙卖狗肉的刀给偷走了,后来刘邦打下天下做了皇帝,你想皇帝把卖狗肉的刀拿走了,哪个还敢使刀切着卖狗肉?没了刀便拿手撕着卖,故这个习惯一直沿用至今。”武松听了,点头称是,端起一碗酒喝了,吃了些狗肉,连道:“不错、不错,好吃、好吃。”接着又倒了一碗酒,问店小二道:“洒家来到你们这徐州城中,见大街之上怎得有这许多人,还有那许多客店也都住得满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有什么事故不成?”
店小二道:“俺们这徐州城南三、五里处有座云龙山,云龙山上有座石佛寺,石佛寺的大雄宝殿内供奉着一尊金身大佛,石佛坐高三丈二尺,那么大的一尊石佛容身在大雄宝殿内,而大雄宝殿却只有三个砖高,故被人们视为一大奇观,且这大佛甚是灵验,引得许多善男信女前来烧香叩头,虔诚礼拜。这几日又适逢一年一度的云龙山庙会,庙会连续七天,方圆数百里的人都来赶此庙会,说书的、唱戏的、打把式卖艺的、百行百业、三教九流尽都云集于此,您说这客店能不住满么?”
武松道:“原来如此,明日洒家也到云龙山上去看看。好了,小二你先去忙吧,洒家有事再叫你。”店小二应声去了,剩下武松一人独自在房内饮酒,两坛酒、三斤狗肉、二斤壮馍俱都吃了个精光,尔后稍微活动活动筋骨,便脱衣上床安歇不提。
第二日,武松在店小二的指引下,来到城南云龙山上,但见那云龙山巨石嶙峋,林壑优美,九节山头蜿蜒如龙,云雾缭绕、香烟漂浮,苍松翠柏满布、蝉鸣鸟唱、四季常青,好不令人心旷神怡。武松观了一会山上景色,便来到石佛寺中,到在大雄宝殿近前,看那善男信女烧香叩头且不说,原来那高三丈二尺的释迦牟尼坐像、是雕刻在悬崖峭壁上的,悬崖峭壁顶上仅砌砖三层,大雄宝殿之顶前面有八根巨型木柱擎立,那气派好不壮观,好不雄伟!武松肃立在释迦牟尼坐前,稽首合什,口中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阵,转身离开石佛寺,下了云龙山,又逛了一会庙会,见男男女女、熙熙攘攘,挤的有些难受,便离开热闹之地,寻得一个僻静的酒店进去,先点要了两碗羊肉糁羹汤,他要品尝品尝这出了名的汤羹美味,然后又要了几个中意的菜肴和两壶好酒,让小二撤去小杯,换了大杯,慢慢地吃饮起来。不一会儿,已将两壶酒吃了个干净,便叫店小二再送两壶酒来。店小二闻声,不多时便将酒送了过来。武松拿起酒壶将酒杯斟满,手端酒杯刚到唇边,忽听有人喊道:“酒内有毒!”话音未落,一支银镖飞将过来,将武松的酒杯打落在地,那酒杯落地果然冒出一股青烟。武松大怒!几个快步窜将过去,劈手揪住店小二举拳便打,店小二杀猪般叫唤道:“禅师爷爷饶命,禅师爷爷饶命!”

武松怒声道:“洒家并不认识你这狗头,且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却要下毒害俺?”
店小二道:“不是小人要害您,是小人被逼不过才如此做的。”
武松道:“快说是哪个贼人逼你,不说把你的狗头揪下来!”
店小二道:“是徐州四害中的老三蒋勃让小子干的。”
武松道:“这徐州四害都是何许人也,蒋勃这狗贼家住何处,他与洒家又有何冤仇,怎得逼你下毒害俺?”
店小二道:“这徐州四害老大名叫东门虎邢置;老二名叫南门豹奚宽壑;老三名叫西门豺蒋勃;老四名叫北门狼张金福。这虎豹豺狼四人个个都有一身武艺,平日里狼狈为奸,蛇鼠一窝、欺男霸女、抢东夺西、称霸一方,祸害了不少百姓。他们与官府上还有往来,百姓们虽对他们恨之入骨,却是敢怒不敢言。这老三蒋勃住在城西五里墩村,其余三人俱都住在城中。适才就在禅师爷爷吃酒时,那西门豺蒋勃拿了一包毒药寻着小人,强逼小人把毒药下在酒内去毒杀禅师爷爷,小人不从,他便以小人身家性命作要挟,小人知他心毒手狠,说的出便做得来,哪里还敢不从?于是便应允了他。至于他与禅师爷爷有何仇冤,小人便不得而知了。小人说的全是实话,望禅师爷爷念小人被逼无奈,饶了小人性命,小人将永生不忘您的不杀之恩。”
武松把揪住店小二的手松开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既说了实话,洒家也不难为于你,记住,以后不要再害他人。”说到此处,方才想起适才发镖打落酒杯的救命恩人来,急忙四处寻找,哪里还能找寻得到?无奈,只得向天拱手,拜谢救命之恩。尔后急忙吃了酒饭,向店小二问了到城西五里墩如何走法?又将西门豺蒋勃的模样问了个大概,给店小二付了酒饭钱,离开酒店,竟奔城西五里墩而去。
却说武松在那孟州道夜杀都监府,鸳鸯楼上杀死了张都监和那蒋门神蒋忠,这西门豺蒋勃便是蒋门神蒋忠之子。此中情由武松当然不知晓,可那西门豺蒋勃又是怎样认得武松的呢?原来今日武松在游石佛寺时被一个小妇人认出,这小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蒋门神蒋忠的浑家崔氏。武松在孟州道义夺快活林、醉打蒋门神时,曾将这崔氏投入到酒缸之内,后来蒋门神又被武松杀了,可以说这崔氏对武松恨入骨髓,哪里还能认他不出?武松在石佛寺大雄宝殿内瞻仰释迦牟尼坐像时,这崔氏正在那里烧香,虽然武松已是出家头陀打扮,可还是被这崔氏认了出来。崔氏认出武松,武松却全不知晓,他哪里会去注意一个烧香的妇人?那崔氏见了杀夫仇人分外眼红,当下命丫鬟悄悄跟随武松,自己却乘马车急匆匆回到家中,见了儿子蒋勃大哭,问儿子是不是男人?那西门豺蒋勃不明就理,问明情由,怒从心头起,恶狠狠便要找武松报仇!且又听崔氏说武松有些本事,父亲蒋门神尚不是武松的对手,自思恐怕斗武松不过,这才想出了下药毒杀武松的办法来,于是便怀揣毒药,寻着悄悄跟踪武松的丫鬟。丫鬟告诉他武松正在那酒店中吃酒,故而才有逼迫店小二在酒中下毒之事。西门豺蒋勃看店小二将毒药下入酒壶,给武松送了过去,便悄悄地躲藏在暗处窥视,见没有毒倒武松,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于是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且说武松一路竟奔五里墩,打听着来到西门豺蒋勃家门口,也是他艺高人胆大,手执戒刀高声断喝!大骂着闯了进去,几个家丁持棍拦阻,被武松三下五除二打发开去。西门豺蒋勃闻声提刀赶将出来,明知自己不是武松的对手,却要试试武松到底有多大本事?两下里交手不到十个回合,便被武松打翻在地。武松将他一脚踏住,一手拿戒刀指住他的咽喉,只把他吓的魂飞天外。武松道:“你可是西门豺蒋勃那个狗贼么?”
西门豺蒋勃在地上道:“小人不是蒋勃,蒋勃到东门虎邢置邢大爷家里去了,小人只是他的管家,禅师爷有话好好说,有甚事小人替禅师爷转告我家主人也就是了。”
武松道:“洒家问你,那西门豺蒋勃到底与洒家有何冤仇,为甚却要下毒药害俺?”
西门豺蒋勃道:“这个小人却是不知。”
武松道:“那好,既然你不是蒋勃,洒家也不难为于你,等西门豺蒋勃那个入娘贼回来,你告诉他,就说洒家今晚再来找他这个狗头算账!”说罢,撇下躺在地上的蒋勃,扬长而去。崔氏见武松大骂前来,看家丁根本不是武松对手,早吓的藏躲起来。西门豺蒋勃从地上爬起来,惊得一身冷汗,知道此事不能善罢甘休,武松饶他不过不说,自己却也要报那杀父之仇!于是便吩咐家丁分别去请东门虎邢置、南门豹奚宽壑、北门狼张金福前来商议对策,准备今晚一齐对付武松。不到两个时辰,虎、豹、狼三人俱都到来,西门豺蒋勃一一出迎,称兄道弟让进客厅,此间却多了一人,东门虎邢置介绍道:“这位兄弟名叫吕渊,人称摧花毒手,有着万夫不挡的本事,尤其轻功更叫一绝。吕渊兄弟在江南杭州犯了事被官府缉拿,故才到这里来投奔我们兄弟。”说道此处,又将豹、豺、狼三人向摧花毒手吕渊一一作了介绍。然后又道:“来,大家认识认识。”吕渊与豹、豺、狼四人相互拱手抱拳,互道一些久闻大名诸如此类的话,南门豹奚宽壑道:“吕渊兄弟放心,到在徐州这块地上就是咱们兄弟的天下,没有人敢拿你怎得!”
西门豺蒋勃道:“有吕兄这样的高人助阵,又何惧武松那厮!”道罢,让众人各自坐了,早有家丁送上茶来。蒋勃一面请他们四人吃茶,一面将如何与武松结仇,今日怎样下药毒武松不死,武松怎样寻上门来,如何同武松交手落败,怎样骗得武松放手,武松如何声言今晚还要再来,以及请众位兄弟前来的目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北门狼张金福道:“三哥放心,有我们五个兄弟合力,还怕武松那个狗头不成?兄弟我敢保证,武松那厮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是咱们兄弟五人的对手!”
东门虎邢置道:“话不是如此这般说,那武松既有打虎的本事,便不是一般的货色,我看咱们还是小心行事,商量一个对策,免得到时忙乱起来不好应付。”
北门狼张金福道:“哥哥今日怎得变得如此胆小起来,却长别人的志气,灭了自己的威风,那武松便是铁打的,又能捻出几颗钉来,何况我们兄弟五人乎?”
南门豹奚宽壑道:“老四你不要吵嚷,大哥说的也有道理,凡事计策好了,方能便宜行事,我看咱们不如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他这里一条计策说出,其他四人齐声叫好。计策已定,西门豺蒋勃急忙吩咐家丁按计划准备暂且不提。
却说行者武松回到客店,便躺在床上歇息,意要养足精神,待到天晚再去找西门豺蒋勃算账,不觉迷迷糊糊睡去,一觉醒来,已是日落西山,拿起戒刀起身出了客店,到在大街上寻了个酒店进去,一下吃了个半醉,出来后直奔五里墩蒋勃家去。到在蒋勃家门口,见大门敞开,也不言语竟直闯了进去,早有家丁持兵器围了上来。武松大喝道:“你们这些奴才少来送死,快叫蒋勃那个狗头出来!”家丁们哪肯退去?一个个仗兵刃向武松招呼过来。武松如何能把他们放在眼里?抖擞精神挥舞起两把戒刀,不几下便将这帮奴才打的东倒西歪、腿伤臂残。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大喝一声:“武松狗贼休要张狂,俺蒋勃在此!”话音未落,便有两个人跳将过来。但见这二人一人使枪,一人使的却是护手双钩。武松问:“你们二人谁是蒋勃?”
使护手双钩的人道:“老子便是你蒋大爷爷!”武松看时,却是白天自称管家的那人,当下心中之气便不打一处来,高声问道:“洒家与你有何冤仇,为何在酒里下毒害俺?”
蒋勃道:“到阎王老子那里一问你便知道了!”说罢,持双钩便向武松杀来。武松执戒刀相迎,使枪的那人也挺枪向武松刺了过来。武松毫无惧色,以一敌二,边杀边问:“你这厮又是何人?”
使枪的那人道:“我乃西门豹奚宽壑是也。”武松不再多问,舞动两把戒刀与二人杀在一处,但听枪刀相交乒乓作响,只见刀钩互碰火星四溅,三个人斗杀七、八个回合,奚宽壑、蒋勃便渐渐落败、节节后退,武松哪里肯放过他们,挥舞着戒刀穷追猛打,只杀到庭院里的一棵大树下面,却见奚宽壑、蒋勃二人往两下里一分,武松突然觉得脚下一空,扑通一声掉入到陷阱之中,两脚刚一着地,便用力上跃,想要跳将出来,谁知此时树上又落下一张绳网来,武松跃不上去,再次落入陷阱之内。但听外面一群人哈哈大笑,瞬间灯笼火把大亮,众家丁拿挠钩将武松钩将上来,虎、豹、豺、狼四人齐力将他按住,摧花毒手吕渊拿绳索将他绑缚了,就地捆在了跟前的大树上。北门狼张金福道:“二哥好计谋,没费多大劲便将武松这个狗头拿下了。”
西门豺蒋勃大骂道:“武松你这个贼配军,好个入娘贼,你也会有今天!你不是问大爷与你有何冤仇么?大爷我就是在孟州道被你这个狗头害死的蒋门神蒋忠之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大爷我到处寻你不到,今日你却自己送上门来,有道是有仇不报枉为人也。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大爷我这就送你到鬼门关上去!”说罢,举起护手双钩便要结果了武松的性命,但听东门虎邢置急忙喊道:“三弟且慢动手,哥哥有话要说。”西门豺蒋勃听到喊声,停住双钩,两眼只望着东门虎邢置。直到此时武松方才知道蒋勃便是蒋门神之子,当下不吭一声,任由他们所为。东门虎邢置道:“如此这样结果了他,岂不便宜了他这个狗头?这厮是官府通缉捉拿的要犯,明日咱们把他解到官府,料这个狗头也难逃一死,这样我等一来还能讨些赏钱,二来还能在徐州地面再树些威名,岂不是两全齐美?”
南门豹奚宽壑道:“对、对、大哥说的有理,三弟不要性急,再让武松这个狗头多活几日又有何妨?”
蒋勃道:“不行,既便是要把这个狗头送进官府,我也要先出出心中这口恶气!”道罢,命家丁拿皮鞭过来,接过鞭子,照着武松狠抽猛打起来,只打得累了方才住手。虎、豹、狼、毒四人又帮着叫骂一阵,然后才劝说蒋勃回屋。蒋勃命两个家丁在此看守武松,自和其他四害一同回到前厅吃酒。庆贺捉住武松之喜。那崔氏闻听已将武松拿住,便带这丫鬟掌灯前来,见了武松大骂不止,闹腾了半个多时辰,折腾的累了、够了,方才回房歇息。虎、豹、豺、狼、毒五人在前厅吃酒,一直吃到半夜,俱都觉得有些困了,这才停了筵宴,大伙儿一齐宿在蒋勃家中,一个个呼呼睡去。
武松被捆绑在大树上,想要用力挣脱,怎奈那绳索既粗又捆的牢固,费了许多劲却也挣脱不得。看守武松的两个家丁见别人俱都吃酒睡觉去了,自是埋怨武松连累了他们,骂骂咧咧,到了半夜,不免也磕头打盹起来。便在此时忽然两个黑影飞将过来,原来这两个黑影俱是身着黑衣的夜行人。但见这二人手持宝剑,飞身到在两个家丁近前,手起剑落,一剑一个,可怜这两个家丁还没闹清是怎么回事,便一命呜呼见了阎王。两个黑衣人到在武松跟前,举手示意不让武松声张,持剑割断绳索,架起武松跃墙而出。三个人离开是非之地,一口气跑了二里多路,这才慢了下来。武松道:“二位是何人,为甚前来救俺?”
一个黑衣人道:“武英雄且请放心,我俩绝不会害您,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请随我们二人到店中说话。”道罢,两个人继续搀扶着武松前行,不一会到在徐州城下,那城门早已关闭,一个黑衣人飞身跃上城墙,从上面丢下一条绳索来,另一个黑衣人在下面将绳索一端系在武松腰上,说了声:“您在下面用力往上纵跃,我俩在上面使劲把您拉上去。”道罢,也自飞身跃上城墙。武松轻功不如他们二人,只得听他们安排,待上面绳索一拉,两脚便用力上跃,上面二人顺势将武松扯了上去。三个人一同下了城墙,转大街,走小巷,到在一处大客店的院墙外面,武松轻功虽然不如两个黑衣人,小小客店院墙却还挡他不住。三个人越墙入院,悄悄摸进一间上房,里面亮着灯,早已有人在那里等候,武松看时,却是一位年轻女子。但见她生得:
乌云青丝遮双鬓,柳眉杏眼映桃腮。
樱桃小口点朱唇,不胖不瘦好身材。
箭袖紧衣裹玉体,金莲菊荷绣绒鞋。
丝绦宽带系娈腰,英姿飒爽女裙钗。
那女子道:“二位哥哥回来了,这位就是那个打虎的英雄么?”两个黑衣人点头道:“正是。”道罢,随即扯下蒙住半边脸的黑布,尔后便请武松坐下叙话。武松道:“请问三位侠士高姓大名,为了什么特地前来救俺?”
一个黑衣人道:“小弟姓徐名士瑛,外人送号展翅飞狐,曾祖钻山鼠徐庆,先祖白眉大侠山西雁徐良;这位兄弟名叫霹雳哪吒白冰,乃是锦毛鼠白玉堂、玉面小达摩白云瑞之后;这位贤妹名叫云里飞燕展凤瑶,她乃是大大有名的御猫南侠展昭之后。”
武松道:“原来三位俱是先前著名大侠的后人,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得识三位英豪真乃荣幸之至,今日又承救命之恩,更是感激异常,无以为报,请先受俺武松一拜。”道罢,便施礼作揖,正要下拜,徐士瑛、白冰二人慌忙拦阻道:“武英雄不必如此,我等都是江湖中人,用不得这般客套。”武松听他们这般说,便也不再多礼,仔细打量那徐士瑛,但见他生得:
两条黄眉如卧蚕,一双豹眼似明珠。
鼻若悬胆蜡染面,阔口银牙有侠骨。
霹雳哪吒白冰道:“大淫贼摧花毒手吕渊在杭州地面屡屡作案,对那年轻美貌女子俱是先奸后杀,一连害得二十几个女子性命。这吕渊轻功甚佳,拳脚功夫也甚了得,官府捕快拿他不住,我们兄妹三人受浙闽巡按和杭州知府之命,缉捕那摧花毒手吕渊,一直追逐到这徐州城中,探得这银淫贼已投靠徐州四害东门虎邢置门下,正要设法捉拿这厮,不料这厮已随邢置到了西门豺蒋勃家中,小弟暗随在后也到得贼窝,听得他们商议要害武兄,怎奈他们人多,小弟一人恐怕抵敌不过,不便出手,急忙回到店中找士瑛哥哥商议,哪知哥哥和凤瑶贤妹俱都不在店内,等他们回来,小弟把事情详情对他们说了,留凤瑶贤妹在店中守候,我与士瑛哥哥便急忙赶到蒋勃家门外,意要阻止提醒武兄小心他们的诡计,不料却还是晚了一步,武兄已经中计被他们捉住。我和哥哥商量着先不惊动他们,待他们俱都吃醉睡熟了,这才将武兄救了出来。白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武松边听边看这白冰生得:
美眉俊目漆点睛,嫩面皓齿口唇红。
风流倜傥潘安貌,当代英武俏罗成。
武松道:“如此说来,在那僻静小酒店飞镖打落在下手中毒酒杯者、也是三位侠士所为了?”
霹雳哪吒白冰道:“正是小弟。白日小弟适逢从那里经过,无意间听得蒋勃那厮强逼店小二下毒害人,故而掷出飞镖打落了武兄的酒杯。”武松听了更是感激不尽。云里飞燕展凤瑶道:“我们兄妹闻听武大哥打虎等英雄事迹已久,心中钦佩的了不得,总想拜识武大哥尊颜,却是机缘不够,始终不能得识,今日在此与武大哥相会,真乃我等幸甚,小妹幸甚。哎,我倒忘了。大家折腾了这大半夜,早就饿了吧?小妹早就将酒食预备好了。”说罢,便将酒食拿了出来。大家一看,却还丰盛。展翅飞狐徐士瑛道:“咱们一面吃酒一面商议,看看如何对付那五个狗贼?”大家齐声道好。若问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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