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武松大闹聚福楼 魏坚夜传子龙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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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有侠肝义胆,真正英雄好汉。
路见不平敢出拳,正是惩恶扬善。
扶弱救民危难,锄暴何惧险艰,
豪情壮举人称赞,美名千古流传。
却说赵彩凤在县衙大堂之上说到了“杀的到底是谁?把人头倒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么。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奴家丈夫急忙将人头倒了出来,居家人掌灯一看,一个是光棍汉子田留福的人头,另一个却是邻居二寡妇的人头,居家人当时便愣在当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没奈何,一家人这才商量着前来县衙报案,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居家做主,秉公而断,不要冤枉了我们全家才是,”说罢竟大哭了起来。
罗知县道:“赵彩凤你先不要啼哭,现在两个人头摆在这里,命案已经发生,你等放心,本县一定会秉公而断,到底如何?还要本县到现场勘察以后再处。”当下命人将杀人凶犯王留元暂且入监,又叫王留田叔嫂二人前面引路,自己亲带衙门差役来到大王庄勘察命案现场。到在王留元家中,走进堂屋一看,见一男一女两个浑身**的无头死尸,与王留元口述一致。命差役传来秋红姑娘问话,秋红所述也与王留田叙说的一般无二,于是便命衙差出去询访街坊四邻。经询访得知,二寡妇丧夫已久,平日里有快嘴好偷的毛病,就赵彩凤与他人私通的谣言也是她传说出来的,有人证实,她知道王留元出外干活夜间不回,赵彩凤回了娘家的事情。由此罗知县推断:当二寡妇得知王留元夫妇夜里不在家中,思想着王留田定会在自己屋内专致读书,于是夜里便到王留元家中入室行窃。而王留福得知秋红姑娘一个人在王留田家里,以借给毛驴添草为名,偷偷跑到王留田家中,意图**秋红姑娘。当他来到留田屋内,看看里面没人,便又悄悄地溜进堂屋,恰巧把正在偷窃的二寡妇堵在屋内。二寡妇当然不敢声张,因为屋内没有点灯,王留福错把二寡妇当成了秋红姑娘,所以二人便阴错阳差地成就了那苟且之事。此时正好王留元回来捉奸,当他听到屋内动静,心中大怒!也没弄个明白,便不问青红皂白地闪将入内,手持利斧,一斧一个结果了二人性命,然后又将人头割下,顺手拿起二人脱下的衣衫将两个人头包起,急匆匆赶到岳父家中理论。这便是王留元杀人的全部过程,可笑的是这一对狗男女到死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案情大白,罗知县命衙差将一干人等重新带回县衙大堂,当堂宣判:“王留福意图不轨,欲要**良家女子;二寡妇造谣生事,夜入民宅行窃,与王留福二人事成奸情,两人被杀乃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王留元不该听信谣言怀疑其妻,且又不问青红皂白杀死两条人命,重责三十大板,并罚其在县衙劳作半年,以加惩戒。王留福和二寡妇的人头与尸体对接,由王留元家中出资葬埋,二人家产变卖充公。秋红姑娘为此案抛头露面,名声有损,念她自幼儿与王留田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且两家又有婚约在先,本县愿为现成的媒人,将秋红姑娘嫁给王留田为妻,择日迎娶。姑念王留田无父无母,长兄为父,待王留元挨过板刑,放假七日,回去为兄弟操办婚事,七日后再回县衙劳作。本县如此判法,尔等众人心里可服么?”堂下众人心服口服并无异议,大家一齐叩谢青天大老爷,一场人命官司就此终结。正是:
为人处事莫弄巧,弄巧到时必成拙。
留福一时动淫念,淫念遭得没命活。
寡妇造谣又行窃,行窃阎王把命夺。
奉劝世人行正道,正道使你少蹉跎。
且说行者武松离开紫槐镇,一路奔南而行,天色将晚,方才来到泗水县城,寻得一家酒店进去,店掌柜迎上前来问道:“这位禅师爷是吃酒还是住店?”
武松道:“先吃酒,后住店。”道罢,来到一张空桌前坐下,要了一坛好酒,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菜肴,一个人独自吃饮起来。吃着吃着,但听对面桌上议论纷纷,这个说:“象这样的好官再到哪里去找?如今却要受那毛头小子的鸟气,真是没有天理了,我等真为罗大老爷气愤不平,恨不得去杀了那个毛头小子!”那个道:“气愤不平又有什么用?眼下罗青天这道坎过不去,恐怕丢官事小,闹不好还要连累家人性命。我等就是拼着身家性命不要,去杀了那个毛头小子,这样岂不是让罗大人更加脱不了干系?”武松听他们说的话有些因由,心想弄个明白,于是便凑上前去,唱个诺道:“几位施主,洒家适才无意中听得你们说话,什么青天大老爷,什么丢官事小还要连累家人,大伙儿因何为他愤儿不平,还有那毛头小子又是何人?”
年纪稍大点的食客道:“这位苦行禅师从外地来,你却不知我们这泗水县山穷地薄,前几任的县令都是些贪财害民的糊涂官,到了本县无不横征暴敛,搜刮民财,闹的百姓鸡犬不宁、苦不堪言。自从罗知县到任,百姓们总算盼来了一个好官。罗知县名叫罗廷昌,是个出了名的青天大老爷,他爱民如子,廉洁奉公,从不肯收受半点贿赂。”接着便把罗知县怎样有情有义,怎得不离不弃年迈丑陋之妻,如何审得大案奇案,如何带领百姓治理泗河水患等事对武松讲说一遍。
另一个食客道:“你说象这样的好官到哪里去找?谁知苍天无眼,好人却要受那些畜生的鸟气!前几天泗水县来了一个名叫杨鹏的毛头小子,是什么大奸臣杨戬的侄儿。那杨鹏见了罗知县耀武扬威,盛气凌人,说今年是蔡京蔡太师的六十大寿,蒙皇上恩准要普天大庆,责令罗知县在十日之内征集万两白银和一些古玩字画,为蔡太师祝寿,到时若是缴纳不出,定按抗令论处,轻者丢官,重者难保身家性命。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罗大人本是一个清官,到哪里去找这许多银子?他甘愿自己受难,也不愿向百姓摊派,眼看这十日期限已到,到时若交不出银子和古玩字画,罗大人岂不是脱不了这场劫难么?”听了他们的叙说,不由武松也对这罗大人肃然起敬起来。武松暗道:“如此一个好官我不救他,还有哪个会前来救他?如今象他这样的好官已经不多见了,救得一个好官就等于救得一方百姓。”想到此处,侠义心肠又起,当下问道:“杨鹏这毛头小子长得什么模样?经常出入在哪里,现住在何处?”
年纪大点的食客道:“这小子二十多岁年纪,是个小白脸儿,五尺多高的个头,穿戴鲜亮华贵,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很好辨认,这几日他正在四处游山玩水,夜里却住在馆驿之中。”听到此武松不再多问,回到自己桌前又吃了一会酒,这才找店掌柜要了一间上房进去安歇,躺在床上静思怎样对付杨鹏那厮才好,一刀将他杀了?不行,上面追查下来,罗知县肯定脱不了干系;将他暴打一顿?这样势必也会给罗知县带来麻烦。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这便如何是好?正在左右为难之际,突然想起紫槐镇何巧莲装鬼吓人的事来,学那巧莲姑娘装神弄鬼把他吓跑岂不是好?拿定主意,便放心入睡不提。
第二日,天大亮武松方才睡醒,起床后在店内吃过早饭,便到大街之上探询杨鹏消息,受百姓指点认得杨鹏模样。在百姓指引下,去了泗水馆驿周围踩过盘子,又在街上买了些乔装易容的物品,回到店中,一日无话。入夜,乔装易容已毕,但见:
银箍束发掩金面,鼻阔口方虎目圆。
络腮髯须长寸半,八尺体躯肩背宽。
臂长膀阔如貔貅,手若簸箕脚似船。
顶骨数珠项上挂,夺命戒刀腰中悬。
青绸直裰踏云靴,佛前尊者离西天。
当下武松不动声色地出了客店,绕道来到馆驿后面,听听里面没有动静,便翻墙入院,巧妙的避过巡夜差役,见一所大房里面灯火通明,悄悄摸将过去,附窗往里一看,见里面正是杨鹏那厮,但见他正与两个美妓嬉戏,武松“噌”的一声窜将过去,高念:“阿弥陀佛”,挺身站立在房屋当央。杨鹏见眼前突然站立一个高大金面尊者,心中着实有些害怕,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你是哪个,前、前、前来做甚?”
武松道:“吾乃如来佛祖驾前独行尊者,奉吾佛法旨特来警告尔等,泗水县乃吾佛修生养性之地,安能容你在此搜刮民财?罗廷昌知县乃佛祖莲花座前拈花童子化身,岂能容你随便欺辱?限尔等明日即刻离开泗水,永远不许再来叨扰这里的百姓!若不然,”说到此处,突然闪将过去一手用力捏住杨鹏的肩胛骨,另一手举掌将杨鹏面前的一张桌子击的粉碎。杨鹏的肩胛骨被武松捏住,疼的他嗷嗷直叫,大汗淋淋。馆驿中的差役闻声赶了过来,见是一个高大的金面尊神,一个个呆若木鸡,哪个还敢再动?武松接着道:“若不然定将尔等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那各种酷刑,永永不得托生!”杨鹏又疼又怕,诺声连连道:“小子绝不敢违背佛祖尊旨,明日一早便离开泗水县城,日后也绝不敢再来。”武松听他说了此话,方才松开了捏住他肩胛骨的手。当下不再多说,出得房门,几个纵跃便没了踪影。两个美妓缩在一旁,一直没敢出声,此时见武松去了,方才敢站起身来,杨鹏哪里还有心思再与她们嬉戏?当下便命人打发她们回去。这场惊吓只闹的杨鹏心惊胆颤,一夜都没有睡的安生,第二天天刚亮,便命人去给罗知县知会一声,再也不提要银子和古玩字画之事,连早饭都没有吃,便带领随从匆匆离开泗水而去。此事后被馆驿中的差役和两个妓女传开,泗水百姓都道是佛祖显灵,自此人人烧香礼佛,众人皆知罗知县是佛祖莲花座前拈花童子化身,由此对他更加敬重。
却说行者武松离开馆驿,悄悄回到客店,看看离天亮还早,和衣躺在床上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天色大亮。用过早饭,到大街之上探听,确认杨鹏已经离开泗水县,这才回转店中收拾行囊包裹,找店中掌柜结算了店钱,离开泗水县城,继续一路南行,不满两天的工夫,已到在滕州城中。这滕州周朝时便为滕国,城中繁华热闹,街面上店铺紧靠,牌匾高悬,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叫卖声、吆喝声混杂一片。快近晌午,武松肚中早有些饥渴,正待寻一处酒店打尖,霍然一座酒楼出现在武松面前。武松看那酒楼,但见门上匾牌高挂,匾牌上书“满意酒楼”四个大字,门两边挂一幅对联,上联是:“闻香驻马,八方客有兴且来;”下联写:“知味停车,四海宾满意而归。”你道这酒楼为何叫做“满意”二字?皆因这里的酒香、菜美、分量足,买卖公平,童叟无欺,不论食客提出任何要求,大都能够使其满意,故而才得了这个满意酒楼的名字。酒楼的大厨名叫于德发,他的烹调技艺不但高超,而且头脑灵活,能够根据食客的不同要求,做出许多新鲜花样的菜肴来。武松迈步进了酒楼,看看前厅大堂并不甚大,却是异常的干净,墙上画有豪饮李太白、雅斟陶渊明及刘伶醉卧等酒中八仙的画像,壁上还挂有许多名人字画。武松再看,见厅堂内座位大都已满,正在犹豫不定,早有伙计小二迎了上来。小二道:“这位苦行禅师请里面坐。”武松随小二指引到在里面一个空位上坐下。小二又道:“请问禅师爷要些什么酒菜?本小酒楼包你满意。”
武松道:“洒家要一只清炖肥鹅,四个红烧猪蹄髈,再来一盘油炸花生米,拣你们酒楼中最好的酒来上一坛。”小二答应一声去了,转眼便回来给武松送过一壶茶来。武松口中正渴,自倒了两盏茶吃了,不一会小二便送了酒菜过来。武松看那酒却是一坛花雕,启开坛封自筛了一碗,端起来品尝了一口,酒确是好酒,就是劲小了些。撕了一条鹅腿来吃,味道还不错,当下便放开怀畅饮起来。武松这里正在饮酒,但见从酒楼门外走进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人来,瘦的个高,胖的个矮,瘦的额头上有块黑痣,胖的却是满脸的络腮胡子,两个人身上俱都挎着腰刀。二人刚刚进得门来。伙计小二便笑脸迎了上去,道了声:“二位客官想吃些什么酒菜?本小酒楼包你满意。”
满脸络腮胡子的人大声道:“我们两个是慕名特意前来,今日却要几个别致的菜肴下酒,你们这里号称满意酒楼,不知是否能够做的出来?若是能够做的出来,并使我们两个满意,我们付给你十倍的价钱,如若是做它不出,或者不能使我们二人满意,那么对不起,休怪我俩无理,今日定要砸了你们这满意酒楼的招牌!”
伙计小二道:“不知二位客官都要些什么样的别致菜肴?说出来听听,或许本小酒楼能够做得出来,说不定还能让两位客官满意。”
额上有黑痣的人道:“你与我听好了,我要三个菜,一个是皮打皮;一个是皮靠皮;还有一个是皮里皮。”
满脸络腮胡子的人道:“我也要三个菜,不过都是些平常的菜。你记住了,一个是蒜苔炒肉丝;一个是光棍拌眼子;再要一个八斤重的水煮鸡蛋。”
伙计小二听了他们二人所点要的菜名,觉得确实有些蹊跷古怪,心中左右为难,可又不能说做它不了,当下向二人陪了个笑脸道:“二位客官请先坐一会儿,小子我去去就来。”道罢,急忙到里面厨间灶房,把他们二人的话和所要的几个菜名,给于德发大厨细说一遍。于大厨听了,思索片刻道:“第一个人所要的三个菜倒也不难做,第二个人要的三个菜我也能够做得出来,只不过是麻烦了些。这样吧,你先过去给他们泡上一壶好茶,让他们先吃茶等着,就说他们所要的几个菜须费些工夫,待我把菜做好了便给他们送过去。”小二答应一声回到前厅大堂,泡了一壶好茶给那二人,然后又把于大厨适才说的话复又对他们二人讲说一遍。额上有黑痣的那人道:“叫我们二人等一会不打紧,只是不能等的太久了。”
小二道:“请二位客官放心,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武松也觉得那二人所要的几个菜有些稀奇古怪,不由得好奇心起,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些什么菜肴?此时一坛花雕已经喝完,便摆手招呼伙计小二过来,。道:“这花雕味道不错,只是酒劲小了些,你再给我送一坛上好的高粱酒过来,到时一并付账。”小二答应一声去了,转眼便把一坛高粱酒送来。武松打开坛封继续饮酒暂且不提。
但说于德发大厨安排伙计小二去了之后,对厨下帮手们道:“蒜苔本不是什么稀罕的菜蔬,可眼下乃是末伏临秋的季节,这蒜苔却是难以寻找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其它的物品代替代。”他稍加思索了一会儿,便吩咐一个厨下帮手道:“你赶快到外面的高粱地中、去折一些嫩高粱莛儿回来。”那帮手答应一声去了。于大厨又叫自己的徒弟称了八斤鸡蛋出来,打开后把蛋清、蛋黄分别放在两处。吩咐另一个厨下帮手取一个牛尿泡过来,将它里里外外都清洗干净。牛尿泡俗称牛小肚,本身酒就是一道菜肴,于大厨将打开搅匀后的蛋黄倒在里面,接着又把绞打好的蛋清倒入其内,用细绳把牛尿泡的口子扎紧扎好,然后栓在一根长绳上,让人放入井底。此时那厨下帮手已折了许多嫩高粱莛儿回来,于大厨即刻把嫩高粱莛儿洗净切成段,浸泡在早已准备好的蒜泥中。自己又切了一些嫩藕片,放在锅内用沸水汆了一道,捞出来放在一边备用。当下又命帮手去烧一大锅沸水,然后亲自动手红烧了一盘猪尾巴;爆炒了一盘猪肚;凉拌了一盘猪耳朵。把浸泡在蒜泥中的嫩高粱莛儿取出来,合并炒了一盘肉丝,又用蒜泥浸泡过的高粱莛儿、配上汆好了的藕片,凉拌了一盘光棍拌眼子。最后叫人把灌了蛋清蛋黄的牛尿泡从井里提出来,放在烧开了的大锅沸水里面煮。那牛尿泡里的蛋清蛋黄在深井里冷冰了多时,突然又经沸水的猛热烫煮,蛋黄便自然地凝固在尿泡中间,蛋清却也正好包裹着蛋黄凝固在外面。待其煮熟后,捞出来放在冷水中冰凉,于大厨用快刀将牛尿泡一点一点的划开剥掉,如此这般一个八斤重的水煮鸡蛋便做好了。那二人所要的六个菜全部做完,伙计小二一并给他们端了过去。于大厨也跟着来到前厅大堂,开口对那二人道:“两位客官,你们看看这红烧猪尾皮打皮、爆炒猪肚皮里皮、凉拌猪耳皮靠皮,在下做的可对否?”
额上有黑痣的人连声道:“对、对,我要的就是这三道菜。”
于大厨接着又对另一人道:“这位客官你尝尝这蒜苔炒肉丝的味道可真?凉拌蒜苔藕片有光棍、又眼子对不对?还有这水煮鸡蛋要不要拿称来再称一称够不够份量?”满脸络腮胡子的人拿筷子夹起蒜苔炒肉丝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不由的连连点头称妙。那嫩高粱莛儿本来就似蒜苔模样,切成段后又经过蒜泥浸泡,他哪里能够吃得出真假来?凉拌蒜苔藕片就是他所要的光棍拌眼子。那么大的一个水煮鸡蛋放在那里,拿眼一看就知道足有八斤。当下便道:“称就不用称了,不过在下还想再要一道菜,不知大师傅还能否做得出来?若是还能够做出,我俩才真正服气。”

于大厨道:“客官还想要什么菜?说出名来,在下倒想试试。”
满脸络腮胡子的人道:“我要你活鸡现杀,在一盏茶的时间内炒出一盘鸡片来,不过,我们俩要亲眼看看你来做这道菜。”
于大厨道:“这又有何难?你们俩随我来吧。”说罢,转身回到里面的厨房灶间。那二人随后跟进,其他食客也纷纷过来观看。但见于大厨先把油锅放在灶上,然后抓起一只活鸡来,紧三把扯掉鸡胸脯的鸡毛,拿快道划开鸡胸脯上的鸡皮,两手扯住鸡皮往两边撕分开来,接着又拿起快刀,此时油锅已热,就见他一手托鸡,一手持刀,就象刀削面一样,“噌、噌”地往锅内削着鸡脯肉。削好后,又往锅内添加上各种佐配料,几个翻炒,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一盘爆炒鸡片便做好了,只把众人看得一个个目瞪口呆。伙计小二端起炒好了的鸡片,所有众人重新回到前厅大堂,于大厨道:“二位客官请品尝品尝在下炒的鸡片味道如何,可否满意,有没有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那二人连声道:“满意、满意,没有过时、没有过时。”
于大厨道:“既然二位都道满意,那么本小酒楼的招牌还要不要再砸了呢?”
额上有黑痣的人道:“岂敢、岂敢,要砸招牌只不过是一句戏言,我们两个对大师傅的厨技真的服气了,适才言语上多有冒犯,还请大师傅不必介意。”于大厨不再多说,“哼”的一声转身而去。那二人又叫小二送来一壶酒吃,周围的食客无不对他们议论纷纷,两个人觉得没趣,酒菜没吃几口便叫小二结账。伙计小二算了算,总共是一两七钱八分银子,按他们先前所说的十倍价钱计算,应收银十七两八钱,可小二并没有多收他们分文,还是要了他们一两七钱八分银子。他们二人也不争论,匆匆付了账银而去。此时武松也已吃饱喝足,叫过来小二结了账,起身离开酒楼,刚刚出得门来,忽然觉得腹下有些胀急,于是便到酒楼一旁的茅厕处去小解,但听从里面传出两个人的说话声来,听声音好似适才刚出酒楼的那两个人。只听一个道:“我们二人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个法儿刁难他们,本想借此砸了他们的招牌,不料竟没有将他们难住,咱们两个已收了人家的银子,如今却砸不了招牌,这便如何是好?若是将银子退还人家,岂不坏了咱们的名声?”另一人道:“已经到手的银子,哪里还有退还之理?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今夜咱们放它一把火,烧了他们的酒楼,来一个干脆彻底的,岂不更加省事?”先前说话的那人道:“哥哥说的是,今夜就按你说的办。”听到此,武松心中大怒!小解已毕,大喝一声:“你们这两个狗头给我滚将出来!”那二人听到喝声,从茅厕中跳将出来,看看武松,额上有黑痣的人道:“你这头陀在这里大声吆喝作甚?”
武松大骂道:“你们这两个入娘贼好没道理,人家满意酒楼又没有得罪尔等,尔等为何却要设法刁难人家,还要砸了人家的招牌?今日洒家看得明白,人家酒楼并没有多收尔等的银钱,你们两个狗头不思领情也就罢了,为何夜里还要去烧人家的酒楼?如此行径,两个连畜生都不如的混账东西!”满脸络腮胡子的人也大骂道:“你是哪里来的贼头陀?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管我们的闲事?”
武松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天下人管天下事,今日这事洒家管定了!”
络腮胡子道:“要管也得看看你有多大份量,只怕你没本事来管!”说罢,抽出腰刀只奔武松砍来。武松闪身躲过来势,挥拳相迎。额上有黑痣的人也持刀杀了过来,武松赤手空拳以一敌二,毫无惧色。但见他左右开攻,指东打西,鸳鸯腿、车轮腿连环使起,三个人风车般的杀在一处。街上行人见这里有人厮杀,不敢近前,一个个站立在远处呐喊观战。三个人斗杀了十几回合,武松本想以一双肉掌教训他们两个,不料他们二人却还有些本事,眼看再斗下去有些吃力,不得不掣出两把戒刀来,有了戒刀在手,如虎添翼,形势立变,不几下络腮胡子肩背之上便被武松划了一刀,额上有黑痣的人前来相救,也被武松一脚踢了个跟头。两个人起身再战,被武松左一刀、右一刀,如猫戏耗子一般杀的团团直转,不一会两个人身上又各被划中数刀。武松并不想杀了他们,两把戒刀高举轻落,若不然安还有他们的命在?两个人看看再杀也讨不了好去,干脆把刀一丢,跪在地上道:“禅师爷爷别杀了、别杀了,我们两个认栽了。”
武松道:“那好,既然你们认栽,我来问你们,你们必须据实回答,若有一句不实,洒家的这两柄戒刀可饶你们不得!”
络腮胡子道:“禅师爷爷有话便问,小子们不敢有半点隐瞒。”
武松道:“你们二人姓甚名谁,做何营生,受何人指使要砸人家满意酒楼的招牌,指使人又给了你们多少银子?”
额上有黑痣的人道:“小人姓谢名昆,人称黑日头;他叫赛张飞管涛,我们二人都是滕州飞虎帮的头目。是聚福楼的掌柜莫道安让我们去砸满意酒楼招牌的,莫道安共给我们二百两银子,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们二百两。”
武松又问:“这聚福楼在什么地方,那莫道安又是何许人也,他与满意酒楼有什么冤仇,却要你们去砸人家的招牌?”
黑日头谢昆继续道:“聚福楼就在这条街的前面不远处,是滕州城中最大的酒楼,莫道安是酒楼上的掌柜,今年四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稍微有些肥胖,他与满意酒楼并没有什么大的冤仇,只因他们酒楼上的食客有些稀少,买卖有些冷落不济,说是满意酒楼抢了他们的生意,有道是同行是冤家,所以这才花钱雇我们去砸满意酒楼招牌的,想以此坏了满意酒楼的名声,从而抢回一些食客来,若是满意酒楼的生意从此垮了,聚福楼的生意才能够自然的红火起来。”
武松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谢昆、管涛二人齐道:“小子们说的句句是实,如有半句虚假,甘愿死在禅师爷的刀下。”
武松道:“那好吧,洒家姑且信了你们,今日暂且饶了尔等,不过有句话尔等须要记住,日后不可再做祸害他人之事,倘若再多行不义,违背良心,祸害他人,让洒家知道了,就是在千里之外也定回来取了尔等性命!好了,你们去吧。”
谢、管二人齐道:“禅师爷请放心,小子们再也不敢了。”道罢,谢过武松不杀之恩,起身而去。围观的众人听了谢、管二人的叙说,无不大骂那聚福楼莫道安坏了良心。大伙儿见谢、管二人走了,也俱都各自散去。武松心中暗道:聚福楼买卖不济,不思如何改进自己的饭菜味道,反而要去砸了人家的招牌,这莫道安的良心看来有些不正,今天我若不出手教训他一下,日后必然还会再去祸害他人。想到此,按照适才谢昆指引的方向,竟奔聚福楼而去。到在聚福楼进去一看,见果然比满意酒楼大了许多,气派了不少,但里面的食客却是寥寥无几。武松寻了一个宽敞处的座位坐下,把戒刀“哐啷”一声放在桌上。伙计小二慌忙过来问道:“请问禅师爷要吃些什么酒菜?”
武松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问我?”
小二道:“小的是酒楼上的伙计,是专门来伺候您的。”
武松道:“凭你也配?还不快滚了过去,叫莫道安那个混账东西前来伺候洒家!”恰巧,此时莫道安正在柜台处,听得武松叫骂,心中大怒!正待发火,却见武松身材高大,又有戒刀放在桌上,知道是一个不好惹的善茬儿,当下慌忙来到武松跟前,笑脸道:“禅师爷休怒,在下便是莫道安,适才下人粗手笨脚,您老若是看着不顺眼,由在下亲来伺候便是,请问您老要吃些什么酒菜?”
武松道:“你先给洒家来上一盘红烧肉,再来一个清炖鲤鱼,拣你们酒楼最好的酒筛两碗过来。”莫道安答应一声去了,刚刚进去一小会儿,武松便大叫道:“你们酒楼的人都死绝了么,怎得如此这般慢?洒家都等出鸟来了!”莫道安慌忙跑了回来,气喘嘘嘘道:“禅师爷怎得如此性急,要烹制两个菜哪能会有这般快,请您老稍等片刻,一会儿就好。”道罢,复又转身去了。不多时,莫道安亲自端了酒菜过来,一盘一碗小心翼翼的放在武松面前。武松拿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来吃,那肉刚刚入口便吐将出来。骂道:“这肉都臭了,还敢拿给洒家来吃,你们这聚福楼人的良心都叫狗吃了么?尽赚这些不仁不义的昧心钱!”说罢,端起红烧肉盘子,当场摔了个粉碎。莫道安见状强压心中怒火,当下没敢吱声。武松又夹起一些鱼肉吃了道:“这鱼也不新鲜。”再端起一碗酒来喝,刚喝一口便喷将出来。大骂道:“这哪里是酒?分明是水。好你们这些入娘贼,怎得如此黑心?竟敢拿水来欺哄洒家!”莫道安再也按耐不住,开口骂道:“你是哪里来的贼头陀,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真乃欺人太甚!要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来呀,给我打!”说了声打,话音未落,挥拳便向武松面门打来。武松手里端着一碗酒尚未放下,见莫道安到了近前,便向他脸上泼去,只把莫道安泼了个满脸。酒楼里的一个伙计从后面扑将上来,武松顺手拿起桌上未出鞘的戒刀向后捣去,只听“哎喲”一声,正捣在那伙计的胸腹之上。酒楼中的七、八个人炒起家伙一齐向武松打来,武松毫无惧色,站起身来,风车般的挥舞着未出鞘的戒刀,闪展腾挪、指东打西、上下出击、左右开攻。其他几个食客见这边打了起来,俱都躲闪开去,站立在远处观瞧。但听酒楼内“乒乒、乓乓、哎哟、哎哟!”桌倒、椅烂、盘碎、碗破、人伤,只见饭菜酒水洒了个满地,整个前厅大堂一片狼藉。双方又打了一会儿,莫道安和酒楼中的七、八个伙计均被武松打的鼻青脸肿、东倒西歪,一个个趴在地上不肯起来。武松一个箭步奔上前去,劈手揪住莫道安,正要举拳再打,莫道安大叫道:“禅师爷且慢动手,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知本小酒楼何处得罪于您?小人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武松道:“尔等酒楼生意不济,就该设法提高饭菜质量,改进饭菜味口,降低饭菜的成本,怎得却花钱雇凶去砸人家满意酒楼的招牌?尔等昧着良心做出这等事来,如此多行不义,难道洒家还不该出手教训你们么?”
莫道安道:“应该、应该,禅师爷教训的是,都怨小人一时糊涂,错打了主意,还望禅师也饶过这一次,以后小人再也不敢了。”武松听了此话,方才放开揪住莫道安的手。莫道安又道:“请问禅师爷高名上姓?也好让小人记住这次教训。”
武松道:“你问洒家姓名作甚,难道日后还要找洒家寻仇不成?那谢昆、管涛二人早就被洒家打跑了,洒家今日既敢出手,就不怕尔等寻仇报复,告诉你们也无妨,景阳冈打虎的武松是也!尔等有本事尽管前来寻仇就是,俺武松随时奉陪!”
莫道安道:“原来是打虎的武英雄到此,小子们久闻您的大名,您的英雄事迹如雷贯耳,就是借给小人两个胆,也不敢找您寻仇报复。请您稍等片刻,待在下叫人把这里拾掇、拾掇,安排厨下重新烹炒几个精致的菜肴,也好给您赔礼道歉。”
武松道:“不必了,洒家已经吃过饭了,不过,有些话尔等却要记清了,洒家平日里最恨那些不平之事,今天只是对尔等的不义之举稍加惩戒,日后你们要是再做坏良心之事,倘若让俺武松知道了,再也不会轻饶!”莫道安及酒楼里的众伙计诺声连连,齐道不敢。武松不再多说,大摇大摆的离开聚福楼扬长而去。此事在滕州地面传开,大家对武松的侠义之举无不称颂,特别是满意酒楼的人更是感激至甚、传颂尤佳。
武松离开聚福楼,看看天色尚早,便出了滕州城,欲待再往前赶上一段路程,一口气走了七、八里路,只觉得身上有些疲累,便到在一棵大树下坐下歇息,谁知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这一觉只睡了一个多时辰方才醒来,起身继续行路,走着走着,突然脚下绊了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回头一看,见一个人躺在那里,武松正要发火,却见那人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那人急道:“你这头陀好没道理,大白天怎得不好生走路,我老人家有没得罪于你,为何惊了我的好梦,难道你没长眼睛么?”武松看时,却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叫花子,但见他:
虽然是蓬头垢面,难遮他目光如电。
耳目聪声音浑厚,四肢壮体魄康健。
外表看衣衫褴褛,臭叫花惹人讨厌。
有本事深藏不露,老前辈金爪魏坚。
武松当下躬身长揖唱了个肥诺,笑脸道:“都是我的不对,洒家给您老赔礼了。”
老叫花道:“光赔礼就行了么?我老人家正在睡梦中喝酒吃鸡,现在好梦被你惊醒,酒也没得喝了,鸡也没得吃了,腹中饥饿难忍,不行,你得包赔与我。”
武松道:“原来是老伯肚子饿了,这有何难?”说罢,从身上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老叫花道:“这些够您老喝酒吃鸡了吧?”
老叫花道:“你这年轻头陀好不懂事,我老花子若大年纪,肚子饿的咕咕作响,怎得有气力走这许多路去买?”
武松道:“老伯,您看天色不早,不如我搀了您咱们一同到前面镇上去吃,正好找个客店一并安歇。”
老叫花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老花子在这荒郊野外睡习惯了,住那客店又闷又热,人多吵杂,我却受它不了。你看这里既安静、又宽敞,凉风习习,喘口气都觉得新鲜。”武松没奈何,缠他不过,只好道:“既然如此,老伯您且在此等候,待晚辈到城中给您买回来便是。”
老叫花道:“不用走那么远的路到城中去买,由此往西二里路路旁便有个烧鸡铺子,那里的烧鸡可香的很。”武松应承一声,转身而去。只有二里路的路程,迈开大步不一会而便到。路旁果然有个飘着蓝布幌儿的烧鸡铺子,武松入内,一下子买了四只烧鸡出来,见临近还有个卖牛肉馒头的摊子,便又买了十个牛肉馒头,把烧鸡和牛肉馒头一并包了,又到对面铺子里买了两坛好酒抱起,快步返了回来。老叫花还在那里等候着,武松将酒放下,打开烧鸡牛肉包儿,席地而坐,两坛酒与老叫花一人一坛,喝着酒,吃着鸡叙谈起来。老叫花道:“你这年轻头陀不错,为人厚道,甚得我老叫花欢心,我来问你,今天晌午你在满意酒楼一旁,与飞虎帮谢昆、管涛那两个狗头打斗,使得好像是我师兄铁臂周仝的刀法,你可是我师兄铁臂周仝的徒弟?”
武松道:“晚辈机缘巧合曾与周仝老人家有过一面之缘,承蒙他老人家抬爱教得一套刀法,也是晚辈福分不够,并没有被他老人家收做徒弟。”
老叫花道:“这就是了,我师兄总共收了四个徒弟,大徒弟名叫玉麒麟卢俊义;二徒弟名叫史文恭,是一个不成器的东西;三徒弟名叫豹子头林冲,乃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听说遭大奸臣高俅陷害,已被逼上了水泊梁山;最近我师兄又收了一个名叫岳飞、岳鹏举的幼童作为关门弟子,这四个人我都认识,怪不得从来没有见过你。我来问你,你的刀法是我师兄铁臂周仝所教,那你的拳脚功夫又是从哪里学的?”
武松道:“晚辈曾在少林寺中练过八年。适才老伯口称铁臂周仝他老人家是您师兄,请问您老的高姓大名,如何称呼?”
老叫花道:“老花子我姓魏名坚,人称金爪,与我那师兄的绰号连在一起便是铁臂金爪。我的脾气天生闲散,不愿授徒,故到现在也没收得一个徒弟。对了,咱们二人说了这半天话,我却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武松道:“晚辈姓武,单名一个松字,人称行者的便是。”
金爪魏坚道:“什么,你叫武松?可是人们传说的在景阳冈上、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那个武松么?”
武松答道:“正是晚辈。”
魏坚道:“你的许多事儿我老叫花都曾听说过,敢做、敢为、敢当,好、好,你的脾气秉性我老叫花子喜欢,夜杀都监府,血溅鸳鸯楼,比我那林冲师侄又强了许多,来、来、我敬你一口。”说罢,抱起坛子大喝了一口。如此这般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饮酒,不一会,武松已将一坛酒喝了个干净。武松道:“魏老伯,您老慢慢饮酒,晚辈的酒已吃净了,现在可要吃馒头了。”
魏坚道:“老叫花知道你的酒量饭量都大,你把那些牛肉馒头都吃了,我有一只烧鸡已经足够了。”武松点头答应,拿起馒头一个接一个地吃将起来。此时魏坚也已吃饱喝足,一坛酒却没有喝完,便道:“这酒不错,不能糟蹋了。”说罢,从身上取下一个葫芦来,把剩下的酒倒了进去,然后一抹嘴接着道:“今日老叫花不能白吃你的,我师兄教了你一套刀法,我索性再教你一套剑法,你使的是刀,自己可以将这套剑法融合到刀法之中,刀剑二法合一,威力定可大增。”若问金爪魏坚传给武松什么剑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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