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章 鬼宅魇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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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情欣喜道:“那可是个宝贝,小情想请求主人一件事。”秦伤怀道:“什么?”小情伸手指卷住一缕头丝,楚楚可人道:“把那床上的魇魅女子送给小情嘛。”柳叶飞嗤的一笑,自言自语道:“果然物以类聚。”小情也不动气,期待地等待答复。秦伤怀道:“不就是个纸人嘛,要就拿去玩喽。”小情喜道:“多谢主人。”弯曲上身朝他拜了拜,露出些许狡黠道,“主人,可不一定的哦。”秦伤怀只觉上当,就听小情又道:“这样吧,明天太阳落山前你们先去搞定纸人,等晚上那女子出现,我亲自收了她。”
胡铁甲奇道:“啊?能收?”小情朝他抛了个媚眼道:“我收了有用,你得了折寿。”胡铁甲挠挠头,心道小情的媚眼功夫也当真勾魂夺魄。柳叶飞收起软剑道:“小妖精,那坟里有啥古怪?”小情绕着她转了两圈,蹙眉道:“没敢进去,无字碑上的镇墓兽瞪着我呐,不过我敢保证,下面必然有好东西。”说罢,她朝柳叶飞眨了眨眼,飘到半空道:“走了,明晚见,主人万福,长勿相忘。”化青烟而去,钻进柳叶飞发间的白玉簪里。
柳叶飞瞧她钻到自己头上,取下白玉簪冲着簪道:“小妖精敢对我抛媚眼,说话总说半句,什么好东西?”哪知那白玉簪“嗖”的一声,自行飞起来,**秦伤怀发间。秦伤怀呵呵笑道:“柳姑娘,明晚再说吧。”柳叶飞赌气一叹,望着洞外叫道:“啊呀,又要天亮了又一个晚上没睡好,都是你们害得!”脚下一弹一曲,嗖嗖跃了出去。胡铁甲跟着大呼道:“老大好功夫!”
转眼黎明,东方破晓日出。胡铁甲要请秦伤怀下山吃早茶,两人在山寨转了几圈不见柳叶飞,才听叹息鬼道:“老大已经下山去了。”两人下山进了幽明城,找地方吃饭喝茶。此时天刚刚亮,街市上冷冷清清,茶馆里人却不少,两人侧耳去听,就听还有人在谈论李家狗少的事,说是白鸡门的四大巫师不仅找回了狗少,还顺便替城里除了害,擒住了幽名古道上的匪首,匪首前日还在牢里畏罪自杀。
胡铁甲朝秦伤怀呵呵一笑,指了指自己道:“师父,我也死了。”秦伤怀笑而不答,朝茶馆外张望,只听茶客接着说那狗少,说狗少回来后失魂落魄状如疯癫,李圈钱重金请白鸡门的四大弟子继续替他招魂、安魂,这几日李家可热闹,天天吹吹打打,排场甚大,可据说还没什么效果。有人道:“这李家狗少估计是没几天了,那山贼将他整成这样,也算为咱幽明城除了一害,一害除一害,不知谁来把咱城里最大一害那狗县令给除了,如此这里便是朗朗乾坤了。”边上人道:“你们可知道,就前天晚上,狗县令的八姨太又生了,八姨太以前是窑子里的主秀,号称‘幽明第一小蛮腰,寻遍百里无人骑’,嗨,身子那么弱居然还生了龙凤胎,你说神不神?”还有人道:“神啥?神的是接生的冯稳婆,听说她不知从哪求来几句接生神咒,这才保狗官母子平安,还保管生儿子,这两天她可出名了,接生费从二两抬高到二十两,家里门槛都快被人踩烂了…”
胡铁甲气得一拍桌子,低声道:“师父,这稳婆太可恶,买了你的咒不算,连功劳都抢去算在自己头上,那十两银子太便宜她了!”秦伤怀悠悠一叹,目光倏然一怔,对面裁衣铺里走出个人。胡铁甲也是看到,惊喜道:“师娘!”就见柳叶飞怀里捧着两件衣服,匆匆走进对面一家客栈。胡铁甲一拉秦伤怀道:“走,找师娘去。”秦伤怀摇头道:“不,咱们还是先回寨子去。”胡铁甲诧异道:“啊?不找她?”秦伤怀笑道:“柳姑娘在你寨里两天,澡都没地方洗,人家姑娘家爱干净,我们别去打搅她了。”胡铁甲“啊呀”一声,伸出大拇指钦佩道:“师父就是师父,太善解人意,太洞悉人心了。”
两人离开茶馆,不敢在城里多逗留,出城上山。这两日幽名古道封锁的消息撤了,叹息鬼等人也不出来寻山,山道上已有零星的商旅走动。两人瞧着前后无人,才溜进草丛回到山寨里,胡铁甲笑道:“咱不做山贼了,回家却还搞得跟贼似的。”秦伤怀抬了抬双臂道:“浑身疼,我找地方睡觉去,晚上还有事呢。”胡铁甲兴奋道:“是是,师父快去休息,徒儿也睡一觉,晚上咱去大干一场。”秦伤怀皱了皱眉,心笑道:这话耳熟,白鸡门四大弟子那天去对付狼叔也这么说。
又是睡觉,秦伤怀醒来时,已是将近黄昏,说也奇怪,睡醒了身上也不疼了,出门就见胡铁甲和柳叶飞在寨子平台上朝自己招手。胡铁甲穿了件崭新的袍子,和游侠差不多,神气活现。等他来到近前,柳叶飞又取出套衣裳道:“这是给你的,快换了身上这件,破破烂烂和乞丐一样,以后出门丢我的人。”胡铁甲甩了甩自己的新袍子,乐呵呵道:“师父,原来老大是给咱们买的衣服。”柳叶飞奇道:“怎么?你们知道我买衣服?”胡铁甲道:“那是,咱师父能掐会算,早料到了。”
柳叶飞一瞪秦伤怀,心知这绝不可能。秦伤怀接过新衣边换边道:“没,我们早上去城里喝茶,瞧见你从裁衣铺捧衣服出来。”柳叶飞嗔道:“好啊,去喝茶不叫我,看见我也不招呼我。”胡铁甲道:“不是,我们早上找你,叹息鬼说你已经下山,我看见你说要叫你,师父说你爱干净找客栈洗澡,这才没打搅。”柳叶飞瞟了瞟秦伤怀,忽地眼前一亮道:“呦,换上这身衣裳还真几分人样了。”胡铁甲道:“哇,师父这套装束,简直是仙风道骨,尽显大师风范。”柳叶飞道:“别瞎说,什么大师风范,不道貌岸然就不错了。”
秦伤怀呵呵傻笑,抬头望天道:“不早了,咱们还有活要干呢。”胡铁甲伸左手从袍子里抽出把短锤,伸右手从袍子里抽出青龙刀道:“早准备好了,就等师父一声号令,我们就杀进鬼宅!”秦伤怀左右瞧了瞧道:“十三鬼他们呢?”胡铁甲道:“我叫他们下山贩点货,咱不做强盗,总得谋生。”秦伤怀伸手道:“锤子给我。”胡铁甲愣了愣,递过短锤。秦伤怀这才接手掂了掂,呵呵笑道:“还是你来吧。”柳叶飞轻嗤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走啦。”胡铁甲左手锤,右手刀紧跟道:“我师父可比书生厉害多了。”柳叶飞回头朝秦伤怀眨眼笑道:“书生已是抬举他了,他才比文盲多识几个字。”秦伤怀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双手空空才是他的最爱,三人不等天黑日落,又一次进入山洞,直奔鬼宅而去。

再次进入山谷,落日余晖,斜阳正在。柳叶飞来到古宅前,一脚踹塌了石骷髅塔道:“叫你们装神弄鬼!”石骷髅滚了一地。胡铁甲抡起短锤砸碎几个,三人进入宅门只见那床架子依旧摆在原位,丝毫不见了昨晚的温柔旖旎。柳叶飞站在门旁道:“就是这,给我砸!”胡铁甲天神膂力极大,才一锤就将青砖墙砸个窟窿,碎砖落地,两人同时叫道:“找到了!”柳叶飞从碎砖中捡起一片青衣纸人,纸人手持钢刀,正是无头。柳叶飞拎着纸人道:“嘿嘿,叫你偷袭我。”手掌握拢,将纸人捏成个团道,“继续。”胡铁甲轰的一锤,门旁的第二个纸人落地。秦伤怀指点昨日所在,胡铁甲这边一锤,那边一脚,墙开砖裂,转眼就将余下两个纸人悉数找到。
柳叶飞晃亮了手中火折道:“烧了。”胡铁甲烧了两个,忽道:“师父,这纸人咱将来是不是有用?”这一句反倒提醒了秦伤怀,心道:常言道有备无患。若是能化敌为友,供自己驱使,岂不是更好。他瞧了瞧柳叶飞,柳叶飞移开火折,似乎并不反对,便道:“好,另外两个你收起来,等会问问小情如何使用。”胡铁甲惊喜道:“给我?师父是给我吗?”秦伤怀道:“不给你,还给谁?”胡铁甲小心翼翼收起青衣纸人,朝秦伤怀恭敬抱拳道:“徒儿多谢师父。”
秦伤怀朝外望道:“就快天黑了。”三人围到床前,再次打量这床,古朴破旧,尽显岁月沧桑,床头钩挂锈迹斑驳,头尾床板上镶嵌的铜镜照出人影一片模糊,几处浮雕之处红漆早已脱落,显然经人经常抚摸,有些磨损。胡铁甲摁住床板摇了几下,咯吱声宛若昨夜。就听山谷里琴音声震,胡铁甲不由后退两步道:“出来了!”屋顶天窗外一道红光射入,映亮了整座床架,那床焕然间如同拥有了生命,漆彩鲜艳,钩挂如新,铜镜清明,蝉翼纱帐徐徐从天而降,悬挂在床顶遮住四周。
倏然一阵烟雾升腾。秦伤怀、胡铁甲、柳叶飞朝后再退,柳叶飞握着剑柄,胡铁甲紧了紧双手的刀、锤,三人皆是直愣愣地瞧着床上。烟雾之中,那女子缓缓显出身形,却是一改昨日似水柔情、千般妩媚,转而睁开幽怨哀怜的眼睛,蜷缩着如玉般的身子,凄凉地瞧着床外,眼神空洞无神,又似乎预感到了厄运,静静等待。
片刻间,床前人影晃动,小情显出身形,回头朝秦伤怀眨眼浅笑,绕着床转了几圈,停在床边指着一处隔板道:“就是这,轻轻切开。”胡铁甲看了看自己左右手,皆是重兵器。柳叶飞掏出一枚飞镖,朝那隔板处一捅一转,就听床上女子一声古怪的叹息,即欢愉,又带着几缕哀怨。隔板裂开,小情早已双手捧在下方,就见一个两寸长的白色物件跌落出来。转瞬间,床上的一切归于平寂,仿佛盛宴收场,万籁寂静,唯有月光洒落,宅子里却显得诡异起来。
柳叶飞晃亮火折,三人聚到小情身边,胡铁甲迫不及待道:“啥玩样?”小情将那东西捧到众人面前,乃是一枚如白玉般的石雕女,石雕女卧姿平躺,通体洁白无暇一丝不挂,双手掩在下身私处,头发乌黑,自然的贴在胸前背后,胸前两点极小的殷红鲜艳如血,身上纹理曲线光滑曼妙,简直就是鬼斧神工,比那石碑上的辟邪更显得惟妙惟肖,活灵活现,传神入微。胡铁甲禁不住道:“真漂亮,确实是好东西。”柳叶飞道:“这是玉雕?”
小情摇头道:“不是玉,玉本是辟邪之物,不能用做魇魅物的材料,这是传说中制作魇魅石俑的极品石材‘他山石’,‘他山石’的石脉据说只有一条,自古都由皇家控制,石脉中的石矿质地柔软通透,可塑性强,颜色千变万化,这块原本就是罕见的稀世珍品,天然的有白、黑、红三色构成,被技艺高超的工匠雕成女体,又经巫师施咒,已不是一般工匠所能使用的。”胡铁甲惊道:“这也是皇家的东西?”小情笑道:“差不多。”秦伤怀道:“你早就知道这是好东西,所以自己想要。”
小情嘻嘻笑道:“其实小情生前也有一方‘他山石’的印章,爱不释手,死后却不知所踪,没能做为陪葬,所以昨晚猜到这可能会是,就提前向主人要了。且主人你看,这石雕女还有其他秘密。”三人又是一奇,就见小情翻过石雕女,露出她背面,背面竟然镂空,里面嵌着一卷泛黄的纸条。小情小心倒出纸条,展开见纸上有字,轻轻念道:“他乡寂寞冷,深宫独自寒,彻夜吟,孤芳谁人赏?”念完放在掌心。秦伤怀凑近去瞧,四句诗笔触娟秀细腻,肯定是女子的笔迹。
柳叶飞道:“这是什么意思?”小情道:“这便是石雕女的灵魂。”柳叶飞朝胡、秦两人一望,奇道:“灵魂?她到底是什么?”小情神秘笑道:“从这诗里小情大胆推测,诗的作者肯定是寂寞的深宫女子,无人怜爱只能夜夜自慰欢愉,而且她极有可能还是宫里巫术高明的女巫,得到这石雕女之后制成魇魅之物,将石雕女变成另一个自己,将自己的心事和苦衷转移给她,却不知向谁传递和倾诉,所以最后才问道‘孤芳谁人赏?’由此可见,她也是个渴望得到,却无人给予的可怜人。”
三人听她说完,各自沉思片刻。胡铁甲道:“小情姐姐,你老说佩服佩服,就是佩服她这个?”小情妩媚一笑,瞥了瞥柳叶飞道:“柳姑娘在此,我可说不得,也不敢说,你要想知道,咱们私下交流。”不等胡铁甲说话,柳叶飞叫道:“又来了,又来了,你们怎么都没个正经的,满脑子男盗女娼!”小情笑道:“正是正是,我不否认生前是娼,而胡小哥在认识你们之前,不也是强盗吗?”胡铁甲挠头道:“我遇上师父和老大之后决定洗心革面、改邪归正了。”小情朝他眨眨眼道:“难道我不是吗?”她说完这话,猛然间神情骤变,朝门外回头道:“有鬼!”门外,散落遍地的石骷髅一阵不安地滚动,地面缓缓隆起,有东西破土而出低声吼吠,朝屋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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