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章 求子良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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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求子良方
牢头开打牢门,拽住秦伤怀的镣铐锁链道:“出来。”秦伤怀道:“干吗?深更半夜要过堂?”牢头冷笑道:“谁那么好精神,跟我走!”抖了抖锁链要强拖。胡铁甲吼道:“放开我师父,得罪了他叫你全家死光光!”这话还真管用,牢头脸色好不惶恐,语气缓和道:“我家老爷的师爷要见你。”
秦伤怀还是不走,横道:“见我做什么?”牢头似乎忽然拿秦伤怀没办法,放开锁链无奈道:“好好,你等着,我叫师爷亲自来和你说。”说完转身出去,牢门铁门都不关。胡铁甲喜道:“师父。”朝那门使了个眼色。秦伤怀心道:这不会是个陷阱吧。犹豫半天没挪步。
外头脚步声响,牢头带着个师爷模样的人进来,恭敬道:“刘师爷,这便是了,我要不在外面候着。”刘师爷点点头道:而瞧着秦伤怀。秦伤怀也正瞧他,只觉这人神情似笑非笑,满脸油滑,还真是块师爷的料。刘师爷呵呵一笑,略带几分仰慕道:“这位就是秦巫了吧?”
秦伤怀眉头微皱,真不知怎么回答。只听胡铁甲哈哈大笑道:“师父,狗官知道你的厉害,派人讲和来了。”刘师爷目光一转,瞥了瞥胡铁甲。门外牢头冲进来道:“要不要把这强盗拉出去?”刘师爷缓缓摇头道:“秦巫,咱们开门见山,说话不弯不绕如何?”秦伤怀淡淡道:“这般最好。”
刘师爷道:“好,我是受我家幽明城县太爷张老爷之托,有求于你。”秦伤怀心道:求我什么?疑惑道:“何事?”刘师爷道:“我家老爷年过半百,三妻四妾却膝下无子,恰逢今晚八姨太分娩在即,可请来的稳婆却说八姨太身体虚弱,府里凶光烁烁,恐有血光之灾。老爷心忧八姨太的安危,更是盼子心切,听闻秦巫在此,特派我来请秦巫前去做法禳灾,一求八姨太平安无事,二求能喜得贵子,不知秦巫意下如何?”
秦伤怀一声沉吟,心道:找我保母子平安,当我是观音菩萨了,这怎么能成,刚想一口回绝。胡铁甲又笑道:“哈哈,这种小事,我师父不费吹灰之力!”刘师爷大喜道:“好,如若我家老爷能心想事成,母子如愿平安,他已承诺,定替秦巫销案洗冤,另赠黄金百两,外建生祠,供养秦巫。”秦伤怀顿时心惊道:黄金百两!耳边小情道:“主人,好机会啊,叫他出去,咱们商量对策。”
秦伤怀道:“刘师爷,你先出去片刻,让我占算占算。”刘师爷道:“好好,我在门外静候佳音。”恭恭敬敬退出牢门。胡铁甲叫道:“不许**,否则卦便不灵!”刘师爷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待他出去。小情显出身形咯咯笑道:“主人,占算占算是什么意思?”秦伤怀笑道:“小时候听算卦人说的,小情,你说是好机会,我该怎么办?”
小情道:“翻书啊,你不是有《灵山巫术大全》,现在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待会出去唬弄几下,说不定那八姨太就生儿子,就母子平安,你到时无罪释放,得金百两,风风光光一举两得,何乐不为?”秦伤怀忐忑道:“这样也行?”小情眨眼浅笑,贴着秦伤怀的耳边小声道:“主人,要做巫师,实践便是最好的学习,你说是不?”
秦伤怀点点头,耳边痒痒的,不由地目光一转和小情对望一瞬,她的眼神,竟是如此。小情移形一转,催促道:“主人,时间不多,快快看书。”秦伤怀翻开目录,找到分娩催产和求子的章节,略略翻读,篇幅极长。正看没几条,铁门外似有匆忙的脚步声,片刻刘师爷急道:“秦巫,八姨太难产,你占算的可有结果。”小情道:“来不及了,快答应他,立刻就去。”秦伤怀高声道:“行了,快带我去。”
铁门打开,刘师爷道:“结果如何?”秦伤怀望着手中镣铐道:“天机不可泄漏。”刘师爷高呼道:“牢头,快来开锁。”牢头上前卸下镣铐。秦伤怀道:“把我徒弟也带上。”牢头一怔,却不敢开。秦伤怀又道:“人随我去,镣铐不开。”牢头朝刘师爷询了个眼色,打开胡铁甲的牢门。胡铁甲大喜道:“徒儿愿为师父效犬马之劳。”秦伤怀朝外走道:“刘师爷,速速头前带路,产庐何在?”
刘师爷和牢头面面相觑,刘师爷道:“什么产庐?”秦伤怀脸色微沉道:“你家八姨太产子临盆,难道不另设产庐?”刘师爷脸色难看道:“我们,我们不懂啊。”秦伤怀冷哼一声喝道:“愚昧!”说话间已走出大牢,又道,“此刻人在何处?”刘师爷急奔几步道:“大师快随我来。”秦伤怀点点头,忽地凑近胡铁甲小声道:“不许多说一句废话,见机行事!”胡铁甲嗯了一声。刘师爷前面引路,忽道:“秦巫,咱丑话说在前面,你们两人皆是死囚要犯,我家老爷网开一面有求于你,若你施法灵验,一切好说,倘若你徒有虚名,别怪我家老爷不给你机会!”秦伤怀嘿嘿冷笑道:“不就是求子嘛。”
两人随刘师爷穿过几道门廊,老远就听女子撕心裂肺,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呻吟。秦伤怀深吸口气,心道:一切听天由命吧。三人走进一座院落,只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头来回踱步,抬头见刘师爷来了,大喜道:“巫师请来了?”刘师爷道:“这位就是了。”县太爷上下瞧了瞧秦伤怀,不悦道:“你是巫师?”神情中极是不信,这年纪轻轻的家伙会是高明的巫师。
秦伤怀见他如此态度,微微笑道:“老爷若不信我,我这就回死牢去。”转身就要走。刘师爷急忙拽住他,望向县太爷道:“老爷,人不可貌相,就让他姑且一试。”忽听屋里女子大叫道:“老爷救命啊,救命啊,我不想活了!”县太爷急得直跺脚,唤道:“我的心肝宝贝再忍耐一下,我已请来巫术为你做法。”实在是别无他路,朝秦伤怀央求道:“行行行,你要如何施法?”
秦伤怀朝前迈步,想进屋子瞧瞧,可心道:女子生产,自己进去瞧什么,又不是稳婆又不是大夫的。这还犹豫,屋门一开,稳婆冲出来汗淋淋道:“老爷,老爷我没办法了,巫师在哪?快叫他施法。”县太爷睥睨秦伤怀,稳婆一瞧是个穿死囚服的年轻人也是愣住。秦伤怀不愿进屋,转身道:“夫人用什么褥子?”稳婆道:“当然是最软最好最贵的。”秦伤怀摇头道:“换成草席,我这还有咒语一条,替夫人铺席之人连诵三遍。”
县太爷一指院外家丁道:“快去拿草席。”一指刘师爷道,“笔墨伺候,记下咒语。”一指稳婆道,“你去铺席念咒,念错一字,杖责三十!”稳婆一听,吓得双腿发抖。刘师爷飞速取来纸笔道:“巫师请讲。”秦伤怀毫不顾忌,拿出《灵山巫术大全》读道:“铁阳铁阳,非公当是王。一言得之铜,二言得之铁,母子相共,左王后西王母,前朱雀后玄武,仙人玉女来此护我,诸恶魅魉莫近来触。急急如律令!此乃‘禁坐草法’。”他读的不快,刘师爷飞速记下,递给稳婆,此时拿草席的家丁也已赶来,稳婆接过咒语、草席却是一步三回头,瞧着秦伤怀。

秦伤怀道:“老爷,现速命奴婢将门、窗、瓮、瓶、釜、盒、匣屋中凡一切有盖之类物品全部打开,此揭盖通气之术,可促使夫人生产通畅。”县太爷一听立刻叫道:“开,开,全部打开!”刘师爷也跟着安排人手,院外奴婢丫鬟进来一排。秦伤怀朝刘师爷道:“师爷,找支红笔写‘语忘敬遗’四字于黄纸上,贴于夫人卧床对面,令其口念四字不歇。”刘师爷隐约记得这“语忘”、“敬遗”乃是传说中使妇女难产的恶鬼,此时一听恍然大悟,心道:这巫师果然厉害。转身照办。
秦伤怀还觉不够,朝县太爷道:“大人,命人取夫人平时所穿衣物速将家中灶头灶口盖严;命人将大人平时所穿衣服覆盖井口,此乃‘神验’‘神良’之法。”县太爷转身招呼家丁道:“快来,照做照做。”秦伤怀此时一看,院里屋内一片忙碌景象,门窗全开,屋里一览无遗,稳婆还在念咒铺席,七八名丫鬟翻箱倒柜开盖。刘师爷写完“语忘敬遗”正嘱咐丫鬟带进去。秦伤怀点了点头,心道:催产之术自己就记住这些,可那求子之术,还一点没看,心里着急,偷偷翻书,佯装念道:“天灵灵、地灵灵、水灵灵、火灵灵,西天王母又显灵,幽明城里再停停,县老爷家里要添丁。”
才翻几页,忽然就听屋里稳婆惊呼道:“生啦生啦,夫人生啦!”县太爷叫道:“男的女的?”稳婆声音一萎道:“没把的…”县太爷沉吼一声,转身楸住秦伤怀,怒目圆睁道:“你没给我求儿子?我添什么丁!”秦伤怀背后汗如雨下,猛然又听屋里稳婆尖叫道:“还有一个啊,还有一个,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老爷有把了!快快,快取热水来!”县太爷哭笑不得心道:老爷没把,哪来那么多娃?瞬间容颜大悦,仰天大笑,倏然又道:“夫人怎么样?夫人怎么样?”稳婆道:“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县太爷长吁口气,满心欢喜,转头一瞧秦伤怀,见他也是如释重负,长长嘘气,乐呵呵道:“大师,请去书房稍待片刻,我马上就来。”
刘师爷满脸堆笑,更是敬畏道:“两位,这边请。”将秦伤怀和胡铁甲引入书房,命人送上茶点道:“两位大师,我还要去处理些琐事,此地稍等。”秦伤怀点头道:“去吧。”只觉自己此刻浑身湿透,别人家生个儿子,他却湿了一身。胡铁甲扑通又给秦伤怀跪下磕头道:“师父,师父,徒儿赞美之词再多也尽是虚妄,今日亲眼目睹,你一定要收我为徒,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秦伤怀只觉头大,挠挠头,就听身后有人咯咯轻笑道:“胡铁甲,你师父的神通才露出九牛一毛,你要学得可太多了。”秦伤怀回头道:“小情你…”胡铁甲道:“是是,弟子哪怕学到胡子花白,也学不完。”小情点头一笑,凑近秦伤怀耳边道:“主人,你表演的真像,你一进院子我就钻到她八姨太肚子里去看,早就是龙凤胎了,被你一番折腾总算是生了,产后那她身子太虚,我使了个凝血咒,保她不死。”秦伤怀眉头一皱,说不出的别扭,心道:难道这事早就注定?
思量间,屋外人还未到声已传道:“神啊,神啊,真是神啊。老夫前半生本不全信什么巫觋之道,今日见到大师做法,道理相通,效果卓然,可谓奇迹,佩服佩服。”县太爷满面春风走了进来,朝秦伤怀躬身一拜道,“多谢大师。”秦伤怀本想起身谦逊,可转念道:功劳并非自己求得,有什么可夸赞的,仅是微微一笑道:“天意难违。”县太爷道:“谦虚,太谦虚了,明明是巫师神通广大,绝地天通,还假托天意,佩服佩服。”
秦伤怀只得苦笑,自己几时想过假托天意,不过老天还真是帮忙。县太爷拍拍手道:“进来!”刘师爷走了进来,手捧托盘,摆满金条。县太爷道:“这便是我所承诺之礼,此外秦巫在福来县犯案,在本县落网,押解其间在牢中畏罪,烧的只剩骸骨一堆,尸首不日送回福来县,而逐县传递的通缉公文也不再派发,一月之内便可销案,秦巫可高枕无忧。”秦伤怀心道:原来这样也行。瞧着金灿灿的金条,心头总觉不安,这乃不义之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此敛财非他所愿。
县太爷说完,摆了摆威仪道:“来啊,趁夜将秦巫送出府衙,死囚胡铁甲押回死牢,明日城外问斩!”进来两名衙役就要押走胡铁甲。秦伤怀道:“且慢!”县太爷道:“大师还有何吩咐?”秦伤怀道:“这人乃是我的徒弟,一时糊涂上山落草,怪我管教不严,能否请张老爷网开一面,法外施恩,饶过他这一回。”县太爷和刘师爷互望一眼,啧啧为难道:“大师有所不知,这胡铁甲乃是九县通缉的要犯,罪大恶极,恶行罄竹难书…”胡铁甲一听这话,简直是子虚乌有之事,刚要替自己申辩,衙役一把将他嘴捂住,摁倒在地。
县太爷接着道:“虽然是重犯,要放了却也不难。”他有意无意取出一根金条道,“九县县令和我都有交情,私交虽在,可这表面上总需打点打点,只是这费用…,唉,大师你也瞧见,我家八房姨太,才得一子,将来生活开支,将来上京赶考,将来入阁拜相,都需要花费金钱…,实在是力不从心啊。”秦伤怀一听已是明了,心道:天下果然没白吃的午餐。嘿嘿笑道:“张老爷不必担心,这百两黄金就当替我徒儿打点的费用了,你也只需说他在死牢之中被我杀了,一同烧成白骨。”
县太爷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快放了,快放了。”胡铁甲跃起身就想喝骂,被秦伤怀及时拦住,朝县太爷和刘师爷一拱手道:“老爷喜得贵子,我们两位也不便深夜搅扰,就此告辞。”县太爷点头道:“刘师爷送客。”刘师爷将金条送还张老爷手中,摆手道:“两位大师这边请。”衙役上前卸了胡铁甲的镣铐。刘师爷一路送至前院县衙,取回两人衣物,快到门外,刘师爷拉着秦伤怀道:“大师且慢。”曲膝就给秦伤怀跪下道,“大师可千万不要迁怒我家老爷,如他所说,我家老爷家大业大,中年得子,一生寄托就在于此,请你体谅他一番苦心,也是迫不得已。”
秦伤怀懒得去听,急于出去找柳叶飞,便道:“区区百两黄金我还不放在眼里,就算是替我自己积德行善,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善恶到头终有报,上天眷顾让他中年得子,不要辜负了上天的眷顾,老天爷啊,举头三尺有神明。”说完转身朝胡铁甲道,“我们走。”刘师爷半天才爬起来,反复琢磨秦伤怀的话,立刻回去一字一句的回禀。张县令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道:“他,他这话什么意思?”刘师爷道:“老爷,他可是真是高人呐,咱为了少爷好,是不是真要收敛收敛了?”张县令一坐下,瞧瞧桌上黄金,抬头望天喃喃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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