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章 牢狱之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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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铁甲顿时一脸惊惶,心道自己的确太吵,想认错又不敢说话,只得啪啪抽了自己两嘴巴,缩到角落里不出声了。秦伤怀心笑道:这人还真是听话。转而朝四周观望,除了一扇碗口大的小窗,皆是厚重石墙和粗木栅栏,摇了摇栅栏纹丝不动。唉声一叹,靠墙而坐,心里一片迷茫,刚才捕头已说自己是福来县的头号杀人犯,可见尤五四的尸体已被发现,抓不到尤三九,自己就得背着黑锅。想到这,他取出竹签道:“狼叔,狼叔!”没反映,又道,“知女,知女!”还是没反映,再道,“红斑狼,红斑狼!”等了半天,狼叔根本没出现。
秦伤怀心道:好你个狼叔,我大难临头,你又跑了。侧头一瞧,对面胡铁甲瞪大眼睛正瞧着,挠挠头道:“师父,狼叔去哪了?”秦伤怀没好气道:“大难临头各自飞!”胡铁甲敲打栅栏道:“靠!真不讲义气!”秦伤怀也不理他,捏着白玉簪,抬头看窗外,离日落还有段工夫,心道小情必也召不出来。唯独剩下空钱袋和那本《灵山巫术大全》,捧起书来,又是感慨万千,心道:一切皆是为你啊。胡乱翻看,想找找有啥能让自己出去的,正翻着,只听对面传来咚咚声。
秦伤怀一瞧,胡铁甲正朝自己磕头,不由道:“你又干什么?”胡铁甲一脸严肃道:“师父果然不同凡响,言行举止出人意表,非常人所能企及,今日见师父倒读经书,更叫弟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只能磕头跪拜。”秦伤怀心道:倒读经书?翻过书一瞧,果然,自己的确倒着在看,只是说也奇怪,书倒着里面的字却是正的,这怎么回事?想了想顿时悟道:万毕观这书必是成批刊印,这一册恰好错版了。他轻嗤一声,瞧着胡铁甲道:“兄弟,看你能说会道,口才不错,昨晚怎么就把‘风流倜傥’念成‘风流傥倜’了?”
胡铁甲赶紧摆手道:“不不,折煞弟子了,弟子怎么敢和师父‘兄弟’相称。至于昨晚之事…我不是故意说错,想博得姑…想博狼叔一笑嘛。”秦伤怀笑道:“呵呵,原来如此,你既念过书,身体又壮,做什么强盗,不会谋份好差事踏踏实实做点事,赚点安心钱。”胡铁甲道:“唉,弟子这事可说来话长喽,想当初…”他三字才开口,就听死牢门咣铛一开,衙役喝道:“秦伤怀,有人探监!”
门外走进一人,长袍裹身头戴巨帽,整个脸遮的严严实实,牢头跟着要进来,那人伸出皓腕递上银子。牢头和颜悦色道:“姑娘,时间不多,这可是死牢…”那人道:“我明白,劳烦差役大哥了。”衙役转身出去关上铁门。还不等那人说话,胡铁甲磕头道:“弟子拜见西天王母娘娘,呵呵,师娘好。”来人正是柳叶飞,她揭开帽子朝牢门踢了脚道:“我当是谁?死一边去!”胡铁甲道:“遵命。”又是缩到牢房角落。
柳叶飞朝秦伤怀嫣然笑道:“坐牢还蛮开心的嘛,有个徒弟陪着。”秦伤怀见是她来,心情早好,也笑道:“是啊,可惜没你陪着。”柳叶飞哼道:“呸,想得美!这下可好了,你也不用赚钱了,每天吃喝不愁,等死喽。”秦伤怀摸了摸后脑勺,满不在乎道:“生亦何哀,死亦何妨。”柳叶飞靠近低声道:“好啦,我可不是来还和你斗嘴的,有什么对策吗?”秦伤怀摇摇头。柳叶飞道:“狼叔呢?小妖精呢?”
秦伤怀道:“狼叔不理我,小情时间没到呢。”柳叶飞朝铁门那瞧了瞧,道:“我刚才进来时留意观察了一下,防范不是很严密。我想好了,等会我去幽明古道找你徒弟的手下分批下山,乔装进城,晚上你招那小妖精出来看她有什么计策,然后来通知我,若要劫狱我们里应外合,大干一场。”还不等秦伤怀露出惊诧的神情,对面胡铁甲轻喝道:“好,痛痛快快大干一场!”柳叶飞瞪了他一眼道:“闭嘴!”胡铁甲咧嘴一笑,满脸兴奋。
秦伤怀沉息叹道:“还有其他解决办法吗?我可不想一辈子逃亡。”柳叶飞无奈道:“是啊,所以那是下下之策,这是大牢,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说话间,铁门外牢头道:“姑娘,该走了。”柳叶飞凝望着秦伤怀,终是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拉过秦伤怀的手道:“这个给你。我就住在咱们吃饭的地方,叫‘天宝美食阁’。”说罢起身朝外道,“开门。”铁门开启,柳叶飞带上帽子随衙役走了。
秦伤怀摊开掌心,柳叶飞交给他的赫然正是胡铁甲那枚蟾蜍辟兵符。胡铁甲见是自己的宝贝,叫了一声道:“师父,这下你总肯收我了吧。”秦伤怀捏着那蟾蜍辟兵符端详道:“凭什么?”胡铁甲道:“虽然这符对师父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却曾经是我的命根子,如今我的命根子辗转交到师父手中,那就算是我给师父的拜师礼了。”秦伤怀哼了一声,甩手就想把符还给他,转念道:不行,他有了这符就做强盗,若我还给他,不是继续助纣为虐。这才道:“这蛤蟆符真是你从…从什么山上得来的?”
胡铁甲脸色一窘,转而愈发敬畏道:“师父,在你如此神通面前徒儿已完全没什么可以隐瞒的,徒儿的确在小灵山学巫两年,可被驱逐下山时除了道听途说,什么也没学到。无奈落草为寇,这辟兵符乃是我第一次劫道的战利品。”秦伤怀奇道:“哦?战利品?”胡铁甲得意道:“这符的来源徒儿可是一清二楚,此符又名‘肉芝’,乃万岁蟾蜍,头上有角,颔下有丹书八字再重。以五月五日日中时取之,阴干百日,以其左足画地,即为流水;带其左手于身,辟百兵;若敌人射己者,弓弩矢皆反还自向也。”
秦伤怀一听心道:这家伙还真知道不少,两年学巫果然不虚。又问道:“‘左足画地,即为流水’什么意思?”胡铁甲道:“这个徒儿不知,生怕用它左足画地,它自化成流水,我岂不是失了宝物。”秦伤怀又道:“你说‘左手于身辟百兵’,你怎么挂在裤裆里?”胡铁甲呵呵笑道:“我喜欢裸露上身,又不想让人瞧见神符,后来试了次,原来挂在裤裆里一样辟百兵。”忽又神秘兮兮道,“而且挂在裤裆那,还有其他神效哦。”秦伤怀冷冷一笑道:“那咒语怎么念的?”胡铁甲道:“嗨,什么咒语,我自己编的,没咒一样管用。师父,您别瞧这枚‘五彩缠丝辟百兵符’黑漆漆的不起眼,其实颔下有八字的蛤蟆在巫师手中用途广泛,能辟兵、能解缚、能求雨,效用奇大,真是个宝啊。”

秦伤怀道:“是嘛,那我就带着玩玩。”说着就要系在左臂上。胡铁甲道:“师父,神符有灵性,换了主人佩戴,你可要替它开光。”秦伤怀道:“怎么开?”胡铁甲道:“据徒儿所知的有五种:其一最简单,置于温水清洗,洗净抚摸其目曰:‘今后我乃尔主。’;其二置于大江大河中洗涤;其三置于屋顶之上,吸取日月菁华;其四置于灵物神像旁吸取灵气;其五便是交给道行高深的巫师,将其开光。今日师父得了灵符,想必不需开光,灵符自愿便跟随师父了。”
秦伤怀心笑道:这家伙还真会拍马屁,而且还真懂,不如再问问。想到这道:“那我再问你,如今这大牢之中,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们安全脱身?”胡铁甲喜道:“师父这是在考我吗?好好,我想想,我想想。”闭眼皱眉,片刻即道,“‘坐在立亡’、‘移形易貌’。”秦伤怀道:“怎么讲?”说着翻开《灵山巫术大全》找。就听胡铁甲道:“所谓‘坐在立亡’,是指自己的形体突然消失在众人面前,据说此时隐身者或仍在众人之中,或已升于云霄之上,入于九地之下。所谓‘移形易貌’,是指巫师突然改变本来形象,以草木、动物、水火或者老人、小儿、妇人等变幻莫测的面貌出现。古时称‘隐沦之道’或‘隐形变化’,不知师父修的是哪种?”秦伤怀嗯嗯点头,却不回答。
胡铁甲道:“师父吞服过‘大隐符’?”见秦伤怀摇头,又道,“那师父有‘蛇足散’或者怀揣‘离母之草’、‘隐身草’?”秦伤怀还是摇头。胡铁甲倒吸口气道:“难道师父主攻的是‘移形易貌’?难道师父会传说中最高深的‘白虎七变法’?”秦伤怀一翻页,正巧瞥见“白虎七变法”,心道:什么高深,连我这初级书上都有记载。默念道:于三月三日杀白虎取其头皮与生驼血、虎血、紫绶、履组、流萍混合,当日入土,其后长草结子如麻,再种则草、子皆形变,连种七次,变换七形,最后得子合之,亦能移形易貌,飞沉在意。秦伤怀呵呵一笑,心道:这不胡说八道嘛。
胡铁甲见他轻笑,额头上汗都下来,心道:难道是师父讥笑自己孤陋寡闻。眉头紧皱又想了想道:“对了,曾经有人和我提起一本‘上清境秘法’中不传之秘《太上丹道精隐地八术》,八术分别是藏形匿影、乘虚御空、隐沦飞宵、出有入无、飞灵八方、解形遁变、回辰转玄、隐景儛天。此术由‘太上玉晨高圣君’从‘九玄’处学得,又过七千年才传给太极真人,授法时盟誓‘口口相授,不得妄传,子不示父,臣不奉君。’难道师父学的就是这不传之秘。”
秦伤怀翻过这页,又是不屑一笑,心道:什么‘不传之秘’,《太上丹道精隐地八术》我这也有,查阅第一条,正是藏形匿影:立春之日,平旦时分,坐屋东北角,闭目冥想紫气东北艮位降,笼罩四野。良久,紫气化九色麒麟兽,叩齿三十六通咒曰…。秦伤怀一见有咒情不自禁小声念道:“回元变影,晚晖幽兰,覆我紫墙,藏我金城,与气混合,莫显我形。”接着往下瞧,九次咽气,睁开眼睛,便觉云气消散,最后服用“灵飞玉符”,修炼一年,即可隐没形体。
秦伤怀心道:灵飞玉符?修炼一年?这怎么搞?还往下瞧,那胡铁甲又是大呼道:“师父,你这是不是在传授我高深咒语?我记下了,我记下了!”秦伤怀瞧了他一眼,就见他瞬间脸色大变,盯着自己目瞪口呆。秦伤怀低头一瞧,自己身侧有团紫气升腾,缓缓绕着他旋转。稍顷,紫气幻化成一张玲珑的女子脸庞,媚眼星眨道:“主人,小情来也。”秦伤怀长吁口气,还以为自己真练成“藏形匿影”,召来紫气将自己隐形了,朝窗外看去,果然早已是夜色朦胧,问道:“小情,今天可有什么妙计救我脱险?”
小情哀怨叹息,绕着秦伤怀转了圈道:“主人若是招出我全身,我只要附体于你,别说这区区石墙,就算皇宫大内我也带你穿得,可现在奴婢只有上半身,若是附体,主人也只有上半身能出去。”秦伤怀道:“上半身出去有什么用?”小情莞尔道:“让你上半身出去放放风。”秦伤怀笑道:“我可不想再吓死条人命,说真的可有办法?”小情蹙眉摇头道:“你要越狱还真没办法。”
秦伤怀不甘道:“真的没有?”小情托腮道:“记得小情生前接过一客,此人可谓是天生的才智卓绝,他哥哥在京城含冤入天牢,三十日后便要斩首,他周密计划了十五日,在京城故意犯下大案,同样被投入天牢,结果就在行刑前最后一天,携同他哥哥和一伙天牢死囚不可思议的越狱成功,当时震惊朝野,可说是一件奇闻。”胡铁甲惊道:“怎么逃的?用什么巫术?”小情道:“不用巫术啊,他找到天牢的图纸,寻到最薄弱的环节,挖地道出去的。”秦伤怀和胡铁甲同时叫道:“挖地道?”两人瞧着自己脚下,胡铁甲央求道:“师父,你别考验我了,直接施个法带我走吧。”
秦伤怀苦恼道:“那你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胡铁甲抓耳挠腮,忽然道:“还有‘偶像祝诅术’!师父雕两个人偶,一个是我一个是你,咱们潜逃出狱,人偶变成我们的模样,到时秋后问斩,咱们就此消案,神不知鬼不觉。”小情耸肩一笑,飘出秦伤怀的牢房,飘进他的牢房道:“秋后你们人头落地,刽子手一看是两截桃枝,全国上下重金悬赏,就算逃到阴曹地府,都有人揪你们出来。你可知当年那对越狱兄弟和死囚的下场?”
胡铁甲道:“被抓了?”小情道:“据说越狱之后,京城派出大批巫家高手追踪,几个死囚有的负隅顽抗立毙当场,有的被押解回京,至于那对兄弟可谓是传言纷纷,只可惜那时我不幸死了,后来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你们要越狱,就得有一整套完备的计划,让别人要抓要找无从下手,那才叫高明。”胡铁甲脸色僵硬道:“师父,你总不成是进来陪徒弟一起坐以待毙的吧?”秦伤怀呵呵一笑,瞧了瞧小情,心道:或许还真就是的。就在此刻,死牢铁门再度开启,外面有人道:“秦伤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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