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章 牢狱之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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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牢狱之灾
台上那大汉表演完了绝技,兴奋异常,大声道:“娘子,你瞧官人我厉不厉害,不仅如此,我厉害的地方还多得很,今晚你若答应嫁给我,我全用在你身上。”他提了提腰下虎皮短裤,将胸脯拍得嗙嗙响道:“娘子,我敢保证,你这压寨夫人也做不了几日,我正召集人马,三月之后,率兄弟们杀进幽明城,宰了那狗官,咱们占城为王,你就是城主夫人,待到来年,咱们揭竿而起直指京城,杀进皇宫,剁了狗皇帝,你就是皇后,哈哈哈。”他一阵肆意地狂笑,台下众山贼也是山呼万岁。
就这时,有个山贼大呼小叫道:“老大老大,有人有人来挑我们寨子啦!”那大汉铜眼一瞪,朝左右道:“你们两个,先保护夫人回去。”台上两山贼恭恭敬敬将白衣女子搀扶出了平台。大汉目送三人走远,只觉扫兴,怒喝道:“谁那么大胆,来了多少人马?”山贼伸出两指道:“就俩,一男一女,男的自称是云游的巫师。”大汉怪叫道:“那女的呢?”山贼摇头道:“没说。”大汉深吸口气,心道:若是一般绿林草莽、寻常官兵我倒不怕,可这巫师。他心头忐忑,见众人正等他回话,鼓气道:“请上来!”手提一把青龙刀,横在胸前,却也威风凛凛。
台下众山贼分开两边,只见一男一女不急不缓走到台下,正是秦伤怀和柳叶飞。大汉高呼道:“来者何人?”秦伤怀微微笑道:“云游众生的小巫而已。”大汉道:“来我山寨有何贵干?”秦伤怀道:“原本只是救人,可方才听你口出狂言,心有不安。”大汉咬了咬牙,真想抽自己嘴巴,他几时想过造反,也就是刚才一时兴起胡说八道,却让这巫师听见,心道:这巫师来者不善,定要拿住我去向官府邀功,这一战事关生死。顿时咆哮道:“废话少讲,有什么巫术咒法尽管使出来!”青龙刀微微抖动,寒芒四射,心却恼道:好歹学过两年巫,没想到会有巫师找上门来,早知做些预备,输赢孰难预料。
秦伤怀点头淡然道:“本巫上山之前占卜一卦,知你身怀辟兵符,百兵不伤。而我粗通降神之术,今日召唤西天王母来战,专破于你!”大汉一听背后已是汗流浃背,心道:我的娘啊,召神降鬼召唤西天王母,这哪是云游的巫师,简直就是个上巫了。今天豁出去了,好歹见识见识西天王母。他冷笑一声道:“操,西天王母,我还原始天尊呢。天下百兵莫敢伤我,呸呸呸。”唾罢,拿青龙刀朝胸前直砍,留下道道白痕。
秦伤怀浅笑如故,踏前一步朝两边道:“闲杂人等退避三舍,本巫不伤无辜。”众山贼面面相觑,真有一多半朝后退了几步。秦伤怀双手合十,朝东南西北各拜了三拜,用的还是狼叔那一套,高声念道:“天灵灵、地灵灵,水灵灵、火灵灵,西天王母要显灵,路过幽明停一停,专破强人辟百兵。急急如律令!”那大汉一听,心道:什么咒,从没听过?就听秦伤怀连续念了三遍,最后一遍摇头晃脑,如癫如狂,又忽然来了一句:“聂小情!”柳叶飞忽地嘿嘿嘿嘿一阵冷笑,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朝天直翻白眼。顷刻之后,凝定心神,眼中蓝光绽放,瞪了大汉一眼道:“西王母面前,小鬼敢挡?”说话间,上半身倏然膨胀了数倍,真如天神一般。
那大汉看得目瞪口呆,几乎傻了。只觉得肩头一震,那西王母已飞上台来,挺剑刺中他左肩,他心喜道:没破啊!顿时胆子大了几分,青龙刀呼呼施展,连环三刀。那西王母动也不动,三刀全部砍入她体内。大汉霎时愣住,浑身发毛,西王母身子仿佛水做,刀砍上去不但不见血肉,反而抽不出来。柳叶飞脸上显出怪异的笑容,手中长剑摇摆,大汉只觉下身一凉,虎皮短裤掉了下来。
柳叶飞朝下瞧去,大汉的虎皮短裤里还有内裤,只是内裤外吊着一只黑漆漆用五彩丝缠绕的蟾蜍,只听耳中小情道:“就是这个。小心!有人偷袭主人!”柳叶飞单手不由自主朝后甩了出去,两枚飞镖分别划破两人手腕,正是撒尿山贼和营帐山贼,两人偷袭秦伤怀,早已叫小情看见。镗镗两声,两人手中单刀落地。秦伤怀语气微沉道:“你们想死?”两山贼吓得面无人色,捂着手腕朝后退,跪地磕头道:“大巫饶命,大巫饶命。”
台上,大汉灵符见光,抽刀不回只得弃刀,可眼底剑光划过,蟾蜍应声落地被西王母吸到手中,剑光又晃,在自己胸前划了个叉,他大叫一声,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柳叶飞架剑在他颈上,高呼道:“生擒匪首!”众喽啰一瞧这情形,树倒猢狲散,哗啦一下四散奔逃。柳叶飞朝秦伤怀招了招手,剑指大汉道:“起来。”秦伤怀找来根绳子将他双手捆在背后。那大汉此时对秦伤怀已是敬若神明,敬畏道:“今日败在大巫手下,不枉此生,只叹自己学巫不精,用心不诚。”
秦伤怀瞧了瞧他,想笑又不敢笑。那大汉也是识趣,领着两人朝山寨后的山洞走,才到洞口就见刚才护送夫人的两名山贼横在地上,胸前两个大窟窿,已是气绝多时。三人各自奇怪,忽听山洞里隐约传来呻吟声,竟是个男的,呻吟里竟是淫邪。柳叶飞蹙眉朝后躲,秦伤怀和大汉奔进山洞,就见那白衣女子正从一名裸的男子身上站起,甩了甩长发,走到秦伤怀面前道:“我脸上还有斑吗?”声音一下转成低沉的男声。秦伤怀借着月色一瞧,果然正是狼叔,且她脸上的红斑消失不见,摇头诧异道:“没了。”这可吓得那大汉直冒冷汗,惊惶失措道:“你…你是男的?”
狼叔嘿嘿一笑,走回男子身前,忽地撕裂白衣,转瞬变成狼形,朝他一声长啸。男子愣了半晌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呼,吓得肝胆俱裂,口吐白沫,躺在地上直抽。狼叔冷笑数声,抓起他就要啃,忽听柳叶飞道:“狼叔不要啊,这家伙值三百两。”狼叔回头一瞧,甩手将李家狗少丢到柳叶飞脚下,直奔大汉道:“风流淌涕?你是不是还想娶我?”大汉吓得面如白纸,连摇头都不会了。狼叔微微张嘴,柳叶飞又道:“这个值两百!”狼叔道:“到底哪个能吃?”目光刷得瞄向秦伤怀。秦伤怀挠头道:“最好一个都别吃。”小情从柳叶飞身上一晃而出,拍手笑道:“狼叔,真有你的,你是女儿身,要除守宫砂最好的法子就是找男子交合,也叫这狗少倒霉,遇上你了。”
狼叔扫了狗少一眼道:“这种人,来一个我灭一个,今天看在钱的份上,饶他狗命,不过他已经是白痴了,生不如死。”说罢,朝秦伤怀道,“没事别烦我,我去也。”狼头朝前撞去,进入秦伤怀怀里的竹签中。小情也道:“天要亮了。主人万福,长勿相忘。”化作青烟没入柳叶飞发间的白玉簪里。
那大汉瞧这情景,扑通就给秦伤怀跪下磕头道:“大巫,大巫,我胡铁甲今生能见到你这样的高人简直是三生有幸、祖宗积德,你…您别为了区区二百两将我交给狗官,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伺候您老鞍前马后…”柳叶飞哈哈笑道:“他根本就…”忽地闭嘴,心道:好险,差点把实话抖出来,转而道:“胡铁甲,你先把那狗少背着,我们下山再说。”胡铁甲巴不得讨好讨好,言听计从,虽然双手被缚,可用脚尖一挑,就将李家狗少挑到背上,狗少此时三魂七魄吓飞了一半,身子更轻。
秦伤怀朝柳叶飞点点头,他四人到了前方营帐,放了那家丁,家丁一瞧自家少主这般模样急道:“少主人怎么啦?”柳叶飞道:“他见鬼了。”家丁双眼瞪大,又见山寨大王亲自背着,不敢多问。此时旭日东升,一行人走在幽名古道上,秦伤怀笑道:“柳姑娘,那五百两银子,总有我一半吧。”柳叶飞瞟了他一眼道:“考虑考虑。”秦伤怀还想和她说话,倏然见她目光一寒,幽明古道上“嗖嗖嗖嗖”窜上几条人影,转眼已到了秦伤怀等人身前。

正是白鸡门的四名弟子,他四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那家丁身上,接着瞧见胡铁甲背负的人,皆是喜上眉梢。其中一人冷冷扫过秦伤怀和柳叶飞道:“青荷白藕黄犬叫,髯奴青牛仙人跳,金鸡一啼天下白,不知君悟谁家道?”柳叶飞心道:这分明是对方在询问自己是那派的人,是青牛还是黄犬?她瞧了瞧秦伤怀,霎时心沉道:这家伙还不如我知道。秦伤怀挠挠头道:“我们,我们就走这条道,我家小舅子昨夜发了羊癫疯,这不大清早找人背着去幽明城找大夫嘛。”
那四人彼此一瞧,其中有人嘿嘿笑道:“既然不是同道中人那我们也不必客气,明人不做暗事,这李家狗少值三百两大家心知肚明,你们有本事探听到消息,有本事救他出来,却没本事去收钱,留下狗少,我们不为难你们。”秦伤怀见柳叶飞愁眉不展似也有些无奈。对方有人指那家丁道:“我们是你家李圈钱老爷重金聘来的巫师,如今救出你家少主,你去背来,功劳有你一份。”
那家丁瞧这架势早就明了,明摆着那四个倚仗人多势众要黑吃黑,两边都不敢得罪,慢慢走到胡铁甲身边。胡铁甲怒道:“怎么?你们想黑吃黑!”白鸡门的四人齐齐冷笑。胡铁甲回头瞅着秦伤怀,却听柳叶飞道:“给他们吧。”胡铁甲此时心念着要留在秦伤怀身边,不敢违逆,将狗少朝地上一抛道:“给你!”家丁连声称谢,扶起少主。
白鸡门四人见轻易到手,其中一人道:“好,识实务者为俊杰,和我们白鸡作对的有几个有好下场。”四人带着家丁和狗少转身才走出几步,其中有人忽然回头,目光犀利地盯着胡铁甲,惊呼道:“大哥,这家伙是另外一张官榜上的匪首,也值二百两。”那大哥喜道:“天赐横财,你们几个去架他过来。”另外三人上来就要抓胡铁甲。胡铁甲那肯乖乖就范,双肩摇晃将上来的两人撞开,回头叫道:“大师救我!”秦伤怀眉头一皱,只觉心里难过,苦不堪言。
胡铁甲见他这样,又叫道:“弟子甘愿做牛做…”“马”字还没说出口,后脑被人重重一击,顿时不省人事。白鸡门两名弟子架着他就走,剩下那人满是鄙夷地扫了秦伤怀一眼,古怪道:“大师…”一行人转眼下山,离开了秦伤怀的视线,他浑身泄气,真想锤胸顿足、双脚跳,可转而只是长长一叹,这也是天意,天意使然,谁叫自己没本事对付那四个人,回头望着柳叶飞,双手一摊道:“五百两没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柳叶飞神秘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秦伤怀不明其意,可就这时,四周的草木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柳叶飞抽出腰中剑叱道:“都给我出来!树倒猢狲散,你们这群喽啰还想怎样?”草丛中出来的正是以撒尿山贼和营帐山贼为首的一群山贼,他俩人腕上缠着绷带齐齐朝秦伤怀跪下磕头道:“大师,大师,你收不了我们老大,索性把我们收了吧,咱们也甘愿做牛做马,鞍前马后的伺候您和西天王母娘娘…”柳叶飞忍不住轻笑一声,瞧着秦伤怀道:“大师,你看这如何是好?”
秦伤怀笑道:“要不我占山为王,做你们大王,让西天王母娘娘做压寨夫人,你们说好不好?”群山贼齐齐点头道:“好好好。”可人人又都瞧见柳叶飞转瞬凶神恶煞的神情,转而齐齐摇头道:“大师说笑,大师说笑了。”秦伤怀偷偷一瞧柳叶飞,见她不知是气还是羞,满脸彤红,忽然一剑指来道:“姓秦的,你说什么?”秦伤怀抱头大叫,扭身就跑。柳叶飞提剑就追,两人一前一后径直跑下山,快到城门外,秦伤怀实在跑不动,回头朝柳叶飞道:“好了,山贼没追来。”柳叶飞一剑指着他鼻子道:“又占我便宜!”秦伤怀边喘边笑道:“我又没说我是玉皇大帝,怎么占你便宜?”柳叶飞道:“可,可你要我…做你压寨夫人!”秦伤怀摇头叫屈道:“可我还不是没当上山大王嘛。”柳叶飞噗哧一笑,收起剑道:“就你这熊样加穷样,连做喽啰都不够格。”
秦伤怀呵呵一笑,总算对付过去,摸摸肚子道:“闹了一宿,肚子又叫了,走走,进城吃东西去。”柳叶飞双手怀抱道:“呦呦,昨天在贼窝里拣到钱了?要请我吃饭。”秦伤怀拎出破钱袋,倒出最后二两银子道:“不多,还二两,咱一人一两总能吃饱了吧。”柳叶飞出手极快,抢过那二两银子满脸幸福道:“够了够了。”转身就朝城里走。秦伤怀轻声微叹,心情舒畅道:能见到你幸福的样子,叫我要饭都值得。
两人进了幽明城,柳叶飞东找西转,寻到家中等门面的食铺,两人入座点菜,秦伤怀只有看的份,柳叶飞也不问他,照自己的口味点完,不多时酒菜上齐,这桌菜道道精致,味道清爽,又管吃饱,结帐一算不多不少正好二两。秦伤怀瞧着自己最后的活命钱进了别人的口袋,抹了抹嘴边油,一本正经朝掌柜道:“掌柜的,你们这缺不缺跑堂的伙计?”掌柜的一愣,瞧了瞧柳叶飞,茫然不知所措。柳叶飞好奇地盯着秦伤怀道:“怎么?不另立山头寻访名师学巫了?”秦伤怀摇头为难道:“一分钱憋死英雄汉,花你的钱我过意不去,要不你先回去,等过几个月我赚足了盘缠路费,再来找你。”
柳叶飞换了种目光瞧着他,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起身道:“我帮你去瞧瞧这里的环境好不好?”秦伤怀点点头,瞧柳叶飞拉走了掌柜,心道:真是世态炎凉,有钱能使鬼推磨。鬼推磨?他忽又道:对啊,身上还有《灵山巫术大全》,或许有什么能赚钱的巫术,好先几手。正想着,忽然间门外一阵骚动,有个熟悉的声音道:“他,就是他!”秦伤怀回头这一看,说话之人平民打扮,正是白鸡门四人中的一个。他身边一群衙役,其中捕头模样的人大步上前,展开手中通缉令,目光凶悍道:“就是他,福来县头号杀人通缉犯秦伤怀,给我抓起来!”衙役蜂拥而上,手铐脚铐一起锁上。
捕头瞟了瞟那白鸡门弟子道:“一个月后来衙门领赏,你他娘的狗运真好。”那白鸡门弟子含笑点头,目光中却闪过一丝歹毒。捕头威风凛凛道:“回衙门!”秦伤怀朝店里寻去,却哪也找不到柳叶飞的身影,心里好不失落。进了衙门直接押近大牢,牢头搜完身,命他换上死囚服,叱骂道:“死穷鬼,身上啥都没有!”秦伤怀心里也觉奇怪,白玉簪柳叶飞已经还给他,竹签和《灵山巫术大全》也都在身上,那牢头怎么楞是没搜到?
两名狱卒将他送往牢房最末,拉开厚重的铁门,推入死囚牢。咣铛一声,铁门关拢。秦伤怀心跟着一沉道:完了,别说出人头地、登堂入室,恐怕连柳姑娘最后一面都见不上。想起柳叶飞,秦伤怀悲念才萌,忽地就听有人大呼小叫,狂喜道:“大师,大师,师父,您来救我了,您来救我了,我就知道您最后望我那眼充满仁慈之心,就像一盏照亮我的明灯,给我希望啊!”
秦伤怀朝对面一瞧,大叫之人正是那胡铁甲,他居然和自己一样关在死囚牢里,摇头心道:我望你那眼哪里是对你有什么慈悲之心,我还自顾不暇,难过的是你二百两的赏银。两人目光一触,胡铁甲激动道:“师父,您真是神了,竟然能算出我在死牢,还亲自来这,外面那班狗衙役定是被您于股掌之上,还不知道呢…”秦伤怀只觉他烦,心情正低落,不客气道:“别烦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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