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孟玉婵识破红装 黄金凤羞拜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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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乞坐在杜家香坊的大门楼前的石阶上,静等着玉儿和杜莲给送食物,也盘算着如何与要找的人接近答讪。丑乞打了个抖战,明亮的美目,倾刻变成杀人的利剑,拄着那根黑不溜秋的枣木打狗棒,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这七人七马两犬靠近,眼里的杀人寒光直盯着仇仁。当玉儿被犬扑倒,仇仁疯狂地叫喊,六条马鞭齐向玉儿身上扬起的同一时间,丑乞左手入怀,右手在棍子的一端拧了一下急速地划了个圆弧。一团白色粉未带着刺人的烟味飞飞扬扬地织成了一层白色的雾网。丑乞一个大滑步到了仇仁马前,右手枣木棒一挥,左手飞出五粒石子,脚下不停大步滑到玉儿身旁。丑乞两手一抄,抱起来飞速沿大路向西而去,奔至香香河桥头,又拐进峪口,钻入河岸边的丛林中,直向峪深处猛跑,到杜家果园对面才停住脚步,坐下来歇息。
“天啊!好让人心疼!小冤家,你好害人……”丑乞怀抱着玉儿坐下,低头察看那遍体的伤痕,明亮的美目中两串珠泪不断掉落。然后又翻弄着玉儿脖颈上戴的那把铁锁。丑乞的泪眼居然闪出笑意,用鸡瓜似的手指着玉儿的额头,丑脸紧紧地贴在那俊脸上,明亮的美目含着晶莹的泪关闭了。
玉儿在丑乞的怀里,实际上他已收了功,只是童心大起,想知道抱他的人是谁?有啥图谋?不免回想起两条恶犬向他扑来后的情景。当他刚欲爬起,扫一眼凶神恶煞的阵势,听到仇仁“打,给我往死里打”的叫喊,灵机一动想起祖祖曾多次告诫自己的话:“遇事忍为高,不可在众目之下显露能为,吃点眼前亏不怕,以后相机讨回。但也不必在众目下去讨。切忌让别人知道你的底……”他大胆地想尝试一下挨打的滋味。他进入了功法状态,全身放松为常人,控制住内气,内功的反作用力,任其施为而不抗衡,否则六条马鞭岂能伤他毫毛?恐怕六条恶汉像只犬一样早横死当场了。他这种状态外人以为是昏死过去,鼻孔里无一点气息,这就是“龟息功法”的高级阶段。黄金凤在望江楼用的是初级阶段的“龟缩功法”。玉儿表面看去像死过去,脉象一点也没有了。但他的各部器官很灵敏,能感知周围的一切。丑乞如何行动洒白色粉沫,石子伤了仇仁的那些部位,棒打仇仁左手臂的结果,场内群众的神态和议论,高雯雯拼命的喊叫。六恶人目睹了仇仁的惨状手足无措的狼败,以及丑乞抱着他跑的方向,地点他都一清二楚。直到丑乞的脸贴在自己脸上,泪水滴在自己脸上凉凉的和丑乞说得那句话:“小冤家,你好害人?”他都清楚。现在丑乞轻轻地抱起他正淌水过河向杜家果园那边走呢!……
孟玉婵正给儿子缝补衣衫,门开处丑乞闪了进来。她吓了一跳,进而看见丑乞怀中的儿子,又吃一惊,急速溜下炕。儿子遍体道道青紫的血塄和条条带血的布履,她惊慌地愣住了。
“大婶,快找块新白布,弄盆水来。”丑乞脆而悦耳的话惊醒了孟玉婵。她手忙脚乱地找到一块白布,端来一盆开水,看着丑乞给玉儿脱去衣衫,用生白布在水里摆一摆给轻轻擦去条条血塄上及周围的泥土,从怀内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打开,挖出红色药膏给敷上。每个动作是那样麻利柔和,丑乞手中忙着,眼里还含着晶莹的泪珠。
“好啦,宽心吧,用不了几天就恢复如常,他现在是在功法状态。”丑乞敷完药,抬头理了理散乱在额前的乱发。
“姑娘,何必隐形呢?”孟玉婵单刀直入逼视着。
“大婶,你……”丑乞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住了。
“姑娘,脱去这套装束吧,你从谁手里得来?”
“是师傅的,叫曹尚飞,化名:贾隐。”
“曹尚飞?你是谁?他人呢?你怎认识?”孟玉婵惊奇地发出一连串的问话。因为曹尚飞这个小师叔有二十年没见面,也没音讯了,爷爷常念叨他。
“我是马戏班的叫黄金凤,师傅眼下在江南……”黄金凤回答的简洁明白,欲继续叙说。
“你坐下,说细点,好嘛?”孟玉婵迫不急待地打断金凤的话头,拉他坐下追问。
“好的……从我记事时,就随着干爹黄龙和几个师兄师姐东西南北的闯荡,在街头卖艺。干爹疼我,师兄师姐们处处照顾,还教我学艺,到九岁那年就露脸登台。由于生意好,赚了些钱,干爹就买了马匹、猴子、衣箱道具,成立了马戏班。
马戏班是取师兄弟名字中的‘飞’字和师姐妹名字中的‘凤’字,合称‘飞凤’马戏班。干爹是沧洲河间人,我们这个班自然是沦州地区的。因为师兄、师姐们都是孤儿,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父母是谁,只认定干爹是亲人,唯一的亲人。干爹教艺严,师兄、师姐们也勤于学练,使马戏班名声大振,很兴旺。台口,签约一年中排得满满的,连过年也是在外边过。
四年前,我们在贵池演出,一天清早,我在野外练功发现路边躺着一个干巴老头,一试额头火烫火烫的,赶忙把他背回住处,经干爹精心治疗,养了几天就好了。老人家,对干爹和我并不答谢,只是留下来帮忙看衣箱,也不要钱。日子长了,他和我熟悉了,悄悄地指点我功夫,只二、三年的时间,我的功夫就高出同门很多,成为全班的头牌。这老头怪,既不准我向外人说破他的真相,又不让我太露,要我把学到的‘绝活’慢慢地施展,隔几个月露一手。干爹夸我聪明,机灵,资质好,师兄师姐们更敬重,爱护我。他们哪里知道我背后有能人指点……。
可惜,干爹他老人家至死也不知道,自己一生最敬仰的一位高人“草上飞”、曹三绝就在眼前……”说到此处,黄金凤痛切的泪水从那美目中不断地流下来。
“怎死的?多会儿死的?”
“去年九月在江安镇。”
“是九月十一日?”

“是的。那天是演出的最后一场,本来顺顺当当的结束了,突然出了变故。一个从汉口来的家伙叫仇仁,人称三少爷,他使横,要……要……干爹就和他理论,他竟黑心地下了毒手……呜……呜……她已哭成了泪人。
“如此之毒!”
“杀了干爹,把我强架了去。马戏班的众人本欲拼命的,师傅隔空传言,叫我不可莽撞,以退为进,提出条件答应他,以避免更多的流血。俗话说的好,‘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那家伙带着一连兵呐!突然,就在师傅给我传话中,飞来一把软剑把仇仁给制住了。”
“软剑?”孟玉婵一下蹦了起来,吃惊地瞪着脱了外装的绝色佳人。
“就是这把。”黄金凤从内衣里掏出那把闻而胆寒的奇异兵刃。
“怎会到你手里?”孟玉婵一把夺过来急的眉眼火烧。
“持剑的壮士为救我,制住了仇仁,叫他放我。不曾想仇仁背后的苟胖子向他打黑枪,他……他……婶子,你……”
孟玉婵听到夫君的不幸,像晴天一个劈雳,把她震昏了,手中的剑“镗”的一声掉在地上,身子瘫软的随着倒下。
“婶子,怎啦!醒醒……醒醒……”黄金凤急忙扶起她抱到炕上施救。
“玉儿他爸,你……”孟玉婵好半天才缓过气哭出声。“婶子,铁壮士是……”
“是玉儿他爸。”
“婶子,可找到你们啦!我曾发过誓的。”黄金凤意外地惊喜。
“唉,那天爷爷的异样神情,我该明白的,可我不敢那样想……孩子,你可知道孟老爷子的下落?”
“师傅说,当天晚上他和要镇长曾去探望。老爷子发现了敌踪后,以内功震死了两个杀手,自己也坐化了。”
“爷爷,你为啥不和我们娘俩一起走呢?啊!呜呜……”
“婶子,人死了不能复生,别伤了身子。血债会讨还的,我也发过誓的。”
“孩子,你又是怎脱险的?”
黄金凤叙说了她被关在望江楼,师傅如何使用金蝉脱壳连环计使她脱身,假扮中校军官,奔波至保定,按师傅的指点改扮商人穿过冀晋边界,到达五台山金阁寺,又扮成丑乞去拜见玄妙大师,见了玄妙大师如何恳求出家,大师不予剃度,声言自己尘缘未了,叫住前山,侍机而动。“一月前玄妙大师把我叫去,指点来这药香山找有铁锁之人。”
“找这个人干啥?”
“说,说……他是我……是我的……”她叙述到此。吞吞吐吐地羞于开口言明,脸上红潮翻涌,瞟一眼躺在炕上的玉儿。
“说他是你的夫君,对吗!”聪慧的孟玉婵穷追直问。
黄金凤头低到胸前,脸上红潮泛起,火辣辣地,她突然双膝跪在孟玉婵的面前。
“孩子,也太苦了你!”孟玉婵双手拉起金凤,她顺势扑入怀中。她生平第一次领受到母性的温馨与抚爱,且喜且悲已是泪水洗面了。
“孩子,大师还指点什么?”孟玉婵紧紧抱着这个绝色少女感到母性的满足。她虽生了玉儿,三岁娘俩就分居,四年了,玉儿勤于练功她没有一次这样紧紧地抱过他。此时此景的喜悦冲淡了她失去丈夫、爷爷的悲痛。
“大师暗示,找到了须立刻回山,不可……,对了,今天碰到了仇仁……”
“他……他……他来杜家镇,玉儿是他害的?”
“是。不过那家伙差点没命。”
“他来这里干啥?……”
“这杜家的女主人原是姓仇的,叫仇美容,是否……”黄金凤试探地提醒陷入沉思的孟玉婵。
“不好!事关紧急。玉儿爸不在了,我作主,大师既然那样说了,你可愿意认我这个婆婆?”
“壮士为我送命,就是做牛变马金凤无二话,何况……只是比他大十岁,怕以后……”黄金凤低着头红着脸说出自己的耽心。
“这一层你放心。玉儿是个极懂事,极淳厚的孩子,将来不会变心的。这戒指给你戴上,算个定婚礼吧!这把剑你替他带上,这是你祖祖留下的,我无权转赠。”
“您不一块走?”
“是的。你祖祖曾嘱咐过,在玉儿没满十二岁前,不论遇到啥事,也决不可使他受到刺激,不然会毁了他。周围的阵势你清楚,一起冲出去势必有一番撕杀,会惊了玉儿的,不瞒你,其实你也知道了。我含泪受辱,全为了他的安危,投鼠忌器嘛!也可能是命吧。不过这奇耻大辱该有个了结的。”孟玉婵拉着金凤的手侃侃而谈。
“那……”
“现在是申时,乘他在功法状态,带他走吧,事不宜迟。”孟玉婵瞄一眼儿子,着急地说。
“婆婆在上,受儿媳一拜。”金凤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三拜九叩头。孟玉婵喜滋滋地受了礼,然后拉起金凤。
“我的儿,玉儿交给你了,切记在他十二岁前谨防七情六欲,烟、酒、肉的染指。五年后来取婚约文书。还有那戒指也是把钥匙,来时带着。啊!”孟玉婵满怀柔情地给儿媳整理青丝,瞅着这个绝色貌美的媳妇,舒心极了,好似自己也年轻了。
“婆婆,儿媳记住了。”
“好,快走!”孟玉婵猛一转身,刚强的一挥手,再不看儿子,金凤一眼。
玉儿虽在功法状态,但他灵敏的各个器官,接受了外面发生的一切信息。丑乞给敷药,他是小师爷的弟子,是假扮的,叫黄金凤,也要当媳妇;妈妈还给戒指……爸爸被害,祖祖坐化……仇仁是今天镇上碰到的家伙;仇仁和苟飞……玄妙大师……曹尚飞……妈妈受辱……媳妇要带……所有这些他都一清二楚,只是象流水一样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还不善于思索已发生过而没兴趣的事。况且他在功法状态中,常出现一股新的气机汹涌地冲击体内经脉,和各个**位,使脑子的活动停止,呈现空白。
黄金凤抱着玉儿离开了园房,穿出果园、香香河,消失在密密的树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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