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禅房里指点迷津 圣佛地违心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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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凤含羞拜别了婆婆,抱着夫婿狂奔一夜。在晋省白树沟村外的土地庙里停下脚歇息。她虽然是香汗淋漓,气喘嘘嘘,依然把玉儿抱在怀里,不忍放在地上,生怕弄疼了,弄醒了。她不让玉儿早早地睁开眼,在其昏睡**上点了一指。此时,她喘了几口粗气低头看着这个数十天来使她心神不安丢魂落魄的大孩子。她明亮的美目满含柔情俯身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开心地笑了。
玉儿在亥时已收了功。他知道抱着自己的媳妇曾力度适中地点制了他的昏睡**,不愿他醒来,像那天在坟地的房子里杜莲那样,愿意抱着他玩。所以他也假装被制了**,从不睁眼,好象是在昏昏沉沉的睡觉。其实玉儿身上无死**,点制昏睡**岂能管用?
黄金凤看着怀中的玉儿,脸上又飞起红云。她想起这个夫婿怪怪的事来。她刚出现在杜家镇就遇到冷遇。孩子们远远地向她身上扔脏东西,叫骂她“丑乞丐”“臭乞丐”。镇上很少有人可怜她。只有他走到跟前,把孩子们扔在头上、身上的脏、臭的东西帮着给清理掉,不顾及同伴的责难把好吃的食物包好放在干净的石板上,站一会儿不吭一声地走了,几次回头不放心地看看。起初她并不在意,只闭目养神,并不觉的特别。有一天,玉儿放下食物时,她透过散乱的头发看了一眼就吃惊了:这小地方会有这样精雕细磨出的美玉般人儿?简直是人中之龙!眼睛虽然半睁半闭,俊目中依然含着那种使人着魔的光,身上沁发出异烈的香使人迷醉。当时几乎把持不住自己,欲扑上去抱他,亲吻他。无怪乎杜大小姐与他形影相随呢?……后来几天中,她心神不安地坐在那儿盼着玉儿,快来送食物,当玉儿走到跟前时,她又不敢看,忙闭了双眼生怕出了岔子。在香香河边看到杜莲把他脱的一丝不挂时,她尽羞于看那美玉般的。
“啊……”在她羞于看的瞬间,吃惊地发现了玉儿胸前晃荡着一个黑不留秋的铁锁,她惊呆了。自此之后,她如影随形地跟踪玉儿。那天在坟地的茅屋中,从天窗上目击两人的作怪,从看两人玩得有趣,到玩得过火而妒忌,并引发自己经脉中血液迅速地奔流,和女性那种如火似的……她昏昏沉沉、软绵绵地几乎瘫在天窗边不能自拔。这个玉儿如刀剑搅动着她的心房,使她时时刻刻不能忘怀。又像块裹蜜的糖越思,心里愈觉得甜美。这个大孩子竟把她弄得神魂颠倒,睁眼也好,闭目也好,好象世界万物都不存在了,心房里只有一个他,在任性地游荡……
此时,她虽是丑乞的装扮,但难掩其内心深处的喜悦。她再次轻轻地吻他面上各个部位。她是看一处吻一处;处处俊,处处香;俊的迷人,香的醉人。她确实醉了,关闭了那双美目,以丑脸轻贴在那俊面上,久久不愿分开。从而又陷入了另一个奇异的漩涡……
马戏班几位师兄,师姐们一双一对的要好,悄悄地要好,生怕干爹知道了。那时她年令小不懂的少男少女们之间的微妙关系。当师兄师姐们成双成对地在偏静处约会或暗暗地传递礼物时,她会突然出现在中间吓人。师兄师姐们生气讨厌又着急,生怕惹恼她去告状,总是哄顺着答应些好处方了结。铁凤师姐常常悄悄地为三师哥飞豹洗衣,补衣,纳鞋垫,还给买好吃的东西。三师哥却不大热情,从未见两人说过悄悄话或者是一块走过;也没见三师哥给过师姐什么。三师哥倒是常给她买好东西吃,像菱角儿,笋尖儿,莲子儿,葡萄干,烤鱼片……这时候如被铁凤姐撞见,就会斜眼怒视,噘着嘴大发脾气,把手里拿的或脚下的东西弄的贼响,一连几天不和她说话。这是怎么回事?她实在不明白。
有一天,月淡星稀。大约是子、丑间,自己刚在师傅的指点下练完功,在回屋的拐角处,听到了小声哭泣声。同时被人拉了一把,回头一看,原来是铁凤师姐。
“师姐,谁欺侮你?”她吃惊了。
“你!”
“我?!”
“好小凤,可怜可怜师姐,别和我争,好吗?答应我。啊!”
“你说啥呀,争什么?”
“三师哥。”
“争他?!”
“他像丢了魂似的老瞅着你,老给你买东西。我也像丢了魂似的对他好,这你知道。可他从来也不给我什么,连多看一眼也没有。”铁凤愁眉苦脸,一付丧气样。
“师兄师姐们待我都好,都给我买过东西,你对我不好?”金凤不明就里地反问。
“哎!那种好和那种好不一样的。”
“什么这种、那种的,就你心细会分!我可没闲功夫!”当时自己生气地走了。自己长了几岁,方觉察到三师哥辣,邪邪的目光总是往自己身上溜,而这时正在师傅的指点下练“绝活”就没有在意。她的心扉紧紧地关着,从未向谁打开过。
江安镇突然发生的变故,黄金凤乘机和三师哥耳语一番挑明她从来没想过那档事,告知他,铁凤姐对他是一往情深,别辜负了,劝他回去就办喜事。
望江楼脱困出来,黄金凤扮军官,扮商人,扮丑乞风尘扑扑地来到五台山的金阁寺。她原想出家后下苦功学艺然后报仇。知客僧领她到诵经堂去拜见玄妙大师。她一入经堂就虔诚地跪下磕了三头后说:
“大师请剃度……”
“入佛难,入佛难,
佛台桌前有尘缘。
有尘缘,有尘缘,
是是非非谁去判?
谁去判,谁去判,
干戈丛中有英贤。
有英贤,有英贤,
情仇混搅是人间。
空是色,色是空,
空空色色修自身。
善是恶,恶是善,
善善恶恶何去分?
好是坏,坏是好,
好好坏坏自然了。
阿弥陀佛!”
玄妙大师六十左右,慈目善面,脸色红润如童。他身板不胖不瘦,两眼炯炯有神,只是很少睁目视人。他也难得正面回答施主们的询问,而是把深奥的佛理以简洁的语言表达出来,供人们玩味。他曾拜在孟无敌门下,但生性慈善,对于父辈被害,不像小师弟曹尚飞一心报仇那么迫切。他崇敬佛门,穷力佛学探求奥妙。他深信因果循环报应的必然性。他云游过天下的名山、古刹,学识渊溥,医道高超,精于易学,内气内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他在诵经堂和群僧刚诵完经就感到要来的尘事依然来了。这是他早已料到的。当黄金凤跪倒在面前磕头之际,他吟诵了出家人内心深处的所思所想,也告戒那些想出家的人出家并不是件易事。

“大师,我是……”黄金凤欲掏取软剑呈上。
“仇未报,恨未消,
施主杀气满眉稍;
看不必,不必看,
施主袖里藏奇剑。”玄妙大师眼闭着念道。
“大师,我是请求剃度。”金凤急切地解释。
“不用说,不用问,
施主佛前违心愿;
算何须,何须算,
施主尘缘在前山。”大师仍然闭目念道。
“大师……”金凤有点茫然。
“丑中美,美中丑,
施主无须改现貌;
来自来,去自去,
施主一切随自然。
阿弥陀佛!”
“大师,求求您,求求……”黄金凤无论如何恭敬地满眼泪珠的哀求,玄妙大师闭着目再不出声,如同文殊菩萨坐在那儿一样。知客僧示意不必强求。她无可奈何,丧气地含着两眼生泪步出庙门。
“阿弥陀佛!施主欲去前山?随我来。”黄金凤刚迈出庙门,一个小和尚,上前主动打招呼,倒吓了她一跳。她没有答话,只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小和尚走。半个时辰后,她被带到一所茅屋。
“施主请在此歇息,阿弥陀佛!”
小和尚走了以后,黄金凤楞了好一会儿,方慢慢地打量这所茅屋。所谓茅屋与南方人的不同,只是说其简陋而已。这所房子是三明一暗。这一暗是指堂屋后又加了一间。她放下自己的包包,实际上是条烂麻袋,对四间房子巡视了一遍。屋里设施简单,但用品齐全,应有尽有,看来是经过精心安排了的。堂屋的正墙上挂着两条苍劲有力的条幅:
“静气静神春夏秋冬缘在自然;
修心修性日月星辰天赐机缘。”
横批是“人佛无界”。
两条幅中间书着两个大字“静修”。她在这条幅前站了很久很久,揣摸着其中寓意。
黄金凤慢步出屋,放眼四望。她处在苍苍群山环抱中。茅屋好似悬在一山的半山腰,前面有块较大的平台,平台下是一深涧,流水哗哗,顺着流水逆望,右侧是刀削的悬崖,悬崖半中的岩缝里喷射出白缎子似的瀑布,在阳光下反射出七色彩虹。这个悬崖叫“绝壁峰”。对面是浩瀚的林,称“云霄林”,常发出虎啸似的涛声。左边是涧水东去的一条狭长的望不到头的沟峪。按方位看,那悬崖后背正对着金阁寺的庙门。
“倒是个仙人居住的地方!”黄金凤感叹了一句,便回屋歇息。她真的说对了。这茅屋就建在仙居峰下。在仙居峰下偏辟的群山中,也多了她这一位奇特的“仙子。”她每天除了练习师傅教她的“绝活”,如点**打**外,她真是度日如年。
“阿弥陀佛!方丈有请施主。”一天她站在仙居峰顶,聚精会神地欣赏一片晶莹如雪似玉的苍茫群山和冉冉升起的朝阳放射出万道金光的壮观。背后传来小和尚传唤她的声音。她二话没说跟着小和尚回到金阁寺。知客僧领她进入玄妙大师的禅房。大师依然和去年拜见时一样,半点也没变。
“大师,有何教诲?”黄金凤恭敬地磕头。
“阿弥陀佛!
东南八百药香山,
故人相遇起波澜。
天意难测惊芳颜,
铁锁夫君在眼前。”
“大师是说……”
“金木水火土为中,
心潮遂愿返仙峰。
情意深深深莫恋,
岁月长长长是春。
阿弥陀佛!”
“谢大师指点。”黄金凤还想呤听大师的指点,等了一会儿知道再等也无益,只好告别出了禅房。
“施主慢行。这是枣木做的禅仗,内空装有药粉,但不会伤人。可用来防身急救。施主万不可奇剑外露。切记,切记,阿弥陀佛!”临出庙门知客僧送给她一根黑不溜秋的棍。自己暗想:“这可配套了,乞丐总得有根打狗棒”她急步回到茅屋打点行装,在忐忑不安的恍惚中来到药香山下的杜家镇。
“大师真神!”故人相遇掀起血腥,铁锁夫君确使我花容变色……唉!难道真是命?”金凤喃喃自语。她抬起头,用鸡爪似的手理理散乱在眼前的头发,又回味起,来杜家镇一路上的心乱如麻。铁锁夫君是怎样一个人呢?从禅房玄妙大师指点出这一敏感的事,她在胸膛里已是回肠九转地猜度着,遐想着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俊,是丑,是温和柔顺还是暴躁刁蛮……谁曾想是个大孩子。当时确确实实是芳颜变色,且惊且喜。惊的是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大孩子,居然要……喜的是在未见其铁锁前就打内心里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他长的俊,浑身散发着令人心醉的香气,重要的是气质和说不清的那种特异。尤其是那双眼睛,既俊又神。虽然经常半睁半闭,但只要看你一眼,那眼神像勾子似的会把你的魂勾了去。她扮成丑乞的妙龄少女,在杜家镇唯一不嫌弃,肯关心自己的人,就是全镇最俊的孩子。她那紧紧关闭着的心扉打开了,接纳了不该接纳的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孩子。十七岁的大姑娘一旦打开了情的闸门,那种炽烈情焰不但难以扑灭,而且是日渐强烈。仇仁一伙出现在杜家镇南街口,一下子引着了她压在胸中的怒火。仇仁一伙鞭打她心上的人,更使她狂怒得发疯,那六条鞭子象六十把刀子在宰割她,她疼得心里滴血。她是旧仇新恨,由于心慌意乱急于救人也无心顾及挥出一棒飞出的石子准与不准,从而使仇仁逃过了陈尸当场的劫数。
“小冤家,可害苦了我。……放心吧,大师。我和他已在返回仙居峰的路上。婆婆放心吧,我把持的住,一定照顾他平安渡过十二岁。至于今后如何,天晓得。”她看着怀中的玉儿伸指空点着他念叨。然后面容一肃,抱着玉儿大踏步地向佛家圣地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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