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抱不平铁林饮血 解困境金凤施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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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您老捧场,价值连城的宝物,小女子实不敢受。”金凤走到仇仁面前深深道个万福,微启朱唇,话语不卑不亢。
仇仁一扫目空一切的冷寞,慌乱地站起,手中折扇也停止了摇动。这个十三、四岁就出入风月场中的老手,蹂躏少女的霸王,所阅历、所过的红粉佳人,是几位数?他自己也弄不清。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使这个色魔心折的七上八下而神魂颠倒,无所适从。他对周围愤怒,困惑的气氛无所顾忌,只呆视着艳丽而圣洁,俊美而端庄的黄金凤。
“哈!不敢?谁敢!少爷快给这小妞戴上。”苟飞连长挺着大肚皮,挤弄着那双猪眼,笑眯眯地边说边把一个紫红色的精致扁盒递给仇仁。
仇仁傻呆呆的神态,被苟飞的话惊醒。他把折扇哗的一声合住,接过盒子打开,食中二指小心翼翼地挟起一串,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宝石项链。项链在午时的阳光下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彩光。
这是一串奇异的项链。整个项链用白金做框架,项坠中,由五粒蚕豆大的红宝石镶成一朵梅花;下面是绿豆大的墨绿色宝石镶嵌成朵朵莲花构成一个上弦月,象征大海,红梅在大海中漂浮。梅花上端却是个白色的下弦月,由小豆大、粒粒晶莹夺目的珍珠镶嵌成片片飞雪,象征红梅在飞雪中怒放。项链的链条是双条。每条链镶嵌着黄黑红白青小豆粒大的五色宝石,两链间左右各镶嵌着如项坠一样的图案,只是小了点。这串项链是罕见的异宝,工艺玲珑别致也是骇俗的奇品。据传这是来自皇宫中的御物。此物一亮出就攫取了众人的眼神,掀起了“啧!啧!”的赞叹声。
“小姐,请赏脸!”仇仁目视光彩照人的金凤。他跨前一步,俩人几乎贴了胸,欲给戴上。
“不!不……”金凤瞪圆了眼,连连后退,双手乱摇。
“怎?不给脸……”苟连长吹胡子瞪眼。
“不,我是说……”
“你还不明白?这叫贴标!今后就不必跑江湖卖艺了,好大的福气啊!”苟飞挺着肚皮翻着猪眼邪笑着说。
“不成,她还是孩子。”黄龙一把,把金凤揪到身后,面对仇仁。他古铜色脸膛的两腮胡子跳跃着愤怒的音符。
“老不死,你懂啥?仇少爷专吃嫩豆芽。”苟飞瞪着猪眼怒骂。
“不!……”黄龙班主只说出一字。仇仁的折扇哗的一声打开,一根扇骨飞刺进他的咽喉。这位闯荡江湖十几年,虽有一身铁布打的硬功夫,竟然没过一招,瞪着愤怒的双眼告别了他苦心经营的飞凤马戏班,告别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爹!”金凤爬在黄龙尸体前喊叫。
“师傅!飞凤班的艺人们呼的一下,围住倒在地上的黄龙班主。
仇仁象没事人一样,只把折扇一摆,几个士兵二话不说,把金凤强架过来。
“不!不!……”金凤拼命挣扎着嘶喊着。
“好呀!你们杀了人还抢人!兄弟们上!”飞豹等欲冲上拼命,而苟飞连长身边的二十多个大兵的盒子炮也扬起了机头。同时间一道乌光一闪,锁住仇仁拿折扇的手腕。这些变故只在一瞬间发生。
“放了凤姑娘!”传来炸雷似的命令。
“孟无敌是你什么人?”仇仁目视锁住自己手腕的软剑,不答反问。
这条软剑名叫“七彩剑”全长七尺二寸,韧长六尺七寸,缩在九寸的剑鞘内,宽只二分,薄如蝉翼,利能削金断玉。剑鞘把共只一尺二寸。剑把上有崩璜,凭内力控制。内力不厚、功底不深,是不能驾御此剑的。它具有刺、挑、劈一般剑的功能,还有其特别功能,其一是,缠绕和扣锁;其二是,尖端一寸处密铸牛毛小针,可以涂抹各种药物,包括剧毒;其三是,用沙鱼皮做的长扁形剑鞘上,一面镶着黑白红绿四粒宝石,另一面镶着紫黄蓝三粒宝石,一旦内力催动,软剑飞出鞘,舞动起来一条剑就会幻化成数百条彩色班澜的剑。江湖留传“千刀劈、万剑伤,莫叫软剑贴身上。”足见此剑是极霸道的神兵利器。此剑的主人姓孟名尝,江湖送号孟无敌,是三十年前江湖中顶尖的人物。仇仁一见此剑锁住自己的手腕,表面上的镇静却掩盖不住内心的害怕,三角眼轱辘辘地乱转,慌乱的眼神表明他已是胆破魂飞。
“立即放了凤姑娘!”铁林不理睬仇仁的反问,跨前一步,加重了命令份量。他英俊的双眼放射着杀人的冷芒。
“大胆!”叭!苟连长随着喊声枪口飞出一粒子弹,打进铁林的胸膛。
“铁林兄弟!”从台上下来的要镇长伸臂欲托已来不及,铁林倒在血泊中,那把软剑失去内力控制,刷的一声缩回到铁林手中的剑鞘内
“天地太小了,咱俩又遇上了。”要镇长威严地逼视着仇仁。
“不!不……不干你的事”仇仁死人般的额头上冒出无数个小水珠。此时耳边传来:“你再敢撒野,就会尝到经脉寸断的滋味。你不信,试一下能不能动?”的声音。他怎能不信,全身经脉似乎在膨胀,下肢已麻木,手腕被软剑锁扣经**被禁,心里像风刀加雪剑苦不堪言,知自己面临任人宰割的险境。
“光天化日之下,在我的地盘杀人、抢人,能不干我的事?”
镇长浓黑的立眉跳动着,冷冷的眼神逼视着仇仁垂下的头。
“会长,您老别动怒,确实不是冲着您老,师长有交待兄弟们只是保护少爷的安全,是不准惊动您老人家的。”苟飞翻着猪眼陪着笑脸解释。
“可是你却帮着杀人、抢人?”镇长怒发冲冠地指责。
“这……”苟飞两手一摊十分难堪。这时一个士兵气喘呼呼地跑来。
“报告连长,大事不好,镇外八十多兄弟们全被缴了械,人家有一个团。”
“啊?爷请高抬贵手,把家伙还给弟兄们,不然这脑壳要搬家了。”苟飞一听报告就吓软了。他弯下那难弯的腰,跪下乞求。要镇长不理睬他这可怜样。
“岂有此理!”
“真是无法无天了!”
“整了这群王八蛋!”
从台上下来的名人们愤怒地吼着。他们身后的保镖齐刷刷的双手端着廿响盒子炮。只有宜昌的昝镇长闭嘴不吭一声。
“妈,我怕!”彩蝴藏在母亲身后不敢露面。
“走,咱们先回去。”敬婉拉着女儿走了。
“诸位,请大伙别淌这浑水。”
“兄弟,此话差矣!什么叫朋友?危险之间见真章。”鬼城桂城主挥动着特长的旱烟锅,跳着脚叫喊。
“除了昝镇长,大伙不认的,这位仇少爷是吴大帅帐下保镖,仇麻候的三公子,宜昌驻军三师副师长仇理的小弟;这位苟飞连长,是仇师长的副官。”镇长一一介绍。

“妈拉把子,三师算个球!老子东北虎是吃素的?仇副师长我认的,别怕。老哥此来也不是空着手!镇外那些王八羔子全整了。”闫旅长挥着长臂粗鲁地叫骂。
“镇长,八百里洞庭的渔民,个个不怕死。”于之褚摸着半白半黑的胡子发了话。
“镇长……”
“诸位,心意要某领了,求大家快退场,免的无辜流血。你以为带一连能吓着人,不妨你向四方看看。……咱俩的梁子,咱俩了结,何必枪杀无辜呢?走,到场中去。”镇长不客气地打断他人的话,抱拳向四方一揖。然后他向四面一指。四面伏着二百多条枪,枪口对着仇仁一伙。在看台的屋顶上架着三挺机枪,实际上镇外还有闫旅长带来的一个团。他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我说两句……镇长别发火。仇三少这事做的太孟浪!谁不知仇师长的三师军饷多半靠你要镇长,只有呆子方在虎头上搔痒。苟连长刚才已说清楚。仇三少,我问你,抢凤姑娘是作夫人?是作小小星?还是……”花艳菊不知啥时候从客舱上下来摇着粉红色的小扇,扭着腰肢,妖气地轻启朱唇。
“是,是……作夫人。”仇仁艰难地回答。
“知道不,你闯了大祸!大帅的心境正不好。你私调军队杀人,抢女人好大的胆子!”花艳菊走到仇仁面前近似耳语。
“求婶婶,帮帮忙。”仇仁丧气地乞求。
“那就听我的安排。苟连长放了凤姑娘!……凤姑娘你受惊了!男人们总是心急,只要喜欢上一个女人就象猴着了火,恨不得一口吞了,也不管人家受了受不了。这仇少爷也是的,爱上人家就好好地说,好好的求,干么动粗?唉,话又说回来,谁叫你长的天仙似的俊!知道不?我好几天都睡不好,一是羡慕,二是忌妒。人们夸你,甚至拿我当垫背,这心里酸溜溜的不是味。说句不中听的话,我要是男的,也要想方设法得到你。这会儿恐怕正和仇少爷拼命哩!仇少爷看上你,爱上你是自然的事。至于他杀人也是为了你情急之下为之。人死不能复生,让他厚葬也就是了。他说啦,要娶你作夫人,你可愿意?”花艳菊扭着腰肢,摇着小扇,转动着那双闪着神采的眼睛,一会儿扳着脸激言厉声像只母豹,一会儿面挂着笑意,柔和细语入情入理似只黄莺。
“小女子是跑江湖卖艺的,被仇少爷看上,那是福气,只有傻子方不愿意。可是用杀人绑架相威逼,黄金凤死也不从。”黄金凤的这一番话,把马戏班艺人们惊呆了,要镇长一伙名人也茫然了,更出乎花艳菊和仇仁的意外。
“这女娃是块难得的料。”只有一个人赞赏的点点头。这个人就是站在飞凤班艺人们中间的干巴老头,化名贾隐的曹尚飞。
“那,那是愿意了!我说呢?仇少爷有钱,有势,有本领,又细皮嫩肉的,有哪个姑娘会当‘傻子’!?既如此,说你的条件吧!唉!傻丫头,你可是要往火坑里跳。”花艳菊由同情变为卑视,扭转了身子,再不看金凤。她的每句话似乎从鼻腔里发出。
“你……”飞豹气炸了肺。师兄弟们都投来不满的目光。
“凤,你不能……”银凤等惊慌地欲劝。
“你们不用说了,女孩迟早要嫁人。他既然不惜杀人、抢人,这样的看重我,成全他好了。但必须答应几个条件。”金凤谁也不看,望着蓝天中的骄阳。
“说吧!”花艳菊冷冷地哼出来两个字。
“第一,厚葬死者,重金抚恤其家属;第二,班主虽是义父,又有师徒之情,我要守孝“五七”,以尽女儿之孝;第三埋葬义父之后,必须准确得到飞凤班的人,安全回到沧州的信息;第四,对江安镇的父老及他们的财产不得伤害半点,立马把大兵撤走;第五,给我找一静室,以守孝。“五七”后必须大礼迎娶,否则……最后,恳请在场诸位爷们,参加义父和铁壮士的葬礼。我这里先谢过了。”金凤一口气说得有板有眼,又深深地道了万福。
“姑娘放心,准参加。”众人齐声回答。
“喂!你呢?”花艳菊挥着小扇指着仇仁。
“我,我全答应。”仇仁勉为其难地回答。
金凤迈步到黄龙,铁林的尸体前,眼里突然滚出两粒泪珠,弯下腰伸出玉手抹闭了他俩愤怒未闭的眼睛,从铁林手里拿起那把软剑,放在怀里。她咬着嘴唇,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她慢步到飞凤班艺人们跟前。
“你们别怪小妹贪图富贵,背信弃义,背离师门。人各有志,这是没法子的事。飞龙师哥,请记住:义父、铁壮士的后事一了结,立马日夜兼程,回老家吧!……三位师姐,你们都有了意中人,回去就办了吧!小妹提前祝福你们。今后别出来了,江湖太险恶!尤其是,对我们女孩子。三师哥……”这个十六岁的丫头一下子成熟了,两粒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居然还没掉下来。她条理分明地侃侃而谈,淡淡地和飞凤班的兄弟姐妹们告别。她悄悄和飞豹说了几句后,就走到马戏班看衣箱的干巴老头贾隐面前,静静地对视了片刻,什么也没说,但什么也说清楚了。她领略了这位奇人目光中的深意,自信地昂着头转身走到仇仁跟前望着远方。
“事已至此,给我安排个地方吧!”
“请小姐上我的客舱。”花艳菊言不由衷地改了称呼。
“不,我晕船。”金凤一口拒绝。
“请姑娘住我的别墅,望江楼如何?”要镇长坦诚相邀。
“谢镇长美意!地方虽好,这时候还要我托人情?”金凤言词尖厉。
“那,那我租下,不知租金……”
“嗨,你这个仇少爷真是的。算啦,我作主,三十五天连饮食,起居,胭脂花粉,一切费用全包了,二百大洋如何?……好,说定了。索性连死者的安葬,抚恤也敲打定,免的节外生技。我看每人……五百大洋怎样?好,这也定了。”花艳菊这个柔弱的风尘女子有此才干,把事情处理的干脆利索,倒使在场的人无不佩服。
“苟连长,你还不带着兄弟们走!等赏吗?”
“撤!”苟飞一挺大肚皮向花艳菊行了个军礼后,随着士兵跑步走了。
喧闹的马戏场一下子空空的,静静的,连江边的各种船只也走了个精光。只有那黄澄澄的砂砾和那两滩鲜血在阳光下闪烁着黄而透红的光;只有那奔流不息的长江水,载着人间的不平呜咽着向东南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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