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毒郎兴拙施奸计 善丑乞巧惩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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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败兴!”郎兴坐在破椅子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自己被残的左腿和失去的食指,环视了这间简陋的小南屋,又瞄了一眼已经熟睡的胡媚媚,左低右高的牛眼翻了翻,脸上的麻子疤了几下,丧气地叹了一口气。
郎兴曾是保定城内东南两条街的一霸。他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十毒俱全,加之机敏的脑瓜。歪、邪、坏点子脑瓜里一转就是一串,因此得了个“坏水”的称号。保定城内还有一霸,姓权,名都,绰号“全毒”。他心毒手辣兼有武功,这两霸有时勾结共同对付外来户;有时对垒火拼,争夺“利”的占有。他们之间的火拼有个规距,一年两场:一场文,斗智;一场武,斗力。赌注是各自的地盘和其它一些附加条件。论武,斗力,郎兴一方向来是输家。他本人绝非是权都的对手,而权都手下又有二十多条练家子的硬汉。若论文、斗智,郎兴又是胜家。因为权都这条莽汉,比起以“坏水”得名的郎兴相差甚远。且郎兴周围又有一帮各式各样的略通文墨的"秀才”。几年来,双方以各胜一局不分胜负,维持着对峙的局面。
五年前清明,比武一场以郎兴失败而结束。郎兴积极准备腊月二十三文比一场取胜,争回面子以保住地盘。要不然两场全败,不仅失去了东南两街的地盘,还得奉送万两银子。他本来很乐观,自认赌是他的绝活。在保定城,他的赌技也是顶尖的。可是出于意外,在腊月二十三午时,开场一赌,他竟一败涂地,惊了个目瞪口呆。一向被视为莽汉的权都,尽把他玩了,当场画押,把地盘拱手相让。全部家当作价八千两归了权都,还差两千两,在中间人的说合下,再交五百块大洋完事,期限一个月。他号称“坏水”一滴点也使不上,没辙了,像丧家之犬,夹着尾巴躲进“春满楼”胡媚媚的屋里羞于见人。
胡媚媚虽是姿色平平的三等妓女,十几年风尘生涯却习练得像只狐狸一样迷人。俏哥儿,阔老板不入她的门,但屋内从不冷落,江湖混混倒是经常来往。郎兴就是其中之一。说也怪,在胡媚媚的眼里,众多的嫖客中只有其貌不扬的郎兴对胃口。他俩在一起大为动情开心。郎兴倒楣后,胡媚媚倒是很义气地招呼他。
“亲哥,就住这儿,债我赚线替你还,别愁。看坏了身子,啊!”胡媚媚紧搂着郎兴甜言蜜语地安慰。
“你一年能挣几块大洋?一月之内要五百元哪?谈何容易?”郎兴丧气到家,瞪着那一低一高的牛眼望着屋顶,无心和媚媚。过了一会儿,机敏的脑瓜转出了点子,悄悄地在胡媚媚的耳边嘀咕了一阵。
“走?……”胡媚媚像蜂叮了一下猛地坐起来。
“小声点……”郎兴急速地捂住他的嘴顺势拉入自己的怀里,又小声嘀咕了几句。
“听你的。”胡媚媚面现笑容,翻身重重地在郎兴脸上亲。
当天夜里,月淡星稀,两条黑影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春满楼”妓院,向西南逃去。
郎兴,胡媚媚谎称落难的表兄妹混入杜家镇。胡媚媚缠上杜施恩,撵走二夫人周岚和女儿杜莲,霸占了家庭主妇的位置,还得到了杜家药房的所有权。他俩利用落难的孟玉婵做垫脚,诈得大洋一千块和杜家客货栈的所有权。在捉弄了杜施恩和孟玉婵之后的一天夜里,杜家正房北屋,郎兴和胡媚媚兴高采烈地饮酒作乐,庆贺自己的时来运转时,灾难性的惩罚已降临头上。
“亲哥,真行,我没看错人。咱俩再不用偷偷摸摸的好了,来,干!”胡媚媚调动着全身的敏感区,对着满脸麻子的郎兴频递秋波。
“……嗨!这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在保定垮了,在杜家镇又站起来了。媚媚等着,我思谋着下一个目标,应选在外埠的字号,嗯……,最好是天津的杜家钱庄,那时……”郎兴吱的一声干了酒,挟口菜,脖子一伸一缩的咽了下去。他那双一低一高的牛眼翻了翻又道出一计。
“啊呀!我的好亲哥。咱俩就去天津。听说天津离北平近,我可要逛逛金銮殿哩!”
“喂!小声点。”郎兴示意,隔屋有人。
“怕啥,大善人自被那孩子摔过,这些天躺在炕上直哼哼。他可是连惊带怕成了滩泥,用不着再侍候啦!这身子以后全归你。”
“别混说,大计未成,谨慎点好。那孩子……那孩子……”郎兴停住筷子念叨着沉思起来。
“那孩子又怎样?”胡媚媚惊问。
“这小家伙像眼中的钉。”
“啧、啧、啧,我当啥事,只夸那孩子俊,你倒吃起干醋没完!”
“小小年纪怎回事?怎有那大力气?前几天还胜了乞丐头。这小家伙是有点来头的,得快点……”郎兴闭着一低一高的牛眼愤愤地说。
“心太黑了吧!”
“心不黑不成大事。昨天已和陕西来的商人接头,只是价格没讲妥。”
“要卖他!”
“连那小丫头娘俩一块打发,能弄八百块大洋。”
“算了,少损点吧,你害了他娘又……”
“你懂个屁!难道等他要我的脑壳!”
“那……不说啦,何必吹胡子瞪眼的……喂,想不……”胡媚媚醉眼朦胧,满面红潮斜视着郎兴。
“在这儿?”
“别耽心。他已成废人啦!”
灯吹灭了。
突然一道红影闪入屋内,一张被子一划两半,两个的身子战战惊惊地抖成一团。
“穿好衣服!”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汉子,身着红衣红帽,连胡子也是红的,他向屋里命令着。两人吓得筛糠似地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把字据拿出来!”红衣大汉从宽大的红衣袖内伸出剑直指郎兴的咽喉。
“是……是……”胡媚媚抖抖索索地从衣袋里掏出来,双手颤抖着递上去。
“一千块大洋呢?”
“在,在铺子里……”郎兴顺着剑往上看,发现袖里放着七彩光。猛然想到江湖流传的警言:“宁可见闫王,不可遇孟尝。”他惊昏了。
“药方呢?”
“在铺子里”郎兴吓得魂飞魄散直打颤,屎尿流了满裤裆。胡媚媚闭着眼浑身战抖。
郎兴、胡媚媚打着战被押着到了杜家药房。朗兴战战惊惊地把一千块大洋,药方和配好的药统统放在桌上。
“听着,以后不准害人。不然,头会搬家的。为惩前恶,留点记吧”。不知怎么捉弄了一下,胡媚媚的左臂划了道血槽,她疼痛惊恐地瞪着眼想喊,但已喊不出声。郎兴的左腿已不听话被割了二寸长的口子,右耳象黄河怒吼。两人被制住了**道,全身红透的人只一闪就没了影。桌上的东西也被带走。

第二天清早,一队骑兵由西而来,直扑杜家镇药房。二十多骑兵荷枪实弹威风八面。一个士兵跳下马敲打药房门。
“老总,找谁?”郎兴睡眼朦胧地出来问:
“你是谁?”
“鄙人姓郎名……”
“打!”为首的上尉发出命令。
郎兴还不知为啥,已被揪倒,二十多条马鞭劈头盖脸地抽击起来。郎兴被抽打得似驴打滚,撕心裂肺地喊叫:“啊……喔……哎……”不一会儿就不动了。
“啊……哇……”胡媚媚听到郎兴的喊叫声,从睡梦中惊醒,披头散发地跑出来,跪下向每个人求情,两手乱摇,意思是别打了,有话好说。
“你是胡媚媚?”知道为什么打吗?上尉骑在马上问。
“啊……”她摇摇头摆摆手。
“霸占杜家药房,诈骗一千块大洋,谁的主意?”
“啊……”她明白了,东窗事发,一定是大少爷听到风声派人来算账,晚上的惊吓使她已没有一点机灵,她老实的指指郎兴和自己表示两人干的。
“字据呢?”
“啊……”她摇着手意思是没有了。
“没啦!打!”上尉气愤地又发出命令,二十多条马鞭又高高的举起。
“别,别打!……长官,确实没啦。夜里,一个全身红衣的大汉持剑迫我们交出字据的,不信长官请看,这腿被割了道口子。还滴血呢?右耳也没有,她左臂也有伤。已不能说话。这般时候小人那敢说慌。”刚苏醒过来的郎兴看见这阵势赶忙求阻。他哭丧着脸,顾不得浑身疼痛向上尉解释。
“哼!暂时信你。回头再说。大伙就地休息,吃点东西,我进去拜见老爷子。”上尉摧马列跑入峪内。
“唉!我是东郭先生,自害自啊!”杜施恩躺在炕上,一语双关地道出自己心中的痛苦。他责怪自己认不清人而被炕害,又害了玉儿母子。自己受惊之后患下“惊精”之症。而且颈椎严重受伤,挫伤了神经系统身子已瘫。玉儿的功力非同寻常,尤其带着火气,脖颈被一抓一捏岂能有好,这是他得病的主要原因。周岚坐他身边擦着眼泪。
“您老何必自责,俗话说恶有恶报,他们作恶已受到报应。”上尉耐心地解释。
“道也是,昨晚两个狗东西被人抓走了。”
“什么人?”上尉向。
……杜施恩痛苦地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成了这样子,是无法弄清的。
“那两家伙说是‘红衣人把字据,钱拿走的’”。上尉半信半疑地提示。
“‘红衣人?’‘字据’!对啦,昨晚半夜后,听到窗外有人发话,说窗台有你杜家的东西,拿去保管好,还说老爷身子欠妥叫我明天搬回上房来侍候。当时我疑惑地披衣出门,只看见一条红影越墙而去。我回头见窗台上果真有包东西,拿回屋打开一看,包里有一千块大洋,两张老爷写的字据……”周岚似乎被“红衣人”“字据”五个字惊醒了,因为她看见丈夫和上尉说话,无心顾及其他,只轻轻地给丈夫擦泪。他深悔自己不该生丈夫的气,从搬出这屋子后,居然不登这屋子的门。丈夫去看她,她也不开门。如今丈夫成了这样子,如何向九泉下的夫人交待?她心乱如麻,心如刀搅。
“在那儿?”上尉问。
“那就是。”周岚理理头发,抬起头,指着炕边的蓝布包。
“这可好啦!老爷子宽心吧。您看。”上尉打开包喜出望外地主杜施恩看。
“放心了!”杜施恩只瞄了一眼,并无多少欣喜。
“团长本意让我接您去太原,看来……您老好好的保养吧……嗯……嗯……您的意思是叫团长回来看看?好。团长的意思,外边事托给刘账房老先生管。您就不用再操心啦。另外,我留两个弟兄帮您照看家如何?……好!就这样,告辞了。”上尉俯身和杜莲交谈了几句,又作了妥善的安排才离开。
尉一个时辰后飞马回到杜家药房门前。他马鞭一指:“郎兴!从今天起,你不得再入峪半步。杜家的事你不必插手。这药房,客栈的所有权已收回。你别打什么主意,安份点。这是团长的意思。兄弟本想送二位去一个好地方——极乐世界。看在团长的菩萨必肠上,就免了。但前恶该惩,去!给他俩取下一指。
“啊哎……妈呀……”在痛切的喊叫声中,郎兴和胡媚媚各被取下食指。十指连心,俩人疼的呼天吼地像懒驴打滚。俩人真败兴,夜间碰上雷公,惊魂未定,清早又遇煞神,剑伤未愈又加刀痕。
镇上的人们目睹了骑兵入镇,郎兴遭打,二人被截指,最后像拉死狗似的被送到东街客店的小南屋,人们幸灾乐祸地说:
“他也有今日!”
郎兴梦艺般地坐在那儿回味着来到杜家镇后,春风得意和威风八面的桩桩件件。曾几何时,他在镇上横冲直撞,见了称心的东西便拿,嗅到美味的食就吃,看见谁家姑娘,媳妇标致就生着法子染指。胡媚媚仗着和杜施恩有一手,以杜家主妇自居,吹五喝六,今天要绸缎,明天要手饰,而且万般挑剔。她骂人言语歹毒带腥味。他俩侵吞杜家的财产,已侵吞到两个铺面,千块大洋还不满足,进而想把杜家产业全部霸为已有。更毒辣的是使用奸计,坑害落难的孟玉婵,为他们的奸计实现作垫脚,狠毒到变卖杜莲母女和玉儿……他们的美梦做的太美,妙计太妙,物极生变,事过必反。只一夜间,郎兴、胡媚媚已得到和想得到的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可悲,可叹!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两人落下残缺不全成的半残者。
南街口的风波中,他跛着脚第一次公开露面,所受到卑视和厌恶使他抬不起头。他和胡媚媚在杜镇人们的眼里只是两堆狗屎而已。他想到此处,悲哀地又叹了口气:“唉!”继而他想到红衣人,真是孟尝吗?是与不是,可剑是真的,被这号人缠上今生今世别想安宁。还有南街口风波中,使仇仁头儿所受致命伤,表明仇家的功夫不弱,但欠火候,难道孟老头又有传人?他一想到孟尝其人,心里就发毛,身子就打战。
郎兴这些天常常回味过去那种趾高气扬的八面威风,和受挫后灰溜溜的丧气悲哀。同时盘算着未来。他望着桌上白花花的百十块大洋,在微弱的灯光下,跳跃着一闪一闪的白光出神……。
突然一低一高的牛眼一翻,脸上的麻子疤跳了跳,咬牙切齿地说:
“老子不出这口恶气,这‘坏水’的名头就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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