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节 幽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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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都是缤纷的色彩,盈耳的笑声,彻骨的风吹过,如同回到小的时候,眼前那片被厚厚冰层覆盖的海岸,幽蓝的海面向远处延伸,没有尽头一般,头顶有翅膀拍击的声音,仰头看时,却是炫目的阳光,晕染得碧绿的天空金碧辉煌。
随风而来的叹息声,幽长得如同浅浅的笑,回过头,没有来路,只有无尽的黑暗中油油点点的光,挣扎着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油灯下宁无炎俊美而专注的面孔,他在看手中的古卷,听见声响,缓缓的抬首,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感情,“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
“子时。”
“什么?已经子时了,”诧异得惊呼起来,本想一跃而起,可是浑身无力,缓缓的躺了下来,透过红色的帐幔,猜测着大校后发生的一切,不得要领的心烦意乱,“宁无炎,这些帐幔真真的讨厌,为什么要绣黑色的火焰?”
没有声响,悄悄的伸头,果然是一脸的鄙夷,若在平日,一定想方设法的奚落他,可是此刻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只得作罢,“我只记得武昭让我下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和胡子一直没有回来,武昭让我们出去找你,你和胡子就在学校外的小山坡上,你站一块石头上,好像眺望什么一样,武昭大声的叫你,你也不睬他,曹郦自告奋勇的去接你们下山,你突然刺了他一枪,然后你就昏倒了……。”
似乎有一点点映象,可是自己明明是在一个迷宫里面,怎么可能是一块石头?
“你害咱们班在大校里没有获奖,武昭一定不会轻饶你。”
听那冷漠的声音里隐含着一丝幸灾乐祸,气得拉长了脸,又觉得奇怪,自己突然昏倒,阿宁也不来看自己,本不想和宁无炎再交谈,忍不住还是问了,“阿宁呢?”
“宰相派人接他回府了。”
原来是这样,轻轻松了口气,如果阿宁在学校,他一定会来看自己的!这般的说服自己,“有吃的吗?我饿了。”
半晌没有回应,这才想起来和自己同住一屋的是宁无炎,若这个充斥着王公贵族子弟的学校里最最有王族气慨的,非这位宁无炎宁王爷莫属,自己这般问,简直是问道于盲,挣扎着起身,准备偷偷溜到食堂拿几个冷馒头,才拉开帐幔,就看见宁无炎面前放了一盆香气四溢的雪芋糕,知道他不会邀请自己,这个人死要面子,自己吃了他的东西,他除了面红耳赤之外,绝不会暴跳如雷,也不会像市井之徒一样用污言秽语怒骂自己,所以心安理得的伸手抓了两块雪芋糕,在宁无炎冰冷的眼神中放进自己口中,得意洋洋的倒了一杯上好的银针雪毫,大眼瞪小眼的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宁无炎,你可真会享受,这时节还有新鲜的银针雪毫,听闻这东西是越州的特产,每年长平王进贡的贡品中以银针雪毫最为珍贵,大君用来入药,你却用来泡茶,真真的奢华。”
坐在对面的人奉行一贯的政策,头也不抬的盯着手中的古卷,就连眼角都没有一丝跳动,只有他的手在轻微抖动,想是气急,若得他满心怒火,终于觉得心满意足,伸手又抓了两块雪芋糕,说真的,和宁无炎住在一起,没有旁的好处,长平王留在学校的几个侍女都极擅长厨艺,就以雪芋而言,帝都的人都用来酿酒,味道清而淡,只适合女子饮用,可是一经那几个侍女的巧手细做,和着米粉做成糕,滑而不腻,香甜适中,真真称得上美味佳肴。
喝完一杯银针雪毫,心情好了许多,真准备继续睡,却听宁无炎在帐外冷笑道:“你知道阿宁回家做什么吗?”
“做什么?”真真的奇怪,他竟然会主动和自己说话,甄照好奇的爬了起来,“要打仗了吗?”
“你放心,宰相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去送死的,我告诉你吧,阿宁回去,是和云罗订亲……。”
“我道什么,”放心的重又躺下,舒适的闭上眼睛,“阿宁不会和云罗订亲的。”
“你怎么知道?”
“你应该也知道,”不由恼了,他应该知道云罗喜欢他,还在这里假装君子,若不是打不过他,真想冲杀出去痛打他一顿,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忍气吞声,“云罗喜欢的人不是你吗?她不会和阿宁订亲的,阿宁也不会和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子订亲。”
帐外沉默片刻,宁无炎突然起身,甄照微微的向后缩了缩,在学校里,自己最怕的,还是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宁无炎,他总是显得高深莫测,猜不到他的真实想法,竭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你干什么?”

“你怎会知道?阿宁也知道了?”
左思右想,决定说实话,至少这样不会吃亏,难得的老实,“上次我们在宫里,阿宁带我去看凤尾鸟儿,我们不是故意偷听的,是云罗和她的表妹,还是表姐站在我们面前说的,她说你胸怀大志,有一天定然会展翅高飞,她不想做一个寂寞的美人儿流芳百世,要和你比翼**……。”
“哼……。”
耳听得宁无炎冷哼一声,转过头,从被中露出一只眼睛,这才发现他重又坐了下来,“怎么了?你不喜欢她吗?她很漂亮……。舞飞说,整个帝都只有甄家小姐比她漂亮。”
说完,小心翼翼的伸长了脖颈看他的反应,过了许久他的声音从古卷后传了出来,“她把我当成什么?流芳百世的工具?她需要的是一个能让她流传千古的美名,不是我。”
早知道云罗的想法很自私,可是总以为她的美貌足以让宁无炎倾倒,为了满足她的愿望,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可是此刻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对云罗不屑一顾,若是换成舞飞和拜罗,此刻说不定早已信誓旦旦,准备为了云罗揭竿而起了。
“你为什么会生气?我想作为女子,总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难道一辈子都汲汲无名吗?”
“你懂什么!”透过绣满黑色火焰的帐幔看过去,宁无炎似乎隐藏在一片迷雾之中,“作为人质,我在帝都最好的生存方式是韬光养晦,然后平安的回到属国,老老实实的过完一生,这世间有趣儿的事实在太多太多,我宁愿风花雪月的过完一生,轰轰烈烈的事业?还是留给阿宁这样的热血男儿吧!”
没想到宁无炎竟然这般没有志气?不由有些鄙夷,可是细细一想,他说的也是实话,在宰相府遇到长平王,初时只觉得他是一个可笑的小胖子,可是细细想到他的身份,不由又觉得悲哀,王爷!帝国最大属国的王爷竟然这般的卑微,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生存吧!平民百姓,只为了一日三餐,而这些王爷们,衣食无忧,最大的愿望,是活下去。
“甄照,若有一天你的女人要你为她建立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你会愿意吗?”
这般突然的问,一点儿准备也没有,不由陷入了沉思,是啊!若真的有一天,自己的女人要为她建立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自己会愿意吗?
“我不知道,若我真的爱她,我想我会去。”
“你怕死吗?”
“怕。”
“若要做出那番事业,就会有生命危险,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虽然心里怕得发抖,就连声音也不连贯了,可是想到是自己爱的人,那么,死有什么可怕呢?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我愿意。”
虚弱的声音在空洞的窒内轻轻回响,宁无炎淡然一笑,放下手中的古卷,“你愿意?说得这般不肯定,我想你心里也是犹豫不决吧!”
“不,我肯定我愿意,哪怕是颠覆整个帝国,我也会达成她的愿望。”
“是吗?”宁无炎冷淡的反问,然后就陷入长久的沉默中,油灯摇晃,似乎想锁住满室的愁绪,却始终徒劳无功,过了近一柱香的功夫,宁无炎突然冷笑道:“你可真能忍耐,难道你的肚子不痛吗?”
肚子痛?他不说还好,一说,果真肚内如翻江倒海一般,痛得满头的汗,飞快的起身,冲进侧面的厢房,这个混蛋,一定是在糕里或水里下了泻药。
“阿照,怎么一夜不见,这小脸儿白得没有一丝颜色?”
看舞飞和拜罗的神情,想必宁无炎已经告诉他自己腹泻了一夜,本想立刻反击,可是浑身无力,就连瞪眼的力气都没有,真真的可气。
“阿照,原来那些幽罗花是曹郦中的,怪不得他去叫你的时候一点儿事都没有。”
幽罗花?恍然大悟,依稀在宁无炎的古卷上看过,这种花来自东海,平日无色无味,就是普通的草,可是到了花开的季节,阳光一照射,就会散发出一种看不见的迷雾,让人丧失神智,真不知那个曹郦种这样的花儿在学校附近做什么?
“阿照,你可得小心点儿,我看那曹郦对你不怀好意,我听说他家里养了不少的孪童。”
话音刚落,就见猴子风一般的跑了过来,神秘的压低了声音,“你们听说没有,曹郦被赶出帝都,到外域驻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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