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黑桃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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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象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乡村,永无乡的日子穷困而宁静。亚斯图利亚斯大陆距离着工业文明和商品经济的洗礼还隔着好几十代人的悠长岁月,山野乡民们穷虽则穷,倒也穷得干净,穷得纯朴,道德准则仍然处于一种朴素的原始状态,不曾堕落成存在于星期五前世记忆里的那些环绕着城市,毁人不倦的农村。
蒙在星期五的外表上的那一层糖衣,很快便溶解在永无乡的宁静日子里,星期五再一次裸地面对了这种穷困而宁静的乡村生活,这是一种他曾经极熟悉的生存状态。
然而宁静的日子,并不能使星期五快乐。这不快乐与物质无关,这不快乐只因为在星期五的心底里,仍旧还蛰藏有一支小小火苗在轻舔慢烧。虽然星期五自已满以为那一把火早已经熄灭,但他不晓得,其实任何灭火器械,无论它前世抑或是今生,所能做到的,都无非只是把那火压制,却永远无法将这火种熄灭。象那样的火,人的一辈子里,总会一直在不间断地烧,只是有时,不那么轰轰烈烈而已。
每当夜深人静,胡乱横卧于嘉莉床脚下冰冷地板上的星期五,常常被不经意间便在他睡梦中熊熊燃起的烈火,灼烤得热血沸腾,午夜梦回,再也无法入眠。
只不过在这一回,星期五在无眠之夜后的清晨曙光里看到的,不再是一支摩莎得油黑的短短猎弓,而是一组很有些年头的斧锯锛凿钻。
老帅克是个蛮优秀的木匠。假若按着乡俗传承来行事的话,星期五这个上门女婿,理所当然地该当要接下这鲁门手艺。星期五倒是愿意学习木工,所谓手艺一门傍着身,走完天涯星仔不怕嘛。
只可惜,理想和现实实在是有着巨大的差距,星期五实在是无法招架住帅克老头每日在他学艺时间段里必考必问的某个例行问题。
这个帅克每天里用来向星期五骚扰上一百遍阿一百遍的问题是:“星期五,你啥时候叫俺抱上外孙孙阿?”
在这么个攻击力高达20D6+12的强大问题直接打击之下,星期五唯一还能拆封使用的锦囊就只剩余最后一个第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每一回,当老帅克一言及于此,星期五立即便抛妻别子,落荒而逃,假装要去观赏村子外那一片灼灼夭夭的桃林。星期五在其它事项上,均可让帅克拈须称美,唯独在这一点上,星期五的女婿表现,实在是叫老帅克大有微辞。
这一天也不例外,正蹲在刨花丛中,扶着块木板给帅克打下手的星期五一碰上老帅克这句例行公事的问话,立刻就象只被火燎着了短尾巴的兔子,嗖一声出现在村外桃林里。
深秋里没有桃花,漫山遍野的桃树上,连桃叶也不曾多见着一张。星期五躺在没有桃花的桃林间空隙里,无奈地叹着气,看着树梢上的蓝天。
实在很难责怪帅克为什么不肯让女儿嫁给女儿的爱人,而非要塞给星期五不可——当你一辈子都讨厌甚至是憎恨某一种人时,你也会体会到老帅克的心情,打死也不肯叫自个女儿跟了这种人去的。
老帅克平生恨的是贪官污吏,而不幸的是,嘉莉爱上的这位大好青年,正好是个官吏——至于他哥子到底贪污不,星期五那是无从知晓,他并不曾见过这位先生,据说此君已然上京城做追梦人去了。星期五甚至不知晓这位先生的名号,嘉莉不肯说,帅克更加不可能说——实际上,老帅克根本不未曾知晓星期五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儿呢。
再外加上各地小领主代主征妃事件——这倒不是帅克用来糊弄星期五的假话,这个的是确有其事。为着这事儿,这一段时间,理想国的民间,满象个被捅了的大白蚁窝,骚动得很。不过,根据辩证唯物主义,坏事倒也不会完全一无是处,好坏完全可以互相转化,至少在无意间,征妃事件居然还促成了许多对本来正常发展下去或会大有波折的有情人快刀斩乱麻,快快早结婚早生子,早睡早起身体好,幸福得象堆小小鸟。
可惜落到星期五头上的,只是幸福的补集。
唉。
于是星期五只好叹气。
也许该下决心去解决这件事了,只要有可能,我谁也不要去伤害,我谁也不想要去伤害。
唉。
星期五耳朵里传来一声叹息。那叹息声从桃林彼端幽幽地穿越时空而来,蕴含无限的郁闷与惆怅。
不会吧?难不成我碰到鬼魂了?我的一声叹息半小时后又传回我的耳朵?可这儿可是个桃林,避邪木哩。嗯,想必这林子里还有别人,一个象我一样不开心的别人。虽然历经修道院的有神论洗脑,星期五骨子里还是个无神论者。他马上意识到,在他的附近,还有个别人。
俗人之大患其一便是好多管闲事,本来林子里还有人与否实在是不关他鸟事,可是星期五毕竟只不过是个俗人,所以他马上便一骨碌翻起身来,往林子深处张望。
那儿果然有个别人,一个好象真的不关他鸟事的别人——嘉莉。
当星期五的脑袋出现在正坐在一株已经落完满身残叶的桃树下发呆的嘉莉空时,对方根本就没发觉他的存在。因为这位姑娘,正对着一件奇怪的东东,一件正爬在桃树上的奇迹——当然这只不过是星期五的认知——在发呆。
伸出手小小心心地揉了一回眼,星期五也跟着发了一小会呆。
不是吧,难道说亚斯图利亚斯世界里的ant们这么强,居然还晓得在树皮上绘画?而且居然还不是走的后现代路线,而是明明确确的工笔,而且,居然还把这工笔画画得如此温馨而小资。
密密麻麻一大串子蚂蚁正在星期五眼皮子底下,在他不信任的目光里,在桃树根儿上首尾相接,围成了,嗯,围成了两颗连环的心。
“在干啥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正痴痴地看着蚂蚁军团组成的心形的嘉莉,她立即慌里慌张地跳了起来,轻露贝齿,啜起了嘴,然后,星期五便听到了一声很低音的唿哨,或者可能还有他听不到的次声波。
正在努力维持着那两颗温馨心的蚂蚁们忽一声就都全散开了,急急忙忙,扛米的扛米,捉虫的捉虫,的,一句话,原来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
星期五又揉了揉眼。不是吧,敢情这个不叫个大自然鬼斧神工,而仅仅只是次人类行为。不过,蚂蚁会听人指挥?这小姑娘敢情还会这么一绝招?这叫什么?驯兽GM?驯虫子GM?驯antGM?三百六十行里有这么一个行当么?
不过,已经习惯面对惊奇的星期五很快便平复了自已的心态。更怪的事情他都经历过了,这一丁点儿,还算什么。
“又在想男人阿?”
俗人之大患其二就是好揭人,星期五既行了俗人事之其一,当然便紧跟着逃脱不了历行其二。于是,他马上也就紧经着经受了俗人该当经受的天谴。
一只小小的拳头在星期五的眼着放大,放大,再放大,直至大到盖住了他的鼻子。
下一瞬,没有桃花盛开的桃林里开始回荡起星期五的惨号。虽然就物理学角度而言,拳头和鼻子产生亲密接触时双方受力相等,但是以生物学角度来说,鼻子远远比拳头来得脆弱——纵使这拳头是个温柔粉拳,而鼻子是个刚强的雄性鼻子,也无助于改善这一事实。所以,鼻子的主人,马上就涕泪四飘,痛哭流涕。这实实在在是理所应当的。
“我靠,下回就算要打,也请不要打脸行不?俺说过,俺打算靠这个混饭吃的。”
痛得跳了半天之后,星期五捂着鼻子,咧着嘴,一边丝丝地吸着凉气,一边泪花四溅地对说话,甚至于连他的绅士风度及其魏晋传说都给丢到爪哇国去了。
“谁叫你老是鬼鬼崇崇地出现?”
虽然看见星期五的惨象,心里很是有些内疚,但是嘴巴上总是不能认输的,比鸭子更硬——反正绝不能叫此人揪住自已把柄。
“我鬼鬼崇崇?分明是你想男人想疯了,这简直是要谋杀亲夫。”
要论起斗嘴,星期五的嘴巴子倒是过得硬,实可比诸啄木鸟儿。毕竟前世今生历经无数先贤修订过的经典台词都在他舌头上挂着那,个把小,又没看过电影,又没看过电视,怎么能是他的对手。
理论不成,自然下一步便要诉诸武力了。被多少有点痛得急了眼的星期五口不择言说得是满脸桃花开的嘉莉,又开始气急败坏地扬起了粉拳。自从星期五出现之后,满村尽皆赞美的温柔不知怎么地,肝火变得特别地盛。
“哎,算了,算了,算俺倒霉。”
绝对不和女同志打架斗殴,这从前世带过来的一点点儿风度星期五还是深匿在心的。眼见目今情形对已万分不利,星期五立即举起白旗,伸手过顶投降。
“一女同志也不晓得温柔点。难怪男朋友会远走高飞。”
星期五小心翼翼地退后一步,低声嘀咕着。风度归风度,吃了亏,而且还是白白的,多少得找回点场子。
“你说什么?”
虽然不明白女同志和男朋友是什么东东,但星期五的大体意思思她还是听懂了的,的拳头又开始捏紧。星期五赶忙又往后跳了两步,离开对方小拳头的势力范围。
“哎,俺们说正事,正事儿。”
“正事?什么正事。”
听见正事儿,的拳头总算放下了。因为基本上,虽然她打死也不肯认同星期五关于她的身份该当受法律保护,但在她的认知里,星期五总还算得是个好人。
“俺岳父大人……”
星期五干咳一声,开始说话。
拳头又扬了起来,的脸飞红。
“哎,哎,行,行,不是俺泰山,是你老爹,他阿,今儿个,瞅冷子,又问起他家外孙子的事儿来啦。”
的脚在地上狠劲儿一跺,脸红得跟个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似地。脸上的表情又是害羞又是生气,两只大眼睛狠狠地瞪着星期五,明显有着火山爆发的前兆,明显地,地球人都知道,星期五要是敢再多加上一丁点纳米尺度的刺激,她立马就会扑上来掐死他。
星期五赶忙又向后跳了两步,做好一副随时要逃跑的姿势。
“说实在的,俺也快要顶不住啦。我说,俺们总不能老是这么跟你老爹干耗着吧?多浪费春青阿?俺们得想个法子。”
脸上的红色渐渐褪去,扬起的拳头也轻轻放下了。
她黯然神伤地叹了一口气。
“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小姑娘低下自已的头,看着自已的脚,手无意识地摸到一枝低垂的树梢,于是便无意识地揪住了,用指甲一下一下无意识地掐弄着。
“我、们、逃、婚。”
星期五一字一句地说出自已在冰冷地板上辗转反侧了好几个黑夜之后,终于想明白了而且在这一刻终于下定了决心的事。
“逃婚?”
突然间听见这么句话,嘉莉的嘴巴张成了个好看的小写O。果然是樱桃小口一点点,可爱两个字也许就是这么写成的,以致于星期五有那么一小瞬间,竟然产生了轻轻的迷失。

“逃婚?…?”
她迷惘地看着星期五。
“逃婚?我们?我和你?”
星期五从轻度迷失中返回,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我们。我和你。”
“我们到京城去。我送你到京城去。”
他看着突然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嘉莉,坏坏地笑着。
“我希望,天下有情人终都能成眷属。”
看着星期五,脸上的表情慢慢在变化,惊奇,害羞,感动,眼泪在她眼框里碌碌打转。
她第一次叫出了星期五的名字。
“星期五大哥,侬是好银。”
星期五背转头,一面往树林外走,一面做出一副很假很土任谁一看都知道是装出来骗镜头的潇洒模样往姑娘的方向摆手。
“不要谢我阿,不要太感动阿。反正俺不爱你,反正俺谁也不爱,反正俺连俺自已都不打算爱了,那里还在乎把个把老婆送人。”
星期五没有再回头,他一直往树林外走。
桃树林。
秋天没有桃花开,桃叶也很稀少。秋后的淡淡阳光透过树梢,落在星期五瘦瘦的背影上。
“谢谢!”
终于哭了出来,冲着星期五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叫了出来。
星期五往后直摆手。
他一直往桃树林外走,走得有点慢。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一面走,一而喃喃地说。
他抬头。看天。阳光真的很好,虽然只是淡淡的。
很好的淡淡阳光照在星期五仰起的脸上。
脸上有眼。眼里有泪。泪在眼框里打滚。
突然间,有那么一滴不懂事的泪,冲破了眼框的限制,流了出来,泪的大军立即汹涌而至,一瞬间便占领了星期五的脸。
太阳照在泪珠上,晶晶亮,亮晶晶。
行文至此,在本作者小小根本上就是不怀好意的有心误导之下,也许会令某些还拥有着幼小心灵的看官巨巨们对星期五同志的人品问题做出错误的判断,也许某些看客同志们会觉得星期五同志至此在革命的大潮冲涤之下,已经蜕变成一名坚决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好人,毫不利已,专门利人,生的伟大,死的光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汽车见了立马过来载。
这不对。
作为一个人类并且出于一个人类最本源的那颗椰子状器官的发现,作者小小在经过最艰苦卓绝的思想斗争之后,决定还是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去把真相给举报出来——伟大领袖早经告诉过我们,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还是老老实实,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为好,何况此情此景之下,继续这坑蒙拐骗的事业,并不会对作者本人产生经济效益,也不利于国民GDP的增长。
实际上,无论前世今生,无论杜转还是星期五,这位兄台都不是什么拥有伟大人格、超凡脱俗的好人。当然,另一方面,如果有谁敢说俺们这位主角同志哥是个大坏蛋,俺非得第一个就跟他丫的抡板儿砖不可。指着广大劳动人民的良心,实诚地说道一句,星期五同志真的很一般,一般到无论前世今生,把他哥子往人缝里一搁,都立马沉沦下去,连个纳米尺度的水泡都不会冒一冒。
关于逃婚的设想及其计划,均来源且成立于星期五在永无乡乡办小酒馆——喏,由这桃树林往东望去,在那土黄土黄的,在杂树丛边轻轻地拐过一个弯的“水泥”路边上高高挑出一个斗大的“酒”字幌子的去处便是——里的一次本来无心只因无聊继而无事生非的一次与一名过路货郎的闲扯。
一件小小的路人消息,悄悄地,便再次扭转了星期五的世界观与人生观。
所以说,情报工作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大到两国相争,同事之间的麻将局,幼儿园小朋友胸上别着的小手绢,小到黑格尔哲学以及不可知论的形成,外加无聊人氏星期五同志的人生道路,莫不在在受其成果影响。
那个家伙是个爱喝酒的快活家伙。这一点从他走进小酒店的那一瞬,星期五就把它给看出来了——酒糟鼻子在很多先贤高文重檄里都是一件描述酒徒的重要物证。
这个家伙是个爱喝酒而且爱唠叨的快活家伙。这一点,在星期五因为无聊而答应请他喝上一杯时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解。
他毫不客气地往肚子里灌着淡麦酒,一点儿也不在意请客的这位穷困的款爷星期五同志其实只答应请他“喝一杯”。
用不了多久,星期五就开始后悔了。这“喝一杯”早已经变成了结巴的说法,“喝…一…一…一…(下略N个一)…杯”。
半个小时之后,当永无乡乡办酒店里写着星期五三字的欠帐栏上多添了十七八道粉杠杠的时候,星期五不但已经悔青了自已的肠子,而且同时,他已经被填鸭式地知晓了眼前这位一杯接一杯地“喝一杯”的老哥是镇人氏,在修道院拿够了学分毕了业,参加过王座战争,身上有两个小疤,结过两次婚,生过七个孩子,家里有一亩二分七薄地,三湿七旱,养着十二头猪,今年开春时他家的老猫一窝下了四个崽,还拥有一条天上少有地上必无的专能捉白老鼠的六岁口斑点狗。现在这位老哥是从都庞贝来,要到遥远的迭迭罗斯去。
不错,这些信息确乎极富生活气息,可是横看竖看,都跟俺线性无关。星期五无可奈何地想。接下来,在他下定决心排除干挠要去思考一下在往后的日子里该当帮忙酒馆洗多少天盘子才能偿清酒债的时候,对方聊友终于改变了聊天室主题。
“新皇后真是个风骚的娘们!”
他用尖尖的红舌头舔着胡子刮得精光的嘴唇上的汗珠说。
“看着吧,菲力陛下一准会叫她迷得丢失了魂儿。再过上那么几个星期,我们就该换个新主子啦。想叫这么一个漂亮的娘们不去利用利用自个儿的姿色,哼,这不简直是白痴吗?你大概也是个离了职的小吏吧?我猜的不错吧?赶紧到京城去吧,趟趟这娘儿们的路线,哎,没准阿,这个国家的权力该重新分配啦!”
星期五没有回答。他望着说话者脂肪发达的脸,胳膊的夸张动作,和在他嘴里随着不停蠕动的舌头四溅出来唾液星子。
冻疆的心就象开了春的蛇,又活泛了起来。
这么说,那个欺压俺的痔疮问题也许已经解决啦?也许我真的至少能在这世上做上些什么?
从前世携带过来的那些名人格言、经典台词又一下一下地在星期五的心里蠕动起来。
那个谁,怎么说的?恶梦过后是早晨。那个谁,什么什么什么苦了什么智,什么什么什么劳了什么骨,什么什么饿了什么肤,然后什么什么什么。
或者这世界真的有上帝,或者这世界真的好心有好报,好人天都帮,说不准,这一回,我的时运或许真的来了也未必。
屈身守份,以待天时,不可与命争也。
刘皇叔真是个时运哲学的达人,星期五开始觉得。这一回,该是春天来了。
“你知道新皇后的芳名嘛?”
一粒红润润的鼻子在星期五活泛的心思间插了进来。
“她叫黑桃,是我一老哥们的孙女儿。”
那张脂肪脸紧张地四处巡察了一回,发现酒馆里除了无精打采的酒保,就只有他和无业游民星期五同志两个人。于是他小心冀冀地把脸凑向星期五,最后几乎是鼻子碰上鼻子,然后他压低了声音。
“听说她从前曾经有过许多风流往事,嘿!这风骚的小娘皮。”
过路的货郎,前理想国小吏摇摆着脑袋,满脸地冲着星期五荡笑着。
“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第二天早晨,星期五怀着某种难以排除的跃跃欲试的心情醒来。秋天的时候,他根本预料不到事情会有这样可笑的转机,但现在,在初冬,当他晾在茅屋外面的内裤开始结冰的时候,星期五的心,却反常地活泛起来。
“走吧!我们到京城去。”
嘉莉很奇怪地看着星期五。完全没了平时里的吊儿朗当的散漫样,在这个早晨,星期五正经而又行动积极敏捷,这完全不象她认识星期五。
不过,这似乎不是件坏事。
帅克已经好久没见过自已的女儿这么开心过了。
她围着星期五吱吱喳喳,两个人在一起手脚麻利地收拾行装,有说有笑,脸上阳光灿烂。
一对多么恩爱的小夫妻儿老小阿。帅克同志拂着新近才留起的颌髯,看着眼前这一对小儿女,心里美滋滋的。
俺的眼光还真不错。星期五果然是个好女婿。你看,他把自已的闺女哄得多开心阿,照这么着,俺马上就要抱上孙子喽。
“好的好的,男儿志在四方嘛,这小地方,果然不能教人有大出息。我支持你们出门找机会,可是,你可要牢牢记住一条——不许欺负俺女儿哇,不然,我可要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老帅克努力地做出一副凶恶像来——当然,他老人家不用努力就已经拥有足够凶恶的QQ头像了。他的努力,实在是适得其反,反而叫他脸部表情有点说不出的滑稽。
“YESSIR!我至高无上的岳父大人!”
星期五收拾好行装,以一个标准的军姿站到老帅克的面前,和他告别。
嘉莉听见他的话,脸立时飞红,凑手到星期五背上狠狠掐了一把。星期五痛的一哆嗦,不过他立马控制住了自已的表情,仍旧站的笔直。
“走吧!高山巅的雄鹰,总有一天会展翅高悄,永远不会象一只麻雀,只晓得在屋檐下低咕。草原上的狮子,宽广的世界才是他的天地,终归不能象只老鼠窝在洞里。的是大好男儿,当在广阔天地间做出一番作为来。走吧!不要挂念我这老头子。只是在外面的世界跑累了,记得回来看看我这糟老头子就成。”
星期五回头瞄了一眼旅伴。嘉莉正怯怯地扯着他的衣襟,一面走一面回望,眼框红红地,这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故乡。死魂灵永恒地一副酷样,也不知他是什么心理,看起来是打算当定星期五的跟屁虫了。老疯子笑嘿嘿的,一面捻着响指,一面咬着个红姜饼,对着落初升的太阳傻笑。
远远的身后,村口边的小树林边,老帅克在遥遥地冲着他们挥手。
如果老人知道了事实的真像,他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呢?星期五心里又沉重起来。我不希望伤害任何人,可是,应该给嘉莉以公平。我在这世界上没有用,可是说到底我仍旧是个人,总该给自已找个用途。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永无乡的黎明静悄悄。
轻轻的,星期五走了,正如他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了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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