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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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钟长鸣过后的雷马克城,正鸡飞狗跳,沙尘辟月,乱做一团。
那些一刻钟以前还优哉游哉零散在城区各个角落里高呼着“丰年庆典,志在参与”的口号,东家打秋风,西家敲竹杠,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长笑欢歌的士兵们正急急忙忙地在紧急集合。
刚刚还在意满志得,拈花微笑的雷马克市市长大人,站在这一大堆子满脸不乐意的家伙们前面,声嘶力竭地着些莫名其妙的命令——他老人家已然急得有些儿神志不大清醒了。
警钟响过之后,那个由城门口一路狂奔回来的值勤卫兵带来的消息,或者会使皇帝陛下眉开眼笑,暗暗欢喜,却是只不过身为雷马克一城之长的他大大地消受不起的:王朝英雄巴乔大人正在他老人家的辖地里受到袭击!而且据那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眼已变卫生球的传讯者言,进攻的敌人有千军万马!
千军万马!市长大人两只脚在哆嗦着。他老人家倒不是害怕要去掐架,怎么说他老人家当年也当过那么一回兵,剿过那么一回匪,立过那么一回军功,挣下那么一个文职,掐过群架的人再掐上那么一回,实在是没多大心理压力的,关键在于眼下发生的这件事儿估计很于他老人家的前程有碍。
所谓数字游戏争上游,无过便是功,安全第一往上爬。此中真谛,他老人家虽然未必可以著书立说一回,却也是打心眼儿里万分地明白——要不,您以为他这个市长位置是怎么坐上来的?
万一这位伟大的HERO在他的辖地里弄出来点儿什么大大小小的毛病——更别说一不小心玩儿挂了,整天瞄着他那位子的那个谁还不要耍上一招兔子蹬鹰,一把将他从市长宝座上给进行置换反应了阿。此事实在非同小可。非常非同小可。
然而士兵们却一点儿也不体谅市长大人的难处,任由市长大人叱责恳求,就是那么慢吞吞儿地列队,慢吞吞儿地一步一个脚印往城外开拨。
双休日加班——尤其是听说这回没加班费可领——本已是件不大顺乎兵心民意的事体,更何况那个报警家伙的报告实在太夸张,人吓人可是要吓死人的。千军万马!没事谁爱去跟千军万马掐架阿?老爷们的身体虽然重要,但也万万不如自已小命重要,这是硬道理。
雷马克城的士兵们大多数还很年轻,象守门那位甲乙丙丁一样把巴乔奉为偶像的百中无一,他们自有他们的春青偶象,已是秃顶老头子一个的巴乔,死死生生他们是漫不在乎的。
※※※
而此时,雷马克西门外,正是万千闪电,灯火珊瓓时。
老老实实来描述的话,那些个漫天都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闪电魔法,给作为刺客的黑山身体发肤所造成的危害,远远比不得给作为局外人存在的一个白痴心灵造成的打击来得重大。
大多数闪电都在高速运动着肢体的死亡骑士身体周围SS了,而所有的闪电,勿论威力强弱,颜色深浅,却全都一起在白痴的心灵里耀武扬威。
夜色从星期五那双心灵窗户中投射进去,在他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夜的镜像,只是那镜象有些特别,并不是黑,而是闪烁的白,就好象正有一十六支CS战队在他脑海里一块儿扔出手里的闪光弹。
眼前的场景,是如此地刻心铭骨。“扎扎扎——”一阵轻轻的破裂声在他脑海里响起,有一层什么东西被这白夜撕裂了,曾经被封印过的痛苦,从星期五的心底最深处浮了起来。
闪电。漫天的闪电。
雷雨。吞噬世间一切的雷雨。
幸福。总是可望不可及。
痛苦。
藏于每个人的心底深处,那最深的黑,悄悄地,悄悄地,浮了起来。
白痴的脸轻轻扭曲起来。
※※※
其时大路上除开死人和士兵,所有闲杂人等皆已踪影全无,因此,没有逃跑而站在路边的四个人显得很是突兀,幸好他们身边还存在着一丛矮矮的灌木丛,灌木制造的阴影部分虽然不大,但在士兵们无暇他顾的时候,已经足够为这四个人做掩护。
矮人大张着嘴巴,在看着不远处发生的战斗。黑山!这突如其来的震惊让矮人有短短一小段时间没法好好控制自已的身体。那个在奴隶们的传说中还永远地活着的英雄竟然还真的在这人世间存在着,而且竟然会变成了一个死亡骑士,而且居然还伴随着自已走过一段很长很长的旅程!
卡路里觉得这世界实在有些儿不可思议。
疯子在手舞足蹈。眼前的场景实在有理由让他激动。
“哈哈!看人掐架啰1
他大笑着,脸上的表情很难说是疯颠,却也绝对不能以正常来形容,他的左眼和右眼,忽眯忽瞪,看起来好象也是在掐架。
而梅林,梅林在想什么,更没人知道,他脸上根本就没有表情。借着闪电的亮光,只能看见他在很冷静地观察着这发生在咫尺之远的战斗,很冷静地聆听那咫尺之远传来的金铁交鸣,很冷静地看着在闪电明灭间,在魔法集结的中心,那一人一马,渐渐变成粉红色。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着。
士兵和死人在战斗。矮人在发呆。疯子在跳舞。法师在观察着和思考着。每一个人,局内的和局外的,都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吸引了眼球,没有人注意,在银核的边缘,有个白痴,正在慢慢地发生异变。
※※※
你不想要什么?你最不想要什么?你永远都不想要的是什么?
苍苍茫茫一片使人眩晕的闪白中,有个声音在问道。它忽远忽近,忽东忽西,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就好象地府的丝竹。与此同时,一个黑点在星期五脑海里全无征兆凭空跳了出来,立即急剧地在他脑里扩张。刹那之间,他脑海中那些闪烁着的白,便被置换成了最深沉的黑。
痛苦。
我不想要痛苦。
我不要想要的都得不到,不想要的都硬塞来。我不要想做的都做不成,不想做的全挤在眼着嘻笑。我不要所有的梦想都变做泡影,我不要所有的誓言都发生背叛。我不要总是看见幸福擦肩而过,伸手却遥不可及。
我不要永远走在路上,总是碰不到终点。
我不要一生庸庸碌碌,一事无成地被世界当成足球踢来踢去。
在这由绝对光明变就的绝对黑暗中,星期五无声狂啸。
我、不、想、要、这、样、的、痛、苦!
我想我能够帮助你。那个声音说道。越来越充满磁性。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样才会没有痛苦。
很长久的停顿毁灭。
星期五回答道。
※※※
星期五站在那儿,呆呆地,身周的喧哗,已然不能再影响到他一丝一毫。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甚至于苍白到透明,并且还慢慢地在扭曲,脸部那些肌肉结成了一小团一小团的疙瘩。透过已经变得半透明的皮肤,借助闪电的亮光,可以看见,现在星期五脸部肤色,就好象战斗中的死人一样,是一种诡异的粉色。而嵌在那粉色里的两粒眼珠子,是越来越亮,碧绿碧绿地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象一只在伸手不见五指暗夜里躲在阴沟里野猫的眼。
※※※
来吧。
把、你、的、手、伸、过、来。
伸过来。
把你的手。
伸过来。
黑暗中,那个声音发出了最后的诱惑。
只要“轰”的一声。
这世界便会清静了。
※※※
轰隆一声。一道粗长的闪电劈中了人群中的黑山,在他身上溅起一溜儿蓝色的火花。那火花只是一带而过,但这一瞬间,闪亮的浅蓝,唤醒了站在灌木丛边的几个人。
矮人从背后摘下大斧,向身畔的法师投去一个讯问的眼光。梅林仍是一声不吭,他只是伸过手去按住矮人,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看了一眼还在手舞足蹈的疯子。
仍没人去注意白痴。
此时星期五的右手,正在向腰际摸过去,摸过去,直到他的手指碰上了一个贴着肉收藏着的小小布襄。
星期五的右手立即象触了电一般缩了回来。然后又突然之间,再次以肉眼看不清楚的速度,伸了过去,紧紧握住那小小袋子,就象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样地用力。
袋子里,那两颗表面本来非常光滑的小石子,却有一颗,突然之间长出了棱角,而且那棱角是如此地尖锐,以致于立即便穿透了布袋,一直刺入星期五紧握的手心。
没有血。没有痛苦。那颗突然长出刺来的石子,几乎是吱溜一声就全部钻进了星期五的手掌,就好象一片落在烘炉上的雪花,立时化入了星期五的身体。
绝对零度的感觉从星期五的手臂一涌而上,溯流而去,冷漠地穿越了他的身体他的手,潮水一般涌进他的心灵。
盘据在星期五脑海中化不开的墨黑又变了,背景换成血一样的红。
“哈哈哈哈哈!”
有个声音在这一片血红中高声地狞笑。
还是没有人注意到他,而这时,遮掩在一堆小小灌木丛所制造的阴影中的星期五,身体已经变成完全透明。
※※※
城里的士兵在市长大人的哀求声中总算磨磨蹭蹭磨地到达直播现场。人手一支的火把把整个场景照得是一清二楚,三干四净:雷马克城门外那一大片空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数十具尸体,一个全身粉红色的瘦长人形上插满了羽箭,挥舞着银光闪闪的马刀,英雄版巴乔将军身上鲜血四溅,正伙同十数名心理素质尚佳,武艺可称高竿的部下和那个粉红色的死神缠斗在一起。
数十分钟前漫天飞舞的各类魔法已然弱了下来,原因很简单,魔法师已经战死了好几个,剩下的那几个也MP大耗,一个个脸色苍白,有心无力地慢吞吞念着咒文,暴风骤雨般的鸣雷闪电眼看着已经接近了尾声。
当然,那个粉红色的人还是妖,处境也好不到那儿去,这个黑山毕竟只不过是个死亡骑士,还远远达不到撒旦大哥的档次,也没能评上十殿阎王的职称,他老哥掐起架来虽然说不怕死,便也得需要耗上那么一大把子力气,所以在掐了这一小半天之后,现在他的身法也慢了下来,多多少少有些儿体力不支。
一句话,现在在城门外,战斗的双方正处在正宗的疆持阶段。
当围上来的士兵们看清楚探马口中的千军万马原来只有一人时,虽然粉红粉红的有些儿恐怖,但看这情况已然是半只落水狗,顿时来了精神。
盼星星盼月亮,早祷告晚祷告,终于盼来了这么一个立功机会,于是人人奋勇,个个当先,都要力争在上级的上级面前露一小脸,只见上千人物如蚁般一拥而上,当下子便把个死亡骑士围在了当中,然后从黑山的角度,只见:羽箭与投枪齐飞,飞刀共掷斧同至。
不管黑山是如何地勇悍,以一敌百还说得过去,玩过几十分钟的百人敌游戏之后再以一敌千而且还能战而胜之那也太夸张了,所以他很快便变做一只刺猬,虽然他就象蝴蝶花儿一般,有个雅号叫做死不了,但痛却还是免不去的,而当痛感达到一定的程度,估计就算是个神仙也只好大叫不玩了,并当场昏迷在地。
就在此时,芸芸众生中有一个疯子,挺身而出。
“KalVasFlam,KalVasFlam,KalVasFlam。”
老疯子戈多从灌木的阴影中一跃跳将出来,面对雷马克城的士兵们挥舞起双手,做了一个很怪异却颇为优雅的姿势,口中高声吟诵起某种很有节律的音韵。伴随着咒文声在空气中弥漫开和他的肢体奇怪而优雅的扭动,在疯子身前数米远,凭空出现了三个随风飘舞熊熊燃烧的人形。
接下来,疯子口中开始不间断地打起了忽哨,三个燃烧着的人形在轻轻的一次停顿之后,立即便合着疯子一声声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忽哨声的节奏,踏着一种极奇特却又莫可名状地优美的舞步,一路挥洒着火焰,向士兵群落中挤了过去。
“火元素!”
士兵中倒也不乏有识之士,有人马上高声叫出了这三个乃是疯子从异域空间里召唤而来的物体名称。只可惜这个提醒来得有些儿迟了,三朵披散着高温的人形火苗已经优雅地成功挤进士兵堆里,靠得太近的人立刻便变成了红烧狮子头,不算特别近的也都成了文火煎猪肝。其余的士兵见机不妙,纷纷四散逃开,眨眼的工夫,三个火焰人便在fr死人to疯子之间打开了一条火焰通道。
黑山停下手中挥舞的马刀。这突如其来的援助使得这个已经死去了的人也不由得呆了一呆,他的上空,因为士兵们的逃离已经变得有些儿零零散散的魔法和弓矢因为惯性的关系,仍如六月雨一般倾落下来,落花满天对月光,借酒一杯共堆死人上,受到这一大堆打击的死人身躯不由得晃了一大晃,一头从死马上栽了下来。
正领衔主攻的巴乔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绝好机会,他手中的马刀立即紧紧追索起黑山的落地轨迹,紧跟着,十数把马刀一起沿着自已指挥官指引的道路劈了过去,一一落在死人身上,黑山本已足够粉红的身躯上便再又多出了十数道深深的粉红色痕迹。

“赶快救他!大师兄!”
战场的边缘,一把苍老的声音高叫道。眼看着黑山在刀光剑影中不闪不躲地硬挨着,梅林如梦初醒,当一个人想死的时候你怎么能指望让他自已求生?在高声呼喝的同时,他手里也没闲着,防护魔法片刻之间便在伙伴们的身上闪亮起来,而在这一声呼喝之后,矮人便如同条件反射一般自觉地握紧了矮人斧,站到法师身前。
现场越来越混乱,仍旧没有人注意到灌木的阴影里,还存在着一个已经变异了的白痴。
火元素带着流离的火花呼啸而入,四散逃开的士兵们手里的火把,在这**燃烧的火焰光亮中尽皆失色,在这火的突如其来袭击之下,巴乔和他的部下立刻被逼退了好几步,攻击间隙的时间足够黑山用手中马刀撑住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在身体远未平衡的情况下,手中的马刀已然向护卫在他身边跳跃着的火焰劈去,而非劈向正要再次攻来的骑士们。
“让我死!让我死!让我去死!”
死人在嘶哑地吼叫着。当那些火焰接触到黑山手中那把满缊了斗气的马刀,立刻四分五裂,爆裂成一团一团的小小火团,象新年的焰火一般四溅而出,立刻烧着了不少路边的花花草草,以及那些没多少战斗P的新兵蛋子。
“KalVaYl,KalVaYl。”
看见自已召唤出来的三个火元素烟消灰灭,疯子再一次跳起了奇怪的舞蹈,唱起了古老的歌谣。大地在他的舞动和歌声中似乎轻轻晃荡了一下,然后在死人的脚边的泥土里悄无声息地钻出来两个方头方脑的石头人来。黑山的马刀立时便把其中一个击碎成一团兜粉,但此时另一个已经伸出了它那粗壮得用阿诺生力啤都无法形容的胳膊,紧紧地砸住了想要找死的死人,然后缓慢地却坚决地大踏步向疯子的方向走过去。
也许是这个土元素实在是有点粗壮得过于夸张了,士兵们都有点发怵,一下子,连同身经百战的巴乔和他那些部下都下意识地向后退却,不敢上前进行攻击,现场的千多人就那么看着巨大的石人挟制着想死的死人一步一个脚印离疯子越来越近。
然后大家发现,此时疯子已经一坐到了地上,脸色苍白得不象个疯子——一下子释放五个高级魔法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这老疯子已经耗尽了自身的MP,当场萎顿在人前。
浴血的老英雄清醒过来,开始带领自已能征惯战的强悍部下进行冲锋。但梅林的魔法在这个时候适时而至,在法师的周围,光芒四逸,瞬间打开了一个半球状的光明防卫结界。挟制着死人的力大无穷的土元素刚刚跨入法师的保护范围,冲锋的骑士便尾随而来,连同清醒之后的士兵们盲目乱投乱射的箭矢和投枪,一起撞在结界上,一个个碰得眼青鼻肿。
光明魔法带来的光明中,法师伸展着双手,脸上带着圣洁的微笑,身上泛着柔和的光芒,这样的场景,使得很多士兵心底里涌起了想要跪拜的冲动。
然后,在光明结界散发出来的圣洁之光里,两千双眼睛一同见证了一件可怕的事:有一只手,一只右手,正从白胡子飘飘如同天使下凡一般的白袍法师的胸膛里穿了出来,那手上淋漓着的,是满满荡荡,鲜红的血。
“你不是要追寻光明吗?”
在圣光结界带来的光明里,一头野兽躲在老法师的背后低沉地狂吼。
“我告诉你。那是因为黑暗无所不在。”
星期五的穿越了法师心脏的右手滴着鲜血在空气中痉挛着。听到他的声音,在场的所有人物,不约而同地,都打了一个冷战,冰冷黑暗的感觉从现场每一个人的脊柱里升了上来。
吓呆了的矮人下意识向前逃了一步,然后回眼望过去,再一次呆住。
他看到了什么?两粒血红的珠子正嵌在星期五脸上本来应该镶嵌着眼珠子的位置,本应该称之为星期五之脸的部分,扭曲成了一团观感极其恶心恐怖的苍白肉疙瘩。
在矮人的眼中,本来应该是星期五的躯体占据的空间已经不再存在星期五,不再存在白痴,不再存在一个人。
只有一头受伤的猛兽。鲜血正顺着它那黑色的兽爪往下流淌着,痛快着,淋漓地。
然后。轰的一声。
在场的两千双眼睛再一次一起见证了一件可怕的事:有个白痴爆炸了。
※※※
当时梅林正完完全全地沉醉在某一种平安喜乐之中。
没错。平安喜乐。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纯净清澈的光,在他身躯上浅浅地吞吐着,温温柔柔地包裹着他,丝绸织就的白袍上,泛起淡淡的养眼银芒,让他看起来,仿佛就是从画中走下的圣徒。
梅林已经不是第一次施展圣光魔法了,但是却不曾有过一次,让他觉得,上帝离他那么近。
天使在他耳边,用悦耳的声线吟诵着梵音,他的心里,如同早春的湖面一般,鳞鳞地宁静。幸福就在那湖面上轻轻地飘,伸手就可以碰触到。
一种淡淡的欣喜,一种无名的快乐,就好象一阵阵带着橘子花香的和风,温温柔柔掠在他心湖上。
平安喜乐。
光明之力。
梅林完完全全沉醉在他的成就里,忘记了整个世界。他一生之中,只有两个追求,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他迎来了其中之一的颠峰。
我升级了!从这一刻起,我将不再只是一个白巫师。我将成为光明法师。我完成了白巫师的最后一次转职。
光明之力。
颠峰时刻。
没有人再能穿越这光明的屏障,使我不得开心颜。
我坚信。未来是光明的。
我们大家,都将会得到救赎。
※※※
光之法师梅林吃惊地低头看见那只从自已左胸口长来的鲜红的右手。
没有任何痛楚,那怕是一星半点,那怕从那手上流淌下来的,是他自已的鲜血。
只有一股冷冰冰的,象间冻着七八十吨肥猪肉的冷库的死的味道。
※※※
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带着毁灭一切的绝望涌进了那一片鳞鳞地宁静着的湖光山色,平静湖水猛然间便翻腾起来了。
一条漆黑的骨龙,拍打着它巨大的翅膀,喷吐着冰一样寒冷的气息,从黑暗中飞腾出来,一只浴火的凤凰,带着熊熊燃烧的赤焰,挥洒着火一般的热情,从翻腾的湖水中迎上了去。烈焰在湖面上熊熊燃烧起来。
光明和黑暗在某个人的心脏中扭斗在一起,互相叱露着狰狞的利齿,掐住对方的脖子。
※※※
“纵使黑暗它真的无处不在,纵使黑暗它真的去了又来,我始终坚信,前面的终点,一定是光明的!”
“Art!”
“Art!”
“Art!”“Art!”
“Art!”“Art!”“Art!”
伴随着老法师口齿不清的怒吼和连绵不绝的咒文,光明开始慢慢包围住黑暗。把它包着,裹着,挤压着,慢慢地,慢慢地,浓缩成一个奇点。
然后。
在星期五的右手。在法师的心脏。
轰一声。那个奇点炸裂了,巨大的能量,把两人的身体当做影子,毫无阻碍便穿越了,迸射而出。
那情景,从当事者以外的角度看过去,就好象有个白痴,新近加入了嘭嘭帮,在玩儿原子弹小爆炸。
大量的能量在翻滚着,透过那些被能量遮挡了的眼睛看去,这个世界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够正常。
下一步,将会发生什么事呢?
※※※
风!大风!
答案很快就来了。
千万莫要误会,这决不是突然之间冒出来一大把秦军,要在这儿玩儿一回箭岚,而是真真正正确确实实,正好有一场飓风,席卷了故事现场。
根据故纸堆记载以及心理习惯上的意见,黑暗和光明只消一碰头,总归得发生些叫心脏病人不好接近的景象才能算得胜利会师,所以这一次上天也不好把它处理成例外。
黑暗之力从星期五的右手一经流出,光明之力立即便由梅林的心脏上行,针尖对麦芒对峙在星期五的右手和梅林的心脏交接处,那地方立即便变成了一个宇宙奇点,再立即顺理成章发生了一次小小的大爆炸。
这一次爆炸是否炸出来了一个新鲜得象刚刚做完处女膜修补手术一样暂新的宇宙那是不得而知,这种事总得要弄上十万八万个科学家去考证十年八年,而当时现场观摩的人群,主要成分不过是是些普通士兵,只会数数不会记数,只有巴乔手下那个骑兵队长手里拥有一张函授研究生学历证明——这位高知队长当年走的乃是先当官后办文凭的救国曲线——总而言之,这一大堆子人:总有二千来个吧,实在都没有那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事,所以他们看到的全是现象。
现象就是:好大一场风!
爆炸散发出来的能量被阻滞在结界里,左冲右突而不能夺路而出,于是在那结界笼起的小小一个区域里,光明和黑暗湮灭出的能量挟持着大量的空气,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能量旋涡,这旋涡越来越急,越来越大,最后,坚固的结界从内部被攻破了,急旋的空气从破碎的结界里一拥而出,带动起外面的气流,最后形成的结果,便是现在被这两千个污点证人一一看在眼里,然后一一身受其苦的现象。
飓风很快便席卷了雷马克郊外的晚上,一时之间,飞沙走石,星月失芒,天欲墮,城欲倾。
放眼看去,城门外,原野上,全都是被风卷起的大大小小沙石,辟辟啪啪往人们脑袋上凑,刚刚还被几个人当做天然掩体的那一丛灌木,被一只无形的手连根扯了起来,穿梭在空中,盖头盖脑砸在众人的脑壳上。
没有人还能站稳在地上,所有在场的人都被光明与黑暗正面撞击激起的能量抛在空中,身不由已。七十五公斤以下的人物全都两脚离地找到失重的感觉,七十五公斤以上的全都跳起了高难度的芭蕾:他们只有脚姆指着地。
就连那个揪住了黑山不放的石头人,那么大的躯体,那么笨的体重,都只能在这风中踉跄得象个醉汉。飓风中,只有一直贴着地不声不响生长的野草,在狂风中,一如往昔,静悄悄地,只伤叶子不伤根、只伤身体不伤心,没有多大反应。
体重不够标准的矮人完全是下意识地在空中揪住了法师的脚,法师的心脏连着星期五的右手,疯子一口咬住了星期五的左手,人生唯一财富是忠诚的土元素在踉跄中伸出巨灵之掌握住了疯子的大腿,它胳膊里还死死挟着一个粉红色的死人。
这一串子六个蚂蚱也许便是现当下当地儿和大地母亲联系最密切的一个组合了。至于巴乔和他的士兵,唉,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大多数漂在空中,各式各样优美姿态难看动作实在有眼看没手码,暂且由他自生自灭去罢。
※※※
如果风没有吹迷您的眼,如果风中的飞沙走石您可以假装看不见,那么您可以看到,夹杂在漂一代里的星期五,已然恢复了正常的人形。
黑暗的狂暴一点一滴在心底褪去,前世今生的痛苦一点一滴在心底回聚。
星期五开始感觉到痛。
风沙击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灌木的枝条抽打在脸上,辣地象烧。
头好痛!
身体好痛!
星期五漂浮在风中,呻吟着。
一颗小小的石子悄悄从星期五的左掌心里钻出来,通体洁白,光光滑滑地,滑落在风中,泯杂到漫天的风沙里,再也辩别不出来。
※※※
曾经轻舞飞扬的沙石们一粒粒掉落在地。北漂南漂广漂海漂都开始感受到重力。
风息住了。
在一大群子唉哟唉哟胡乱叫唤的人员中间,星期五醒了过来。
“我在那?”
眼前的场景实在不是一般小成本制作就能弄出来的效果,怎么也得投个数千万美元才能拍出这么一个灾难片。
这一定是个梦,一个长长的梦。
我才从梦里醒来。
星期五想。然后他就开始运动许久许久都没活动过了的大脑,再不动一动,脑子要生锈了。但星期五中枢神经重新掌握星期五身体后发出的第一个信号,却受到了神经末梢的违抗。
当时他的大脑正要指挥右手缩回来,因为星期五打算要揉揉眼珠子,以便更好地看清眼前这个奇怪的世界。
大脑马上发现了一件事。
他的右手,缩不回来了,因为它正插在一名白袍法师的左胸里。五个手指,还在紧紧地揪着别人的心脏。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手指上的神经末梢在给星期五的大脑发回的QQ里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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