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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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过去了约摸一星期,两个人都还活着
小纳偶尔会抚摸挂坠,就像对待从前的那一只。但更多的时候是沉默,脾气偶尔的爆发也会很猛烈,如翼拼死弄来的这部电话除了将线延长到了室内,拿起话筒可以听到长响的空闲音之外,可以说毫无意义。
就是说那时两个人相拥的激动和相拥也是一文不值。
食物开始变质,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了,晾在外面,转眼就覆盖上一层黑压压的苍蝇。
丧尸比食物变质得更厉害,它们有的已经奄奄一息,骨架上腐烂的皮肉变得像浆糊一样,几乎可以流淌着,与其它丧尸相互交融,在烈日的曝晒下,干结在了一起。
苍蝇、蛆虫、尸气,还有饿得更加凶悍的丧尸,屋子外的世界被这四样东西所占据。空调已经无法将外面凝固了一样的气体净化好输送到室内。索性关掉空调,两个人窝在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忍受着浑浊、却也比外面强上千万倍的空气。
小纳总觉得自己也变臭了,一天要上楼洗上好几遍澡,如翼就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楼下,不停地摆弄着电话,将十个数字排列组合着拨出去,绝望地向往着希望。
早上,最后一个长满绿毛的汉堡也被两人分着吃了,饮料桶里的可乐也见了底。显而易见,他们已经到了绝境,接下来只喝楼上带锈的自来水大约还能挺上六、七天,到那时,即便丧尸全死光了,他们也不会再有力气走出城市。
绝望会唤起人性中的邪恶。楼上断断续续的水声总让如翼忍不住去联想水流抚摸过的地方,他只需登上几阶楼梯,幻想中的景色便可一览无遗,甚至可以用双手和全身去代替水流。
如翼竭尽全力将精神集中在电话上,告诉自己这才是希望所在,他的信仰会保佑他,也在反对他去侵犯她,哪怕这个时候一厢情愿与两厢情愿连数字上的区别都不成立,他也不会让自己化作野兽。真爱一个人的时候会变得很圣洁,何况她还并非他的女友。
一时失神,忘了拨到了第几个号码,排列组合算出的号弄得如翼头昏脑胀,只得去翻通话记录,不小心按错了方向,翻到了最早的号码,一串陌生的数字映入眼帘。这几天拨过无数个号码,期间发现这破线路竟然拨不了长途,形同废物。而从这串数字的前缀来看,这个历史来电是从首都拨进来的,大概就是那时在音像店被打翻的来电,因为打翻所以接通,进而被这部话机记录下来。
如翼随手拨出这个号码,并没有抱有太大希望,过多的失望让他不敢再奢望了。然而电话却给了他一个莫大的惊喜,明明是长途电话,听筒竟传来奇迹般的拨通的节奏音!
电话被接起来的一刹,如翼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儿,几近口不择言。
“你、你能听见吗?”如翼的舌头有些打结。
“可以!完全可以!”听筒里男声也很激动,接着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声响,“千万别挂,总理要和你通话!”
总理?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小纳听见谈话声匆忙下楼,扣子都没来得及系好,衣缝间露出下面白皙细嫩的皮肤。
“是幸存者吗,我是总理,你们还好吧?”听筒里是那个如翼时常在电视上听到的和蔼的声音,一个老人慈祥的脸也即刻浮现在眼前。
“多谢总理关心,我们还好,只是这边的汉堡有些发霉了。”如翼如释重负地按下免提键以便小纳也能够听得见。
“听语气,是个年轻的孩子啊。发生了这样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们没能及时阻止……真的苦了你们了。”
“总理?”小纳在一旁很是诧异。
“是的,”如翼对小纳点点头,“总理大人,请问城市外面怎么样了?”
“外面还好,我们想过办法拯救这座城市,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而且敌人也过分强大,军队被杀得措手不及,不得已驻扎在城郊并设立了封锁线,可惜始终也攻不进去啊……”
“不可以派直升机来救我们吗?”
“我们试过了,就在事发当晚,我们派去直升机,但无一例外全部坠毁。入城的地面部队也奇怪地失去联络,今天各部门才刚刚商讨好对策,毕竟军队不能再无谓损失下去了。”
“无谓?什么意思?对策又是什么?”
“抱歉,我不能说,年轻人,我们欠你的太多了,还有你旁边的姑娘,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对不起……”总理的声音带着哽咽。
“总理大人,您说士兵被感染,防化部队也不行吗?”
“没那么简单,部队进城之后都是实时同指挥部保持联络的,我们的装甲车驾驶员和飞行员都是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在封闭的驾驶舱里莫名发生变异,紧接着就失去联系。这太恐怖了,求救电话接二连三,越来越绝望,我们只好将城边的居民转移到城外隔离起来,眼下所能做的,就是有为他们提供安全。为了避免人民的绝望,我们当晚就决定切断城市与外界的通信线路,这样才能不让外面的人名听到亲友绝望的声音,活着的人需要希望!原谅我们这么做!我们单独开通几条线路试图联系幸存者,但回应我们的都是那些怪物的嗥叫!直到现在,你们还是唯一与我们取得联系的幸存者。”
“您还没说中央的对策呢?”如翼不忘追问。
“我不能说,说不出口啊……”总理语气变成了呢喃,“……初步决定,用核弹,就在今晚。”
“什么?核弹!总理您打算放弃我们吗!”如翼和小纳异口同声喊道。
“只是初步决定,这之前不知道你们还活着,你们是城市最后的幸存者,见证了灾难的全过程,我会竭力为你们争取的!”
“那……拜托您了。”如翼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正值中午十二点整。为了保存电力,这几天几乎只在需要看时间的时候才会开机,“请告诉我们,核弹攻击初定在什么时候?”
“今晚七点半……我会让接线员保持住通话状态,有什么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你们那边也要实时报告情况。共同努力吧,孩子们!”没给两人再开口的机会,线路已经转回给了接线员。
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同外界取得联络,得到的却是将死的讯号,他们真的难以接受。
两个人每天喝着跑了气的可乐,吃着变了味长了毛的汉堡,等来等去却是在等死!他们心里清楚地感觉到总理所谓的争取将只不过是敷衍,他们不会再听到他的声音了。谁都清楚,以这个城市的人口来计算,他们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封锁线上的士兵每天的死伤就不知是他们的多少倍,何况伤了,就等于是死!
刚刚那个激动的接线员现在也变得怯生生的,显然是听到了两人同总理间的对话,受了不小的冲击:“你们……我说你们可真厉害,坚持了这么久……”
“是吗?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早上那个绿毛味的汉堡我就算饿死也宁愿不吃。”如翼苦笑着打趣。
“伙计,你真搞笑。”接线员的声音也带着苦涩。
小纳在一旁干笑了两声。
“你旁边的女士声音好甜,你女朋友吗?”接线员问道。
正常的情况下,小纳一定会抢着澄清两个人的关系,这一次却选择沉默。
“你猜呢?她可是美得超过了白雪公主。”如翼没有正面给予回答。
“那我可真羡慕你,伙计。你们的亲人会不会有在隔离区的?我想我可以帮你连线到那边。”
“真的吗?你可真是个好伙计!我的一位朋友在这次事件中遇难了,如果我们能够活着见面,你一定要补他的空缺,兄弟!”如翼既兴奋又感激。

“才发现你还是个乌鸦嘴哪,报上你们亲属的姓名,我帮你问问隔离区那边。”
小纳和如翼分别报上了家人的名字,很快电话就被转到了隔离区,家人都很安全,他们为他们俩都担心坏了,得知他们还活着,两家人都兴高采烈,而如翼和小纳在通话间,全都哭了……
时间在两家人声线的团聚中又过去了一小时三刻,天黑便是两人的审判日。含泪惜别了家人,线路又转回给接线员。
“你们的谈话我都录下来了,安插到你们的纪录片里,一定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催泪弹!”
“我更希望可以亲自出演这部影片,小纳做女主角绰绰有余,而我也足够了,总不至于污染观众的眼球。”
“伙计,你叫什么,来日出了名记得拉兄弟一把!”
“叫我如翼吧,或许你在网上听过我。”
“你就是龙腾会的会长的张如翼吗?我叫吉翔耶!我们的名字组合起来太无敌了!我还见过你的照片,觉得你挺眼熟的,咱们真有缘!”
本该沉重的对话,却在你一言我一语间成了年轻人间的打哈哈,活着真好。
“呯!”是枪声,这是继那夜之后两人听到的第三声枪响。
如翼打了个激灵,这次的声音明显比上次近得多,但他肯定是同一种枪。
“你听到了吗?”如翼跟小纳同时向对方发问。
“枪响!有人开枪!我也听到了,是陆军主战坦克装备的5毫米坦克机枪!”吉翔通过电话也听到了,能喊出这一连串的名字显然是个行家。
如翼跟小纳大眼瞪小眼,总理这么快就派坦克救他们了?
“怎么会!现在已经禁止任何人入城了,封锁线也已经向后撤离十五公里,以备晚上的核弹攻击,这个时候怎么会……”吉翔那边的声音比如翼和小纳还要惊讶,而如翼也恍然大悟,核弹攻击已经是他们之间公开的秘密,刚要要追问,就听吉翔大叫,“伙计,咱们先断开一下,我要向上级汇报这件事,等我联系你们!”
没等两人开口同意,电话断开了,交谈甚欢变成了不欢而散。
这时候,KFC外面传来了马达的轰鸣和履带碾压路面的声音,这声音要比重型推土机发出的还要厚重。
两人闻声奔上二楼,透过窗子向外望去,一个钢铁构造的庞然大物撞烂了一大片的丧尸,正在向他们藏身的KFC猛冲过来!
如翼忙拉着小纳奔下一楼,将电话扯下来抱在怀里,又拎起砍刀向后退到坦克驶来方向远端的墙角,他十分肯定这家伙足够推掉大半座楼房!
轰隆!
这声音震耳欲聋,绿色迷彩的炮塔如同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将墙面搅翻,紧接着整个车体也撞了进来,冲着两人来势汹汹!
“跳!”如翼拽起小纳侧扑到一边,坦克的履带碾碎了店内的地砖,沿着两人的脚边开了过去,将点餐台撞成碎片,一头顶到了台后的墙上。正由于是履带,前部挤压着墙皮,将整个车体同地面成45度角地撅了起来,履带间的轮子空转着,巨兽终于停止了向前的脚步。
这时他们才看清,坦克的一侧有个机枪位,上面本该有位机枪手的,此刻已经血肉模糊,散发着臭气,显然已经变异多日了。原来这就是当晚派进来的救援坦克,途中机枪手发生变异,却一直被安全带固定着没有掉下来,还稀里糊涂地开了几枪。里面的驾驶员估计也差不了多少,把车开到这里绝不是它有意而为之。
两人几天来的堡垒成了三面透风的危房,丧尸们不知是闻到了两人新鲜的人肉味还是听到了嘈杂的声响,纷纷向KFC靠拢过来。
在楼上观望的几天,两人亲眼目睹了这些丧尸一点点从腐烂到流汁,再到干瘪。现在的它们已经离当初凶神恶煞的形象相去甚远,反而更像药品店里干枯的老山参,干得褶皱毕现、棱角分明,动作也变得僵硬迟缓起来,但多日的饥饿让瞎子也可以看出它们身上加倍的凶残!
这个时候,如翼和小纳心有灵犀,一起奔向还撅在那里的坦克,并以最简洁的动作跳上去。如翼给机枪位的尸体补上一刀,把头削了去,又将它推下车,自己操起机枪;另一边的小纳则试着去开驾驶舱的盖子。成或败,死或生,就在此一举了!
如翼将枪口指向离他们最近的丧尸群,手心捏着一把汗,这是他第一次触摸真枪,就要对着直立行走的对象。然而他没有办法,真的别无选择,这个时候,只有保住他们的活,还给它们的死,才是最最正确的真理!
他扣动扳机,枪口顿时窜出一条条火舌,绚丽而刺眼,近距离听着柳钉敲打子弹根部的响声,耳膜也像要被震裂,但这是何等的爽快!
子弹割草一般地将最前排的丧尸打成肉酱,接着是第二排,然后……是那天那位差点把他从墙上扯下来的老兄……枪口恣意地喷着火,眼前血肉横飞的场面绝非好莱坞斯皮尔伯格之流用电影所能表现的!
丧尸离坦克只有数米之遥,污血溅了如翼一头一脸,他紧闭着嘴巴不让它流进来,鬼才知道这血会不会把他弄成它们之间最新鲜的一个。
舱门终于被小纳打开了,里面伸出的血口凭借着自己的冲力撞向小纳横过来的砍刀,上半部变成了一个半瓢滚落下去,紧接着小纳又劈开了舱内另一个的脑袋,大概是个填弹员。如翼趁着后排丧尸没有扑上来的时机,回身单手将这两具腐尸提起来扔到前面的丧尸堆,在小纳确认舱内已经没有危险之后,又对丧尸扫射了一通,便尾随着小纳跃入驾驶舱。
“哈哈哈,一直想弄辆车,没想到第一个就是这样的家伙!”如翼还处在极度兴奋状态,肾上腺素在体内如岩浆般上下翻滚。
“你有驾照吗,帅哥?”小纳看起来比如翼还兴奋。
“难道车王舒马赫上街还得看交警脸色?”他向她眨了眨眼。
他摸索着驾驶方法,连丧尸都会开的家伙,他如翼总没有理由不会吧!很快,坦克在他的控制之下缓缓向后退去,一个刹车,将爬上车盖的丧尸甩到地上,连同它们的同伴一起在下一秒被碾压成了肉饼。
“好家伙,四个方向的景色都显示在屏幕上了,这可是普通人几辈子都开不到的顶级座驾啊!”如翼享受着。
来到街上,辨认出自北面出城的路线,加足马力地开着,憧憬着即将与家人的团聚,幻想着日后和身边这个人的交往,几天来心中的阴霾第一次一扫而光。
“那个按钮是干嘛的?”小纳好奇地指着手边一颗红色按钮。
“不知道就要试嘛,总不能是自爆的吧!”说着,如翼随手将它敲下去,伴着一声巨响,车体向后猛地耸动了一下,在两人咧着嘴,吃惊地睁大的眼睛前面,坚固的大楼一炮之下化作废墟……
楼顶竟然挂着朋友的风筝!残破的巨龙飘飘悠悠地掉落下来,张牙舞爪的样子是何等的滑稽,抽了筋似的尾巴着着火,待坦克经过时已经落到地面,烧得只剩下龙头和里面一个大概支撑用的尖口罐,随风可以滚动的龙眼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但这些又怎能入得了两个归心似箭之人的法眼呢?他们只是相视一笑。
也许是之前撞击的缘故,坦克的无线电无法使用了,他们只能耐心地驶着、驶着……
他们期待着,家人的拥抱,还有潮水般的采访。
“纳纳,即使出了名,我也只爱你一个!”
“切,我可没说过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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