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都是凤凰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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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天刚蒙蒙亮,项毅桓就起了床。悟玄正在老槐树下教我练剑。见项毅桓走了出来。悟玄忙放下剑上前道贺:“新婚燕尔,悠哉,乐哉!”项毅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笑道:“同乐同乐!”我走到项毅桓面前,打趣道:“项爷不在芙蓉帐内度**,这么早起床干吗?”项毅桓笑道:“苦熬了三十几个年头,老天爷忽发慈悲,赐给我一个美妻。想想这事,我睡着又笑醒了,再睡,再次笑醒,睡来睡去睡不着。干脆就起来了。”听着项毅桓的话,我和悟玄笑得合不拢嘴。
项毅桓扭了一阵腰,又蹦蹦跳跳地活动着筋骨。最后索性捡起悟玄那把剑舞起来。他的动作拙劣,丝毫体现不出剑客的轻捷灵秀之气。但他每挥出一剑都力道十足,直点目标,既准又稳。可以说,他的剑法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若遇上他这样的对手,就应越发谦虚谨慎。否则,必在他的“**阵”里输得一败涂地。
“好剑法!”我在一旁拍手称赞。悟玄也捋着胡须频频点头。
项毅桓闻声停下来笑道:“小兄弟,我们过两招怎么样?”
我有些犹豫,毕竟我跟悟玄学剑还不到一个月。悟玄一拍我的肩膀道:“去吧,切磋而已,点到为止。”
我有些胆怯地走了上去,一拱手道:“项爷手下留情!”语毕便摆开了架势。项毅桓喊了声“接招”就直向我攻来。我一转手腕,长剑就挡住了他的剑。项毅桓立刻收剑,另觅破绽攻入。我眼疾手快,再一次挡住他的剑,这一次他没有再将剑收回,只使劲向下压,我也暗中使着劲。希望可以将剑翻转过来,来个反客为主,将对方的剑压在下面。可是项毅桓力大如牛,我哪能遂愿。项毅桓步步紧逼,我节节败退。也许他觉得这场比试进展得太啰嗦,应该速战速决。于是大叫着猛然用力。我身体随之向后倾斜,脚跟又被凸出的槐树根绊住,“啪哒”一声,四肢便贴在了地上。凉气直沁心脾。随即又是一股暖流在我体内乱窜。心里难受极了,我狂号着来了个“鲤鱼打挺”。在我站起来那一刹那,体内的暖流忽然消退。我那一阵狂号,把老槐树的枯枝败叶震得四处飘飞。项毅桓见此,惊愕不已,悟玄也惊讶地打量着我。我对这一幕也感到匪夷所思,忍不住低头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既没多出一条腿,也没残缺一只胳膊,还是原来的样子。算了,不要再想为什么,把这一切当着幻觉吧。我对项毅桓笑道:“项爷身手不凡,我甘拜下风!”项毅桓连忙摇头道:“不不不,小兄弟最后这一招已说明,这场比试我是输家。小兄弟年纪轻轻,功夫就如此高深,难能可贵啊。”项毅桓说完,将头扭向悟玄道了声“接住”便把剑扔了过去。随后哼着歌子进屋了。
悟玄忙走到我跟前,问我刚才是怎么回事。我说我也不清楚,刚才身体着地后,只觉得有股暖流在体内乱窜。悟玄走到我刚才跌倒的地方,研究了一阵子后,索性将自己身体贴于地面。顿时,我看到了他脸上的痛苦表情。他大叫着翻起身来,在他的叫声里,老槐树再一次受到了摧残。悟玄告诉我,我和他在沉睡的一百年里,体内积聚了一股惊人的潜能。这股能量不容易发挥出来。老槐树下是块怪异的土地,它能让潜能爆发出来。所以我们长眠醒来时,一声大吼就将石棺震开了。听了悟玄的话,我心里并不感到高兴。我体内蕴藏着无穷的能量又如何?在这个浮华的地方,既不能凭着超凡的身手去建功立业,又不能重振旗鼓,与我百年前的对手一决雌雄。不可逾越的时空,直把拥有变作失去。想想遗憾不已,心情全无。大贵叫我吃早饭,我只道昨夜饮酒过度,身体有些不适,于是躲在房中唉声叹气,终不出去。
吃过早饭后,聪儿在门外叫我:“桑爷,项爷的新房子建好了,他们夫妇一会儿就要搬过去住。你出来送送他们吧。”
“知道了,他们走的时候,你叫我一声。”我应道。
“咳,桑爷,这大好天气的,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干什么呢?出来帮我招呼客人啊。”
我怕聪儿生气,便依了她的话,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这时宴客厅里已坐了好几个客人,这是个好兆头,看来今天的生意又不错。大贵素香在楼上帮项毅桓夫妇收拾行李。留得聪儿和牛宝在下面端茶送水,做饭上菜。看这对活宝忙得不可开交,我也挽着袖子帮他们打打杂。
不多时,项毅桓挽着新娘的手,在大贵夫妇的陪同下缓缓地向楼下走来。我见此忙放开活计,准备送别。就在项毅桓他们走下楼来时,我忽然看到了一张令我欣喜若狂的脸——新娘不是别人,她是我日日夜夜思念着的人儿——紫钰!我来不及想紫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来不及想她为什么会嫁给项毅桓,身体便本能地迎了上去。
“紫钰?!”我的声音在颤抖。
紫钰用陌生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就紧紧地抓住项毅桓的手向他身侧躲去。看来,她是被我的唐突吓住了。
项毅桓问紫钰:“你们认识吗?”
紫钰羞怯地摇了摇头。
项毅桓微笑着对我说:“小兄弟,你认错人了吧。她叫雨姝不叫紫钰。”
我没有理会项毅桓,只深情地盯着紫钰道:“紫钰,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桑决,我是桑决呀。”
紫钰柔声道:“桑公子,你认错人了,我真的不叫紫钰!”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我狂抓着自己的头发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认我,你真以为阿里叔叔是我杀的吗?别人不相信我,为什么你也不相信我?”我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大贵夫妇忙上前关切地问:“桑爷,您今天是怎么了?”我稍微平静下来,哽咽着说:“没事!”这个时候,悟玄从屋外进来了。
我立刻指着悟玄对紫钰道:“你不认识我,总该认识他吧,悟玄禅师,他是常去我们盈月山的悟玄禅师!”
紫钰没有再理会我,她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我。项毅桓面带愠色对我说:“小兄弟,今天既是我携妻归家之日,又是我新居落成之期,双喜临门的,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悟玄得知情况后,忙替我向项毅桓夫妇赔礼,又把我拉到一边小声道:“桑决,你病了吧。那分明是雨姝姑娘,哪是紫钰啊。两个人一点也不相像,你怎么就……”我疑惑地看着悟玄道:“悟玄,你是怎么了,你见过紫钰的呀,你怎么也说那不是她呢?我可能把云姑认错,把西狼认错,把沈振义认错,是绝不会把紫钰认错的!”说完,我就要挣脱悟玄到紫钰面前去问过究竟。就在这时,二十余个黑衣人忽然从门外冲了进来。
“掌柜的,快他娘的把凤凰交出来吧,我留你个全尸!”
几个客人见这帮人来势汹汹,丢下碗筷就逃跑了。
我闻声看去,讲话的是昨天被悟玄制服的那个酒糟鼻。人群中,没有昨天与他同来的那个黑衣人。那混蛋大约是被夏猛伤得太重,来不了了。二十余个黑衣人个个目露凶光,手持利刃。看得出,这些人都是武艺高强之徒。自他们一进屋,我就感觉到了一股杀气。悟玄和项毅桓见来者不善,已做好戒备。大贵明知一场打斗避免不了,还是站出来笑道:“各位爷不是要看凤凰吗?我依了你们便是。”说完又扭头对素香道:“去把凤凰拿出来!”素香迟疑了一下便进了屋。待素香拿出“凤凰”,酒糟鼻便一把夺了过去。他把笼子悬在眼前瞧了一阵后,就哈哈大笑起来。他忽然敛住笑声,将脸一沉,对身边的黑衣人说:“大哥终于得到凤凰了,为了这只凤凰,我们付出了很大代价。临行前,大哥嘱咐我们,得到凤凰后,就将这里的人送上西天!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酒糟鼻话音刚落,那帮黑衣人便像疯狗般朝我们扑来,大贵夫妇,牛宝,聪儿见势急忙躲进里屋。本来紫钰也想躲进去,但动作慢了点,被黑衣人围住了。她只能尖叫着在项毅桓身后躲躲闪闪。项毅桓张开双臂,像母鸡护仔一样保护着紫钰。黑衣人发起猛攻,恨不得将项毅桓和紫钰撕成碎片。项毅桓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他赤手空拳与黑衣人奋力搏杀。

这时候,那京城的刘公子睡醒下楼来,见昨天那无赖带了一帮人来捣乱。他不禁骂道:“你们这帮刁民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到此寻衅滋事,不给你们点颜色你们不知道什么叫王法!”刘公子说着就进屋拿出了他那把精致的宝剑,他高叫着就向黑衣人冲去。一黑衣人见状,一刀朝刘公子劈来,刘公子躲闪不及,呻吟着倒在了血泊中。
我本来心情不好,被这帮黑衣人一搅和,心情更糟。此时,我见刘公子已死,心不由得一惊,捡起地上那把精致的剑就朝那些黑衣人刺去。施出的每招都带着愤怒。尽管我的功夫不怎么样,但带着愤怒去攻击,感觉功力提升了若干倍。我虽不能让敌人一招毙命,但被我击中的黑衣人再也无力反抗。
黑衣人在我这里占不到什么便宜,就纷纷撤开,欲进里屋杀害大贵等人。悟玄见此,忙抢步向前,堵住门口,又是一番恶斗。
我看见项毅桓有些力不从心,紫钰也好几次险被伤到,就要上前帮忙,不想酒糟鼻突然杀出,我暂时脱不开身。只得大声朝项毅桓喊道:“项爷,保护好紫钰!”黑衣人闻声,便觉察出了我很在乎项毅桓身后那个女人,于是纷纷攻向项毅桓。项毅桓终于招架不住,被击倒在地,与此同时,几把大刀架在了紫钰的脖子上。酒糟鼻不再与我纠缠,纵身一跃便闪到了紫钰旁边。
“快把紫钰放开!”我高声朝那帮黑衣人喊道。
“好了好了,不要再打了,都给住手吧。”酒糟鼻阴阳怪气地朝那帮正与悟玄打斗的黑衣人道。
黑衣人闻声住手,急忙闪过去簇拥着酒糟鼻。
悟玄见紫钰被擒,怒喝道:“快将雨姝姑娘放开!”
酒糟鼻狂笑道:“放开?好不容易抓住个美人儿,我还没一亲芳泽,怎么舍得放开呢?嗯?哈哈……”
“你这个畜牲!”项毅桓在地上使劲撑起身体怒骂道。酒糟鼻闻声,用力在项毅桓身体上跺了一脚。顿时,项毅桓呻吟着从嘴里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紫钰哭叫道:“毅桓,你怎么样了,毅桓!”她哭着就要向项毅桓跟前挣扎。酒糟鼻顺手给了紫钰一记耳光。
见紫钰被打,我怒不遏,骂了声“混蛋”就要冲上去跟酒糟鼻拼命。酒糟鼻早有准备,腾空一脚,将我踢翻在地。然后指着我厉声道:“给你三天时间,提着你这些个狐朋狗友的脑袋,去黑虎寨换这臭娘们儿,记住,我脚下这窝囊废,你旁边那秃驴,再加上里屋三个贱人,总共是五个人,也就是说我们再次见面时,你得给我奉上五颗脑袋。哈哈……”狂笑声止,酒糟鼻抬头望了一眼楼上,忽然命令他的手下:“把这破客栈给我烧了!”黑衣人闻声便在客栈里四处放火。我和悟玄要上前阻止,见酒糟鼻正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又见他用刀在紫钰脖子上比划了两下,仿佛在对我们说:“你们若敢妄动,我就将这女人送给阎罗王!”我和悟玄终不敢动,只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星星之火变成熊熊烈焰。
火势渐大,酒糟鼻挟持着紫钰,领着那帮黑衣人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悟玄急忙从里屋喊道:“你们快出来救火啊!”大贵他们听到悟玄的喊声,都怯怯地出来了,他们见火蛇乱窜,浓烟滚滚。就急忙找水来灭火。悟玄见项毅桓还在地上,不由分说,抱起他就往外冲,一会儿又提着一桶水只身冲了进来。我抱起刘公子的遗体也跑了出去。这时,火势越来越大,楼上也着了火,我们弄来的那点水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遏制不住狂怒的火蛇。悟玄高声道:“火势太猛了,大家赶快退出去!这里危险!”牛宝和聪儿听了悟玄的话,就向外面跑。悟玄从里屋拿出那卷不知名的书后拉着我也向外跑,他无意中看见大贵夫妇正向楼上冲。悟玄高声道:“大贵,你们上楼干什么啊,快出去啊!”大贵应道:“我们赚的银子全放在楼上,我得把它搬出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惦着银子,快下来,这里快要倒塌了!”悟玄说着就要阻止大贵夫妇上楼。忽然自房顶掉下一根着火的木头,挡住了悟玄。整个客栈被火光和烟雾弥漫了,我和悟玄被浓烟呛得眼泪直掉。彼此搀扶着两踉踉跄跄地逃了出去。在我们惊魂未甫之时,忽闻得轰然一声巨响,风过无痕倒塌了。这个古老的客栈在火海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聪儿看了看在场的人,忽然惊问道:“我伯伯伯母呢?”悟玄叹着气摇了摇头,竖着手掌说了句出家人的口头禅——阿弥陀佛!聪儿哭道:“我伯伯伯母在里面。”说着就向火海里面奔。我见势不妙,上前抱住了聪儿。聪儿在我怀里挣扎着哭成了泪人儿。牛宝也在一旁抽泣起来。悟玄望着肆意焚烧的火海,沉重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大贵夫妇的宿命。”看到悟玄眼角有泪花在闪动,我突然明白,他是一个没有超脱的僧人,如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永远跳不出情圈。
奄奄一息的项毅桓扶着老槐树硬撑着站了起来。他没有说话,只拖着受伤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向远方走去。没走几步,身体骤然跌倒,再也爬不起来。我见此,忙放开怀里的聪儿。奔了上去。就在我蹲下去扶他的那一刹,一记重拳飞向了我的面部。顿时,鲜红的鼻血涓涓而下,流在我白绸做的衣衫上,逐渐浸染开去,化成一朵朵盛放的海棠。
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项毅桓已开始对我厉声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在那里乱叫,雨姝就不会让那帮杂种抓走了!”
我嘎声道:“紫钰被他们带走了,我比你更难过。就算拼了命,我也会救出紫钰!”我的话还未讲完。项毅桓便用双手愤怒地捶打着面前的土地。激动地吼道:“她叫雨姝雨姝雨姝!不叫紫钰,你听明白没有?!”
悟玄他们闻声赶了过来。悟玄和牛宝扶起项毅桓,善言安慰。聪儿拿出手绢替我拭净鼻血。之后大家望着冲天的火光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子,悟玄才说:“生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是非善恶,天道自有公论。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回紫钰姑娘。项施主身受重伤,不便前往。我看牛宝和聪儿先陪项施主回家,照顾好项施主,也便暂时有个栖身之所。我和桑决救回雨姝姑娘后,再计安顿事宜。”
项毅桓低头看了一下腹部的伤口,只道要与我和悟玄同往。我们极力相劝,他终于执拗不过,抓住我和悟玄的手说:“雨姝就靠你们了!”悟玄点点头。我低声道:“项爷放心,为了紫……为了雨姝姑娘,我愿竭尽全力。”刚要说完紫钰这个名字,我猛然想到这犯了项毅桓的忌讳。于是立刻改口“雨姝”。念着“雨姝”这个名字,我感到有些别扭,也感到有些陌生。还有一种预感在我心中百转千回:我永远无法得到我最爱的女子——紫钰。一个熟悉的人,一个陌生的名字,一场单相思,一场苦梦。直让我心力交瘁。百年魂牵梦萦,换来了去救他人新娘的权利。
悟玄看着刘公子的遗体,垂头叹息道:“阿弥托佛!”就在这时候,刘公子忽然发出了“哼哼”声。“他还没死!”牛宝惊奇道,我立刻趴下去,把耳朵凑到刘公子嘴旁道:“刘公子,你想说什么?”
刘公子没有睁开眼睛,他只用微弱的声音道:“我……我是……王……”
“你是王什么?”我高声问道。可是刘公子没再说话了,他的脖子扭了过去。“他死了!”我有些遗憾地说。“把这位施主埋了吧。”悟玄摇头道。我和牛宝掘了个坑,把刘公子掩埋了。
我和悟玄对着火海深鞠了一躬。牛宝和聪儿面朝火海磕头拜别,是向大贵夫妇,也是向风过无痕。按照悟玄的计划,项毅桓带着牛宝和聪儿去了他的新居。我和悟玄去救紫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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