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凤凰奇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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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风过无痕的生意很不景气,很少有客人上门。大家都清楚,这是我和悟玄造成的恶劣影响,人家以为我和悟玄是鬼,当然不敢光临了。偶有几个外地人或者湖涂虫小住于此,当听到谣言后,也匆匆收拾行李,另投他处了。对此,我和悟玄心里很不安,尽管大贵夫妇一直劝慰我们:“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一阵子生意自然会好起来的。”
情况并不像大贵夫妇说的那样令人乐观。半个月过去了,风过无痕的生意依然清淡如水。我和悟玄急了。大贵他们也闲不住了,于是聚在一起商量起对策来。我说:“把我和悟玄的故事实言相告得了。”我的建议遭到了除悟玄外的全体人的反对。他们说,要是这样,必定给我和悟玄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大贵挠了挠头,忽然笑道:“大家不要着急,我有办法了!”
聪儿急忙道:“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看。”
大贵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语毕就起身出门去了。
不多时,大贵提着只公鸡,腆着肚子笑盈盈地跨进了门槛。素香见此忙责备道:“大贵啊,后院不还关着几只鸡吗,现在又没客人上门,你又买只鸡做什么?”
“后院那鸡都是母的,一点也不威武,你们又不懂饲养,这些天来,那几只鸡都瘦了。它们是万万不能出去见观众的!”大贵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颜色光鲜的羽毛。大家睁圆了眼睛,想看清楚大贵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见大贵捡起地上捆菜的半截绳索。把那公鸡的两只脚缚住了,然后轻轻地把它放在地上。又从屋子里找出了松香、柏油之类的东西。大贵捡起一片羽毛,蘸了一点松香就往那公鸡身上粘,如此折腾了近半个时辰。那公鸡终于面目全非,俨然传说中的凤凰。
聪儿拍着手高叫:“好看,好看!”我和悟玄也在一旁啧啧称赞:“好一双巧手!”只有素香在一旁沉默不语。良久,她才抱怨道:“客栈快要关门了,你还有心思玩这勾当,快想想办法啊!”
大贵站起来嬉笑道:“这只公鸡就是我想到的办法。素香,你信不信,从明天开始,我们这里就会门庭若市,你就等着数银子吧。”大贵说完,抓起桌上的茶壶悠然地饮了一口茶。
素香白了一眼大贵道:“吹吧,牛都快死光了!”牛宝的好奇心终于藏不住了,走到大贵面前,用质问的口吻道:“哎,我说掌柜,你把这公鸡打扮得怪模怪样的,到底要做什么呀?”
大贵放下茶壶,指着地上的公鸡笑道:“从现在开始,它不是公鸡而是凤凰,它是从禅师和桑爷出土的地方飞出来的。然后它停在我们客栈不走了,于是我便将它收留,做了镇店之宝。明白吗?”
牛宝挠挠头,低声嘟哝道:“掌柜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时候,悟玄朗声笑道:“好计!大贵真是足智多谋!”
我们都莫名其妙地望着大贵和悟玄。良久,才领会其中奥妙。于是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那公鸡闻得笑声便开始在地上挣扎,像在抗议我们对它的虐待。大贵弯下腰抱起公鸡,给它解了绳子。然后在它头上亲了一口,微笑道:“宝贝儿,明天就看你的了。”
吃过午饭,我和牛宝稍微乔装了一下,便出去散播谣言了。我们来到“逍遥游”赌坊。这里面赌具的碰撞声和赌客的呼叫声掺杂在一起,直把人吵得心神不宁。我们挤到一张较为安静的赌桌前站定,准备找时机将谣言散播出去。在局的是两个中年汉子,他们面色晦暗,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赌桌四周围满了人,个个都屏住呼吸,伸长脖子,凝神望着那只罩着骰子的青花瓷罐。
那个鬓角长着一绺白发的中年汉子终于发话了:“大哥,你就等着喝我和雨姝的喜酒吧,今天你输定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自信,是件好事,但是过余自信,就成了狂妄,狂妄的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白发汉子对面那人冷冷道。
白发汉子将背向椅子后面一靠,似笑非笑道:“看来,你不及雨姝了解我,我项毅桓在赌场上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凭的只有两个字——务实。我说你输了你就输了!”
牛宝悄悄对我说:“这个白发人就是这一带有名的赌场老手项毅桓。他的赌技堪称一绝,我小时候在这里当伙计的时候常见他赢别人钱财。”项毅桓这么厉害,想必他的对手也不是个简单的人,这一局谁成赢家,我像身边的看客一样拭目以待。
“老板,开盘吧!”项毅桓的对手向老板高声道。
老板伸手抓住瓷罐,缓缓地向上提起。大家都睁圆了眼睛,瞅着桌子上的骰子。接着便发出一阵称赞声:“果然是高手!”“厉害!”“了不起!”项毅桓站起来,探出上身仔细看了一眼骰子。忽然狂笑起来:“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大哥,你瞅准了,这是我说的四点,不是你想要的八点。咱们有言在先,你可不要食言啊。”
项毅桓的对手呆呆地望着那两颗骰子。良久,忽然站起来,将一袋银子扔在桌子上。冷冷道:“七月初七,带上这些银子来我家提亲!”语毕,拨开人群径直走出了赌坊。
周围的看客纷纷涌到项毅桓身边道贺恭维:“项哥,一开始我就知道,夏猛那小子会输。他和您较劲,真是不自量力”“项爷,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呀!”“老大,结婚时别忘了给小弟留杯喜酒啊……”
项毅桓坐在桌子上,跷起二郎腿,只顾着哈哈大笑。
原来,项毅桓的对手叫夏猛。夏猛有一小妹名曰雨姝。雨姝喜欢放荡不羁的项毅桓,遂与项私定了终身。夏猛知道此事后,坚决反对。也难怪,项毅桓虽赌技精湛,赢钱无数,可却不会理财,常是朝富夕贫。他长年混迹赌场,已近不惑之年了,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做兄长的,怎放心将自己妹妹嫁给这种人呢。项毅桓不顾夏猛的阻挠,三番五次找其理论。才开始,夏猛还婉言相劝,望项死心。后来,夏猛烦了,便出言伤人。二人矛盾日益加深,终于发展到见面必争的程度。今日,二人在“逍遥游”不期而遇,又发生了口角。两人正要大打出手,被老板制止:“这是赌坊,不是教场。有什么矛盾在赌桌上解决!”于是二人便上了赌桌。他们约定:若项毅桓输了,不许再打雨姝的主意;若夏猛输了,就得心甘情愿地将雨姝许配给项毅桓。项毅桓三局两胜,赢了夏猛,乐不可支。

牛宝挤到项毅桓面前,笑道:“我刚才见项爷红光满面的,就知道项爷鸿运当头,果不其然,得了银子又得了美人,财褔艳褔双双到。项爷,你真是个褔星啊。知道吗项爷,还有一褔你唾手可得,不知你有没兴趣去消受。
项毅桓没有看牛宝,只顺手抓起两颗骰子向上一抛,然后伸手接住。半天才微笑道:“既然是褔,我当然愿意去享。不知兄弟说的是什么褔?”
“眼褔!”我提高嗓门替牛宝回答。
项毅桓闻声将骰子向桌上一扔,立刻来了兴趣:“哦?我有什么眼福啊?”
牛宝笑道:“眼福这东西大伙儿共享才有意思。所以这眼福不仅属于您项爷,还属于在场的各位兄弟大爷……”他这番答非所问的言辞终于吊起了众多赌客的胃口。一个大汉终于忍不住了,大嚷道:“嗨,小子,别卖关子了,大伙儿有什么眼福你快说来听听!”
牛宝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前些日子,风过无痕客栈发生了一起怪事,不知道大家听过没有。”刚讲到这里,项毅桓便插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希奇事呢,你要告诉大家,风过无痕门前蹦出了两具僵尸是不是?唉,这事大家早就听说了,一点也不新鲜!”此时,众赌客也指责牛宝故弄玄虚,他们发出失望的叹息就要散去。
牛宝高声道:“项爷此言差矣,所谓‘僵尸事件’只是该故事的皮毛。大家若想知道这故事的来龙去脉,就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牛宝说着便登上了板凳。“在半月前的某一天,‘风过无痕’客栈前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人们闻声去看,发现响声处炸开了一条五尺宽的裂缝。那缝里嵌着一口石棺,从石棺中蹦出两个怪模怪样的人来,人们都以为那是鬼怪。但那两人自称是下凡仙人。他们在风过无痕前面徘徊了近半个时辰,就腾云飞升了。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忽然从石棺中飞出一只凤凰来。那凤凰真是缤纷绚烂,光彩夺目啊。它引颈长鸣,招来了百鸟朝贺。它到风过无痕客栈就不走了,据说现在还在那儿呢。各位有兴趣可以去一饱眼福。”
众赌客听了牛宝的话都啧啧称奇。反应最大的还是要数项毅桓,他一扭身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抓住牛宝的手要求立刻带他去观看。牛宝只道天色已晚,劝他明日前去。
我和牛宝回到风过无痕时,天已全黑。牛宝将宣传情况向大家汇报了一遍。大家一致认为牛宝把故事润色得好。这一次,聪儿也没有反对。大贵料到明天会宾客盈门,所以吩咐牛宝和聪儿将屋子打扫了一遍。自己又将那公鸡装扮了一番,使它更像凤凰了。
事情像我们预想的那样,一夜之间。沉寂半月的风过无痕忽然又门庭若市。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从杂乱的人群里,我瞧见了项毅桓和那群好奇心特强的赌客。他们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我们明白,这些客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是冲着“凤凰”来的。酒至半酣,项毅桓终于将话题扯到了正题上。他将大贵叫到身边道:“听说俞掌柜近日得了件宝贝,不知是真是假?”
大贵微笑道:“哎嗨,我能得什么宝贝,别听人瞎说。”说着便佯装要去招呼几个新进的客人。项毅桓一把抓住大贵的衣袖。笑道:“俞掌柜,你还给我装蒜,快把那凤凰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吧。咱们这一趟可全是冲着它来的呢。”满屋子的客人听项毅桓这么一说,都强烈要求大贵拿出凤凰,让他们一饱眼福。
大贵假装为难,最后做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道:“既然大家有此雅兴,那我就满足大家一次。待会儿凤凰出来的时候,我希望大家不要凑得太近,以免惊扰了它。”
“行了行了,快让它出场吧”。有人迫不及待的嚷道。
“素香,快把凤凰拿出来给客人瞧瞧!”。大贵扯着嗓子朝里屋喊道。
在里屋恭候多时的素香闻声应道:“来了”。随即抱起那只装“凤凰”的竹笼子缓缓地走了出来。众人忙放下碗筷,站起身来,睁大眼睛想看个究竟。大贵接过笼子将其托在掌上。客人忙向大贵这边涌来,笼里的“凤凰”见此,惊得“咯咯”直叫。大贵急忙在嘴前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接着又对客人道:“凤凰受惊了,请各位快回到原位去,不要妄动”。骚动的人群这时变得很听话,纷纷退了回去。却说那“凤凰”虽困于笼中,精神略显萎靡,但它色彩华丽,气质高贵,仍不失神鸟风范。大贵托着它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便引得一阵喝彩。项毅桓觉得看得不过瘾,要从大贵手上抢来仔细欣赏。大贵怕他看出破绽,声称凤凰累了,需要休息。于是一把扯过素香手上的红布,将竹笼盖住,托着它径直走进了里屋。项毅桓遗憾不已,其他客人也意犹未尽,只好在觥筹交错间找点乐子,弥补兴致。
大贵将“凤凰”拿出来一亮相,风过无痕的生意自此便兴隆了起来,众人怀着猎奇之心趋之若鹜,如此待续了两月,客人还是有增无减。悟玄说,这样下去不是好事,他劝大贵不要再把“凤凰”拿出去示人,当客人要求观看时,只道它飞向了别处。大贵口上称是,行动上却依然故我。悟玄知道,黄金白银已麻痹了大贵的神经。我对悟玄的前瞻能力是深信不疑的,他既叫大贵不要拿“凤凰”示人,就自有他的道理。大贵没把悟玄的话放在心上,这令我很担忧。于是便把悟玄的意思传达给素香,希望她可以劝劝大贵。素香推说大贵执拗,劝其不动。私下里,她竟对牛宝和聪儿说我与悟玄是杞人忧天。客栈是大贵夫妇的,他俩不听忠言,我们也不好深劝,只得由他们去了。悟玄告诉我,世人最难跳出的有两个圈子:一个是情圈,一个是财圈。前者是众多生命个体存在的理由,它与生俱来。若非超凡的人,是无法脱离它的。后者却是身外之物,世人受俗气熏染,自觉钻了进去,无穷的**让他们深陷其中。终于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走出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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