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一片温暖中苏醒，睁眼便见他略带倦意的脸。李菲半依栏，敞开的丝质黑睡衣与披散的长发映衬出一片白皙的肌肤，他嘶哑地说：“你醒了？”
我一惊，忽然觉得被子下的自己不着寸缕，头有点晕，身子的感觉还有些怪异，热意立刻冲上脸颊，我抓住被子将脸遮了，蜷曲着身子往下，往下。
“藏什么？”他将被子拉下，我使劲上拉，最后还是露出了双眼。他一手撑在我头边，丹凤斜眼流光。
我瞪他许久，还是问道：“我……我跟你睡了？”
他把玩着我的头发，反问：“你说呢？”
我深吸一口道：“有点怪。”
他嘴角浮笑，道：“不闹吗？不哭吗？不骂吗？你的反应也很奇怪。”
我把心一横：“你都说了，我从头到脚都是你的，认了！”
他身子一颤，开始起伏，没有笑声却乐不可支。
我眉头一皱：“就是真的很奇怪，我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这样把我……把我……”
他凑近我，极轻地说：“你想得！”
我凝视他放大的笑颜，忽然明白过来：“你又耍我！”
“快说！到底把我……我怎么就叫你……”
他一手抚上我的脸，指头顺着额头点过鼻子，勾下我掩面的被子，露出我的下巴。我死死扯住被子，他的手停在我脖颈上，眼神却往下一瞄，悠悠道：“光看脸吧，也就眼神颇有风采，可也真正奇怪了，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人儿，怎么长一副这样的身子？”
“你……”我微一动，那被子就被他拉下了几寸。我连忙再往下缩。
“真是看过才知道，原来我的侍貌非，身子却是。”他收回手，戏谑道，“也不枉本王侍你一。”
我方才确定他没要了我，但微微掀起被子一看自己的身体，下一刻我就咆哮起来：“李菲！你在我身上都做了什么？这个还不叫侍寝？这个……就是你侍我？”我的身体遍布吻痕，难怪感觉那么怪异。
李菲微微一怔，又是一笑道：“你果真奇怪，醉得跟死猫一样，一觉醒来以为我睡了你倒平平静静的，没睡你却闹腾起来了。好，那本王从你的愿吧！”
“别！”我紧张起来，严严包裹好自己，额头上已冒出汗来。这该死的房间，居然炭火那么炽热。
李菲一笑起身，长发流动起来，看着他轻解衣裳，背影修长，我的眼不一痴。他没说错，我宁愿被他要了去，即便是神智不清的情况下。我是有些怕男之事，但睡醒后误以为已经发生，却觉得在我与他之间是极正常的。将身子付于自己喜欢的男子，且这男子也喜欢着自己，那是件多的事。
但李菲脱了睡衣后换上了里衣，然后又穿上了红锦衣。他极少穿鲜夺目的颜，我更没见过一次他身着红衣。今天很例外。
他换好衣服转身，发丝一荡，即便倦容也没掩住眼中流光四溢。他向我走来的时候，顺手拿了几件衣裳，其中一件亦是红至极。
我连忙道：“我自己穿。”
他将衣服放我头，不语也不走。我眨了下眼：“你能不能转过去？”
他轻轻摇头。
我咬着唇，轻轻道：“还没看够？”
他依然摇头。
我一横心，吼道：“那你看吧！”我秘将被子一掀，拿了衣裳背对他飞快地穿了起来。
清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说你奇怪还真奇怪，矜持的时候矜持得要死，不矜持的时候却又那么……粗鲁！”
我不理他，心下道，都给你看也看了，亲也亲了，估计摸也没少摸，再矜持我就真被你吃得死死的了。
他的双手忽然抱住我的腰，一串细吻留在了还未遮盖的背上。我当即一动都不敢动，直到他放开了我，慵懒地道了句：“还是穿点更好看，背过去还真是人肩……”
我连忙穿上衣裳，他不再碰我，可我心早已撞鹿。
穿完衣服，我下地套上鞋子，这才发现身处的房间清雅之极，转目窗外，一派青山绿影。
“我们这在哪里？”
“出去一炕就知道了？”
“哦。”
他握住我的手，凝望我的脸道：“还是喜欢本的你。”
我一怔，他已拉我往外去。一出门，寒意来袭。他走快了几步，道：“到前面屋子就暖和了。”
我们迅速走过廊，步入一间大厅后，小翠、吴仙子以及“惠福”都在。他依然握我的手不放，问一个侍从：“几事办妥否？”那人恭敬地答：“已妥。”他这才拉我入座。这当中，我同小翠交递了好几个眼，坐下后，只听吴仙子冷冷道：“看来没我什么事了！既有迪王护你，我也省得待在宫里生闷。”
李菲道：“不然。吴先生此时最为关键。本王到京城的事儿一传，庞龙就会回来，待他一到，正主儿都齐了，便是场恶战。”
吴仙子道：“与我何干？我只管大福一人，你们打打杀杀别扯上我。”
李菲笑道：“吴先生长年逗留京城所为何事？无非是机会难求，可现在机会马上要到了，你却要抽身离宫，那便不明智了。”
我一惊，他瞥我一眼继续道：“成与不成是天算，做与不做乃人为。本王也不管吴先生心里琢磨什么，只要记得本王现在也只挂念手上的这个。”手被他握紧了些，但我还是惊出汗来。
吴仙子沉思。李菲又栋惠福”道：“我要带她离开几日京城，你能应付吗？”
“惠福”沉声道：“尽我所能。”她此言一出，我秘抬头细看，不仅声音神似的，一日不见连面貌也更似了。我当即明了，此必定不凡。
“誉帝有没有见着你？”
“暂无。”
李菲又问了她间。我飞快思索起来，他要带我去哪？庞龙就要回京城了，我们该在京城早做布置才叮疑惑重重中，李菲已下逐客令，竟把吴仙子三人都赶回景宫去了。
李菲转面对小翠道：“还望小翠姑娘多帮衬帮衬，事妥后我便将你济娘还你。”
小翠应了，问道：“迪王要带她去哪呢？”
李菲一笑不答。小翠也没追问下去，便走了，临走前对我笑语：“有点像新娘子了！”我面一羞，李菲然动声地夸道，“还是小翠识情知趣，不像那只蘑菇，有些地方就不似正常人！”
小翠噗嗤一声拉着吴仙租才走了。
我措颜无地。我俩一身红裳，直披长发就出来见人，敢情李菲就是故意叫人误会的。
“我们也得动身了。”他又抱起我，我把头埋入他衣襟，由他带我离开。
我们在马车内用了简单的膳食后，便又依偎在一起。马车上的炭炉烧得正旺，但他还是取了棉被盖在我身上。我们不言一语，也没有凝望彼此，只是紧紧地搂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呼吸。他又要带我上哪儿，我已放弃了猜测，心中只一个念头，在我们能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放开就不离开。只怕这几日与他厮守后，便又是一段很长的分离。可惜冰儿不可能永远替代我留在景宫，即便是我，在景国真正稳定后也会离开那地方，那以后我想与李菲在一起。再以后，真的不敢想。若是景燮交战，我该如何，他又该如何？眼前的嗡不了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思。此刻我只想留在他身边，依偎着他。
时光尽数在马车里飞走，除了换马匹，马车就没有停过。白天他轻声细语说些片段往事，但恬静沉默的时候更多。我也与他说了些少时的事，他只笑不语。晚上我们合衣而眠，起先我还隐隐期待，但他却反常的连亲吻都没有。我觉得奇怪的人是他，甚至比醉后醒来的我更奇怪。不过这样又正常，迪王李菲原本就是个子很冷很怪的人。
三日后，当我们到了厚轮，我曾居住的宅院，我才知道他这一路的平静其实是忧心重重。
马车才入厚轮城，他的侍从便递来二套新换的衣裳，跟一路上的一样，还是红的，只是这一次的红衣红得很正，就像婚娶时的衣裳一样，式样也更精致。我们换好了衣裳，他重为我绾发，我知今日要下马车了。
他携我手下车，我才惊觉回到了旧居。尽管我没有化妆，容貌实际上也没改变多少，但街坊邻居已认不出我，他们的眼光尽数在我身边这个红衣耀目的男子身上。他拉着惊讶的我步入宅院，爆竹声在门外响起。我忽然明白过来，我会见到谁，他想做什么。我的眼一红，在厅堂前止步。
“李菲！”
他转过头，淡淡道：“来吧，迟早会有这么一日。”
我们四目胶着，片刻后我低下头去，道：“谢谢。”那日他不肯先要了我去，一路上他的按捺都是为办一场简约但对我却意义非凡的婚礼。二滴泪不争气地跌出眼框。
我跟他走入喜气洋溢的厅堂，我的母亲身穿华服坐在堂上，司马静彦兄弟一旁伫立陪同，还有司马秋荻，他微笑着点头对我打招呼。
“娘！”我扑到母亲怀中，埋头不肯起身。她温柔抚过我的头，轻轻道：“傻孩子。”
李菲在我身后清冽地道：“事有仓促，但菲已不能再等，亦不愿再等。冒昧将夫人请来，还望夫人答应，将大福下嫁于菲。现下仪式简办已委屈了夫人和大福，但菲定会将大福迎娶回燮，成为迪王。”
我母亲有些激动，语不成句：“迪王的心意我很早便知了，在福儿心中迪王亦始终不同……只是不想到今日……竟真有今日……”
李菲单膝跪下道：“菲二十余载，情冷傲，世间子从不入眼，惟独平大福除外，菲视为至宝，非平大福不娶，还望夫人成全。”
我母亲哏咽，司马静彦老道地上前一步道：“恭喜若夫人，恭喜迪王。”
司马秋荻扶起李菲道：“夫人已经答应了，迪王先请起。”
接下来门外等候的司仪入内，我被二位喜娘领出门，头盖喜帕后，按照燮国民俗与李菲在我母亲面前拜堂成亲。过程中我有些紧张，但司马秋荻一直在边上对我说些讨喜的话，令在红帕后炕见的我稍感心安。司马静彦则一直在旁搭腔，令母亲宽慰。虽然司马父子说的都是些罗嗦的场面话，可正因为有他们在，仪式进行得非常顺利。
没有送入洞房的仪式，只因李菲还要带我赶回京城。母亲不便送我出宅，最后紧紧搂着我道：“要回燮国，合王一起。”
我流着泪答应了。李菲从母亲手里接过我，沉声道：“母亲珍重。”我一怔，他转而吩咐司马静彦：“你且回燮，本王会派人嘱咐你下一步做什么。”到此时我才发现燮国二王的动静有异，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与我无关。
我再次被抱上马车，身份已与来时不同。纵然婚礼草率而匆忙，但李菲已获得我最重要的至亲承认，他已是我的夫婿。
马车依然如来时一般急骋，我逐渐平复心境，在他怀中思索片刻后道：“我们应该绕道回京吧？”
他微笑道：“我早已安排过了，绕道，从北门入。”我仰望他的脸，如实道，“我的夫君果然强过我。”无论冰儿有没有被识破，我们离开肯定会有动静，景申茂的影卫可以瞒过小翠就绝对有能力一路跟踪一驾可疑马车去厚轮。母亲那倒不必担心，有司马家的人保护肯定这会已经在回燮国的路上了。
李菲把玩着我的鬓发，悠悠道：“这其实是小事。”
“哦，那大事呢？”
“眼下就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还没想好。”
“哦，说来听听。”
他瞥我一眼，转而却往帘外，喃喃道：“是啊，也该找你出谋划策了，平大福不用更待何时？”
我坐起身来，好奇地问：“究竟是什么？”
李菲没有立刻答我，静静地望着帘子很久。在我以为他不打算问我自己决定的时候，他却转回头，莫名其妙地问：“今日十五？”
我点头。他不就是特意选了这个日子带我到厚轮，怎么会不知道呢？忽然隐隐觉出了什么，只听他自言自语道：“马车里不太好啊！”
我的脸唰一下红了，伸手就去拧他。他捉着我的手，笑道：“你说呢？我们的新婚初，如何不是一件最重要的事？如何不需要你出力？”
我咬牙道：“听好了，是你侍寝而非我。”
他莞尔：“是的，殿下。”
“你……”
一阵扑打的声音，而后越来越轻，最后只剩马车继续驰骋的声音。
当晚，马车停在了甘露汤。我不得不服李菲的心思缜密。他早安排好了一切，我们去的时候，景国著名的温泉乡甘露汤已被清场。他的侍卫迎我们入内，然后占据了周围所有的外院。
李菲抱着我穿过几处热气腾腾的温泉室，最后把我放在一间最精致的温泉房里。房间里热度极高，他一边解开我的衣裳，一边柔声道：“这里先暖一下脚，那日见你摸摸地凑近炭炉，就定下了这儿。”
我应了声，轻轻推开他的手，低声道：“我自己脱。”
他又道：“是的，殿下。”
我退后几步，背转身去，飞快地解下衣裳，踢掉鞋子，也不管背后辣辣的目光，不顾温泉的热度，径自钻进水里，幸而水温还在我能忍受的范围，只是这汤不深，只到我腰际。我干脆坐了下来，怀抱胸这才慢慢转过去。
不看还没什么，这一看我只觉得浑身血液都上涌，李菲正一边瞟我一边极慢地解衣。这人和人还真没法比，有些人连脱衣服都妙不可眩只见他修长的指头顺着衣襟慢慢下移，衣裳一点点散开，而后滑落在地，又是另一件衣裳。长发如瀑布流泻，微一侧身，那半身剔透的肌肤便在热气氤氲中散出令人窒息的惑。他穿着亵裤向我走来，见我紧张的样子又是一笑，坐在池边挽起裤管道：“傻瓜，不是叫你暖脚嘛，你脱光了进去做什么？”
我气急败坏地道：“那你不早说！”
“我说了！”他慢吞吞将双脚伸入水里，“可你要脱光我不能拒绝啊？”
我颓败地将头埋一半在水里，只听他道：“这样也好，暖暖身子更好。”
我地道：“算了，气也白气。迟早得脱光。”
他噗嗤一笑，对我招手：“过来！”
我慢慢地移了过去，他转身从池边备着的水果盆里取了串葡萄，摘下一颗送入我口中。很甜。我吃了几颗后，道：“你也吃啊！”
他只笑不语。我忽然明了他又放我一句言语，虽羞但心底却是甜的。过了很长时间，他道：“起来吧，泡多了也不好。”
我伸出一手，他一把拉起，抱住湿漉漉的我，往里间的房间走去。那房间很红很红，烛火红，家具红，帷幔也是红的。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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