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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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嘉元年,庆的是十三郡的收竿与燮联姻。
新年初始,张祈瑞班师回京,京城百姓夹道喜迎,锣鼓鸣炮欢声雀跃,早忘了先于镇国将军回京的曾雄之部带给他们的惆怅。曾雄将军与众多军士只受到了誉帝亲迎的荣耀,但这份荣耀却是因军中有我。沿路看热闹的百姓不明前线战况,见曾雄军中伤兵半数带伤,还以为是支专送伤员的部队。
景北战事了结,前线的张祈瑞部将尽数连升了二到阶,但曾雄只从四品武将升到三品副将。曾雄没有抱怨,我造访他时,他道:“建功立业固然光宗耀祖,可这并非在下的追求。对一个军士来说,保家卫国才是平生唯一职责。相比死去的绝大部分默默无名的军士来说,我还活着已经很幸运了。”
我黯然,誉帝虽然犒赏三军,但抚恤死难军士,却是少得可怜。死者已矣,可活着的人都能看到,感受到,更不提救助被洗劫的十三郡百姓。
喜王景申韫回京后一直以伤重为由没有露面,誉帝在喜王府邸外加派了宫廷侍卫。但以铁剑盟的势力来论,真要动起手来,这些人还不够。我建议誉帝派专臣卑词谦恭联系景国几大门派,诚邀他们为朝廷献力,誉帝照做了。
在水他们回到永福宫前,我每天的起居非常规律。上午见下景申茂,与之用完午膳后,下午猫在永福宫看书,晚膳后有时景申茂会来看我。景国皇后只有刚回京城那日见了一面,也就是那日,她免了我每日的例见,说我长途跋涉需要休养不可太劳累。这样也好,我也厌见她。可能因皇后的态度冷淡,加之景申茂忙于处理战后诸事,后宫诸多们来见我也不似出京前那般频繁,但瑾秀郡主例外。
将许燮王李易的她,不知从哪个绕嘴的宦宫嘴中得知当年李易曾求婚于我被我逃拒,于是乎,她看我的目光脱了伪装,换了的挑衅。瑾秀郡主的怨恨我能理解,我从一个“贱民”摇身一变成了誉帝的爱,分了她原本就摊分不了多少的父皇之爱,这是其一;而我曾拒李易的求婚,她救同嫁了一个“贱民”不稀罕的燮王,这是其二,也是她最恨。
只是看一个丽尊贵的公主忽然变成了长舌毒,我有点不习惯。除了沉默,我的确拿一个没事就跑到面前咒骂自己的小子没辙。要反唇相讥很容易,可是没有一点意义。她终究要离开我的视野,远嫁燮国且永无归期。我阻止了小翠毒哑她的意图,每天命宫常备茶点,供着我的涵养。景永瑾——瑾秀郡主的名——咆哮了数周后换了方针。几周下来她察觉我对她的言辞无动于衷,便不再扰我的耳根,而换了敦促我早起晚睡。这一招对我这样的懒人着实管用,我顶着二个黑眼圈一日后,景永瑾就不小心生病了。
小翠自行办妥景永瑾后,对我道:“还是做毒医好!”从景北回荔,她曾道以后要研习正经医术,少下毒害命,但被景永瑾一搅,却坚定了毒医方向。因她此言,我心下不安。好好一个天善良的孩家,本有望成为天下名医,却被我引上了歧路。
景永瑾病假暂别的次日,我带小翠走访了景国宫廷的太医院。
我们去的时候,恰逢午休,只有当值的二名太医在。宫中能任值的太医一般都挂着三品虚职,而我们二个又是陌生面孔,且穿的都非正式宫服,故而二太医只当我们是后宫哪位贵人遣来的,其一对我微施一礼,另一位长者只扫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年轻者处事较圆滑,替长者掩饰了句:“二位姑娘是首次来太医院吧,这位是我们太医首辅包延椿,我是顾凌。这会儿包太医正忙,不知我能为二位姑娘效劳吗?”
我和小翠同时盯眼那包延椿,太医首辅,也就是太医院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即便我换身正式宫服,也久他如顾凌般那样一礼。反思他若没有几分本事,也当不了太医首辅,更不会如此倨傲。天下有才者,多半持才而傲,鲜有甘贤居下。
只见包延椿白发朱颜,神清貌秀,与普通年老者天壤之别。他正执笔疾书,不知写些什么。
顾凌见我二人目光所向,尴尬一笑:“显见二位姑娘是来找包太医的,且等片刻,待包太医书完手上一段。”
我对他淡淡一笑:“顾太医不用招呼我们,你也去做你的事吧!”我找了张椅子坐下,小翠也无声地站到我身后。顾凌一怔,随即转身泡了二盅茶送来,“那就请二位姑娘等一下了。”
茶品了二水,包延椿还在写。小翠有点耐不住枯等,二只小脚一会左移一码,一会右挪一下。我扭头看了看她,恍然大悟,于是便起身道:“小翠,我们回。”
顾凌闻声又过来客气,我笑道:“无妨,本宫忽然想到些事得回去办,以后再来拜访。”顾凌神一变,竟要行跪礼,我阻了。“不用多礼。”我瞟一眼包延椿,他行文之手似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畅写。
我对顾凌道:“顾太医且放心。”下面那句我不说他也明白了,我不是来找茬的。
顾凌亲自送我们,太医院前他趑趄不前地问:“还未请教贵人名讳。”我说了,顾凌神更是大变,近日我的名号在景宫比贵人娘娘更响。
问明包延椿的下次当值的时日后,我带着疑惑不解的小翠回了。
“平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走到半道小翠忍不住问我。
我笑道:“你没洗澡,包太医嫌你臭!”
“不会啊,我……”小翠忽然明了,“敢情他闻出了我身上的毒药味?”
问意取笑她:“人家是正经太医还是首辅,见了你这小毒医,没把你直接丢出去就不错了!”
小翠却自言自语:“不至于吧?鼻租么灵?都是无毒的草药配的,他怎么就那么厉害?”
我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的年纪都够做你太爷爷了,就算不曾尝遍百草,但这么多年的各种药草味熏都熏出精来了!”
“要不下次你一个人去?”小翠犹豫。
我笑道:“现在吴仙子不在我身边,你就舍得放我一个人在宫里走来走去?”
“好嘛好嘛,我不离开你这个怕死鬼!”小翠话锋一转,“不知穆大哥现在怎样了,这二人也是的,一个虽说伤没痊愈,但住宫里还怕我治不好他吗?偏要去找迪王的人。吴仙子就更奇怪了,一回京城,丢下三字‘去办事’转身就没影了!她不是说要守你一年的吗?”
眼前几个宦走过,我顿了顿。他们行礼后走远我才道:“我通过杨骥得了我娘的回应,司马秋荻压根儿就没求过吴仙子,那是她扯谎。”
小翠惊讶,我又道:“但吴仙子与我们同走景北这一遭,除了爱说些怪话,从桅我们,反倒确实帮了我们不少。随她去吧,该回来的时候肯定会回来。”
回永福宫后,已在堂上等了一会的杨骥邀我出宫,问他何事,他却反问:“不知殿下愿意见司马秋荻否?”
我一怔,何时司马秋荻跟李菲亲近了?
小翠在宫里憋得慌,怂恿道:“去吧!去吧!”
在大批侍卫的扈拥下,我与小翠风光地来到京城最有名的酒楼,扬三月。此酒楼的名气早在厚轮就听说过,可如今反思我才明了,它真正的店名恐怕是“杨三月”才叮难怪我只是在淄留开了个天然居就被人盯上了。李菲的母娘家杨氏一族,肯定在景燮二国经营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酒楼。

因大批兵的到来,扬三月的酒客们陆续离开,我听见门口不断响起酒保的歉语,但少有人答腔,估计老板已经吩咐过减免费用。
杨骥一到扬三月便进去为我安排,等他出来的时候,酒客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这使我想起了李菲的清场,只是眼下已换了景国都城。
我与小翠下了马车,酒楼外看热闹的百姓见是二个的,议论的声音更多。杨骥的身后跟着酒店掌柜,一位身材肥矮的中年男子,他点头哈腰地请我们入店。小翠嫌他一眼,卫计小翠情不自拿他跟天然居的掌柜比。回想起来当时我还真轻狂,连轩辕不二都不放眼里,其实做老板就该跟扬三月的掌柜一样才叮
进酒楼后,我发现扬三月的店堂布局与天然居相似,小翠也看得有点眼热。掌柜在前面引路,嘴上不停地介绍,其罗嗦程度只在我当年之上。从扬三月的历史说到周遍环境,从菜肴特说到素材产地。我二人一直细细地听着,身后的侍卫一直跟到楼上。
二楼显然早被清空,我们走过宽长的走道,进入正南方最大的房间。掌柜这才告辞,恭身而退。杨骥犹豫了一下,对小翠道:“小翠姑娘,你跟我来一下。”
我心一怔。小翠却径自走进房间里间,“我先看看。”她看了后很快退出,古怪地说:“我是得跟杨大哥出去下,平菇你自个待一会。”
我完全呆住。里面的人绝不是司马秋荻!
门在我身后被轻轻带上。房间里静悄悄的,我伫立着慢慢移了一小步,又定住了。
过了很久,他愠怒的声音响起:“杵在哪干吗?还不快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低着头乖乖步入。没想到他又跑到景国,真是的!
但我一走进房间,差点没被气死。应该不是李菲授意,这里间竟如同寝室。附带房间供客人小憩的酒楼不多,但是没这样的布置的,扬三月又不是青楼!红木雕的身,粉红的帷幔,丝被上好象绣的是鸳鸯戏水……
“这房间比本王好看是吧?”那人又来一句。
我连忙将视线从上移开,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又转了目光。不能怨我,他今日穿了身米,在周围一堆醒目家什中并不显眼。脸我没敢细看,只怕一眼我自个儿就先红了脸。自从那日吻了他,要叫我再跟从前似的,无视他的容光很难。
他也似察觉到我的尴尬,恢复了一贯清冽的声音:“这酒楼和天然居比,哪个更好?”
我沉吟道:“规格在天然居之上,菜没尝过,但想必不差。只是……天然居没这样的房间……”
“别说房间,说说楼下的布局。”
我们二人一问一答,这样间后他终于找不出词了,不过就算他再找出新词,我八成也答不来了。
沉默中,我盯上了他的脚,今儿居然穿了双布鞋,还真难得一见。眼光稍稍一转,粹米衣裳的下摆来看,也是普通货。
他撒然又问:“不敢抬头吗?”
我立刻抬起头来,目光一个凝滞。李菲坐在窗前,半侧脸斜睨着我,一条宝蓝发带松松绑着长发,米的长衣只扣了下面三扣,露出白的里衣。就是这样朴实无华的衣裳偏生被他穿出别致,害得我再次垂目。只听他悠悠道:“亲都亲过了,这会子倒不敢看了?”
我的脸顿时泛红,道:“你又跑来做什么?你都好了,景申韫还能不好?万一他知道你在,找上门来……这儿可是京城啊!”
“他们只道是司马秋荻来找你。不过司马那小子明儿也会到。”
我立时反应过来,今日杨骥是故意问那句“是否愿意见司马秋荻”。
“宫中有喜王耳目?”
李菲却站起身来,向我走来:“你以为你的父皇是怎样坐上皇位的?”
我心下大惊,脚然由自主往后退。
“誉帝稳做那么多年皇上,你以为他凭的是什么?”
他又走近几步,我脚后跟“砰”一声碰到某物。回头,竟凭空多出张椅子。一根手指在我肩上一点,我顺势坐到了椅上。再转回头来,他已将一手按在我肩上,俯视我道:“坐稳了没?”
我才道了个“坐”字,他便俯下身来,堵下了后面的字。我心猛跳一下,喉间莫名一动,那吻便夺走了我的呼吸。他的长发松了,轻轻落下,抚到了我脸上,细细密密。
我微微颤了下,他接着就放开了我,我垂头开始喘息,只听他道:“下次还是换你亲我!”
我一口气呛住,咳嗽了起来。他轻轻拍打我的后背,道:“你忘了吗,你欠我一年,本来只欠我一年,但你半路逃了,还跑了那么久。你说我欠我多少?”
我答不上来。他忽又清冷道:“我在毓流找到你的时候,真恨不能丢你到海里,把你按进深水,可见到你才知道我根本做不到。”
“来!”他向我伸出手。
我握住,他一把将我拉起,竟是拉我走向。我心跳调害,他猜到我想什么,又是一笑,“怕了?”
结果我猜错了,他从上掀起丝被,将我包成粽子,然后横抱起我,踢开墙上挂画的暗门,闪身入内。我眼前顿时黑了,只听他低声轻语:“我们离开一小会儿。我已嘱咐过杨骥他们。”
我嗯一声,然后将头靠在他胸前,任由他带我穿梭暗道。被子很温暖,而他的动作异常轻灵。在一个口子前,他纵身一跃,我们一起坠落。“噗”一声落地后,进入了地下的过道。他飞奔着,过道里响起轻而脆的脚步声。嚓,嚓,仿佛一种古老的乐器以特有的节奏打着拍子。时间不知长短,但我却觉得那地道溶短,很短。
我们出来的时候,已在一家宅院府邸。我忽然笑了笑道:“燮国人都会打地道!”
他沉声问:“你是说司马家的吧?”
我只笑不语。
他当蓟再说话,一个飞身竟带我上了屋顶。然后几个起落,身法极快地掠过屋檐,掠过街巷,直到来到京城西角,一座很僻静的府邸。他抱着我一个旋身坐在那宽长的屋顶上,是时夕阳斜照,将他米衣裳染了层红,而他的长发已散,薄唇轻扬,一抹淡淡的笑容令夕阳失。
“来了景国几次,还没好好看过京城的落日。幸好着房子周围人家离得稍远,不然我们就被人发现了!”
我喃喃:“就是来看这个?”
他浅笑无语,手却将我身托起几分。
我脸立即刷红。他是特意换个地方……
我将头埋得深深,他却从被子里挑出我下巴,抚了下我的脸庞,他垂下头,轻轻一触我唇,长发从我脸上滑过,他一触即离。看着他抬头转面天际,久久不动,我也转面去看那夕阳。厚轮看过,淄留看过,毓流也看过,小翠小时候还说落日就跟蛋黄似的,可此刻眼前的落日却格外丽,冬日的落日竟予我温暖如,明丽似旭日。又过了很久,我地动了几下,却看清了还真是鸳鸯的被面。我的脸又红,但没再缩回被子里。我躺在他怀中,安静地看他。
他比落日更的浮笑似嘲笑,我心叹,他不是迪王该多好?
太阳渐渐下山,天换了灰黄,陈蓝,最后黑笼罩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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