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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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呼出声,一星寒光自小翠指间射出,然是打向司马静松,而往我母亲身后之人。司马秋荻一把将我母亲拉到他身后,司马静松已与人交起手来。我暗自松下一口气,当年的敌人今儿站在我这边。我竭力邀二位司马同行,一方面确实担心司马秋荻,另一方面也考虑过司马静松的身手,有他加入可大大增强我方的势力。司马静松可能也看出我母亲在司马秋荻心目中的分量,所以他即便不愿意,也得救我母亲。
司马秋荻紧张护我母亲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他即便拼掉小命也会护我母亲周全!
船外石头消停,但打斗声复又响起。听着声音,是从二岸上杀来的敌人。船舱内原本躲闪我们打斗的人又跑了回来,进退二难。
司马静松虽游刃有余,但一时半会也拿不下对手。小翠指间还夹着一片寒星,却碍于二人贴身之斗无法轻易出手。
一旁阿根见此情形,上前一步道:“小翠你来护着平菇,我去活络活络身骨!”
小翠应声而退,司马静松与敌交替一掌,冷笑道:“小毛孩子凑什么热闹,看着老子打就成了!”
阿根刚想返,却转过身骂道:“该死!”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晶亮的匕首架到了我脖子上,刀锋微微碰上我的肌肤,先是一道细痒,而后疼痛传上了眉尖。
阿根只离开我一步,却正是这一步之差,让对方捉到了空子。小翠一跺脚,却听挟持我的人笑道:“小翠姑娘不要慌张,你慌不要急,可我见了会慌,一慌这手呀,就会抖……”
这声音——
“景申韫!”阿根低吼一声。
“小根哥。”景申韫一把搂住我的腰,慢慢收回匕首,“还是算了,我真怕你们冲动,我跟着一起冲动,还是抱着大福比较安全……”
“你……放开她!”阿根不敢造次,庞龙的弟子,可不是只会兵器。
我的耳畔吹来股暖风,却是寒彻肌肤。“大福啊,你还不是要去京城,跟我一起去不好吗?”
他依然温柔的声音,却叫我起鸡皮疙瘩。
司马静松再次击退对手后,抽空瞥了眼景申韫,目光警戒。此人潜入船舱未叫人发现,修为自是不俗,而更可怕的是他年纪轻轻心计却如此毒辣,先是沉船,后是声东击西,难怪司马秋荻被他算计,这样的人物,别说司马秋荻,现在就是平大福也落在他手里了。
“先叫你的人别再打了!”景申韫话音才落,发现不对劲的水和伍厨已经弃了外敌,回了舱内。
“这位是水的男人吗?”景申韫打量着伍厨问。
水面一沉,伍厨面无表情,只有司马静松笑了一声,但也只有一声。司马静松忽然记起那日这厨子从始至终没有动手。
船舱外原本被水伍厨打登狈不堪的景申韫手下陆续进来,而一干商客船家见情况不妙,撒腿就往外跑。只有船主面无人,站在船舱门口。
司马静松还在打。景申韫不轻咳一声:“怎么还不停手?非要打死我的手下吗?”
我平静道:“这位不是我的人,他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哦。”景申韫胜券在怀,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的身手不错啊!似与吴仙子颇莹源。”
直到司马静松将对手击毙,景申韫始终微笑着关注。
小翠拧眉道:“好一个冷酷的主子,竟看着手下被杀!”
景申韫笑道:“我也想他不死啊,可你济娘说她管不上,所以是你济娘害死了他。”“你……”
母亲在司马秋荻身后强作镇定,因她身子在颤,司马秋荻握住了她的手。景申韫眼光扫到我母亲身上,竟是赞道:“这位就是平夫人了吧!难怪在毓流大福总不让我见你,今日一见才知为何……夫人之貌,国天。啧啧啧,只是可惜,平大福竟没继承夫人的貌,不过这样也好,要叫她跟夫人一般姿,这天下还不被她搞成沸粥一锅?”
我的手悄悄缩回袖管,景申韫立时捉了我的手腕。“别动!”他慢慢拉出我手,却见我手上捏的是一叠银票,不哑然失笑。
面额巨大的银票,跟了我将近六年的阿根还是第一次见到,别说旁人。司马静松一眼就认出,那是他司马家的财产,当下狠狠盯了眼司马秋荻。凭他这一眼,我可断定,司马一族在景国设有钱庄。
景申韫没有去拿我手中的银票,只是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掏出什么毒药暗,不想竟是世上最管用的东西。莫非名满天下的大福想用区区银两赎回自身吗?”
我勉力抖了抖手中银票,景申韫也没有制止。
“景申韫,这是一百万两,不是区区银两。”
“哦,难道你平大福只值一百万两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用它来买一条命,应该足够了!”我道。
景申韫大笑起来,甚至连司马静松都疑惑地看我。“原来传闻并不属实,大名鼎鼎的平大福竟会愚蠢到用钱来买命。也许,你只擅长机巧之术,所谓平定逼宫都是他人杜撰的。”
司马秋荻忽然道:“喜王,你要多少?你要钱的话,我名下还有。一百万两不够,我给你二百万两,只要你放了平姑娘……或者我跟平姑娘交换,你拿我,别为难她!”
我母亲动容。我轻轻摇头。傻瓜一只!
景申韫悠悠道:“本来我的确是看上了你,不过你司马家再有钱,也没我手中的平大福更有价值。需知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当年朝露台的箭矢无敌,平大福可值半壁江山。”
司马秋荻哑口无眩母亲也对他轻轻摇头。
腰际一紧,景申韫几乎贴我身道:“李易看上你,你不肯,哪换了是我呢?”
我嘴角一抽,忍不住破口道:“绝无可能!”知晓我身份的几人无不怒视景申韫,我二人同为景氏王族,他更大我一辈,不知他得知我乃景永福会如何作想?
景申韫笑道:“不用着急拒绝!”我在他怀中挣扎,手中银票散乱一地,风吹起,几张票子飘到空中。司马静松鼻哼一声,伸手捏回面前几张。景申韫的手下不敢乱动,也学司马静松拿了飘到面前的几张。
景申韫关注着众人动向,道:“看来钱还是有点好处的!”
忽然,景申韫的手下倒下一个,接着一批人逐一倒下。我停止挣扎,在他怀里淡淡道:“是啊,我平大福价值连城,一百万两买不回来,但要买一条喜王的命,还是足够的。”
景申韫变,运内力却提不上来,甚至连搂着我的手也渐渐失了力。我从他怀中轻巧走出,“你的修为较高,能多支持个一时半刻,但也就这一时半刻了!”
司马静松这时也隐隐觉得我散出的银票有问题了,他古怪地看了眼手中捏的几张,却听一旁小翠道:“你不会有事,伍厨每天做的饭菜里都有解药。不过,我还真想见你毒发身亡。”
司马静松瞪她一眼,转而紧盯住我。
景申韫倒退一步,恶狠狠地瞪着我亮出先前收起的匕首,却无力把持,匕首跌落,跟着他扑倒地上,身子一个抽搐,便再动不了了。
我叹了口气,我亲手杀了我的王叔!景申韫,你不能怪我心狠,若你不逼我忑甚,我也不会非除你不可!毓流险些被他设计,回京城一路如何会太平?所以我定下毒计,若途中发生变故,就让水暂时离开我,我可乘机敌毒杀。我在银票上做了手脚,单扬起银票没什么,可加上小翠的手中瓷瓶中的一味药,就成了要命的毒药,且无无味,令人防不胜防。这便是当年沛王李泫和司马静彦给我的启发,太明显叫人嗅出不对,那还是不要下药了。

伍厨问:“这些尸体如何处理?”
“丢信江里吧!”我又看了眼船舱门前,无辜死去的船主道:“连船一起弄沉。”
司马静松还在瞪我,我揣其心意:“放心,我不会杀你。你跟我们的过节,可以以后慢慢算,至少司马秋荻安全回燮国之前,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
我没想到司马静松开口却是:“银票还来!”
我一怔,转而明白,他非贪财,而是不愿司马家的人也好钱也罢都被我利用。
我们弃船买车,走陆路上京。一路平静,按下不表。
***
快到京城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事:“伍厨,你将那景申韫丢下水的时候,有没有觉出什么异状?”
依然做在水身旁赶车的伍厨转回身,恭敬地道:“没有。他确死无疑。”
我收回身子,车内小翠道:“那毒中后不立刻施救,活不了。”
“有什么问题吗?”阿根问。
我皱起眉头。这半路没风吹草动,有点不正常。按理说庞龙既然为景申韫来到毓流二人之间肯定联系密切,这会儿不该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因为景申韫的尸体绑上石头沉入信江,迄今都没被找到,所以他们才没有任何举动吗?
可我白担忧了半天,直到入了京城,依然没见到任何与景申韫有关之人。
一到京城地面上,司马静松就提出告辞。银票和司马秋荻都给他了。司马秋荻红着眼与我们告辞。我安慰他:“又不是此后见不着了?回去后跟你父亲好好说,你要到我家来常住都没关系!”当然我心里嘀咕,司马静彦会放你跟我们在一起才怪!
母亲也有点依依不舍,与司马秋荻在客栈门前罗嗦话别,二人相处多日,司马橘子的废话竟也熏染到我母亲。我听二人对白,越听越觉得酸。司马静松在旁不耐烦地道:“夫人,终有一别。我大哥平日最宠秋荻,回去后不会为难他的。”
这时,我身边的水和伍厨双双转过头,我不也跟着他们往身后看去。
不远处,一袭白裳的司马静彦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母亲。
我心下叫一声苦!
母亲显然也感到了他的注视,微转脸,然后神情在一瞬间定住。所有人都觉出了其中另有隐味,言语声消失,只剩下疑惑的眼神。
司马静彦艰难地收回目光,沉声道:“静松、秋荻,我来接你们了。”下一刻,又情不自地再次注视我母亲:“秋荻这孩子没打搅夫人吧?”
司马静松神情古怪,看了眼司马秋荻又看了眼我母亲。
我母亲垂首,道:“他很好,我很是喜欢。”
司马静彦转而对我施礼道:“平姑娘,秋荻承蒙你多次照顾,司马静彦往日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请你见谅。目下虽是京城,但我们均有身份,人多眼杂的地方万万不能入住。我司马家在这里有几处宅院,虽不及王都居所,但还算清净干净。姑娘若不计前嫌,还请赏脸移驾到我处。”
司马秋荻大喜。
我想了想,道:“司马大人,那就多谢了,不过房钱我们还是要给的。”
司马秋荻的欢喜立减不少。我说给房钱就是租借他家的房子而不是跟他住一块儿。
司马静彦再次深深凝视我母亲,过了片刻,低声道:“夫人,平姑娘,你们随我来。”
***
马车行驶中,母亲不安地对我道:“司马静彦知道了你我,福儿,你看他会不会……”
我道:“可以肯定的是,没有好处的事,司马静彦不会做。娘,你别担忧,这里不是燮国。”
另一车里,司马静彦反复吟叹三字“平大福”。司马静松不解,司马秋荻却是知道,他父亲知晓了我景国公主的身份。
当晚,我婉拒了司马静彦的宴请。之后,接连两日,我都以母亲长途劳累身体不适为由,挡了司马静彦。
第三日还是让他见了。因为三拒后,我听见了一段对话。
司马静松问:“大哥,为何一定要见她?人家明摆着不想见我们。当年你娶蔚氏,我不在家,回荔就只见你多个儿子,没见过他娘……难道秋荻那孩子是你跟那平氏生的?”
司马静彦道:“休得胡言!”
我贴耳在门上,却听不见二人远去的对话。水在我身后道:“司马静彦说,你娘是他生平唯一喜欢的子。”
我一怔。
征求了母亲的同意,我终于让司马静彦进了门。不让这人见一下,他是不肯回燮的,只是见了徒生惆怅。果然,二人在院子里说了会话,司马静彦就黯然离去,次日带着司马秋荻回燮。
我问母亲他们说了些什么,母亲道:“他求我随他回燮,可是那如何可能?即便回到当日,我也是不肯的。”
由此我确定,母亲从未喜欢过司马静彦。
***
一周后,一件大事发生。景燮边境才告缓和,景契边境却传来军情。契列萨大举入侵景国北部十三郡,掳财劫舍,明火执仗。景国再次招兵买马,大规模扩充军备。同景燮边境的战役不同,契列萨人更野蛮凶横,不是从一点入侵,而是齐攻数城。
京城的我们不知道北部战况究竟如何,只听百姓纷纭众口,有的说十三郡全部失守,有的说对峙不下,但没有说景军得胜的。
每天都由伍厨外出采办,打探消息。他虽武功不及水,但作为杨氏为迪王栽培的暗探,伪藏手段,跟踪及反跟踪的能力都比水强。这一日他回来告诉我们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
“喜王没有死!”
我们都惊讶地看着他。
“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他确实还活着。”伍厨道,“我动用了迪王在京城的人脉调查,他只比我们晚三天到京城。”
小翠最惊骇:“那样的毒都毒他不死?”
我沉吟道:“庞龙调教的弟子,果然没一个好惹的!”
阿根搓搓手道:“早知道当日再补上一刀!”我喟叹,没了呼吸的冰凉尸体,谁会想到去补一刀?
水冷冷问:“那他为什闽然不追着我们了?”
我道:“有很多可能,譬如他那日虽没死,却伤着了。又或者他早一步得了契列萨入侵的消息,没空顾着拿我了……”
水置疑道:“他难道是个拥君爱国的王爷?”
我冷笑:“绝不是。”他若是的话,就不会自己拿我,而是搬请景申茂请我了。
转而我想到一种可能,于是目光炯炯地盯住伍厨。
“如何能联系上你家主子?”
伍厨垂首低声道:“他已回国,而且他未必会见姑娘……”
“我不是要见他!”我立刻打断。
也许声音稍微大了些,连阿根都瞪着我。
我低下声道:“我只是想问他些事情,你可否与我传信?”
“姑娘想问什么?”
我思量半天,终究诺诺道:“算了。这一路传过去,还没到他哪,可能就被人先看了……”
水取笑道:“有什没可见人的?”
“哪有,只是同为庞龙弟子,李菲对景申韫不放心,景申韫又岂会放心于他?”
我母亲认真地说:“那你就写一封除了迪王别人都炕懂的信。”
“啊?”
母亲和蔼地微笑,一瞬间我读懂了母亲的意思。
我硬着头皮道:“福儿明白了。”
母亲的意思是让我画一副画。娘啊,你还嫌你的儿不够丢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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