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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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燮王的意思,边境剿匪得胜回朝的太子李易,由隶王亲自出都百里相迎,一入都门便是六声礼炮轰鸣,这是亲王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耀,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
年过而立的隶王李献,宽额方颐,浓眉竖目,其貌不似燮王不似德,而酷似德之父,陈氏族长陈池华。李献尾随在李易身后,默然看着一身雍容华贵的宫廷服的李易,满面风地走在自己亲手参与安排的夹道欢迎的列队中。要不是李泫之前百般嘱咐,切莫失了“情谊”,忍为上策,他最不济也要挖苦李易间。李易的这一手“推盘”虽然使李隶放下心中大石,但他同李泫一样,并不相信李易就这样轻易放过了他们。既然李易要做一副兄宪爱的温馨画面,那么他们就配合下,先弄明白李易的用心再应对不迟。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向聪明但过与急进的李易为何去了趟淄留就变了呢?这是他们所不了解的,而李易这一变,将李泫精心安排多年的陷阱抡空。
入了宫门,李泫为首一众皇子王爷迎上了李易,一番友爱情深的言语后,李易随众人入政梳殿。李菲依然那副冷子,慢悠悠地缀在最后。
李易跪在殿中,叩首谢恩后,将淄留之事娓娓道来,按我杜撰的版本。他得到消息后,与轩辕将军联手,如何这般……燮王听得入神,竟忘了赐座,等李易讲完了,才想起。
李易入座后,却听身后朝中大臣有人出列,发问道:“请教太子殿下,这群景匪奸猾无比,难觅其踪,饶是轩辕将军也没能与之正面交锋过几次,不知太子殿下如何使计找到贼窝,一举歼灭景贼的呢?”
李易没有转身也认得他的声音,正是隶王的外祖父陈池华。他心下琢磨,若在殿上告之众人,此计出自一个十四岁的景国少,倒是可以公开大福的名字顺势光明正大地娶之为。可若真这样,大福就不再是他的秘密,以前几日李菲和司马秋荻对她的热络劲,杨家、司马家恐怕都不会放过这样一个人物。他丢不起大福,更不愿看到她被李菲或司马秋荻带离他的身边。
燮王在龙椅上也笑呵呵地问:“易儿,父王也很好奇,如何得到景贼的消息,又是个什么样的消息?”
李易恭敬顿首,逼他做一个选择的话,那他宁愿是前者:“此消息来自一位景。儿臣与她约定,儿臣向天下公开她的名字,她就答应嫁于儿臣。”
李泫与李菲闻言,双双变。景,哪还会有谁?向天下公开她的名字,一个同景国著名痴儿的名字,不啻于是对燮国皇室的一种侮辱。李菲曾放出太子不收他收她的话,但也不会去大肆渲染这样一个名字。
“哦?景国的子?”李和裕捋了把白胡子,“易儿你只有一,也实在太少了。父王一直在为你留意合适子,既然你有心于这个景,父王可为你做主。只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景国的出生又如何呢?”
李易何尝不知道说出我的名字会在朝殿上掀起滔天巨浪,可是,为了将那我永远留在身边,他还是鼓足勇气在政梳殿上朗声而道:“回父王,她姓平,名大福!”
“……”片刻之后,李和裕站起身来,手指李易,浑身颤抖地怒道:“荒唐!荒唐!实在太荒唐了!”
殿中一片哗然。
李易跪下:“父王息怒。”
李和裕厉声道:“你可知这样一个名字如何能宣扬天下?告诉景申茂我燮国的太子,娶一个跟他死去的白痴儿一样名字的景为?不!断不可能!孤绝不允许!此居心叵测,易儿,你如何会答应她这样的条件?”
李易抬头道:“父王,儿臣相信平大福是真心助我燮国,不然她不会在淄留帮助儿臣而非她景人……”
“别说了!”李和裕挥手,喘着粗气道,“即便你想娶的是景申茂的儿景国公主大福,孤也不能答应。”
这时,几乎从阑在朝殿上说话的迪王李菲上前一步道:“请父王息怒。这个景平大福菲也见过,据菲来看,此并不愿嫁五哥,故而以公开其名为约,好叫五哥知难而退。这娶与不娶由父王决定,五哥说与不说却是五哥决定。五哥乃情中人,既然已经提过了,那就算对平大福履了约。父王不允则是合乎情理,想我五哥乃堂堂燮国太子,如何会娶这样一个名字的景?依菲来看,摄财物给这个平大福,事情也窘此了结。”
杨氏族长杨寰郛出列跪下,附豪:“诚如迪王所言,事情窘此了结。请陛下息怒。”
所有员大臣随杨寰郛跪下:“请陛下息怒。”
李泫一边跪着一边打量他的六弟。那张俊又冷到极至的脸,半侧着纹丝不动,到清冷不见一丝人气,似个假人。
李和裕稳了情绪:“就照迪王的意思办了。易儿,这次你到淄留打了胜仗回来,本该赏你些什么,但你今日在朝堂上所言有失太子仪德,因此这赏就免了。迪王听旨,景平大福清匪有功,御赐红绢百匹,黄金千两。你去办吧!”
“儿臣尊旨。”
李和裕沉吟了一下,又道:“再赏个牌匾,就依孤昨日题字一并送去!”
李菲使人将燮王的赏和牌匾一起私之前,政梳殿上的事薛桐颐已传到我了耳里,也不知是燮国百中那些宵小舌长三寸,不日后,太子李易求婚于景大福的事儿成了燮国王都寻常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暂且不表。
我看着乌金牌匾高悬门楣,那四字御笔亲赐——
福惠双修!
这使我不得不佩服燮王。看来他早知道了一切。惠同蕙音,兰心蕙质,既得福禄又获好处。要紧的是,这字是李易回王都前李和裕就忻的。
他不阮易娶我,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太能干了。他自己讨了三个厉害的大老婆,自作自受苦头吃尽,怎么还会让儿子继续尝这苦楚?但我这样的人又轻易放不得,所以他借李易之口将我名扬朝殿,让全燮国都知道我是太子看上的人,又叫我无法轻易脱身。
至于谁告诉燮王淄留之事的来龙去脉?除了轩辕不二不做第二人想。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李易竟为留我,当廷求婚。
“好字!好字……”除了赞叹我无话可说。
“可我觉得你一副苦瓜样,大福。”李易在我身旁道。
“这个皇恩浩大……风也大。”为身道,“如若殿下没有要事,请恕大福困乏需要休养。”
我转身,却听他背后喊:“大福!”
“很抱歉连累了卿,但本宫不会轻易放弃!”
我心道,你也知连累我?当初不求我嫁你,我就可默默无闻助你一臂之力,但身上忽然一暖,那是李易脱下他宽大的衣袍包围住我。
“仔细着身子……来日方长。”
我想拒绝,但李易抽身的速度比我快。我暗叹一声,走过“福惠双修”,门在身后关上。
李易也侯菲也罢,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有什么魅力能吸引他们,如果有,也绝对不是我的容貌和情。而且,我也从阑觉得他们对我的种种举动字字句句出自情意。很多书籍都描写男之情,很多文人都讴歌爱情,我看了,并不为然。可能是我还小,又可能我身边没有让我感触的真爱。母亲被景申茂打入冷宫,水被丈夫休了。男子为何要娶一个子,真比琴棋诗画更令人费解!
门关上后,我心想,还是不要多接近李氏王族,不如称病吧,把事办完了就走人。
穿过一个院子,走过一道廊子,我看到阿根正在打一套长拳。九岁半的他身子已不似初来时的瘦弱。只是,尽管我这个能生钱的主儿好吃好喝地供他,他还是瘦条个儿,不往横里长只往高处窜。一般男孩九岁肯定没他这身高。
看到我走近,他停下了长拳,却是惊叫:“别过来!”
我笑了,继续走进:“为什没能过来啊?”
“别过来!后退!”
但阑及了,我鼻尖一痒,什么味道钻进骨子里,然后身体一麻,便不醒人世了。

醒荔,我浑身乏力,听边小翠哭哭啼啼地将事情的缘由说了遍。原来今日是水检验二人功课的日子,阿根的试炼就是打一个时辰长拳,但规定不能出小翠画的圈。小翠不是用一般的粉条画圈,她用的是隔磨粉,这粉有毒,但毒有时间限制,时间一到毒就去了。水考小翠的就是精确一个时辰的用药,结果没想到平日从阑看他们练功的我今天撞去了。
看着小翠哭垫带雨,阿根一副咬牙的表情,还有母亲和水关心的神情,我微笑道:“我正找不着生病的茬儿避门不见客,这下倒实了!”
小翠啜泣道:“是小翠的药叫倒下的,所以小翠一定会治好。”
我半开玩笑地说:“等着你呢,小翠神医!”虽然小翠还小,但她来日成为名医还是很有前途的。想当初看她胆子小,水经常捉了些半死不活的动物来锻炼她的胆子,结果胆子倒没大多少,悲天悯人的天倒爆发得更彻底了。从救回一条狼命开始,小翠就走上了杏林之路。
***
自我病后,平大福这个名字开始流传,先是燮国的宦氏族的圈子,接着流传到平民百姓口中,跟着是整个燮国,最后传遍三国。由于李易始终没说明得了我什么样的消息而剿灭边境匪患,谣言便越传越悬乎,有的说我父亲被景匪所杀我为父报仇,有的说我本就是景匪之一被李易仁义感动弃暗投明归了燮国太子,只有的极少部分人说我聪慧无比,这般那样如何如何计除流寇……
总之我再次小小出名,但这回,我大福一点都不痴了。说我是为父报仇的义,多出于寻常燮国百姓;卖国求荣的叛徒,肯定出自太子的敌对阵营;极少数人知道真相竭力为我辩驳,却同样以编织的谎眩
很莫名其妙。
太医来过几拨,他们开的药方都被伍厨当了炉引。分明诊断出我是中毒,偏要开些驱风散寒吃不死人的方子。
李易亲自来探望过我三次,每次我都在昏睡,他知我不愿见他,后来就暂时不来了。李菲自从送匾后就失了音讯,确切的说自那日山陀罗寺后我就再没见到过他,倒是李泫使人送阑少贵重药材,都是补血养气的,我权当他孝敬我母亲。司马秋荻显然被管束了,一直没有出现。
一个月后,李易终于见到了“清醒”的我,关于娶我为之事的后文终于可以着落。
“其实卿深知本宫之心,本宫只是想挽留卿,百般无奈才出自下策……但只要卿愿意,本宫亦不会辜负卿。而卿提出的条件本宫已做到了,在大庭广众之中,朝堂之上,本宫向父王请求娶你为。”李易苦笑道,“想来卿早就算计好了,父王拒绝了。”
“但我赌输了,不是吗?殿下还是做到了。”复的总要来,该说的总要说。我反感李易为了留我在燮国的不择手段,但我也佩服他不惜太子身份在政梳殿上公开宣布要娶我。我虽然赌输了,好在李易不要脸面,但他老子燮王还是要的。
“左右都是不肯,但本宫也该知足。卿终究为本宫留在了王都。”
回归起点,我也只答应助他登上皇位。
李易恭敬地说:“请教卿,接下来本宫该做什么?”
“保护好燮王即可。”我轻飘飘地说了句,却是最重的话。
李易一怔。
“既然推了盘,新开的局若要出其不意,久换了主攻方向。”我睡了那么多天,脑袋可没有休息。
“暂时的风平浪静都是为了掩饰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如果上位者逼得急了,贡跳墙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还有一点,殿下有没有觉得燮王龙体是指望不上宫里的太医吗?”
李易神严峻:“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卿此言有何依据?”
“我的病不是风寒,而是中毒,但太医院的太医来了几拨,没有一张方子对症下药,可想而知,他们不是群庸医就是被人指使。以燮王的睿智,该早有察觉。历来帝王对身边的太医都是最谨慎的,燮王为何任由庸医徘徊宫廷?”我自嘲地一笑,“不过我的确没有证据,那些药方我都叫我家厨子用去引火了。”
李易沉道:“卿就是心慈手软,总给人留下活路。卿怎么会中毒?”
我随便捏了个谎。
李易亲自为我斟了茶,又盘横了间,我把该注意的事项都一一说了。如若我所料不差,李易的“推盘”暂时灭了即将窜出苗头的血腥夺嫡,却酝酿出更可怕的暗涌。拭父杀王,这样的事情每朝每国都在上演。
说得差不多了,李易忽然话锋一转,小心谨慎地问了句:“卿真的不愿嫁我?”
我凝视他,这位堪称人才一表的天之骄子,虽然年轻尚有许多不足,但已基本备全了一代名君该有的一切。可帝王家哪有什么真情可言?我母亲的遭遇早叫我体味到皇家无情。李菲欺我年幼,曾以惑我,相比之下,李易则还算坦诚。
我斟酌后反问:“请教殿下,对大福抱以何种情愫?”
李易当时的神情和言语后来我始终没有忘怀,他一字一句如是道:“那是一种较之男子之于子更值得珍视的情愫。”
我哑然失笑。他倒是聪明,没有拿话欺骗我。
“这是殿下求贤若渴的情愫啊!”
李易深深地凝望我:“卿真的只有十四岁吗?”
我无语。我确实只有十四岁,却非一般人的十四岁。李易啊,你不知道我与你一样出自于天下最黑暗的家庭,皇室的昏暗和我幼年经历的苦楚,迫我不得不早熟,迫我不得不拼尽所有来看清周遭世界。
李易忽然抓住我的手,印上一吻。
“无论卿信与不信,易愿付出可能的一切代价,娶卿为偶。”
我一颤,连忙将手抽出。
“卿好好将养身子,易会等卿。”他深深再望我。我别转头去,许久后他才叹了声离去。
他走后我仔细研究了下自己的手,怎么男子都爱抓住子的手就亲呢?蒲蒲儿那样对小翠,李易也这样对我。说实话,我觉得很不舒服。
***
李泫坐于书房,倾听下属的回报。司马静彦默然站在一旁。
“平大福称病月余,期间太子见了三次,迪王没有任何动静。平大福病愈后,足不出户,只是谴人置办了若干物品,包括粗制家具十套,厨具三十四套,就再无动静。”
李泫沉吟片刻后问:“你说她原本是在淄留开酒肆的?”
“是。听说是家不错的酒店,厨子手艺好,菜有新意。”
“难道在王都闲不住打算开酒肆吗?”李泫下令道,“继续盯着。还有淄留那里继续给本王打探。”
李泫下属退下后,司马静彦问道:“王爷见过这个丫头,可看出什没妥?”
李泫面上惯常的和煦不见,沉重地说:“险些被她骗过。送她财物她是来之不拒。可听过李易朝殿上的话,本王才如梦初醒,正是这个小丫头看出了淄留什么地方不对,给轩辕不二拔了个头筹。她原是个酒家,自然消息灵通得很,本王怎么就给忘了?不过酒家毕竟是酒家,看来她闲不住,又打算重操旧业了!”
司马静彦却道:“不然,拙荆曾亲自领教过。小丫头话中有话,暗示我司马家族不要混进皇家的事,不然难保司马一族日后的荣耀。”
“哦?竟有这样的事?”
“这本是件丑事,拙荆口舌上不如那丫头,吃了亏后这二日才唯唯诺诺地将此事告之于我。我叫她重复了当日的每一句对话,这才发现这个平大福不简单呐!”
“她是李易的人,犯不着提醒我们。莫非?”李泫笑道,“莫非她有意于秋荻?”
司马静彦担忧道:“我倒但愿是这样……”话锋一转,却是面露杀机,“这个丫头鹅局势,耳目聪颖,但不是我们的人,她帮的是太子。纵然只是个无干要紧的小丫头,可碍眼的话绝不能留她。”
李泫冷笑道:“不错,本王的礼物岂是那收的?既然收了,就要有为之付出命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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