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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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僧人一怔,缓缓转过身来,英俊斯文的面是略带惊讶和激动的。“二少爷。”双手合十,让指中泥土落地。
似黄金般美丽的眼珠瞥见大卑身后花园中一个个小土堆,“你在做什么?”负死了后,他也辞了职,似乎的悔恨没有保护好主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还是光头僧侣装?
“大卑在埋葬谢花,念些超度往生经。”大卑恭敬回答。
有翻白眼的**,这一趟蓝斯特尔,很有收获。“你能……还俗么?”这架势应该是已经遁入空门了吧。
“大卑不愿意还俗。”
随意往右上方瞟了一眼,文相支住身子,温和道:“负的孩子已经出世,你能守护他,如同守护负么?”
大卑吃惊的抬头,“三少爷……三少爷有孩子?”
“嗯,专机在外面,我希望你是个称职的守护者。”点点有头,转身,看到宫?静静的观望。
忽略掉身后一声佛号和忽忙远去的脚步,回到壁炉前温暖略显冰冷的身子,“他这一年都在这里。”
“人心。”
偏头,琥珀眸中是壁炉里跳跃的火焰,“你后悔了么?宫先生?”
宫?直视他,“你不是上帝,而我亦非彼得,谈何后悔?”
斯文微笑着,伸出手去吸收暖意,那一瞬间,精致漂亮五官上满是嘲讽,“过于自我和本钱是没有关系的。”
从宫?处回到逆府驻蓝斯特尔的别墅已经是凌晨五点,花了数天的时间在路上,一直没好好休息,却在刚要合眼安眠的时候被再度打断睡意。
第一个问候他的人,不是封丞,是他亲爱的大哥。
“府里的人快把我烦死了,回来。”冷傲和淡淡的暴躁构成特殊令人难忘的声线。
“我想休息。”轻叹,揉揉双眉之间,“有点累。”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下,“也行,很久我没有换方式找乐子了,休息够了再回来,我送份礼物给你。”果断、干净、利落,对方丢下一句话后挂机。
浅笑摇头,合上眼,躺回床上,不费什么神气去猜想会收到大哥什么礼物,反正,总会出人意料之外的,不是么?
所以,当看到满脸怒容的封丞时,他一点也不该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有任何惊讶、欣喜、失望……好吧,他是有那么一点想笑——在看到被五花大绑,身上还有一只粉红色大蝴蝶结……唔~~他真的忍不住了!
看到文相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大笑出声,封丞的怒火逐渐平息下来,有了苦笑,他这么牺牲换来那个谦谦君子的开怀,好象还不太掉价不是么?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还好大哥事前有吩咐,在拆礼物时不能有第二个在在场,否则要真传出去,卡塔尔堂堂军事总理被这么对待,宇宙中不得又翻腾一次才怪。从未这么大笑过,文相抹去笑出的泪花,掩不住笑意的上前,将封丞的手铐打开。
自己扯开贴嘴的胶布,封丞扯掉身上可笑的彩带无数条,跨出箱子,“你大哥可真疯狂。”
而文相在看到箱子一侧的一台小型仪器上的说明时,再度笑出声。
挑了挑浓眉,封丞好奇的上前看,读完了说明的小字,脸色有点发绿。
说明声称,当盒子开启时,若红外线热感扫描仪在房间内扫描到第三个人的任何生存迹象,将立刻向箱内释放大量无害有氧白色奶油。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封丞咧嘴,摸一下被胶布粘得发痛的脸,有点不可思议。
“大哥只是想让我开心。”白色奶油?哈哈哈,光想到封丞这么大个子变为一整团奶油山,就让人狂笑不止。
无奈的瞥他,终因那双琥珀眸中温暖的笑意所折服,“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文相的突然消失,害他找不到人的担心到极点。
笑着靠上一边的书桌,白晰的皮肤泛着美丽的红晕,文相心情好极了。“想来逛逛。”闷笑着用拳头挡住嘴,努力不去想封丞一身奶油的拙样。
“可你不该一句话也没说!”封丞有些狼狈的移开眼,面色红润的文相美丽得叫人想一口吞下去。
闻言剑眉略扬,慢慢收回笑,“我怎么了?”琥珀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盯住对面那个高大的男人,先前愉悦心情有些被破坏。
“你忘了你家还有客人。”偏过头,不知为何,就是不敢看他,愈得愈沉重的心跳撞击着耳膜。
漫不经心伸出修长的手指划过光滑桌面,薄唇上依旧勾勒着笑的弧度,温和且优雅,“所以我临走前特别吩咐仆人好生伺候你们,怎么,他们服务不周到了?”
“该死,你到底是根我装傻还是要故意这样的?!”终于调头向他,封丞为他轻轻的语调有了咆哮,为什么就不明白会有人担心他!总是这么一副任何事都不在乎的样子,很有趣么?
金褐眸中掩饰得很好的也是怒火,文相轻抬下巴,微笑,口吻轻柔:“我不过才说了几句话,你就认为我应该去死?”他是来找茬的?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也许挫败了,封丞抓了抓头,显得有些急噪,心脏依旧跳得飞快且沉重。
“那你是什么意思。”慢慢开口,了解封丞只是气话,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先前见到他,那般的开心为了谁?这个开口便骂人的臭男人。文相笑得优雅,俊逸的面色温和无比。
封丞不用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动气了。闭了闭眼,举起双手,“对不起,我不想惹你生气。”
移目光向床外,慢慢迈开步子到窗前,动作高雅的抚上精美窗棱,“哦,我生气了么?”语调温柔依旧。
将高大的身子靠上一侧沙发,封丞揉一下印堂,“我只是担心,所以语气急了点。”黑眸接收到的只是文相背影,不禁咧了咧唇角,这算是争吵么?两人相处这么多年,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事实上,封丞此刻倒真希望他们以前没那么和平相处,至少他会有经验知道若发生这样的事该如何处理。
“你急关我什么事。”文相不急不缓的,垂眸仔细观察着窗棱上的精致镂花。
觉得有点累,他先是担心万分,再来莫名其妙被绑架,然后见到他安处杵在面前,又笑得美丽如花,最后变为一枚花岗岩背对着放冷气。封丞低下头,张开手看着,若他能、他敢,他真想抓住文相狠狠摇摇,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生气了,我要怎么做?”文相从来没对他摆过这种高姿态,陌生呵。
“你又想要我怎么做?”听得出背后那男人语调中的投降,无奈和累,琥珀眸子出现了深深的无力,为什么到最后,总觉得是自己的不对?到底又要怎样,才能……抬眼,瞥向窗外阳光,“你累了,去休息吧。”侧身就往门外迈出。
封丞阴郁的盯着那道颀长身影到门口,手触上门把,才开口。“我讨厌你这个样子,文相!”
像是被一根针扎入心脏,刹那间的尖锐疼痛迅速扩散到全身,文相用力抓紧门扶手,才止住身子不由自主的寒栗,深吸一口气,“我怎么了?”很好,依旧平淡温和。
黑眸低沉得像口黑潭,心痛于门边人的浑身一颤,更痛恨他依旧冷静非凡,“我讨厌你!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你当我是什么?玩具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把我的……我的友谊踩在脚下,很快乐?!”
抬眼,只有面对的光鉴门板倒印出琥珀眸中的可怕怒意,咬了咬下唇,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是你自己愿意来来去去,与我何干!你后悔,那就走!我情愿不认识你这个人!”拉开门,再也不愿意听到多一句伤人的话,用力甩上门。
门边的侍从吓了一大跳,“二少爷……”抬眼的瞬间被面前的可怕男人震住,这哪里是平日里温柔和善的二少爷,换了个人似的寒气魄力逼人,而下一刹那,文相的微笑让侍从们睁大了眼,认定自己看错了。
温文尔雅,垂下长睫,儒雅的浅笑着:“走吧,我想去藏书阁看看。”
侍从们跟上,为刚才的走眼摇头,心里失笑,怎么可能嘛,逆府二少爷是最和气的人儿了,加上身子虚,从未动过气,脾性好得跟佛似的。
一行人远去,徒留屋内人独自交织着怒火与懊悔。
深夜的电话那头传来低脆夹杂丝沙哑的动听男声,特有的卡塔尔腔调,“哦?我真该在箱子上安装摄像头,让你发火的人和事总算是有一件出现了。”
咽下药片,喝了一大口水,文相半坐在床头翻看着膝头的文件,语气有些不稳,“我真想把他空投回卡塔尔。”
低笑传来,“相,你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闭了闭有些乏了的眼,“难怪你要把他扔过来,我知道。后边的事我也考虑过了,一步按一步,怎么走都会得到我想要的。”
“那你气什么呢?”电话那端是略显愉快的笑,“迟早到手的事,有什么可动气的?真没挑战性,你拿捏得了,我就不搀和了,自己看着办吧。”
“嗯,大哥的事也小心点。”薄唇勾出个笑,文相稍微用力一些的搓动纸张,“你的事,没必要那么轰轰烈烈。”
“才好玩不是?”对方反问了一句。“晚安。”不再有说话**的先挂断了电话。
垂下眼,一项项看过纸上的数据分析,文相摇摇头,这一回,大哥真是在玩火了,而那一头……想到封丞,琥珀眸子一眯,冷意无比。
冷的雨夜,入冬了,11月份的冬已经有了渗骨的寒。
而他也有很多天没见到封丞了,刻意不去看,不去听,不去关心,结果是头一次真正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
至少,还会在同一间宫殿里吧。
抬起眼,美丽的琥珀眸子没有波动的注视着窗外被灯火照亮却又有着大部分遮掩在阴雨中的景象。
勾出温和浅笑的唇角有些下撇,那个男人不会真的一气之下奔回卡塔尔吧。自刚见面的一见如故,相互有好感而成为朋友后,他们最少一星期见上一次面,从未闹过矛盾,更不可能有相互不搭理的情况出现。先前的所谓“试验敌人”也根本没持续上24小时。
如今这叫什么状况?这就叫做吵架了?
言语上的冲突,导致精神不受掌控的受到了一定创伤,随后再老死不相往来……不得不说,很幼稚的举动。可为什么这么幼稚的举动会有那么多人采纳,甚至他们这两个成年男人?
俊美的面上深思的浅笑。
有必要闹得这么僵?不再是小孩子了,既然封丞不愿意主动来搭话,那由他上门去口头赔个礼就算了,更何况,他也不习惯这种奇异的情绪波动。
以前没有硝烟味道的对话,相信,不止他一个人怀念。
拿定主意,修长的身形转向大门,连日来低沉的心情开朗不少,吵什么架嘛,大家还是好好关系,那他做任何事,封丞也不会不闻不问,气氛仍旧融洽无比,不是么。
结果当文相来到蓝斯特尔皇宫内封丞所住的地方时,才得知封丞从他刚被送到这里那天起,就消失了。
“他回卡塔尔了?”背对着侍从,文相开口。
“没有,期间封先生有打电话回来过,说他只是四处走走。”侍从恭敬回答,同时头瞄顶上的二少爷,不知是不是错觉,总以为今天的二少爷有点可怕的样子。
“有没有带保镖?”文相没有转身。
“有,保镖回讯说封先生十分安全。”
沉默了一会儿,文相才再开口,“将我办公的一切搬到对面的房间,你们出去吧。”
“是。”众人退出。
英俊的面依旧是儒雅温和的,闭了闭眼,有些觉察自己的波动情绪,见不着封丞的怒、担心,听闻他安全无恙的舒心、喜,掺杂在一起,组合出奇怪的感受。
伸手解开领口的第一颗纽扣,吐了口气。
也罢,既然封丞依旧安好,那他等着倦鸟归巢得可,一步接一步,穿插些纰漏和小插曲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不会太没挑战性,不是么。
当封丞回到皇宫,看到自己房间对面门口站着众多侍从时,挑高了浓眉,不会是文相依然发火,在他对面房间搞什么乱子吧。
“怎么了?”低沉浑厚的声音是极冷淡的。
侍从行礼,“二少爷搬来这儿了,说是要等封先生回来。”
等他……漆黑的眸子一黯,可能是因为知道他没回皇宫而特地来担心他的举动么?不可能吧……几不可见的勾了勾薄唇,为自己的自做多情嘲弄一笑,“我去看看,别通报了。”已是夜近四点,文相应该休息了。
侍从轻轻推开门。
与走廊的灯火通明相比,诺大的房内只有窗外投射近来的淡淡光泽,而且仅只是封丞刚迈进屋内一步,便看到左侧方远处落地窗前沙发上有什么一动,接着,沙沙的声音响起:
“封丞?”没有睡意,却掩不住语音中的疲惫。
“是我。”关上门,封丞心疼了,从未这么痛恨过自己,让文相这么受累,“回床上睡吧,明天我再来找你。”
刚要后转的高大身子因看到什么而定住。
只见沐浴在淡淡微光中的人缓慢支起修长匀称的身躯,一举手,一投足,皆优雅无比,衬着那些暗暗的光,简直美得像个黑暗中的精灵。
“什么精灵?”文相的声音仍有些傻眼,慢慢走过来,仰头,略有些困的看着黑暗中的他,即使是在暗处,存在感依旧强烈惊人,而且不用看清楚,他也知道那张脸有多英俊好看。
轻微的幽香。
飞快的闭了闭眼,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封丞低着头看着文相,“没,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好不?”
“我在等你,当然知道已经很晚了。”浅笑,双手背后,“这么多天不在皇宫,你叫我很担心。”上前一步,抬高头,“我是想跟你道歉的,毕竟,争吵在于我们是件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
再悄悄后退一步,发觉脚后跟触到了门板,封丞在黑暗中皱了皱眉,将手也置于背后,“同时我也该向你道歉,那天的我,说话是太过了,是我不对,现在真的很晚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好么?”
许久,没有回应。
文相轻轻倾了倾头,一抹有趣及好奇闪过褐眸,“你在怕我?”声音恢复低脆,特有的卡塔尔腔音,格外好听。“为什么一直后退?”蓦的,心情突然好起来,上前一大步,几乎是贴住封丞了,才伸手抓住他的领带笑了,“真有意思,封丞,你在发抖。”距离那么近,让两人都敏锐的捕捉到对方散发的热力。
在他贴近的那一刹那,封丞绷住了全身的神经,因过于紧绷而导致的微微颤抖总是在不经意间碰触到文相,尤其是他挨得太近了,几乎他一低头,便可以……撇开头,“我这些天一直在观察蓝斯特尔的社会情况。”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一直没有呼吸。
黑暗中,文相定定看了他好久,才松开他的领带,自己转过身,“有什么异常和可取?”声线如一贯的斯文尔雅,没再有波动。

无声呼吸一大口,“没、有……明天再说。”说着猛拉开门,让走廊明亮的灯光洒入。
长长的影子被拉到那那头,“你也累了,晚安。”文相并没有回头。
“晚安。”慌乱得没有多想的封丞逃似的拐出门,关上。
屋内立刻重新陷入黑暗。
悄悄的抬手,贴上颊,火一般的烫呵。无法控制的笑自薄唇弯起,甜,很甜。
清而冷的晨,冬雨滴滴答答的带来浸骨的寒冷。
“早。”匆匆入餐厅的封丞黑眸中有点血丝,没睡好的结果。坐到斯文进餐的文相对面。
侍者送上早餐退下。
“咳,我这些天都在观察着蓝斯特尔的社会情况。”像是忍受不了一室仅两人的冷寂,封丞低声开口。
“嗯,你昨晚说过了。”轻轻的话语带来丝莫名的暧昧。
“我……”封丞张口,声音中竟带了丝沙哑,拿起杯子,喝了口牛奶,清清嗓子,才道:“我想看看战乱与国家动乱后,最好的恢复方式是什么。”低垂着眼,只盯着自己刀叉下的早餐,腰杆挺得笔直,一动不动。
漂亮的琥珀眸是低垂的,文相同样不抬眼,仔细切着早餐,“嗯,所以一直忙到昨晚才回来。”淡淡的声音是温和的。
差点被噎住,再喝一大口牛奶,封丞咳嗽一声,古铜的面多了层极浅的红晕,“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嗯,我也不止等了昨晚上一宿。”静静用着早餐,文相仿佛一点儿也没感受到封丞逐渐增加的窘迫。
为什么一定要提到昨晚!有些羞恼了,封丞暗自用手飞快的触了下脸,发烫。“你在捉弄我,相。”
终于抬眼,那双极美丽迷人的琥珀眸子是晦涩冬日的一大亮点,其间满满的笑意让封丞无法移开眼。“我有么。”慢条斯理的,文相凝视着他,将切好的早餐送入口,咀嚼,下咽,就这么一直看着他,视线不动。
脸越来越热,咬了咬下唇,封丞猛然扭开头,心跳如鼓,不太敢去深思这代表着什么,人人都要吃东西的不是么,他文相即使在他封丞面前吃饭也不是第一次了,一点儿也不意味着什么!
“你脸红了呵,丞。”文相带笑的开口,注视着封丞偏开头不肯扭正的脸开始发黑,有趣至极的笑了,“从不知道你的血液这么流畅。”
“在这里,你比在卡塔尔逆府中开朗多了。”封丞依旧不愿意看他,干脆低下头,专心吃自己的早餐,有话没话说的企图挑开话题。
浅笑,抿一口牛奶,“是罗,没有背景,我们都是观光客。”瞅见封丞连耳根子都红头,才好心放他一回,“这些天的观察得出什么?”
有些幸庆文相的放行,封丞抬头,正看到文相微笑的俊美面庞,脸上又是一热,低下头去,“我在想,要不要问你逆府要求蓝斯特尔多久以后才能接受经济恢复?”
美丽的琥珀眸子微微一沉,“多久呀。”很轻开口,放下餐具,双手交握着撑住下巴。
众人只知道两年前逆府突然下令全面封杀蓝斯特尔,却不知是何原因让蛰伏不动的掌控着宇宙经济的世家动弹,只知道,一旦逆府出手,无人敢涉于其中。两年下来,除非特定人准许进入蓝斯特尔,其他人一个不少的只能得到经济极度后退而引发的政乱、暴动等一系列社会恶化状况。
“你觉得呢?”低而脆的特有卡塔尔腔音,十分好听。文相微垂下眼,长而曲卷的睫毛遮住了琥珀眸中的种种流转波动。
“我不明白起因。”封丞诚实的望着餐桌对面的人。“你也没有丝毫告诉我的可能性,只能猜测这与皇宫内囚禁的老人有关,他做了什么,值得用这么大的代价来制造以一个星球为囚笼来拘禁他?”
抬眼,看看他,向后靠入椅背,“他不老,今年才27岁。”接收到封丞吃惊的神色,只一笑,“也算是因为他吧,蓝斯特尔也成了这个样子。”伸出手,翻转看着,有着深藏的疼痛,几尽低喃的自言自语了,“可为什么呢?我们却一点儿也不快乐。失去了深爱的人,再大的复仇成功也换不回来,那复仇又有什么意义?形势上的自我欺骗?”薄唇溢出无声的叹息,最后也仅是低低笑着,“丞哪,所以说,要尽一切力量保护好自己爱的人,谈什么事后报仇,晚了。”手一挥,不经意极了,“人都死了,什么都是空谈,活着的人即使得到整个世界,也不会再有什么快乐所言。”
静静听他说完,封丞才极轻的张口:“是流云肆天?”简单推算一下时间,若是至亲,那只有流云肆天——逆府最小的女儿,两年前卒——符合。
掂起粒去核的橄榄,细细品着,咽了,这才拍拍手,若黄金般迷人的眸中有着极纯的温和,“你相信诅咒么?”
略沉思,封丞迟疑着摇头,“不完全信,过多科学无法掌握和解释的现象下,我宁可相信是个人心理因素加上自然尚未被发觉的力量。”
儒雅至极的用手弹了弹衣袖,文相语调很轻松,目光在审视自己袖口上精美的手工锈纹,“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任何人而私下来蓝斯特尔?”
“我不知道。”摇头。封丞没想,大部分这位仁兄的举动和言语都是面上让你似乎明白,而内里蕴涵的,非得他自己点出来,否则任凭想破脑袋也摸不出什么。多年下来,只要有一丝怀疑,封丞就只问不多想。
略略抬高下巴,对上那双认真的黑眸,很轻很轻道:“肆天来了,死了。负来了,也死了。府里怕我活不过40,怕任何人再出意外,蓝斯特尔,是禁地,你明白了吧。”
刹那间,封丞面血色尽失,“可你来了!”
那一瞬间,就在封丞以为自己看到文相眼中深深的悲时,文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有的是纯纯的温柔,没有一丝杂质。
“我想,逆府人都是些个死心眼。”薄唇勾着完美的弧度,“认定了,就放不了了,哪怕拐上万个弯,用上一辈子,也不会再轻易放手了。”略倾身,推开椅子,立起身,“纵使我是无所不能,但有些时候,我还是会发现,世界并不全在我手中。”
“回卡塔尔,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同样站起身,封丞三两步绕过桌子,站定他面前,低头看他。
仰头,“反正已经踏在这片土地上了,多呆一会儿又如何?”将双手背后,文相弯出笑,“我也有事没做完,你来帮我想想办法。”
封丞皱眉,“做完就走。”没有丝毫迟疑。
琥珀眸子若有所思转动着,忽而叹息而笑,退后一步,“我知道当时肆天离开蓝斯特尔时的感受了。”垂下眸,再细细品味,不由自主的摇头而笑,“天哪,竟是这般的幸福。”瞥见封丞不解的挑眉,再一笑,转身出门。
封丞眨了眨眼,他看错了么?竟然发现文相脸色绯红,怎么回事?莫名着跟上他的步伐,百思不得其解。
来到后宫,进其一间屋,对着满墙的监视屏,封丞打量着屏幕中各个角度的苍老老人,“关于他?”
“嗯。”随手拉了张椅子推给封丞,文相在另一张椅子坐了,“他叫宫?,蓝斯特尔前丞相兼预言师。”
“他做了什么?”
勾出个无任何意义的笑,“他亲手毒杀了肆天。”
“为什么?”全宇宙中无任何组织联盟可以与逆府在经济上匹敌,逆府打个喷嚏,某个国家的股市就可崩盘一年无法恢复而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谁敢动逆府?下场不是个人的安危,而是一个国家一颗星球一个星系的经济巨变。
“为了他的国家。”垂下眼,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文相轻轻道:“他预言,肆天的存在将成为蓝斯特尔的灾难,他不相信她是逆府人,又怕招至逆府的攻击,所以毒杀了肆天。”很可笑讽刺的矛盾。
“为什么他还在这里?”
“因为肆天要他留着命看他的预言实现。”双手互相扣紧,“你有什么看法?你觉得我们这么做对么。”
盯着屏幕里的老人,封丞怎么也不能相信他只有27岁,30岁也不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么的极端……
“震惊、害怕还是不屑?为了个女人毁灭了颗星球,你还认为我这个人值得交朋友么?”偏头,看向封丞,文相微微抬下颌,“我要你帮我的忙便是怎样让宫?生不如死,你选择是什么?”
“你。”封丞纳纳说,好一会儿才扭头看向文相,坚定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选择你,帮你。”
“即使我背叛你,做出让你受伤害的事?”
“还是你。”封丞没有半点犹豫。
手握成拳,抵住嘴唇,文相一言不发,“我在逼你了,丞。”面对着封丞,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卑劣。张开手,止住他的反驳。“我要你帮我,让宫?生不如死,乃至崩溃。”转向屏幕,弯出个温和浅笑,“他活得很安逸,再如何的打击,我也没看到他变得更凄惨,这样,我没脸去见肆天的。”
深深看了他一眼,封丞也将目光投向宫?,“世间情最伤人,去找各种类型的女人以不同的方式接近宫?,只要他一动心,那就完了。”一动心……就完了。
“情字么?”低头,“是有点伤人,可大部分依旧是让人回味不已的。”想到了什么,文相温和的笑了。
他想到封兰了?不很是滋味的偏开头封丞声音有点冷,“最高点跌下来,那就痛不欲生。”
稍许诧异抬头看他,文相怔一怔后,恢复淡笑,惟眸中满满温柔不去,“嗯,那就照你的方法去做,待宫?动心,我们就返回卡塔尔。”
立刻看向他,封丞不赞成的皱上眉头,“事情让下属办,你要度假,要去其他任何地方都好,就是别在蓝斯特尔。”
琥珀眸子盯着他,直至眸中溢满温和笑意,直至封丞不自在的扭头避开,文相轻轻开口:“好,我们不在蓝斯特尔。”
阴的冬,裂口的云层洒出珍贵的阳光,这里是阿塔利亚星球,宇宙中的名酒之国。
全透的温室里,栽满了四季之花,芬芳灿烂。
“封先生。”侍从的行礼让花丛边安坐的人抬眼,俊美无双的面上是一抹若书生的斯文笑意。“你回来了?”琥珀眸子是放松写意的。
“在看什么?”随意咬着刚从厨房拿来的全麦面包,封丞将手中的温牛奶递给他。一起来在餐厅没见到人,听着仆人的指引,果然在这里找到他。
“有关阿塔利亚的各种名酒解析。”扬了扬手中书本,文相没有异议将牛奶喝掉一半,递回给封丞,“坐,那边有书,你自己捡一本,陪我看看。”
垂眼盯着只剩一半的牛奶,封丞犹豫了一下,将它放到小茶几上。在一侧小书柜上挑了本书,在文相身边的单人沙发落座,“来休假,就适当出去走走,只知道看书对身体不好。”到了这里三天,文相就看了三天的书,真……一点都不奇怪当初他是如何以满分拿下学位的。
用眼角瞥了那杯牛奶一眼,文相没有一点儿情绪波动,“嗯,等我看完这一章节,我们就出门去。”
翻看了两三页,封丞合上书,没有再看下去的**,随意四下张望,从静静在温室门口等待吩咐的侍者到满室盛开的名贵花朵,最后目光落在了右侧专心看书的文相身上。
柔软的乌发,光洁的额头,弧度好看的眉,直挺的鼻,微垂的琥珀色眼睛,长而曲卷的睫毛,不瘦不胖的面颊,勾着极浅笑意的薄唇,组成了张精致完美的面孔,加上全身散发出令人平静的斯文气息,让整个人看起来温文无害,没有一丝危险性。
有时,连他这个相处多年的好友也会被骗,忘了这张俊美面皮下藏着多少精明和厉害。
想来自己也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封丞略带嘲弄的一笑。
当初,第一次先是看到文相呆了去,没见着这世界上有比他更出色的好看的人了,极具有亲和力的人让人无法抵抗对他的好感和抗拒去亲近他的念头。
直到他见到了文相另外三个兄妹,那个完美倾国倾城却略嫌冰冷的流云肆天;拥有黄金之眼,俊逸无双冷傲嘲讽世人的鲭鳞负;狂傲不可一世的逆府长子。轮番的视觉感官刺激下来,他还是觉得文相最好,虽然与其他三兄妹的夺目耀眼在不同地方,但他似乎综合了所有人的优点,改善了所有的缺点,至少在表面上,他是个十全十美,不会让任何人起厌恶的人。
相处久了,待发现真相时已来不及了。即使知道那些冷意、讥讽、傲然皆被完美的掩藏在斯文面下,他也无法再抽身离开、厌恶、甚至连一丝反感也无法产生。
到底是文相魅力实在太大,还是他封丞被美色诱惑得无法自己?
苦笑回神,正对上文相好奇浅笑,有丝被抓包的尴尬。“呃……你读好了?”忙打开手中装饰用书,翻一翻。
“没,待真读好了,就太晚了。”文相随手拿过一边的书签夹入所看的页数,合上书,搭到茶几上,“想叫你去散散步,却发现你在走神,想什么哪?”优雅的慵懒伸展四肢,站起身。
仰头,看着文相浅笑着走到自己面前,玩似的伸手,握住那只手,垂下眼,封丞借力使力的利落起身,轻道:“我在想,你十分漂亮。”话一出口,自己不由自主的面红耳赤,慌忙要瞥开眼时,却让文相白晰面颊泛出胭脂般美丽的红吸引住了目光,而文相迅速转过身的举动,让封丞有些许惊讶而玩味的笑了。
原来……这就是捉弄人的滋味,美好得不可思议。
文相闭着眼,不愿意睁开,鸵鸟似的躲避着一切,“你也学会说笑了,丞。”心中却因封丞的那句话而感到甜蜜不已,他第一次赞美他的外表。
盯着矮他半头的文相后脑,看到他连脖子都染了红晕,封丞自己都有些不自在了,“你、你本来就长得很好看。”低下头,用鞋尖磕了磕地,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刚向心上人表白的小男生。
咬了咬下唇,止不住的笑,偏过头,瞅见那杯牛奶,文相弯身拿起,“你变坏了,封丞。”琥珀眸子算计的盯着手中的杯子,为了封丞即将的举动而欢心雀跃。
“我没有。”低沉的嗓音在封丞看到文相背对着他拿起牛奶的举动后蓦然提高,“不能喝,冷。”长手绕过他,抢过杯子,略带责备的,“你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
侧过半边脑袋,文相笑得十分狡黠,瞄一眼那杯牛奶,“那我不喝。”还以为他会喝呢,不过马马乎乎可以打上70分了,“走吧,我们去散步。”开开心心率先往温室大门轻快走去。
他……做了什么让文相这么高兴?不太明了的看看自己拿的牛奶,封丞摇了摇头,越来越不懂那家伙了。不过,刚才……思及先前,黑眸中扬出溺死人的温柔,发自内心的微笑又唇角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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