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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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佣人。
满冰箱的新鲜食品,让文相看了有意思的直起身子,推上冰箱门,转身,“原先你就打算今天请我来吃饭?”
封丞没否认。“嗯。”从吧台的冰柜取了一罐牛奶,加热。“但我没想到今天会变成这样。”抓了抓头,有点挫败的整个高大的人像个18岁的未成熟男孩。
微微浅笑了,琥珀色的眸子弯了起来,十分美丽。“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这么做决定?”拉开餐桌下的椅子,舒服坐下,面向忙碌的封丞。
“想不通,”取过牛奶,加上两个杯子,放置上桌子,倒满,将其中一杯递给文相,封丞摇头,“我向来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仰头看着倚在桌沿的他,金棕的眼眸没有转动,很专注的,“真可怜,笨蛋。”
黑眸上翻,喝掉牛奶,封丞懒得多说,“你坐,我做菜。”和他说话,很难不气得人吐血。
文相从来不是个会真正听话的人,拎起牛奶,走到一边观察封丞最好角度靠了,“什么时候练就的厨技?”封丞的厨艺简直没话说,非常的……适合他的口味。
封丞高大的身子杵在宽敞明净的厨房内,其实有点不搭调。熟练的摘着菜,他站在水槽前,头都没回,“我的父母都很会下厨。”加上他本身的口味比较挑剔,吃不习惯外面的餐点时便索性自己做了,而且自从遇上身后那个更难养的家伙后,他的本事更是只增不减。
“你父母呀。”回想一下封丞老家那对朴实长者,浅浅的笑勾起,“他们倒是很喜欢我。”每回去他家拜访,都会心疼到心里去的好好做一顿大餐,除了吃还是吃。
“所以才会放心将兰儿嫁给你。”低沉的声音中夹杂了丝别的,很淡,几乎让人觉察不出来。
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杯沿,“我以为……是你授意的,不是么?”长而曲卷的美丽睫毛遮掩住的琥珀眸子,琉璃般波动。
“是你先向兰儿求婚的,”封丞的背影有点僵硬,“除了祝福你们两请相悦,我凭什么反对?”不由得,脑子里浮现出当他询问文相此事时,他那张微笑而有些诧异的精美面孔,眸子流转似水般迷人,只是笑着,什么也没说。他当然以为是真事,这才向父母说明此事。即使事后得知,是妹妹撒了谎,但文相丝毫没有反驳的态度能让他怎么认为?谁会相信他会委屈自己娶一个不喜爱的女人?
笑着,端起温热的牛奶送入口,“反正兰儿已是我的妻子,要悔婚,你不怕得动用卡塔尔的所有兵力来封杀逆府。”
低低的轻笑,“是啊。”为什么有丝苦涩,恐怕只有自己才知道。
摇晃着杯,轻轻摆动的乳白色液体,“你爱喝牛奶?”明知道是什么原因,仍是要问出口。
“不。”封丞的回答有些粗声粗气。
“那为什么要买?”优美的唇已经勾出笑的弧度。
“因为你喝。”
合上眼,无声的笑着,感觉,似乎,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就是自己了。奇怪的领悟,却甘之如饴。凡事,既然对方是笨蛋,那何妨不自己聪明些?挑开漂亮的金棕眸子,正对上封丞那双深深的黑眸。刹那间,有丝被抓包的错愕,微微的热浮上脸颊。
脱口而出的是封丞,“你笑什么?”那么蠢。后边这半句话可没敢说,怕是会惹了那名表面书生型的男人抢菜刀杀人。
脸上的热褪了,文相笑得格外甜,“没事,我觉得你穿围裙的样子很滑稽。”心中有点咬牙切齿,这个白痴男人。
封丞耸了耸肩,转回身去继续他的手头工作,“这围裙是你买的。”
同样没让对方见着的,两个人都浮出笑,十分美丽,而且……愚蠢。
一个小时后,一桌热气腾腾的好菜摆在文相面前。
洗干净手,封丞将热好的另一杯牛奶退给他,“吃吧。”
瞧着四个好看好闻又营养的菜肴,文相浅笑,“谢谢。”抽了筷子,伸向看起来最可口的清蒸鱼。
“有刺,慢点。”封丞替两人乘好饭,也动了筷,首先夹的是炖牛肉,桌上唯一道色泽最重的菜。
“嗯。”所以他取的是刺最好挑的鱼肚子。非常满意的鲜嫩口感,没有丝毫腥躁,上乘呵。“有没有想法到我家去当厨子?”封丞甚至从未去过他家咧。
“逆府的厨子还不够多?”封丞淡淡笑着,将酱料洒在牛肉上,才送入口。
“我指的是我家,本人文相之家,不是逆府。”每个逆府家庭在府里都有私人的庭院,逆府只是那片广大宅子的统称和家族的姓氏。也夹了块牛肉,犹豫了一下,没粘酱料的送入口中,剑眉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必要么?”他依旧是很淡的笑,为自己舔了第二碗饭。
咬着筷子,转了下眼,文相笑得温和,“必要。”举杯,“至少你热的牛奶温润爽口,会是个很好的奶爸。”
封丞立刻挑眉,冷俊的脸没有丝毫笑容,“兰儿有孩子了?”否则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含笑的琥珀眸子纯纯的,不含一丝杂质,“没有。”将他的不自觉松了口气尽收眼底,“也许我不够努力,让你很长成功的没机会当上舅舅。”稳文而雅的笑颜让本来就俊美无比的文相优雅无害。
盯着他,封丞摇头,“你有什么不对?”往往当文相最和善的时候,便是出问题的时刻,一贯以温和面容对待一切的文相是最危险的。
“我有么?”浅笑的完美弧度,文相隔着桌面与封丞坦然对望,“平时倒没见你这般,一提到兰儿,便敏感了。”
黑眸深邃若子夜,封丞拧了下浓眉,挥开脑中不好的预感,“兰儿很爱你,你我都知道。”虽是误会造造成的婚姻,可文相毕竟没有反对不是么?封兰对他的爱,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才是婚姻,否则,我为何娶她?”文相微笑。
不知为什么而无法再承受他的目光,封丞撇开头,“吃饭吧,凉了。”
“怎么会?”再夹了块牛肉,文相垂眸笑得迷人,“油厚得很。”
当封丞送文相回到逆府,依旧摆脱不了心头的疑惑和郁闷,从此便是敌人了?他又如何能把文相当敌人看待?
然后,在驱车回总理部的路上,得到消息:
孩子,失踪了。
逆府。
逆府长辈聚集只为了迎接逆府最新一代的到来。
看着屋内难得的温馨和睦气氛,门口美丽的黑眸女人温柔一笑,挽紧丈夫的手臂,“他们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嗯。”高佻身形的文相双手插在口袋里,含着淡淡的笑,纯纯的琥珀眸子没有任何波动。
“你不去抱抱他么?从宝宝回来到现在,我还没看进你碰他呢。”封兰娇笑,将头挨上丈夫的肩膀,好幸福。“要是我们有了孩子,你会来不及学怎么抱他的。”
金综的精致眼眸闪过什么。“我不喜欢小孩子。”声音非常的轻。
她听见了,“为什么?”仰高头,黑黑的眸中满是不解。
垂下眼,省视那对黑色若漆的眼睛,他伸手,抚上她的太阳**,“因为不是我的孩子。”
她红了脸,圈住他的腰,埋入他怀中,闷闷的说:“那又不是我的错。”
他在她头顶浅笑,目光投向长辈中极受宠爱的孩子,“你在暗示我不够努力?”双手从善如流的环上她的背。
她娇怨的扭一扭身子,“讨厌啦。”
甜蜜的私人角落终于引起大家长们的注意。
蓝眼的美丽妇人笑容忧郁,“希望相也尽快有个继承人。”
夜。
漆黑的屋内没有一点儿光亮,喘息弥散在空中,****的暧昧。
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大床上支起一道身影,取过床塌边的睡袍穿上。
“怎么了?相。”娇嫩的声音还带着缠绵后的沙哑。
“有点儿口渴。”十分特殊的动听腔音很平静。
“我爱你。”甜美的身子也自床上立起,拉下床边的他印上个吻。
“我也爱你。”轻轻道:“你睡吧。”走到门那边,打开,泄入的一丝光线让封兰不适应的的闭了闭眼。
“我爱你。”她躺回床上。
“嗯。”他关上门,让屋内重新陷入黑暗。
书房。
呡一口刚沏的茶,接过红灯闪烁不停的电话。“封丞?”真稀罕,这个时候会是他来的电话。将颀长的身靠上书桌,放下茶杯,取过桌面上几瓶药,拧开来,倒出数粒,吃掉。
那边许久没有话音。
并不介意的等待,再喝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皇帝说了什么?”中午吃完饭过半个小时,他便应该知道孩子不见了,耗到现在——瞄一眼钟,2点40——才打电话来,那皇帝肯定说了什么令他犹豫的话。
“皇帝说,既然孩子也丢了,那时就算了。”低沉的嗓音饱含困惑和些微恼怒。
“皇帝在看戏。”坦然的说出自己的观点,如同以往每一次他遇见不明了的事来找他一同商量一样。顺手抽出他入寝后发来的商务传真翻看着。
“看什么戏?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孩子。”
“他在乎你和我。”轻笑,卡塔尔现任皇帝摆明了看好戏也让这件事多了许多趣味。“拿什么脸去见负。”这句话丢出来,也许可以骗到封丞那个愚忠的臣子,可骗不了他这枚奸商。
封丞在思考,“什么意思。”
白皙的手指若玉,勾过纸张的动作优雅好看,“你不知道皇帝和负有过朋友关系?”
“知道,他一直到现在还是会去鲭鳞负的办公室”不知是纪念还是什么,总之那份一个人的孤寂都关在那间办公室里,不让任何人看见,连他有是偶尔有一回撞见才明了这事。“但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也许他吃饱了撑的,也许他想看看你和我的友谊又能好到哪儿去,也许他想观察所谓逆府人到底会不会有真正的朋友。”
三点结论下来正式,卡塔尔皇帝最近很无聊。封丞沉默,“那……我们依旧还是敌人么?少了孩子,立场如何敌对?你能在我掌控的情况下将孩子送回逆府,那事实证明,我不是你的对手,还继续当敌人么?”
叹息而笑,最后那一句话怎么问得这般的委屈,敛下眸子,“不是敌人,我们从来就不是敌人。”蠢的人是自己,怎么会用这么笨的理由去试探他,得到的结果依然不是他想要的,那为何还要用这个办法?
白忙活了半天,浪费时间。
“好,那你早点休息。”封丞的调子轻松多了。
闭上眼,忍住想开口的念头,“好,晚安。”挂上电话,环抱住自己,觉得好笑。
偏头瞥向落地窗中的自己,面容苍白若纸,勾出个温和的笑,也许,他的身体,依旧不是想象中的好。
这样的身体,能撑得到那个时候么?
难得的,那张俊美温柔的面浮出淡淡的深思。
自从孩子到了逆府,每日晨,他必会抽出一个小时去陪孩子,及顺便陪同家中的长辈,既然大家的目标都相同,那相遇便不是偶然。
今天遇见的是他母亲,卡塔尔皇帝最小的姑姑,也是卡塔尔众公主之一。
瞧着小婴孩无意识的紧紧抓住自己手指头的举动,蓝眼的美丽女人笑得好开心,“相,他真的很可爱,你小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抓着我的手不放呢。”
他为母亲拿了张凳子,自己站在婴儿床边低头观望,“除了为逆府生下后代,为什么要孩子?”生育工具不是么,这么一想,母亲似乎也不那么伟大了。
仰起脸,美妇人动人温和的蓝眸中是满满的柔和。“我和所有人都爱你。”握住儿子略嫌冰凉的手,“你是我们的宝贝,只是我很内疚把你生得身体不好。”产前她的身体也是一直不好,似乎疾病都传给了他,生下他后,她的身子倒一天天健康起来,这令她总是觉得对不起他。
“我没事的。”他拍拍母亲的手,“只是我不明白,相爱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有孩子,如果不能有孩子,那怎么办?”
美妇人依旧笑得很美,拍手让所有人退出,这才拉住他,一同坐到地毯上,直视着儿子的琥珀色眼珠,“你不爱封兰,是吧。”说得非常的轻,像淡淡的一阵风。
比起娇小的母亲,他一直略显瘦弱的身子也高大了许多,咬了咬下唇,他没开口。
温柔一笑,她伸手替他拢了拢发,“我知道你的心思并不在封兰身上,但你掩饰得很好,可女人总是敏锐的,尤其是与你最亲近的女人,你的母亲我知道,那你的妻子,封兰不会不知道。
“妈……我拿不准。”他有着只在母亲面前的放松和坦然,有些孩子气的皱皱眉,“我想有个孩子,因为——”目光看了婴儿床一眼,“凡事总会出个意外,我不希望逆府出什么差池,但,我不想要孩子。”
微微偏着头,仔细听着儿子的话,蓝眸中至始不变对儿子的爱和支持,“过于考虑府里的状况,你能活得开心么?”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你的身子向来不好,既然封兰生不出孩子,而你也不要,那就全心养着身子,别想太多。”抬起头,怜惜的看着他,“你一向是先礼后兵的性子,这事,拿得稳么?封丞是你的好朋友,而且他们的父母也很疼你,你找到办法了?”
他突然笑了,凑上前,亲吻了母亲面颊一口,“我知道妈妈最了解我。”瞅着她满足而笑,有些叹息,“我怎么就没父亲那么好运气遇到妈妈这样的女人。”
“贫嘴,别挑开话题,你要怎么做?”她笑得眼弯弯的,仍是记着儿子找她商量的话题,“如果对你身子不好的事,那我会亲自出手的。”儿子和丈夫,是她的一切,她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他浅笑,“我在找权衡的办法,别担心,不会对我有什么伤害。”
她点头,“你的性子和你父亲有八分像,有事瞒着我没关系,但自己要拿捏妥当些,我只要爱你,支持你就够了。”
“谢谢你,妈妈。”他轻道,“我爱你,妈妈。”
“我也爱你。”她接受他的吻,接着优雅的伸手,让他掺她起身,两人的注意力再度关注到孩子身上。
“对了,妈妈啊。”他站在她身后,瞧着小侄子可爱的笑。
“嗯?”她的声音温柔极了。
“封丞的菜做得不错。你邀他来小住一段时间,尝尝他的手艺吧。”他挂着笑,仅琥珀眸子中闪过好笑的算计。
“好,住你那儿还是客院?”
“就住客院。”
一切天罗地网,就此撒开,能捕获什么,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由逆府家长发出邀请,封丞是来了,可顺带的,皇帝也来了。
“亲爱的姑姑。”英俊的卡塔尔皇帝笑得象天使般纯洁冲大家打完招呼后,来到最有血缘关系的人身边。
拥有着皇室完全相同蓝眼睛的美妇人也笑得很天真无邪。“皇帝。”
“我来小住一阵子,不会不受欢迎吧?”碍于姑丈一边阴冷神色,皇帝双手背后,只是笑着发问,没有别的举动。
“承蒙皇帝看得起。”
淡笑的文相立在一边看着那头无聊的社交对话,琥珀眸子移向另一侧兄妹相见的感人场景,如果加上眼泪,那这对兄妹八成要成为生死离别两厢不情愿的最新版本。
……他到底邀请封丞来做什么?闹出一堆麻烦。此刻真有点后悔,一牵扯上封丞,似乎他所有的掌控能力都有点脱轨了。
“我亲爱的表哥。”热力四射的皇帝,笑吟吟的踱过这边来展现太阳风采。
瞄见长辈的集体开遛,文相面上是不变的温和微笑,“皇帝。”浅浅点一下头,表示他被辐射到了。
皇帝笑呵呵,潇洒极了的双手插进口袋,“听闻你找到了小侄子,真可喜可贺。我来的另一个目的,主要是为了观摩,要知道,我的继承人也快出生了。”
琥珀眸子四下转一下,“这边请。”将所有人挥退到脑后,也没理会原本邀来的正主,径自向原鲭鳞负所居住的花宵院去。

远远跟着的,是医护人员和侍从。
“皇帝此行,怎么不带随众?”清一色的男性保镖,没有一个女人,奇怪的事。
皇帝笑,“消受不起,静一静有何不可。”
两个人拐入院门。
正值秋季,满圆金黄灿烂的花朵儿绚丽夺目。
停驻在花园边,皇帝盯着那些花儿好半晌,才偏头一笑,“我想着在这里。”伸入口袋的手,似乎捏成了拳。
金棕的眸子被长睫毛掩盖着,好一会儿,抬眼,仍旧是温文尔雅的笑容,“皇帝说住哪儿,就住哪儿。”
回头看看院门,皇帝笑得很开心,“其实,我不该来的。”
?那他人牛高马大的杵在这里做什么?不甚明了的,仅只是微笑,没有说话的陪着。
“走吧,去看那个孩子。”
没有异议的带领他入院内的建筑群,七拐八拐的来到里头的育婴室,推开门。
不过是传宗接代而已,为什么会这么惹人怜爱和注目?孩子真的是爱的结晶还是应证了一句话:自己的不珍惜,而在别人眼中,却是宝贝?
也走到小床边看着。
“他还记着我。”皇帝小心抱起孩子,动作十分熟练,乐呵呵的在屋内四处走动着,还学着孩子口中不成字的音符。
靠住小床,挑了挑眉,维持着浅浅的笑,这是什么情况?这孩子真的这么受欢迎?看皇帝那架势,比对自己儿子还新。“因为负?”低而略脆的特殊腔音让皇帝回头。
笑意满满的蓝眸中有着让人无法察觉的伤痛,“嗯,所以他格外的珍贵了。”怜爱的看着怀中的孩子,皇帝轻笑,“如果那时的情况相反,我想,对于我的孩子,负也会格外疼爱的。”
算是感情迁移,死者已逝,无法寄托的友情、亲情、爱情便全部凝聚在了孩子的身上,所以,即使只是个传宗接代的小孩子而已,也成了众人疼惜的对象。“那个女人怎么办?”没了孩子,那女人应该活不下去。
“我命人找了个褐眼的小孩给她,她只是母亲,有了孩子,哪怕不是自己的,也会活下去。”皇帝漫不经心,逗弄着孩子。
这个算是解决干净了,思索一下还未完的事,“皇太子什么时候出生?”
皇帝头也没抬:“今年年底吧。”
年底,现在是十月份了,皇帝应该不会住这里太久,放心一笑,“您自己打理,我去忙我的事了。”直起身子,拍拍手,让侍女每在门口等待命令,自己走了出去。
路过院口的花儿,忍不住笑着弯下腰,闭上眼靠近花朵儿,感受着那醇厚的秋天气息,这才想到一个问题,皇帝不会赖在这里一辈子吧?
客院的晚餐十分热闹,因为封丞的掌厨,全部人马皆齐,连小婴儿也被侍女抱着出来露了个脸。
一直待忙完的封丞也上了桌,主位的老太爷才吩咐动筷。
餐后,众人都没什么除致谢外其他的话,匆匆又告退。
瞟一眼文相步入庭院,封丞入厨房取了两杯牛奶,从侧门也走入了庭院,有着典雅造型的照明灯,庭院并不幽暗。
“喏。”递上牛奶,封丞上前一步和矮他半头的文相并立在水池前。
没什么异议的接过,文相民了一口,“看来你的菜并不讨好。”
终于肯理他这个客人了?封丞浅浅一笑,他还以为他几乎被遗忘在某个角落里了。“我不清楚你家人各自的口味,如何讨好?”更何况他只拿手自己及文相的偏好,别人吃什么,他怎么会知道。
侧头瞥他,文相恢复盯着水池倒印着的月亮,“前途叵测。”
“什么意思?”一口喝干牛奶,封丞玩着手中的玻璃杯,闭上眼,感受清凉的夜风,没动脑子的直接问。
淡淡垂眸看着杯中的牛奶,“你认为?”
略微思考一下,“你要让你家人接受我,为什么?”有必要么?逆府对姻亲向来不太亲近,自闭得仅只接受自己人,“兰儿在你家不讨好?”
“我选的妻子,没人有异议。”嘲弄的勾起唇角,“但我选择的是你就有问题了。”
眼皮盖住的黑眸转动着,只有封丞自己才知道因这句话,心跳加速得有多快,最终仍是苦笑道:“你家人连你选朋友也要加以干涉?而且,你没有未婚妹妹,不用选择我。”
合上眸子,文相无声叹了口气,“我跟我母亲说了,她以为你是个麻烦,果然哪。”捏紧杯子,想笑,只能拿起杯子再喝一口微冷了的牛奶。
黑眸睁开,有着受伤,“为什么这么说?”他是个麻烦是上呢么麻烦,难道,文相的母亲认为他这个朋友对于文相来说什么也不是,而只是个麻烦?“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都头来,文相依旧……不要他?还是连朋友也当不成?
仰高头,夜色中的琥珀眸子是深沉的暗褐色,纯纯的温和散布其中,不夹一丝别的任何,“你没做什么事。”俊美的脸上挂着温柔一贯的笑。
黑眸垂视,封丞几尽叹息,面对这张令他沉迷的脸,他除了努力使自己清醒外,不能做任何事情。
文相微笑了:“可你不懂我。”
刹那间,深邃的黑瞳中有了受伤,非常明显的受伤,封丞想笑,却笑不出来,每一次文相说出这句话,他都难受到心痛,为了这句话,也为了这句话的事实,他的确不懂文相。“我……”
柔和看着他的伤痛,文相笑着摇摇头,撇开,去看被夜风带起的淋漓水面,“但我懂你,够了。”平静的语调无波无动。
去一同看他目光所及,封丞没开口,只是心口的痛好受了许多。
夜风轻轻的吹,带着秋的气息,笼在身上,让人几尽醉去,没有别的任何事,比陪在所爱的人身边更美丽的了。
“哥哥。”轻娇的女声打破了宁静的夜,声音转带成稍许惊讶,“相,怎么你也在,不加件外套?夜风凉了。”悄然而至的封兰依偎向丈夫身侧,心疼的抬手触一下他的脸,“凉凉的,哥怎么没想到要相到屋里谈。”
“埋怨起我了。”封丞垂下眼,口上笑了,一向疼爱妹妹的心却有了些微的改变。
文相温和微笑,“我进屋,你们兄妹俩聊吧。”高瘦的身子巧妙的将封兰送到封丞身边,自己冲好友点了个头,转身大步离去。
没有目送文相,封丞看着妹妹,“怎么了,那么爱娇,你丈夫没有嫌弃你啊。”笑着将杯子转到身后。
抱着他的右手臂,封兰笑得甜蜜极了,“相很疼我的。”
应和的微笑,恐怕只有自己才知道那其中的异样味道。
回到屋内,文相将杯子交给侍从,顺手接过递来的文件,脚也不停的往他的别院去。
跟上他的除了助理与秘书,还有三个医生和其他随侍的仆人。
快速翻看完文件,再吃掉医生开的药,听完秘书们的汇报,偶尔偏头才看到一直跟随中不属于他的人,“怎么了?”那仆人是他母亲身边的。
乖巧的仆人上前一步,跟在他左后放,“夫人请少爷在能抽出空的时间内去见一见夫人。”
“嗯,你回去吧,我知道了。”母亲有急事?没想太多,在他的别院等候的众部门经理已经在看到他后直接往会议室去。没什么别的时间再考虑排后的事,他也跟进会议室,青年一代逆府人中,只有他负责“守”,相较于他人的攻城夺池来说,压在他肩上的胆子最重。
等处理的事高一段落,所有经理离开,文相才得以回到书房,一个人静下来,随意的把玩着药瓶,让大脑放松下来,这才想起母亲的事。
已经凌晨一点的事实让他决定第二天再考虑,丢一两粒药入口,突然想起封丞,不由得微微一笑,人拐来了,接着,他的任务就是努力活下去。
只是,变数仍旧存在,要怎样除去得完美呢?修长完美的手张开,省视着自己的手,琥珀的美丽眸中温柔至极。
门轻响两声,被打开,封兰的声音由远极近,“夜了,休息么?”随即她靠上他的背,纤细的手臂由后圈上他的腰,“我想你了,相。”
轻笑出声,他拍拍腰上的小手,“我不在这里么。”转个身,柔和拥她入怀,“傻瓜。”低头看着她的发顶,他眨了眨眼,有点错愕的发现,封兰还不到他肩膀高度。
……他得反省一下,自己是否太过心不在焉了。
睁开眼之前已经闭目躺了许久,支起身子,仍是会有短暂的眩晕和黑暗。向来他因为低血压不会太早起床,第二天的计划也习惯的前一天晚上全部指定好。现在估计也是近早上10点的时光。
下床,穿过隔壁的衣物间到达最里边的温水池浴室。
他的生活按部就班,事先预定下一步如何迈出是他的优势及擅长,更改几乎没有,所以一旦改动了什么,那便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若真有这种情况发生,他会在尽可能的弥补所有损失下不影响原计划的进行。总体来说,他是个守旧的人,反对变更,占有欲也超强。
抬眼,望向镜中完美的琥珀眼眸,温和至极,是他的,就一定是他的,阻碍的一切,皆得一扫而空。
在母亲那里遇见封丞是他预料不及的。
两人相同的无法掩饰的错愕,让屋内的美丽蓝眼妇人轻笑出来,“怎么,你们不是朋友么?”有趣的看着儿子脸上一闪而逝的懊恼和封丞略显慌乱的瞥开眼,“闹矛盾了?”
“没。”坐到母亲对面的沙发,文相垂下眼,乖巧的为她添了杯茶,才帮自己倒了杯奶茶,温柔的热气盘旋着融入四周的奶茶香味中。
“我今早找了封丞来,问了问他父母近况,毕竟,我们很久未见面了。再谈了谈你的事。”优雅端起精美的瓷杯,美妇人微细哦啊,“你也忙,我这个做母亲的只好尽我所能来通过其他渠道来关心你。”
心底翻了白眼,他这个当娘的一定要向众人显示他抛父弃母的行经才开心。文相浅笑,漂亮的琥珀眼眸低垂,“我这不是来了。”偷偷瞟一眼封丞,却发现他也在偷瞄这边,忙收回眼,观鼻观茶观心。
封丞也是笔直坐姿,没有丝毫松懈,以他来这里五分钟不到的所见,这位极美丽且温和的妇人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纯真懦弱,倒是有点好笑和自己一般像个小男生听教的文相,第一次看到无所不能自信满满的文相这般模式呢。
美妇人轻轻摩挲着瓷杯边上精致花纹,“封丞很爱妹妹是么?是否有时会担心我们相儿亏待兰儿了?”
长而曲卷的修长睫毛下,琥珀色眸中流转的神色谁也看不见。
封丞一怔,低沉开口,“不,我相信文相会好好对待兰儿的。”以着确定的目光投向文相,只看到他举杯轻啜,没有抬眼回对。
“因为你们的朋友关系?”蓝眼妇人笑得柔和极了,那份美丽的温柔却让封丞觉得刺眼起来。
“嗯。”封丞依旧回答得有力且肯定。
文相仍是垂眸喝茶,弧度优美的薄唇挂着一贯淡淡笑容,若非他一向是儒雅温文的,这抹笑简直就是讥讽嘲弄的了。
红唇轻启,叹出无声的气息,美妇人轻巧放下杯子,双手交握,蓝色的眸中是满满的长辈慈爱,“你认为喜欢一个人是什么?”
……黑眸有一刹那回避,“看到对方自己会心情很好,而且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不知怎的,封丞的声音夹杂了丝沙哑。
美妇人掩唇,“你有喜欢的人了?”
古铜的面闪过尴尬,没有回答。
蓝眼珠盯着他,“你喜欢得对方发狂,并且想不顾一切占为己有,哪怕天地间的一切都视之为叛逆举止?”
“没有。”反射性的,封丞摇头,相握的双手捏得死紧,“我没有。”她看出什么了,是来给他个警告?
谁也没看到文相俊美的面上一闪而逝的疼痛。
恢复浅笑,美妇人起身,“但我家相儿是这种人。”微笑踱到文相身边,小手捧起他的脸,印下疼爱的吻于额,这才笑道,“我累了,你们慢聊。”亭亭出门。
封丞起身,目送她出门,回眸触到文相的眼,金棕的眸中是寒透底的冰冷。“相?”他说错了什么?话一出口,才看见文相微笑以对,满溢眸中的暖意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眼花或者错觉。
依旧坐在位置上,文相轻轻开口,“你听懂了什么?”
站在原地,封丞思考,文相母亲言下之意……文相会是那种为了所爱不顾一切的人,会么?如果是,但他已婚,又有什么别的含义?黑眸恼火的抬起,“你想说你不爱兰儿,打算和她离婚?”
褐眸一眨也不眨,只有自己才知道心口梗住的一口气,淡笑依旧,“不,我爱她。”看到封丞眼中的怒火,一个字一个字道:“因为她是封兰,我爱她。”牙关咬得紧紧的,也保持着优雅直起身子,微笑颌首,走出门。
当门在身后掩上,琥珀眸子才抹上了冷冽的寒意,温柔的面上满是嘲弄和讥诮。
封丞直直瞪着窗台外洒进的阳光,丝毫没有因文相的话展颜半分,而更是恼怒上心,无法抑制。
门内门外,皆为同一原因燃烧怒火。
他爱的不是他。
夜,深的夜。
蓝斯特尔的夜是近年来少有的寂静。相较于之前的政权大乱,各国与内部争夺势力,导致经济加速退化。
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仰望着深蓝近紫的天空,轻轻叹一口气,这里是不详之地,肆天来过这里,死了,负来了,也死了。自己呢?若不是隐瞒所有人来到这儿,恐怕逆府大家长们会在他动身之前便运用一切手段将这颗星球炸得灰飞湮灭。
入秋的凉风四下里传来,刘海被拂乱,遮住眼前的夜空。
薄唇上的微笑没变,从口袋中伸出手,缓慢将发拨开,敏感的觉察到夜风中的凉意,这才转身,向众人恭候的屋内走去。
这里是蓝斯特尔的原皇宫,由于逆府出手保护,而得以在战乱中保存完好,异国风情美丽展现在灯火通明下。
步入宫殿深处,他来这里是想看看一直秘密被关押在这里的前蓝斯特尔丞相宫郃,因为逆府最小的女儿死因于他,所以如肆天所愿,让他活着看蓝斯特尔的毁灭。
接到临时通报的人皆在门口迎接。
微微颌首,进入最豪华的内殿,与殿内被数名娇艳女人围住的白发苍老男人对上眼。
美丽的琥珀眸子温和至极。
而男人也是平和没有波动的。
许久,文相才浅笑,解开外套让随侍人员接了,伸手示意壁炉边的相对沙发,“愿意和我下盘棋么?宫先生。”
宫郃看了他许久,像是在他身上找寻着什么。“好。”终究点了点头。
两人对面坐下,一边的侍者动作迅速的摆好了小茶几和棋盘。
彼此都下得很从容,没有敌意的恋战。
接过药服了,文相掂起粒棋子,“你在比较我们兄妹?”抬眼,金棕的眸子是纯纯的温和,没有搀上任何杂质,“我弟弟已经死于一年前的车祸。”
宫郃也抬起头看他,明显老化的面上是种世外人的超脱和平静,“我很遗憾。”
落子,拿起温热的杯,温暖着冰凉的手心,“我曾想过,肆天某些时候还是自私了点。”浅浅一笑,“有时,超脱一切的感情更容易让人动心。”
跟着一步棋,宫郃平淡开口,“即使真有本钱过于自我,还是自制一点。”
“是呵,退一步海阔天空。”下子,赢了。民一口水,俊美的面温柔至极。“但,有时候,输赢不是以进退来判定的。”
直视他,宫郃淡然,“你们三个都极为出色,我很期待见传说中的逆府长子。”那个可称为全宇宙资质天分都无人可比拟的真正天才。
“看他是否活腻了。”温和褐眸因瞥见什么而很诧异的挑高了眉。“失陪一会。”起身,向可直视庭院的窗户走近,“大卑?”那不是负的贴身秘书么,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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