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各伤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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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四更,天降小雨在这细密的雨粉中忽却隐现出一支人马来,约有三千余众,皆是马军,俱都人含枚马衔嚼,自彭城方向一路直朝曹营潜行而去。
行了约有数里,眼看便要将至曹军营寨,忽却猛听得身旁一声炮响,骤见无数曹军自左右林中杀出,登时俱都措不及防惊惶不已。火光下,见那为首之人却是华雄!
原来,那华雄前番请命欲再袭曹营不成,心中极为不甘。想他华雄,自那董卓受诛以来,也算得是吕布旧将,昔日长安败走、百骑诛张燕、兵袭兖州、濮阳破曹,直至如今占得徐州。事事均已亲历,虽皆是浴血征战,然却寸未立。幸得吕布重用,升做屯骑校尉军中重职,统领徐州屯骑兵马,且又被其义弟军师将军刘鹏平素颇为看重,相待甚厚。虽不知其因何数度似无意间在己面间提到刘备结义兄弟关羽,言其武艺高强刀法清湛,日后遇得定须多加留意,引得同是用刀的华雄心中多有不愤。但因见其言词肯切,关爱之心溢于言表,却也是极为的感动,将其引为知己。
能得吕布兄弟二人如此礼遇,早已是令这位生性极重情义的西凉好汉死心塌地甘为驱策。不过,这也更引得军中如宋宪、魏续等人心存嫉恨,平素暗里颇多怨言,说其兄弟二人待人不公,厚此薄彼。华雄也是隐约有所耳闻,只是苦于平素无有机会立下功劳以掩众人之口而已。
此番曹操亲引大军二十余万骤至,徐州众人或是多有惊惧,但却唯独只有华雄一人心中暗喜,以为定可一展武艺立下战功。却不想,那曹操引军围困彭城数日,张辽竟令众将紧守不战,心中郁闷不已。最后,终是等得将令今晚袭杀曹军,本欲请战出城好斩将夺旗立下大功。不想未等请战,便已被张辽委以留城接应,且又密嘱华雄明为城中接应,实却为暗中监视新降的杨大将等人,以防其因见曹军势大心怯,献城降于曹操。
华雄心知此举也并非是张辽多疑,实是因见宋宪、魏续此等徐州旧将尚且未战而降曹操,那杨大将等人新降于己,却又如何不令张辽多做防范?今番留己守城,更是因自己乃系吕布心腹,自然放心引军出城交战。
不过,如此一来,却也因此不能再出城杀敌,眼见亲降的陈纪、梁刚二将俱都得胜归来,喜不自胜。那杨大将也是因与张辽共同设下此计功不可没,一干淮南降将皆有功劳,而自己却安坐于城中寸功未立,却又如何令那华雄就此甘心?眼见曹军将三门外兵马撤去露出破绽,故而急忙引众前去请令欲再袭曹营,怎奈张辽、杨大将等人不许,反将自己叱退,严令众将守城不得轻出华雄立功心切,岂能就此甘休?犹豫再三,虽是心知此番私引兵马出城其罪不小,但却仍引本部人马出得城来去袭曹军。
不想眼看已将至曹军营前正欲挥军袭劫,却果真如张、杨二人所料,曹操已有埋伏。当下华雄心中追悔未及,只能急忙喝令全军各自调转马头朝来路败回。
此时城内主帅张辽因见己方今夜大破曹军攻城人马,使得曹军死伤惨重,不敢再来引军攻城,当下这才心中稍安,吩咐众将散去之后,自己也是下城暂做休息。
不想方自和衣假寐不久,便又有城门军吏前来急报,说屯骑校尉华雄方才不知为何引所部三千余骑意欲出城。守城军吏因见其并无主帅军令,自然不开,却被华雄使人绑起,自去开城。守门士卒多为畏惧不敢阻拦,如今离城已有顿饭光景。
张辽闻报,当下大惊失色,急忙再欲问时,却见今夜巡城轮值的杨大将再又闯来,言道方才城上望见一支人马自城北而去,直奔曹营。待等急去北门查问时,这才得知方才引军出城之人却是华雄!当下更是猜测,此番华雄并无军令强自引军出城,恐必是欲投奔曹操。
张辽初时以为也是如此,但等细想之后,却又觉其中颇为可疑。那华雄与刘鹏、张辽等人素来交厚,张辽知其生性却是极为忠义,此等叛主降敌之事恐非是其所能为也。加之,如今曹军屡攻彭城不下,且今夜又遭重创,业已连连受挫,此等时节前往降之,却又是所欲为何?
正在暗自思忖间,忽听得城外喊杀之声骤起,当下更是心中大惊,急忙与杨大将一道前往城楼观望。只见城西曹营左近火光遍地杀声阵阵,似有无数人马正自交战,却是不知何故。
此时陈纪、梁刚二将听得喊杀之声,也都急忙赶来。见此情形俱都大喜过望,言道此必是主公吕布归返,正引军袭劫曹营。却不想那张辽、杨大将闻言却是齐齐各叫了声‘不好’,俱都脸色大变。二人不解,正欲问时,却闻听张辽传令城中士卒整点兵马出城去救华雄。二人这才发觉身边诸人却是唯独少了华雄!
当下张辽点起城中马军五千正欲亲自出城去救华雄,不料却被杨大将拦住,言其乃是城中主帅,不可为一人而枉自轻出,倘若曹军另有伏兵,则恐己军无主!张辽虽知杨大将此言有理,但眼见华雄此时城外中伏形势危急,若是不救,恐必是性命难保。正自犹豫间,一旁的陈纪却是已经猜出了大概,随即便上前讨令由其引军前去救援。

如今形势危急,不容有缓,张辽见那陈纪讨令,当下便将点起的五千马军尽都交与陈纪统领。临出门前,张辽于陈纪马前犹豫片刻,叮嘱陈纪道:“此番去援慎明(华雄字)须以小心为上,切不可冒然急进……倘若事危,望本征(陈纪字)以大事为重,可速返之!”说完,猛得大喝了一声,城门缓缓打开,陈纪脸色凝重朝张辽点了点首,随即便率人马一路疾驰而出。
随着沉重的城门复又缓缓的关上,张辽的身影隐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立在那里许久不动……
漫天的喊杀声中,那华雄的本部三千马军急朝彭城败走,华雄则更是提刀亲在阵尾断后。此番华雄所率劫营人马,皆是其所部屯骑精锐,虽是战力却仍远不及刘鹏的飞卫精骑,但在此等亡命夺路下,却也俱都各自拼死向前,曹军阻路士卒拦截不住,纷纷溃散。
眼看大半人马皆已杀出,华雄心中稍宽。不想忽却再骤见一队人马自暗处涌来,斜次里将已方人马截作数段,为首一将却是曹军功曹毛玠。
华雄见那毛玠阻路,自己断后人马被困,当下便拍马上前舞刀直取毛玠,毛玠抬枪迎住。毛玠手中的铁枪甫一与那华雄大刀相架便觉自己手心发麻,铁枪差点拿捏不住脱手飞去,当下心中骇然,却也再不敢与那华雄斗力,只欲以枪法缠斗。如此一来,那毛玠便已吃大亏,如何却又再能与华雄拼斗?未等数个回合,手中铁枪便被华雄大刀磕开,惊叫一声被华雄斜斜一刀自肩颈处砍作了二截!
毛玠一死,其所部士卒俱都乱成一团,无心再战。被华雄左右士卒齐齐杀出一条路来,正欲催马急走时,却忽见一曹将自后急赶而来,觑准华雄一箭射去。华雄此时欲走,不曾防备,却正中后背,当场便翻身落马被曹兵自后赶上擒住。
却说陈纪引军出了彭城去救华雄,兵马一路直奔曹营而去。行了约有五六里路,忽迎面撞见一伙人马,约有千余骑,直朝己方撞来。以为是曹军拦路伏兵,陈纪正欲引兵马交战,待等近时这才发觉却是华雄所部中伏败军。当下急忙喝问华雄在何处,败军士卒皆言不知,惟有一军侯答道:方才在乱军中见华雄引百余骑正自断后,恐尚未跟来。
陈纪闻言,复又引军朝前急赶。未行多远,又见数十骑迎面逃来。陈纪再问,众骑皆泣道:华雄误中敌箭,众人相救不得,今已被俘!陈纪登时大吃一惊,急忙正欲引军去救。这时,曹军自三面皆已杀至,约有数万余众,喊杀震天。陈纪见状,心知事已不可为,当下也只得长叹一声,引军退回彭城。
彭城今夜欲再袭曹军营寨,不想却被曹操设计,甫一中伏便有曹军士卒回营报信。众将闻报,俱都进帐前来道贺。曹操于帐中大笑道:“些许小计何足道哉。前者,吾示敌以弱,撤下城外兵马,张辽以为出入无禁,早晚必来袭我营寨。吾今以此虚实之计定教其有来无回!”众将闻言,俱都叹服不已。
正自相贺间,忽又有士卒进帐急报:功曹毛玠被斩,敌将华雄被曹洪擒得,正自押往帐来!那毛玠文武双全颇有谋略,于兖州之时便已为曹操军中从事,后又升至功曹,素来被曹操所倚重,本是心腹爱将,尢在李典、乐进等人之上。今闻毛玠被杀,曹操登时便被惊得呆若木鸡,众将皆是相顾失色,帐中一片死寂。
待等过了良久,曹操这才出得一口气来,顿足痛叫道:“吾今失一臂矣!”众人也是嗟叹不已。少顷,曹洪进帐,言道已将华雄押至。曹操闻报,当下冷笑了一声,命人将华雄押入帐中。旋即,华雄被押至,背上犹自插着一支长箭,流血不止。
身后四名曹军押解士卒见那华雄进帐却是立而不跪,当下上去两人欲将华雄按跪地上。却不想那华雄力大无穷,虽是身受箭伤,但却仍是纹丝不动禁制不得。于是,四人一拥而上。不料却反被那华雄运肩用力甩开滚做一团,当下华雄仰首大笑不已。
左右众将见状俱都面露怒色,正欲按剑上前将其制住,却不想一旁原本因闻折了毛玠而心痛不已的曹操,忽眼见那押入帐来的华雄生得身长九尺有余,虎背狼腰豹头猿臂,虽是身受重伤但却仍复有一股虓虎之气,令人暗暗心折,当下心中却是再又生出些许爱才之意来。于是摆手拦手众将,言道:“吾特奉王诏前来征讨,兵马所至无有不胜。今将军若降,共扶汉室,当不失封侯之位!”
华雄闻言,却是冷笑了数声,闭目不答。曹操见状,心中微怒,当下叱道:“今吾大军至此,若不早降,必取汝性命,降者免死!”华雄睁开眼来,冷笑道:“赘阉遗丑,今杀便杀矣,何复多言!”曹操生平最恨被旁人说及出身,今闻那华雄骂其为‘赘阉遗丑’登时大怒,命人将华雄推出斩首,那华雄犹自大骂不已。
须臾,士卒将首级呈上,曹操见那华雄首级犹是须发戟张,双目微睁,当下心中也是颇为心折,命士卒以长竿挑起,准备明日城下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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