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补头寸贷款户帮忙,防风险审计组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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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服务社搬到的新址并不旺财,在新址开张了十来天,服务社的存款就走了5000多万元。经营风险随之陡增。服务社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使局面根本好转。
这天下午,先前参加过对湖贝服务社检查组的人民银行的沈东平科长,带队来到服务社开展例行审计。沈东平来到夏天的办公室,主动谈起安延汽车城项目,夏天介绍了一些客观情况,但沈东平好像有事不太愿意说,似谈非谈。
第二天,夏天向庄宇汇报引存款情况时谈到这个事,庄宇说:“沈科长是帮了我们不少忙的,别忘了他,看他有什么事,了解一下。”
于是,夏天与沈东平单线联系上了,沈东平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指向,是年审的一般了解。”
夏天说:“我们庄总对于你过去对我们的帮助一直记在心上,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沈东平说:“暂时没有什么,哦,对了,明天是星期天,你们的车有空吗?”
夏天说:“有空,你要旅行车还是要吉普车?”
沈东平说:“吉普好。明天早上八点在我们宿舍门口给我就行了。”
“好的。”夏天答道。
夏天马上与庄宇商量,将秦现虹的小车加满油,明天早上由钟梅昌直接开到夏天住处,交给夏天开到沈东平家门口。
上班后,夏天准备与钟凝风谈变换抵押物的事,还没有打通电话,刘爱华将泡好的茶端在夏天的办公桌上。好像有事跟夏天说,但又不便开口的样子。于是,夏天问道:“小刘,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刘爱华说:“也没有什么,今天早上大家吃早餐的时候说,卜经理弄了个女孩子进来当信贷员,把李国兰调到我们这部,李国兰本人也很高兴。”
夏天说:“我不知道啊!是真的吗?”
刘爱华说:“王花都在下面吃饭的时候说了,我担心你不要我了。”
夏天说:“乱了套了,调人到我这里来,大家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其实,李国兰其人虽然初中毕业,但肯学习,算踏实,也能吃苦,只是与卜一定不是很融洽,经常出现一些闹矛盾的花絮,夏天对这点倒是有介意的。另外,就是对庄宇和人事部门调兵遣将不征求自己的意见,有点不满。
半小时后,王花来到信贷二部办公室,对夏天说:“夏经理,庄总说,李国兰调到你这个部。”
夏天冷冷地问了三句:“你看我这里放得下她的桌子吗?你以为我这里是垃圾桶吗?人家不要的就往我这里塞?”
王花没有估计到夏天反应这么大,急忙说:“这是庄总定的。”
夏天说:“不要!”
王花没有办法,扭着她的柳腰到庄宇那里说事去了。
不一会儿,庄宇给夏天打了一个电话说:“夏经理,你准备一套贷款资料,我们一起到我们的股东自然美实业发展公司,见见江总,他们想贷250万元抵押贷款。”
夏天说:“好的。”
夏天跟着庄宇坐在车上,庄宇闭口不提李国兰调动之事。不一会,他们到了自然美公司,与江河总经理聊了一会,然后,见了他们的财务部长吴丽小姐,将贷款资料给她之后,庄宇说:“我与江总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夏天便下了楼,坐上钟梅昌的车回到服务社。
而此时的庄宇在与江河谈服务社的股东关系和人事变动问题。
在服务社,盛传市政府要接手全市的金融服务社的消息。
夏天觉得自己的当务之急是要把凝风公司更换抵押物的工作抓紧进行。于是,打通了钟凝风的电话:“老钟吗?我是夏天。”
“夏经理,你好!”钟凝风说。
夏天说:“钟总,你那个找抵押物的事搞得怎么样了?”
钟凝风说:“原来不是请黄忠惠帮忙的吗?但是,黄忠惠在关键时刻也掉练子,不肯拿房子出来。现在真的难办。”
夏天说:“又说你跟黄忠惠关系怎么怎么好,朋友都不肯帮一把吗?”
“什么朋友讲到钱都是假的。就说打麻将吧,黄忠惠输了就是输了,如果我们输了要是不给钱的话,第二天早上他就派人过来收数了。你以为他有那么善良?”钟凝风说。
这方面倒是夏天闻所未闻的,夏天说道:“钟总,我们朋友一场,你也在搞项目,我这里也要过得去。如果你搞抵押找不到物业,而又没有办法履行石岩贸易公司的协议,我建议你就是找担保企业也要抓紧给我找来,把手续办了,不然的话,法院那里不好说,我们这里又不行,那你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好的、好的,夏经理,你这样一说,我明白了,我抓紧给你办好。”钟凝风说。
夏天放下电话,刚开始认识钟凝风时的预感又浮现在眼前。夏天对钟凝风薄薄的嘴唇是最介意的,夏天在心里说道:“男人再丑都是美,就是不能嘴皮薄。不论男女,与嘴皮薄的男人打一回交道,吃一回亏。”
5月4日下午,庄宇表现十分紧张,邀请夏天、秦现虹、王抗日一起到深圳自然美实业公司与江河接触。庄宇在车上说:“江总总的来说还是帮我们的,但他是关键人物,我们要向他说明问题,在董事会上据理力争。”
四人坐着奔驰轿车来到深圳自然美公司,公司财务部长吴丽见到夏天来到,也是十分高兴,她热情地请大家到会议里坐下。
不一会,江河客气地与大家打过招呼,介绍了公司的创业史。夏天看得出来,在江河脸上表现出他在深圳稳打稳扎发展业务的自豪与幸福感。末了,江河问庄宇:“庄总,我们服务社现在听说到了大额支付存款的高峰期,你能挺过去吗?”
庄宇说:“我今天下午来,一方面想听听你的高见。另一方面也是来汇报我们的做法。总的来讲,我在这方面是有信心的。”
江河说:“庄总、秦总,我们进里面谈。”然后,江河对吴丽说:“小吴,你与夏经理把贷款的手续在这里办妥。”
于是,吴丽、夏天、王抗日留在会议室,江河、秦现虹、庄宇在里面的小会议室密谈起来。
……
第二天,服务社在庄宇办公室,召开资金计划会议,参加会议的成员十分奇怪,庄宇、秦现虹、陈作业、徐东海、卜一定、张顾问参加。
会议开始以后,刘爱华看到办公室里只有她和夏天两人,便嗫嚅地对夏天说:“夏经理,你看,庄总那里开会,怎么不叫你参加?”
夏天也觉得奇怪,但是,古往今来,“狐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是累见不鲜的史实,也许庄宇觉得难关已过,用不上自己了也未可知。这情景,正是元人郑廷玉笔下的楚昭公唱的:
闲时故把忠臣慢,差时不听忠臣谏,危时却要忠臣干。
但是,他还是很大度地对刘爱华说:“没有叫,就不用去。正好抽出时间办点别的事。不要觉得过意不去。”
夏天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在这天时间里,他与欧忠诚完成了对深圳凝风实业发展有限公司担保企业的调查。
下午,钟凝风与黄忠惠商量,由黄忠惠出面邀请庄宇、夏天到曾经由湖贝服务社拉一把才开张的玉凤金龙大酒楼吃饭。
庄宇答应了黄忠惠。
下班后,庄宇、夏天一起来到刚开张不久的玉凤金龙大酒楼,夏天不知道这酒楼开张后庄宇来过没有,反正夏天是第一次到来。两人看这酒楼像模像样,气势不凡,禁不住增加了对汪溜的几分赞许。
夏天说:“看来,汪总还真是做事业的人物。”
庄宇也是感慨地说:“一个这么大的酒楼,每天的组织协调工作也不容易做好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到二楼。
“欢迎光临!”站在两旁的迎宾小姐身穿旗袍,脸带笑容,比着手势礼引两人走过。到了总台,刘经理看见庄宇和夏天前来,立即离开服务台,热情地与两人握手,问夏天:“订了房吗?”
夏天说:“黄忠惠先生订的。”
刘经理十分熟练地查出黄忠惠订的是北京厅。马上和一个迎宾小姐一起,带两人到了北京厅,招呼他们与黄忠惠寒暄上后,刘经理对庄宇说:“我马上打电话告诉汪总,请他给您敬酒。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庄宇说:“不用客气,你忙你的。”
不一会,黄忠惠与庄宇边吹边聊,开始忙他的绝活——点菜。
在大家吃喝都恰到好处的时候,整天都是笑咪咪的酒楼老板汪溜打开了北京厅的房门,出现在门口,接着轻敲了两下房门。人们听到敲门声,抬目看去,庄宇高兴地说:“汪总,你好!你看,我们又来光顾你的风水宝地了!”
汪溜一边走着快步,一边笑着说:“财神爷,就是要来,就怕你不来!”
两人握过手后,庄宇说:“我来介绍一下——”他把钟、黄两人介绍给汪溜相互认识。
后来,汪溜借酒与大家干了一杯,算是交了新朋友。客套一番,离开了北京厅。于是,庄宇、夏天与黄忠惠他们恢复了先前的秩序。
席间,黄忠惠积极撮合,钟凝风极尽殷勤,为凝风公司更换担保企业铺路。
第二天上午,庄宇签署了深圳凝风实业发展有限公司更换担保企业的担保合同,夏天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当天下午,深圳市政府委托审计局组织的审计组进入湖贝金融服务社,揭开了深圳市民银行成立的序幕。
深圳市政府委托深圳市审计局组织的审计组,是要对深圳市的金融服务社进行接管前的资产、负债、权益的真实性的审计,它是从股本结构上从服务社为单一集体企业股份转换为市属国有、集体等多种所有制股份制银行的综合评估审计。
审计组到了湖贝服务社后,与庄宇等人见过面,迅速按照信贷、会计的分组,有分有合地开展工作。服务社方面也被告知:要全力配合审计,问题要说清,呆帐要剔除,情况要真实。总的来说,部门经理以下的人还是十分欢迎市民银行接管服务社的。不说别的,就说整天被几个股东玩来玩去,也让人心烦意乱。
这天上午,服务社的部门经理正在全力配合审计组的工作,庄宇通知:召开部门经理以上干部会议。
庄宇看到大家到齐了,无奈地说:“本来现在审计组进来了,我也要求大家全力配合审计,但是,现在没有办法,是火上房,不能不急,叫大家来,就是一个议题:抓资金进来。下面请计划部的张顾问介绍资金形势。”
接着,张老同志拿着写好的稿子念了起来。
这时,夏天看着熊自伦送来的拆借报表,发现服务社最近还是分几笔拆出了6500万元大额资金,而且时间都是一年的,有的甚至还拆到了其他地区。这令人很难理解:是看不到会有支付高峰呢,还是拆出的资金有高于引进一年期存款的利差的高额回报?对于拆出资金的问题,早在春节前夏天就正式向庄宇建议过:要停止。现在庄总还这样照拆,现在支付出问题了,不是自找的麻烦?
张老同志介绍完形势后,说:“我们服务社只能进三个月的资金,其他存款暂时不能由服务社补利差。”
徐东海没有等待张老同志说完,生气地说:“你等着吧,当你划付不出存款的消息在社会上传开之后,你都没戏了,还轮得到你挑肥拣瘦?我看,老总们主要考虑怎样搞到利差,而不是定什么期限的存款才可进,我们三个月以后就关门了?”
庄宇看到徐东海话中带刺,张老同志已经满脸通红,便急忙说:“正是考虑到我们的小帐没有多少钱了,才进三个月的存款。”
徐东海说:“我们好像都做傻了!算算帐:一年、半年期的存款,大帐出的利息多,时间又长,相对还更合算。”
这时,夏天也说:“说来也是,在深圳目前这样的气候条件下,存款要靠钱买,是不争的事实。我们的当务之急是:买存款的钱怎么来?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半个月以后,我们要开门就更难了。”
……
下午,审计组查出安延汽车城公司贷款的一些问题,要求到他的担保单位深圳金凯歌公司看看。庄宇交办徐东海、夏天带他们前往。
因为要写对帐回执,周凯歌敏锐意识到:财神又一次光顾着他。于是,他在言语上尽量满足审计组的调查问话,当调查组要求在回执上盖章时,他说:“我这个公司的公章在办公室主任手上,我虽然是老总,但是也没有办法拿到,改天给你送过去,不耽误你们的事就是了。”
于是,调查组一行离开了这个公司。
进入五月份以来,庄宇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先不说董事会拟议中的更换领导班子的设想,那些基本上是过眼云烟,在瞎整。只是增加了庄宇的心理紧张而已。
事实上,庄宇还有更担心的事儿。一是,原来像模像样的朱赤儿,自从海南回来后,已经对湖贝服务社冷淡下来,几个月没有存款进帐,前不久服务社发现有800万元贷款被挂了起来,庄宇找他采取措施尽快抹掉这个洋相,他居然不怎么配合了;有一些贴现业务,也拿到发展银行去做了。二是曾为安延汽车城项目担保了5900万元的周凯歌,又开始发难了,又向服务社要钱了。这个人的胃口也是越来越大,由原来弄500万元存款,到现在要反担保,要服务社提供3000万贷款。真是的!这位东北大汉,他什么话都敢讲,什么口都敢开。三是服务社资金紧张的局面令人很头疼,所以,现在每隔两天就开一次业务会议,研究组织存款的问题。可惜的是:点子不多、办法不多,实效不多。而且信贷部门的组织方法和吸收存款的思路与自己常常拍不到一块,基本上是大家在耗着。
庄宇有时候想:“这服务社耗了自己四年心血才开张,想不到搞了一年,就弄得这样险象环生。唉,当老总真难啊!”
这天是星期天,庄宇吃过早饭,按照与秦现虹、陈作业的约定,到了服务社,然后科徐东海、夏天前来商量事情。
夏天到来后,看见上述四人已经到了。大家在一起研究处理在审计中发现的审计事项。后来,庄宇、秦现虹带上徐东海、夏天到怡景花园找朱赤儿、肖一林,商量协助服务社排除经营风险和信贷风险的问题。
朱赤儿听庄宇把话说完,看了大家一眼后说:“我说的你们也不一定会听,我的意见是:将你们那里存着的1000万的中山存款,提前支取,那不就有钱花了?”
庄宇说:“这1000万元是贷款的抵押物,提前支取了,贷款不就空了?”
朱赤儿没好气地说:“你担心空了,那就还贷款吗!”
秦现虹说:“朱总,看在过去我们合作得很好的份上,现在服务社有困难,你无论如何都要伸出手来帮我们一把。”
朱赤儿说:“又要马儿走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哪有这么好的事?俗话不是说了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也要体谅我的困难。”
……
星期一上班后,因为人民银行一个干部介绍的深圳恒金商贸有限公司拟增加贷款45万元,夏天交办刘爱华办理抵押贷款手续。
然后,向各贷款户催收审计组发出的贷款余额确认函。
夏天发现黄忠惠的转抵押贷款客户,除了他弟弟黄忠华的公司与黄忠惠一起送来外,其他都没有送到。夏天有点着急,马上写了一封信,叫欧忠诚送到龙华皇龙国际大酒店。后来,黄忠惠答应马上去办。
这些事情处理完后,夏天来到庄宇办公室,与各部门经理一起讨论业务问题。末了,庄宇说:“卜一定、老夏留一下。”
这时,办公室里除了被点名的卜一定、夏天外,还有秦现虹、庄宇。夏天不知道这四人要研究什么议题。只听庄宇说:“我们来商量一下安延汽车城项目的问题。”
夏天听后在心里想:“这是什么组合,要讲安延公司问题,信贷一部的徐东海还是要参加的,因为贷款是他做的。昨天叫了他而没有叫卜一定,今天是不叫他而叫了卜一定,这样随心所欲自然不好。”
夏天正在这样想着,不巧庄宇说:“老夏,你谈谈看法。”
夏天不假思索,说道:“我看老朱的想法,是不愿意多掏一分钱了。抵押着的存款单,服务社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没有意见,但要增加抵押或新的利差款帮我们,我看他是不干的了。……”
夏天讲到这里,庄宇生气地说:“老夏,你听错了!”
夏天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看看庄宇不高兴,自然不说了。
根据市民银行筹备组的要求,从市民银行审计组进场审计开始,各金融服务社的新增贷款业务一律须经市民银行审批才能出帐。为此,先前办好抵押登记的深圳恒金商贸有限公司拟新增贷款45万元,就上报到市民银行信贷处。
5月17日市民银行批准了这笔贷款。考虑到这是与人民银行扯上关系的贷款,夏天主动将借据拿给庄宇批示,然后交到营业部出帐。营业部出帐后,公司前来贷款的法人代表吴火孩提了部分现金还给服务社利差小帐。
这时,还在人事争斗中意犹未尽的陈作业,一方面觉得夏天不尊重自己,另一方面认为自己应该阻挡庄宇签批贷款的权威。于是,立即叫营业部的谭飞燕终止贷款,办理帐务还原手续。
帐务还原——这对谭飞燕来说也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事。而且,贷款户还使用了贷款,这怎么还原呢?
无奈之下,谭飞燕来到陈作业的办公室,对陈作业说:“陈总,贷款户都支了现金了,怎么还原?”
陈作业怒气冲冲地说:“怎么还原我不管,就是不能出帐。你告诉老夏。”

于是,谭飞燕在陈作业办公室挂了个电话给夏天,说:“夏经理呀,你好!你刚才办理的那笔贷款,陈总说不能出帐。”
夏天问:“是不是没有办好手续?”
谭飞燕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夏天说:“营业部出不出帐,我确实没有办法控制。其实这笔贷款我也不想办,只是与人民银行有点关系,我硬着头皮跑腿,你们看着办就行了。”
两人放下电话都没有闲着:谭飞燕马上向陈作业转述夏天说的:这笔贷款与人民银行有关系。而夏天觉得陈作业阻挠出帐是老总之间的公开角力,应该告诉庄宇,于是来到庄宇办公室,跟庄宇说了。
庄宇没有特别激动,对夏天说:“明天开会时,我说说。”
反而是陈作业,听了夏天的说法,觉得得罪人民银行的同事,日后必然吃亏,还真不好下台。就这样,他在忐忑不安的心态中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就是没有人来解套。
其实,夏天对陈作业发展到现在这样业务上与庄宇打擂台是早有估计的,这就是为什么夏天向庄宇建议要协调关系的初衷。
而夏天对陈作业的看法,不是毫无保留的,夏天的资历和根基也比陈作业厚实得多。对陈作业现在这种在人事争斗中的手段也曾经领教过:
夏天在七十年代中期上山下乡(回乡)后,经一年多的磨练,在十八岁的时候,就被镇党委任命为一个大队(村)的主要干部,三年中深得农村父老乡亲的信赖,多次在乡镇的考核中名列前茅。这就急坏了他的顶头上司,以至他在加入**组织的问题上被消极设绊,让镇党委又气又急。后来,夏天强烈要求参军,镇党委坚持不放人,以致对夏天任用的种种传闻成了干部们的茶余饭后的话题。这更使一些心计多端的人处处设防。后来,夏天在改革开放的春天里,春风满面地准备赴广州就读的时候,这些人则一个个异口同声向镇党委建议,要抓紧发展已经考验成熟的夏天入党。
这多少让镇党委书记哭笑不得,他对来人说:“你现在知道他成熟了?我们早就知道了。问题是你们没有成熟,才弄成这样。”
后来,镇党委负责任地写了一个公函给夏天就读的学院党组织,介绍他经党组织多年培养的经过,请学院加以重视。
毕业后,到了工作岗位,夏天很快在政治上被确定为单位第三梯队领导人选。在业务上,也在国家开展的第一次职称评定中,获得经济员职称。这多少让不少老同志心里难受,因为他们干了一辈子也不过如此,临到退休了就是弄了个“经济员”当当。更有甚者,夏天刚参加工作就被上级定为单位领导的候任人选,这无异于像一堵墙一样,挡住了一些年富力强、正当其时的中年干部的升迁之路。这样,平时各自独行独往穿梭在人事关节中的中年干部们,在讲到夏天时,评价方向总是惊人的一致。就这样,夏天在人们的口水战中,凭着自的执着和毅力,加入了中国**;1984年,在专业银行分行党组书记出面与其所在县委组织部的协调后,提升为单位的中层干部,继续当他的第三梯队。
奇怪的一幕总是惊人的相似。当夏天准备到深圳工作的时候,夏天的同事们如数家珍般地历陈他的优点、事迹、功劳、为人、能力,并写好了**四射的组织鉴定,看那架势,评个烈士什么的都是够格的,问题只有一个:夏天还活着。原单位把组织鉴定密封好,挂号寄到夏天的新单位——深圳特区总公司。而夏天的原上级管理部门则不肯放人,放出话来说:“培养一个干部那么容易吗?”
夏天无奈,又通过省银行干部处协调才准予放行。后来,当夏天回到管辖自己人事权的分行办理调动手续的时候,人事部门仍极不情愿地办理调出手续,最后,在正而八经地收了夏天5000元“人才培训费”后,才开出了调令。
夏天以深圳市属一级企业中层正职备案干部的身份在湖贝金融服务社也是绝无仅有的。何况他也是深圳市审计学会的成员。就说陈作业原来工作过的人民银行,他也有不少人脉,足以可以与陈作业摊牌。但是,考虑到陈作业年轻,夏天想,有时意气一点也算属男人血性之举,让着他一点也未尝不可。
因此,夏天当作没有事情发生一样,继续干自己的事。
在中国,若有人提起1995年5月19日,只要稍加提醒,人们也许会幸福地回忆往事。
的确,这天据说是因为国家看到股市低迷,出台救市政策:国务院宣布暂停国债期货试点。消息一出,沪深股市引发了著名的“5.19”爆长行情,酿就了很多新的百万富翁。也许直到今天,这些当年的百万富翁和他们的儿孙们还在享受着这天股市爆长给他们带来的好运。当然罗,也许也有人因为这天的爆长,对股市情有独钟,以致进去了从此不愿说“再见”,不论熊市牛市都端坐其中,赚了笑、亏了哭,成了股市悲欢离合交响乐的伴奏者。十年下来,有的人不得不说“再见”,以致凄凉地聊度残生。
夏天的腰间戴着一个花了6000元买来的科机与股票机合二为一的中文机。但是,他既不是上面说的幸运儿中的一员,也不是那些不肯说再见的一族。不能说夏天不会炒股票,在T+0的操作环境下,夏天也曾经有过只打了两个电话,一买一卖,就在十几分钟内赚了五万多元的经历。
事情很简单,这次没有赶上趟是因为服务社多事。
这天一上班,庄宇通知部门经理以上干部开会。议题两个:一是审计局的审计组发了传真,湖贝服务社的贷款户还有21个没有交回贷款征询函确认债务,如果到期不确认,就有可能不承担贷款,问题是很严重的,服务社要求各部办的贷款要落实好。二是鉴于服务社目前的困境,没有办法了,大家可以组织不同期限的存款进来,在大帐出利差,保开门为要,顾不了那么多了。
会议开到行将结束的时候,庄宇对陈作业说:“昨天那笔贷款是我跟总行信贷处商量要出帐的贷款,营业部不要再堵了。你们不听我的,也应该听总行的吗!现在我们就抓紧进存款解决资金紧张的问题。”
陈作业没有再吱声,谭飞燕红着脸点了点头。
会议一开完,夏天迅速通知原来有意向要进存款的和豪、侯通知、陈善为和黄忠惠,在请他们办好转抵押贷款户贷款确认手续的同时,考虑组织存款到服务社。同时,也建议一些近期到期的贷款户适当帮助引存款。这样,忙下来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下午,石岩贸易公司的法律顾问申公豹敲了夏天办公室的门,走进来说:“夏经理,我又来打扰你了。”
夏天说:“不打不相识,打一场官司,也算朋友了。坐吧!”
申公豹说:“夏经理,中院的调解书我带过来了,还要麻烦你将我们的房产证退还给我们。”说完,拿出一份法院文书给夏天。
夏天细心地把这份《民事裁定书》看完:
广东省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
民事裁定书
(1995)深中法经调字第0181号
原告:深圳市宝安区石岩贸易大厦管理公司。
地址:深圳市宝安区石岩镇贸易大厦。
法定代表人:谢来运,经理。
委托代理人,申公豹,该公司法律顾问。
被告:深圳市凝风实业发展有限公司。
地址:深圳市福田区赛格科技工业园四栋。
法定代表人:钟凝风,总经理。
委托代理人:罗加日,该公司法律顾问。
第三人:深圳湖贝金融服务社。
地址:深圳市罗湖区湖贝路。
法定代表人:庄宇,总经理。
委托代理人:夏天,深圳湖贝金融服务社信贷二部经理。
本院审理上列原告与被告、第三人委托贷款协议纠纷一案中,原告以已与被告、第三人协商解决本纠纷为由,向本院申请撤回起诉。
本院认为:原告与被告、第三人自行和解,符合法律规定,应以准许。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一条第一款.第一百四十条第一款第(五)项和人民法院诉讼收费办法》第二十三条第一款之规定,裁定如下:
一、准许原告撤回起诉。
二、本案案件受理费人民币48010元,减半收取即21506元,由原告负担。
审判员:李建华
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章)
一九九五年五月十八日
书记员:王秀丽
申公豹看到夏天已经看完裁定书,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收条,问道:“夏经理,你看我这张条子这样写行吗?”
夏天知道申公豹问话是假,催夏天抓紧退房产证给她是真,但还是看了一眼,只见申公豹在一张印有“深圳市宝安区石岩贸易大厦管理公司便笺”的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
收条
收到深圳湖贝服务社退还我公司用于抵押的房产证一本(号码为:粤房证字第19665930号),所有权人为:宝安县石岩镇贸易发展公司。
特立此据。
深圳市宝安区石岩贸易大厦管理公司(章)
一九九五、五、十九
夏天认为没有什么不妥,于是,写了一个给营业部的申请退回房产证的办事单,来到庄宇办公室,请庄宇签批。
庄宇批完意见,对夏天说:“晚上,你还要跟我一起找朱赤儿,金凯歌公司因为担保了岸尾经济发展公司5900万元安延汽车城的贷款,现在看到审计局要确认担保了,又来劲了,要3000万贷款。”
夏天说:“有这样搞的?一次次开大口。庄总,你当初是怎么认识这种人的?”
庄宇说:“还不是朋友介绍的。对了,有一个朋友对我说,有一回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他曾经被东莞公安局抓住。抓住后要上车了,他突然口吐白沫装死,弄得公安局都知难而退。”
夏天笑着说:“有这样离奇古怪的事?那你就更不应该跟他深交了。”
“哎!”庄宇叹了口气,解释说:“还不是停业整顿后,病急乱投医,搞成这样。”
夏天觉得多聊无益,便对庄宇说:“我先走了,那边律师还等着我。”
夏天说完,离开庄宇办公室,到营业部拿出了房地产证回到信贷二部,对申公豹说:“小姐,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申公豹将房地产证装进包里,站起来对夏天说:“这件事给你添乱了。我知道你们有很多法律上的业务,有机会的话关照我啊?”
夏天若有所指地说:“古语说:‘上山擒虎易,开口告人难。’你这口饭是要靠牙尖嘴利才吃得上的,总的来讲你是称职的。”
申公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当你是我的东主的时候,吃我牙尖嘴利之亏的是对方,我不敢骂您,您放心。”
“你说得有道理,应该这样。”夏天送走了申公豹。
下午下班后,夏天坐上庄宇的轿车,和庄宇、秦现虹一起来到东湖公园里面的东湖山庄海鲜酒家,准备与朱赤儿、周凯歌和刘森林村长商谈岸尾经济发展公司担保贷款的有关问题。
这酒家设在能看见深圳水库湖景的山上,周围幽静有加,每当夜色降临的时候,配上或明或暗的灯光,远远看去,就像湖上的盏盏渔火,忽闪忽闪的,让人充满联想。因此,劳累了一天的白领们都喜欢到这里来舒缓一下压力。于是,这酒家的生意自然红火得紧要。
庄宇一行当然不是来舒缓压力的。现在,他们吃饭时都还在为自己的饭碗到底能捧多久而担忧,自然没有什么心情看这湖光山色。他们走进酒家,看到朱赤儿、肖一林、刘村长已经到来。于是,大家一一打过招呼。坐下后,喝着茶等待今天晚上的另一个主角——周凯歌的到来。
你别看刘村长长得土里土气,衣服也穿得不怎么地道,但这回还带了一个年轻的女秘书一起来到酒家。这不但使秦现虹、夏天大跌眼镜,就连庄宇也有点坐不住了。因为庄宇自从把王花安排做人事专干后,因为忙,招聘女秘书的事还没有落实下来。庄宇在心里说:“现在,你看村官都走在我的前头,有模有样地带了一个姑娘出门,说是他的秘书,我这个老总不是有点失礼于人吗?”
话说这周凯歌是个会演戏的主儿,明知庄宇约的时间是七点,他的公司到东湖与湖贝服务社到东湖的距离也差不多,但是,周凯歌就是沉得住气,八点不见他的踪迹,八点半还是见不到他。
这时,平时老实巴交的刘村长突然拉长脸孔,咬着牙根说道:“什么老总,有本事的人我看得多了!哪个有本事的人会这样?担保了几千万就像个无赖一样!他再不来我走了,老子不奉陪!”
肖一林安抚着他说:“你老别生气,请庄总马上与他联系,看他到了哪里了。”
然后,叫庄宇打通了周凯歌的电话。庄宇问:“周总,我们到了,你现在在哪里?”
周凯歌在电话里说:“我马上就到了。啊,啊,找到了,看见酒家的招牌了。”
庄宇放下电话,到了酒家的门外,看见一部挂军牌的黑色轿车徐徐驶来,停好后,从车上下来一人,整了整西装,拿着部手机信步走来。庄宇脸带笑容,对周凯歌说道:“欢迎周总!你真是个大忙人。”
“哪里,我忙的都是俗事、琐事。”周凯歌说道。两人在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包房。庄宇忙着向周凯歌介绍认识朱赤儿、肖一林、刘村长。当庄宇把周凯歌介绍给刘森林村长时,刘村长鄙视了一眼周凯歌,竟然没有出声。
肖一林看到气氛有点尴尬,对大家说:“是不是大家围坐桌旁,开始边吃边聊?”
庄宇说:“好!刘村长、周总,请坐上来吧!”
于是,在一个大圆桌旁,最上的位子坐着刘村长,他的左手旁是他的女秘书,然后是秦现虹、夏天、钟梅昌;刘村长的右手往下算起,依次是:朱赤儿、周凯歌、庄宇、肖一林和朱赤儿的司机孙勇。
这九男一女坐下后,周凯歌说:“其实,我这人特简单,我跟庄总说:‘我担保了5900万元,借款人是谁都还不知道,有点滑稽,要求在有机会的时候认识一下。’这不,现在看到了做大事业的朱总,看到了富有的地主刘村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凯歌说完,端起桌上服务员刚刚倒好的酒,站起来说道:“来,今天我是借花献佛,敬村长、朱总、庄总一杯。我先干为敬了。”他那拿着酒杯的手向左右比了一下,看到大家也站起来了,随即喝干了杯中酒。
刘村长看到周凯歌倒还识趣,会主动哄人喝酒,慢慢地也就没有和酒过不去,有规有矩地喝起酒来。
席间,朱赤儿对周凯歌有点猩猩相惜的味儿,不断问他的企业、项目和融资渠道。周凯歌也是半真半假地对答着。朱赤儿保持他那不喝酒的习惯,周凯歌则一边喝着酒,一边装醉地对朱赤儿说:“朱总,你是做大事业的,我搞一个振奋大厦就让我着急到跳楼了!你还是要向我传授你的经验,同时,别忘了要拉我一把,啊?”
朱赤儿笑着说:“好说,你要我怎样帮你?”
周凯歌故作神秘地把嘴巴凑近到朱赤儿的耳朵旁,小声说道:“我跟庄总说好了,我向他申请贷款3000万元,只要这3000万投下去,我的振奋大厦就可以卖楼了。也就是这么一年的时间,你给我担保一下?”
朱赤儿知道自己的公司在深圳已经很难成为担保单位,但这不妨碍他做个顺手人情。这样,没有喝酒的朱赤儿,痛快答应喝了酒装醉的周凯歌纯粹是嘴上痛快,何乐而不为?朱赤儿想:退一步讲,他真的在别的银行找到贷款承诺,敢用我的担保,我也不用过份担心。因为,我身上多3000万债务与少3000万债务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于是,他对周凯歌说:“难得你看得起我,没有问题。”
其实,真的如朱赤儿知道的那样,在深圳,敢赞同他的企业作贷款担保的银行不多,而庄宇的湖贝服务社就更不用说了,被人民银行折腾过一回,就是打死他也不敢贷款他担保的企业3000万元的。
而周凯歌说这话的目的,是让朱赤儿知道:我曾经的担保,还有既得利益没有兑现,现在是要钱来了。
话说周凯歌与朱赤儿像兄弟俩一样聊得正酣的同时,秦现虹、庄宇也在不停地给刘村长他们挟菜、劝酒。一般说来,刘村长是个实心的人儿,被人哄两句就很受用,而且他是南方亚热带地区混了一辈子的人,不喜欢喝高度酒。况且他的酒量又不大,三杯下肚,脸上就有点扛不住了。以至他的秘书有时含情脉脉抢了他的酒杯,有时又寓爱于骂地说:“不能喝了!再喝就出丑了。”
但刘村长也是男人,哪能让女人说不喝就不喝——尤其是这么多男人面前。于是,他有时两眼圆睁,近乎生气地抢回女人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干完了杯中酒,然后才把大嘴凑近秘书的小耳朵上,小声对秘书说:“对不起!”
当这群人酒醉饭饱准备离开的时候,周凯歌还是没有忘记向庄宇要好处,他可能真的醉了:走着碎步,把左手搭在庄宇的肩上,鼓捣着嘴上的硬舌,好不容易对庄宇说出一句话来:“庄…总,明天我…还要找…你,明…天下午!”
庄宇看到他都醉成这样了,还不忘事,只能说:“好。”然后扶他上了车,由等在他的车上的专职司机把他送回家。
正是:
人心不足蛇吞象,南方无虎猴称王;
软柿捏成摇钱树,三千余万血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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