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房证办了贷款变了,三万购券行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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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妞拿着文件夹走进了夏天办公室,对夏天说:“夏经理,新文件,是你们任职的。行长交带:你看了我就拿走。”
夏天看了站着的韩小妞一眼,说:“那么严肃吗?”
说完,打开文件夹看到:一份是市民银行总行古丁力行长签发的深市银复字(1996)第A028号文件《关于聘任许爱群等同志职务的批复》,表明总行同意相关人员的聘任。
另一份是:1996年10月28日,王显耀签发的深市银湖字(1996)第A037号文《关于聘任许爱群等同志职务的通知》,其内容是:
本行各科室、分理处:
经王显耀同志提名,行长办公会议研究决定,并报经总行批准,现聘任:
许爱群同志为办公室主任(正科级);
夏天同志为计划信贷科科长;
申亚琼同志为储蓄科副科长;
谭飞燕同志为营业部副主任(副科级);
秦现虹同志为人事保卫科副科长。
(以上职务聘任期两年:1996年10月29日至1998年10月27日)。
夏天看完文件,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问韩小妞:“秦总任了副科长,徐东海没有任职。”
韩小妞说:“是啊!搞不太懂啊。”说完拿着文件走了。
夏天思忖道:“秦现虹是招聘我入服务社的主要领导之一,现在同一屋檐下做事,职级还比我低了。就像我在特区公司一样,假如我不走,调我进来的老总,最后不得不让位给我。这是多残酷的事情哪!”
看官:夏天想到的是有道理的,也是一个善良人的有感而发。但是,秦现虹的滞运显然还没有过去。两年以后,因为机构改革,要把保卫科与办公室合并,只有一个科长岗位,他和许爱群便争得天晕地暗。行长原本为了减轻自己的压力,要求在中层干部中搞一个民意测评,估计秦现虹会落选,这样就由许爱群顺理论成章地领导他。
怎奈这时的许爱群已经尽脱当年刚来湖贝时的光环,在众人的眼中是一个不怎么上心的婆娘,口碑不佳。而且与不少中层干部结下梁子。结果,原来服务社过来的人,像夏天、徐东海、谭飞燕、吴冬梅、申亚琼等都投了秦现虹的票,许爱群就像一个孤家寡人般让领导怜惜,着实让行长大跌眼镜。但许爱群在总行领导那里还算有点门路,几经折腾总算保住了官。而秦现虹在湖贝支行再一次丢人现眼降级使用半年后,则通过北京的关系,要求市民银行调动工作,离开了湖贝支行。
话说回来,王显耀对湖贝支行中层干部的任职是够沉稳的:湖贝支行是市民银行最早接管的一个服务社,而任命干部却是市民银行的最后一个支行。
夏天对人事间的任用与是非看得清楚、想得明白。深圳当官不比内地,在深圳,当官虽然福利待遇不低,但更多的是职位与承担的责任联系得比较紧密。可上可下、能上能下普遍让人理解。夏天在深圳的正科岗位和协调与管理科级干部的官位上干了近十年,对于提不提、什么时候提信贷科长自然也没有多大的官瘾。也不着急于是否下了一纸任命,努力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有诗为证:
两年甄别辨良莠,冷敲热打频点头;
人心不足蛇吞象,参悟天机可有无。
“咚、咚”,随着两声轻轻的敲门声,深圳深汕化工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凌华站在夏天办公室的门口。夏天抬起头,看到凌华客气地站在门口,夏天说:“凌总进来坐,进来坐!”在说话的时候已经站起身,走到门口,迎接凌华走进办公室,让他在沙发上坐下。夏天知道,凌华贷款的三个客户,算是湖贝支行比较好的客户之一。他能够在湖贝支行贷款并成为朋友,主要是因为原来在特区公司一块工作,而现在同为市民银行一个支行当信贷科长的朱仁康介绍认识的。凌华算是搞起了实业的人之一,这在原来服务社的客户中并不多见。因此,他的到来,夏天显得比较热情。
凌华坐下后,夏天问道:“凌总今天有空,到我这里走走?”
凌华以他那惯用的口气说:“老朋友了,来看看你还不行吗?”
夏天笑着说:“应该,应该来指导指导。最近香港有什么消息吗?”
凌华说:“我昨天还在香港,香港最近不是在忙回归的事吗,英国人在那里暗地里胡闹。你看看我在香港的身份证。”凌华说完,得意地拿出了他的香港身份证给夏天看。
夏天接过他给的身份证,只见上面写着:
凌木棉,性别:男
出生年月:1953年5月28日,
居住地:香港九龙旺角街A×××号。
夏天看完,问道:“你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凌华说:“你说笑了!我都要拿出来过关用的,哪还有假?在香港使用假证件过关是要坐牢的!”
夏天笑着说:“我相信。”
也就是因为这个证件,夏天看过一眼,后来,在这个公司的旧贷款捣动过程中,被凌华用作担保人的证件,夏天问经办这笔贷款调查的黄华林:“这个凌木棉先生,你见面了吗?”
黄华林说:“没有。他开了一个委托书,委托凌华先生办理。”
夏天又问道:“凌华先生你见了吗?”
黄华林说:“见了。”
夏天说:“其实,他两人是同一个人。”
这黄华林是个自尊心和虚荣心极强的、读书读到三十多岁才参加工作的硕士,经夏天这一说,顿时脸红脖子粗,感到无地自容。如果他将这种爱面子的自尊心转换成工作压力和动力,还不是什么坏事;偏偏他把让自己难堪的因素当成一种怨恨,慢慢堆积起来,并指向夏天,这就难保不出现问题了。
一次,他在做凌华公司系列贷款户之一的深汕胶丸厂的借新还旧贷款的调查时,从其法人代表陈锻炼的口中,得知这个厂刚刚停产。他找到夏天,问道:“夏经理,深汕胶丸厂的借新还旧,做还是不做?”
夏天觉得奇怪:不是派你去调查吗?做不做要根据你调查回来的情况和看法而定。于是问道:“你为什么这样问?”
黄华林说:“我和乔一族去调查,根据陈锻炼的说法,这胶丸厂刚刚停产。”
夏天说:“把握贷款企业的情况正是信贷员的工作,重要的是信贷员应该将情况及时与科长、行长三个级次上沟通自如,我没有一成不变的固定模式说哪笔要做,哪笔不做。像你了解了情况后,向领导汇报时,完全可以将自己的看法提出来商量,看看领导采取哪一个意见。”
后来,黄华林离开夏天办公室。
夏天看到他痒痒而去的身影,回想从他刚来支行时身无分文,批准借支600元吃饭,到原谅他喝了洋酒东摸西捏酒楼服务员的身子,再到现在内心表现出对他的些许反感,也就是不满一年的时间。所以,人若是不能虚怀若谷地对待自己,同样虚怀若谷地对待他人,就会使自己陷入被动。
话说这天下午凌华前来找夏天是因为准备将已经抵押在湖贝支行的工业城地产证,到国土局转换成一栋一本的房地产证。
凌华对夏天说:“我一个工业城全部抵押在你这里,也影响我融资,我想转换成一栋一本的房地产证后,根据评估价,你们要抵押多少就抵押多少,剩下的我拿到招商银行再贷款出来,这样就活了,说不定把你们的贷款还了,对大家都好。”
夏天问:“国土局方面,你协调好了吗?”
凌华说:“没问题。都是老熟人了,这点你是知道的。”
夏天痛快地说:“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这里没有问题。最好你重新办理贷款手续,再搞一部分存款作为支持,我看进一个2000万或1500万元存款,是可以的。关键是你要跟两个行长协调好。现在我带你去见两个行长?”
凌华说:“好!老朋友就是不同,对我很支持。”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办公室的门,直接往行长室走去。
夏天到了行长室,看到陈作业也在,夏天将凌华的来意跟两个行长一说,王显耀乐意看到贷款户前来洽谈业务,表示支持,只是组织存款的条件要求要得到兑现,凌华自然答应。不多时,王、陈两行长要求夏天进入操作阶段,安排信贷员展开前期调查。夏天提出由主管该企业的黄华林和乔一族共同操作,行长表示同意。

这样,凌华经过半个下午便达到了自己的初步目的,心里也很满意。
后来,夏天交办黄华林、乔一族择日到深汕化工公司展开信贷调查,不提。
这天,仍在平安保险公司工作的老部下刘小强来找夏天。
言谈中,谈到他的哥哥刘小雄没有在建设银行上班了,转而承包了一家医院的一个门诊部。因为流动资金紧张,想变现一些有价单证。问夏天:“你要不要?”
夏天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问道:“你哥哥为什么要离开建设银行?”
刘小雄说:“我哥有点撞在枪口上了。建行刚刚新换行长,要烧那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我哥那天鬼使神差的与人打牌,被抓了个正着,就被处理了。”
夏天说:“这也太重了一点吧?去年,我偶然在建行的一家支行看了一个通报,一个工会干部到一家夜总会干那偷鸡摸狗的事,不就撤职、降级了事,也不至于除名哪!”
刘小强说:“这是新班子。”
夏天说:“可以向上申诉,表明自己的观点。”
刘小强说:“那个关广军的事情你听说了吧?更加扣人心弦,说起来就像坐过山车一样!”
夏天说:“前年我曾经去过他的办公室,听他讲过他的行长比他年轻,对他看似很尊重,经常表扬他,而他当时就觉得有危机感。后来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说是在上步一个支行搞会计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刘小强说:“坏就坏在关广军的业绩非常突出,他的行长推荐他参加欧洲游,游了半个月回来,他的信贷科长已经被人取代了。”
夏天笑着说:“这手法不就像当年的苏联一样,把不喜欢的政治局委员、军方元帅,安排出国访问,一下飞机就被免职。”
刘小强说:“是啊!他出国后,他的行长对总行说:‘关广军和我拍不到一块。’就这样换人了。小关还是凭着原来的老关系,到了福田区的银行上班,不然连工作都没有了。那一段时间他的心里非常苦闷,我也经常陪着他。后来,原来领导过他的一个女科长,在深圳营业部当主任,这女的很喜欢小关。就把他调到营业部当信贷经理。”
夏天问:“那营业部原来的信贷经理呢?”
刘小强说:“这女主任依样画葫芦,也对总行人事部说,信贷经理跟她拍不到一块,就炒掉了。总行人事部发了一个通知,让他在三个月内系统内自找工作,否则调出系统。”
夏天说:“银行用人都这么随意的?大家能安心吗?”
刘小强说:“小关对这点倒还看得比较开,说他那个银行一直都是这样的。问题是,现在又沾上了麻烦。”
夏天问:“他现在沾上什么麻烦?”
刘小强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姚中平比较清楚。好像是监察局时不时找他,他想甩都甩不掉。听他的讲话,有点心恢意冷,想离开这家银行了。”
夏天问:“他老婆不是搞了一个红砖厂吗!生意怎么样?”
刘小强说:“哎,怎么说呢:那是做给别人看的。有什么生意?”
刘小强走后,夏天在心里想:“要与姚中平联系上,了解清楚关广军是怎么一回事。”
话说这个关广军,父母都是建国前参加工作的老同志,他的父亲在五十年代被打成右派,在教员的岗位上干至离休。他的母亲是一个老党员,她在建国前介绍入党的一些同志,后来当了广东省一些地委、县委的负责同志,因而在地方的影响比较大。关广军进入银行也就是因为县委组织部照顾老同志的原因而破例招工的。
关广军早年与夏天一起工作的时候,夏天作为党内主管青年的支部委员,他就是共青团的书记。
关广军由于生长在一个既有光荣革命历史的母亲,又有受到右派牵连的父亲组成的家庭,小时候处处低调,做事喜欢心计。久而久之,养就了内敛的性格。
他虽然有点腼腆内秀,但有相当组织能力,而且他的性格很受女孩子喜欢。当然,他这性格特征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帮上了他的忙:他被貌合神离的行长炒了鱿鱼后,到了两个支行上班,都是原来的女同事、女领导帮的忙。从这个意义上说来,人们崇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不是没有现实意义的。
话说湖贝支行同意深圳深汕化工有限公司将地产证转换成房地产证后,双方各自忙开了:深汕公司信守承诺,动员了1500万元的企业存款存入湖贝支行,作为对银行的支持;而湖贝支行也重新做了贷款调查报告,报到总行批准了借新还旧贷款手续。接着,银行和企业一起到了龙岗国土局办理了企业房地产证的分割办证和抵押登记手续。不到半个月,这笔新贷款便出帐了,还了老贷款。
几天后,夏天到行长室向王显耀汇报到总行开会的精神。汇报完后,王显耀看着夏天,用平静的语气对夏天说:“前几天,深圳深汕化工有限公司的凌华送来三万元购物卡,好像是感谢我们给他们公司办妥了借新还旧手续。我和陈行长商量后,决定退还给他,并已经退还给他了。”
夏天听完王显耀的说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心里说:“这又是一个有奶便是娘的家伙!原以为他还像点朋友,现在看来,还是一个很现实的角儿。他看到我答应得很干脆,觉得没有什么料道,便直接往行长身上打主意了。但这不是把我害苦了吗?”
王显耀在讲完后,看着夏天脸上的变化,只听到夏天小声地说了一句:“这凌华不像什么东西!”
夏天在心里想:“凌华要是把自己当朋友看待,他要送三万元购物券给王行长,也要跟我通个气呀!问问这样做行还是不行?现在好了,我既不知道此事,也没有收到一分钱。由王行长事后跟我说,搞得我哭笑不得。行长是怎么想的:行长有,信贷科长、信贷员难道没有收吗?王行长讲话的意思也许暗示叫我也退回去呢!这不就是江西老表说的:‘鹿还没有打着,鹿汤已经喝了一碗’?退一步讲,黄华林、乔一族收了他的购物卡没有呢?真是没事找事!”
后来,夏天坦然地对行长说了一句:“我在服务社做顺风工贸集团公司贷款时说过一些话,看来还是对的。原以为凌华像个做事业的人,现在看来,我们这些老贷款户都不是善主。”
其实,夏天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正是因为夏天为主的计划信贷人员在捣动旧贷款的过程,一些客户不咸不淡的搞一些名堂,另外一些客户则像半红半黑的江湖人士一样起横,让王显耀觉得夏天、徐东海等服务社过来的信贷骨干,不知陷入多深,一直在犹豫,导致对夏天的任用滞后。事后证明,这无论对公还是对私都是一个损失。
而凌华则觉得夏天好说话,没有什么抠扭,组织了存款就可以了。压根儿就没有对他说这事。后来王显耀退回了购物卡,凌华想:“不要就不要,反正我的事情已经办妥。大不了日后不与你们打交道。”
这时的凌华已经有了在资产经营上找退路的想法,开始用他那凌木棉的香港身份证在深圳大规模置业,其中一套房地产买在红岭中路的八卦岭一侧。
而他与夏天经办的其他贷款户一样,在夏天管理着贷款的时候,慑于夏天的正派和做贷款的无条件,愿意与夏天配合。一旦夏天离开市民银行后,借款人就像过海的八仙,也像其他债务人一样,使尽浑身解数躲债。而继任者则像是一个无头苍蝇一样,怎么也找不到北,剩下的贷款本息便没有了着落。而凌华和凌木棉名字下的中国(香港)商人,仍在做着他的生意。他那深、港两地牌的奔驰600轿车载着他一样的跑得甚欢。
正是:
人间世事多荒唐,堂堂七尺广东郎;
光着膀子创实业,穿了西装是港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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