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马铎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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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陈元铭的手指在桌子上弹着,康鼎臣和吉余道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一笑,转过来继续看小陈弹手指。
良久,陈元铭对吉余道招了招手,吉广言连忙近前。老康坐在旁边,知道这俩人又要有什么损招不让自己知道,心中虽然好奇,但面子更重要,强忍着端坐在一旁,没有来听。
眼看快到中秋,马铎现在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公务之余,吃喝玩乐,兴致上来的时候,还能和老朋友们委婉地点评一下陈元铭施政的错漏,稍稍发泄一下心中对这小陈的不满,不亦乐乎!不亦乐乎啊!
正在这个时间,管家来报,说马和成来了,马铎无聊道:“他来有什么事?哎!让他进来吧!”马和成一进来,就扑到在马铎跟前,干嚎道:“叔父啊!有人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呀!”马铎不耐道:“有话好好说!瞎嚎什么!”马和成即刻收声,上身左右乱晃,满脸愤愤道:“叔父,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那李登平忽然又不老实了,告我霸占了他们家的地,妈的,上次都已经私了了,现在又反悔,更可恶的是,冯洛竟然也帮着李登平说话,我看他这个知县是不想好好干了,叔叔你说是不是?”
马铎站起来,走了两步,冷然对马和成道:“你现在好歹也算入了流的官,虽说只是个九品主簿,但也应该有些心眼儿才是,那李登平和冯洛上次为什么不争?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背景!现在为什么又敢争了?那肯定是有人支持,你倒是说说他们背后会有谁支持?”
马和成挠了挠脸,迟疑道:“难不成是魏良承?”“啪”地一巴掌,马铎的大手盖在这侄子的脑袋上,微怒道:“他虽然是知府,但在朝中属于小派,一般的事倒也罢了,真正硬碰硬,哪里敢和我对着干!”
马和成连忙点头,道:“是是是,叔父说得是,不过,那会是谁呢?”
马铎点着侄子的大脸,道:“我现在都后悔给你谋了个差事,什么都不懂,只会添麻烦!”左右看了看,挥挥手,让仆人全部下去,轻声道:“背后的人,还不就是那个陈元铭!”猛听此言,马和成惊骇地大叫一声:“背后的人是陈元铭!”
马铎一脚把侄子踹倒,怒道:“老子让人下去,就是不让别人听到咱们在直接非议他,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马和成连忙扇了自己一巴掌,惭愧道:“侄子真是不成器,叔父一句话,我便乱了方寸,该打,该打!”
马铎怒气稍稍平复,沉声道:“不论他们有多过分,此次你要做到唾面自干的地步,知道么?”马和成一愣,为难道:“要是一服软,下面还会有一群人来找事儿,那就没有安生日子了。”马铎不屑一哼,道:“还想要安生日子?告诉你,这次不要说你的那点儿东西,便是你这个主簿的位置,必要时也要让出来……”
马和成立即号道:“叔父你不能不管我啊!”马铎又是一巴掌拍下,道:“你知道个屁!若是因为这事,老子跳到陈元铭的圈套里,丢了官,还有你的什么主簿?不被下狱你就谢天谢地吧!”
马和成咽了口唾沫,不甘心地点点头,马铎看了他一眼,哂笑道:“现在这点儿身份、物件儿,你都舍不得?哼!过了这段时间,待我再与你谋个更好的!”马和成喜道:“有叔父这话,侄子就什么都不怕了!”马铎一摆手,道:“要是没其它事,就先下去吧,今天吃了饭再回去。”马和成忙恭敬退下。
看着侄子下去了,马铎原地转了几圈,想来必是自己那些间接批评的话,传到陈元铭的耳朵里了,妈的!老子够小心、够委婉了,不过稍稍发泄一下,还是出事!呃,这次陈元铭做得如此明显,是仅仅警告,还是有后招呢?哎!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若是下定决心,还有后招,咱可就要有些难办,这该如何是好?
他会强力打击张派的人么?马铎摇了摇头,陈元铭虽然对武官十分严厉,但对文官却相当温和,正是那种重视自己出身根基的人,那咱到底是仅仅沉默,还是表示服软?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朝中张、高两派力量基本相当,恐怕难有更对余力对付陈元铭。那么……服软!坚定有力且直接地服软!不但服软,还要转变口径,充分宣扬促进兼并的好处,只是不受高派号令,仍然保持张派的身份,护住眼前,保住以后!这叫保存实力,不叫首鼠两端!

对马铎亲自登门,陈元铭稍稍有些意外,在他的推测里,马铎最多是保持沉默,约束自己和自己的党羽,呵呵!若是马铎此次来是示弱的,咱便让其成为咱的先锋,看看他的诚意到底有多少!
主宾就坐,陈元铭笑道:“虽然巡抚衙门就在肇庆府,不过我来到广东这些日子却是没在这里呆过几天,与马大人匆匆见了几面,也没有好好叙叙旧,这正要过去拜访一下,不想马大人走在了我的前面,呵呵,实在是让元铭有些汗颜啊!”
马铎行了一礼,笑道:“大人这话倒让卑职惭愧得紧,历来哪有上峰先拜访下属之说,定当是卑职先来才合适。不过大人也是太忙,卑职有几次要来,打听一下,大人都不在府中,这不,今天处理完一些手头上的急事,一打听,大人在家,便急忙赶了过来,倒还真是……呵呵!”
陈元铭摆摆手,道:“马大人过谦了,咱们也是老朋友,哪里需要那么多条条框框,呵呵,今天过来,是只叙叙旧呢?还是有什么公事?”
马铎眉毛轻轻一挑,既然你小子直接,咱也不拐弯儿了,微微低头道:“其实下官来此,是想请教一下大人,为何要促兼并呢?我想,大人此举必有深意,这些日子我也与一些朋友进行了一点儿探讨,却是没有定论,有些人心思转不过来,总觉得还是要抑兼并,所以我想向大人讨教一二,也好回去劝告那些想不通的人,免得无意中误了大人的计划。”
陈才子呵呵一笑,道:“马大人老成持重,素有令名,现在能对元铭之事如此上心,还真是不得不让我颇为欣慰,若能有马大人相助,必当政令畅通,僚属用心,于国于民也有大功德啊!”马铎连忙谦逊一番,陈元铭右手向下虚按了一下,示意继续听自己说,马铎立即侧耳聆听。
陈元铭略略思虑了一会儿,笑道:“这兼并是促是抑,早在宋朝便已争论不休,其实无非是抑制兼并伤缙绅,促进兼并伤百姓,而无论哪方面做地过度,都会动摇国本,所以争论双方各自认为自己才是有利于国家,双方都是君子,但君子们却定不下个结论。”
马铎不禁点点头,这个矛盾一直是困扰封建王朝的根本问题之一,当下真正将注意力集中起来,看看陈元铭到底有何见解。
陈才子继续道:“我一直在想着解决这个问题,能否有伤了一方,却可以另外补偿的办法呢?想来想去,缙绅人数虽较少,但身份较高,若伤了,使贱民凌于缙绅,于这等级尊严有极大危害,到时候,民不尊官,官难治民,你我这官还做得还有意思么?”
马铎连连点头,道:“确实!确实!”
陈才子满意道:“因此,我的意思就是先伤民,而后再为他们谋些活路,只要有活路,他们还会危害国家么?所以,我才设立了大规模的织染局、陶瓷窑厂、印书局,重组了铁冶所、递运所、批验所,开办海运,有了这些,便有了足够的钱和工作,就可以安置失地之民,如此,缙绅得安,百姓得养,岂不大妙!”
马铎不自觉地进入了探讨的氛围,摇摇头,道:“正所谓粮为国本,民以食为天,这失地之民,却还是应该成为佃农,不然,若是人手不够,土地抛荒,这空有钱财宝物,当得了饭吃么?”
陈元铭一愣,猛然一拍桌子,吓了马铎一大跳,以为这小子要发飙,却听陈元铭欣然道:“马大人所言,正好指出了我的计划的漏洞,怪不得这些日子,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想原因却在此处,好好好,马大人你可愿助我将这利国利民之事做得圆满?”
马铎心中疑惑:这个矛盾还是可以调和的么?不过不说不知道,原来这陈元铭还是有些见识的,他的计划感觉还真有些成功的可能,而一旦成功,那便是不世之功,我不若先看看他有多大本事,若是不行咱便离开,若是成了,咱也算是此议之元老功勋,即便最后他不给咱实际好处,单单能青史留名,也是够了!
此时陈元铭看着马铎,心道:他若真心相助,这给吉余道报仇的后续计划便是不做也罢!毕竟马铎背后的一帮张派还都看着呢!若能发挥他的正面作用,使广东各派一心,很快便可见成效,何必树起一个反面典型,还需要自己再重组官场,平白耽误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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