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些许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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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各有所思,一时有点冷场,过了一会儿,陈元铭扭了扭脖子,看看周围确实没有其他人了,轻声道:“阳春白雪,和者寡,然流传时间长;下里巴人,随者众,而流传范围广,你愿意做哪一类呢?”马铎有些无奈笑道:“生前荣华,死后英名,孰轻孰重,还真是难以决断啊!”
陈元铭微笑道:“若是鱼与熊掌可兼得呢?”马铎一愣,凝重道:“愿闻其详!”陈元铭神秘道:“你可知陛下为何能够容忍我全权掌握广东么?”马铎连忙摇摇头,道:“此等机密之事,大人还是保密为好!那个……还是直接说说具体手法吧!”心道:谁说的准你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我要是知道了,不定还活不活得下去!
陈元铭笑着点点头,道:“那好,其实你只需要表现出同意我的意思就行了,当然,有什么不同观点,暗地里咱们再讨论。”马铎疑惑道:“这就行了么?”陈才子呵呵一笑,道:“只要在三年,呃,现在是两年半,之内!我们的商业能够使……广东的岁入翻一倍半,陛下就会以我们的成就为榜样,以我们的作为为经验,于沿海各省开展海运,到时候,你我皆是天下名流,只要舍得放权,陛下也不会为难我们,反而会给些没有太大实权的高官荣爵,以及丰厚的赏赐,那岂不就是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要身份有身份,要闲适有闲适么?”
马铎愣了一会儿,不曾想自己到底还是听到了一些皇帝和陈元铭之间的关系!不过按陈元铭所说,这事儿似乎没什么值得犹豫的,毕竟是皇帝老大在撑腰,只要不出什么大的纰漏,从政治背景上说就已经完全可以放心。深呼吸一口气,左手食指中指向天做赌咒发誓状,陈元铭一看,也连忙站起来,配合马铎宣誓效忠。
老马面容肃穆,眼神坚定,斩钉截铁道:“那咱就试试看行不行!”
陈才子面无表情,一坐回椅子上,调整了一会儿情绪,道:“那好吧!现在你就回去,尽量劝说张派的,以及其他不理解的人,而若是有冥顽不灵者,你就让他跳出来,正面鼓励不行,就反面刺激,给咱们清除这些极少数的顽固派创造机会。”
马铎迟疑道:“这个反面刺激指的是什么?”“呃”,陈元铭略略思考了一下,道:“其实也就是你要让他们恨你、恼你,这个……恼恨的程度要达到,你说什么他们偏不说什么,你要怎么做,他们一定要反着来,等到他们丧失理智,跳出来要和你拼了的时候,正是他们最容易犯错的时候,也正是除掉他们的好时候!”
马铎舔了舔嘴唇,道:“这倒是有些难度,既不能太明显,搞得都知道我要引他们入套,也不能太隐晦,弄得一些人根本没有意识到我的动作,哎!现在还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啊!”陈元铭摆摆手,哂笑道:“马大人也是聪明人,难道不知道只要你站在我的立场上,对他们根本不需要太强硬,你的立场突然转变,对他们来说,不正是背叛么?你想想,还有什么,能比突然地背叛更能让人不知不觉中丧失理智呢?”
马铎拇指一翘,道:“高,实在是高!这样的话,岂不是根本不需要注意他们,他们自己就会主动跳出来么?”
陈元铭不耐烦地看着马铎,此人为什么要装傻?这些手法还需要问!两人静静对视片刻,陈才子恍然:他刚才做发誓状,却说出软绵绵的话,现在又表示自己这想不到,那办不到,其实不过是在委婉地表态,表示他还没有完全投靠过来,现在只会做些外围的、与自己关系不甚紧密的工作,至于最终如何,还要看发展。
闭上眼睛一会儿,陈元铭缓缓道:“好吧!我也不为难你清除什么顽固派了,你只需要稳住他们,不要妨碍我的行动便可,特别是,要多说什么,要少说什么,一定要把握好,这舆论,也是施政的重要一环,呃,就这些,你就尽力而为吧!”
马铎这才弯腰施礼,微笑道:“遵命!”
看着马铎的轿子消失,陈元铭面色平静,心中虽有些许得意,更多的却是无奈的郁闷,得意的是现在自己在广东的威势已经到了让张居正派系的某些人有了投诚和服软的打算,无奈的是这种打算还很不坚定。不过,即使是高拱,也顶多能真正将这些不太坚定的人拉过来一半,而若想完全拉过来,恐怕就要皇帝来办了。

陈元铭平生第一次,在理智的谋划中,闪过了当皇帝的念头。愣了一会儿,甩甩头,心中自嘲一番:真是权力一大,野心也便不知不觉中大了起来,现在的自己,离着皇帝,还差得太远!
着人找来吉余道,告诉他,对马铎的后续计划暂时取消,让那几个用来对付马铎侄子的人也收敛一些,当然,若是他侄子敢趁机反击的话,还是要给他些颜色看看!吉余道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表示一定照吩咐办。
亲自送了吉余道出来,正当要回去休息时,却见康鼎臣的轿子出现在街角,小陈先不回去,就站在门外等着他。老康下轿时,本来面带焦虑神色,猛然见陈元铭竟然已经在门外了,稍稍吃惊一下,随即笑道:“伯源倒还真是未卜先知啊!”陈元铭呵呵一笑,道:“碰巧而已,以康大人现在的繁忙程度,无事肯定是不会来的,说说,今天又是有什么事?”
听了此言,康鼎臣严肃道:“这次是造船厂的事,工部都水司的人不敢造两桅以上的大船,说是先帝旨意,凡两桅以上大船不得建造,已建造者,尽数毁之,他们实在是没有这个胆子。”这大船是陈元铭志在必得的,本来郑和海图没有找到,就已经非常不爽,听了这些,不禁大为恼火,再想到后世中国在海上的惨败,几乎是吼道:“去他妈的!那些最大的四百料船才九丈长,两丈宽,咱们的大发熕,不过五百斤重,竟然没有船能承受的住它发炮时的后冲力,水军的主要战术仍是冲角战、接舷战,他娘的,要是有足够大的船,用足够大的炮远程轰击敌船,不是可以事半功倍吗?!一帮白痴!一帮……”
康鼎臣一步跳过门口的台阶,就要盖住陈元铭的嘴,陈壮士一闪就躲了过去,余怒未消道:“干什么!”老康急忙道:“这是在外面!这是在外面!”陈元铭猛然一惊,自己刚才似乎把现在皇帝老大的老爸骂了进去,眼睛往两边一瞪,守门的卫兵们瞬间变成了聋哑人,陈元铭康鼎臣招招手,示意随自己进来。
一边走,一边思虑:隆庆帝本人虽然说不限自己造船的规模,但这限船令是他老爹发的,他没有明说废除,那些工部的家伙就会畏首畏尾,哼哼!反正哥们儿有了你老朱开海禁和不限造船规模的旨意,咱就破了这个处,倒要看看那些言官们是选择落现任皇帝的面子,还是前任皇帝的面子,到底现在谁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这时老康赶上来,道:“伯源,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若有人密告你诽谤先帝,该如何是好!”陈元铭一叹,道:“维基你也去过壕镜,见过葡萄牙人的商船,只是一般的商船啊!竟然就和咱们大明现在最大的,也是唯一能够超出两桅限制的封船一样大,并且封船也只能用在一些没多大用处的礼仪排场上,你说说,现在还只是葡萄牙人来地不够多,他们的船也不够多,可是以后,若他们倾巢而出,不!只是派出一部分,我们还有没有力量抵抗得住?”
康鼎臣劝道:“海上不行,咱们回到陆地不就行了么!咱们大明天朝几百万军队,难道还怕他们,大不了咱们再海禁,海上也就是打个渔而已,又不能种庄稼、植棉桑,要不要也无所谓!”
听得此言,陈元铭举手指着康鼎臣,点了几点,硬是没说出话来,老康愣在哪儿,不知所措,心道:咱又说错什么话了么?委屈道:“海上不就是还能运个货,做个生意么!有什么大不了!”
陈元铭今天本来就因为马铎不肯完全投靠的事有些郁闷,再加上造个船还有这么多烦心事,现在终于忍不住,指着康鼎臣吼道:“愚昧!昏聩!”言罢拂袖而去。
老康呆立当场,想到自己尽心竭力帮陈元铭做事,换来的却是这两句评语,一时只觉头晕眼花,险些站立不稳。
正在感伤委屈之时,忽然又见陈元铭满脸歉意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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