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进入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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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康鼎臣进来,陈元铭呵呵一笑,道:“维基来得正好,来来来,刚沏的庐山云雾茶,高山茶,好东西!”老康拿起一杯,看看色,闻闻香,这才浅浅呷了一口,叹道:“色香幽细比兰花,名不虚传!哪里来的?”陈元铭“嘿”了一声,道:“过九江的时候,那个知府巴巴地送的,还有,这水也是康王谷的喔!”康鼎臣赞叹道:“莫不是茶圣所言泉水第一者?”陈元铭晃着脑袋,道:“然也!”
老康美滋滋地看了茶水一会儿,猛然想起自己来不是为了喝茶,忙对陈元铭道:“伯源啊!叛乱是在潮州,咱们为什么要往惠州去呢?这岂不是耽误了战机?”陈元铭摇摇头,道:“潮州眼看都是叛军,不去惠州带点兵,去送死么?”康鼎臣急道:“那咱们能不能快点,自打在赣州换了河道,这速度就慢了下来,再慢的话,要是死了广东总兵或者潮州知府,那可不是一般的事啊!”
陈巡抚沉默不语,抬抬手,示意喝茶,良久,道:“对你我也不隐瞒了,首先,这广东总兵和潮州知府龟缩在坚城里,而叛党之势其实很小,短时间内也不会扩大太多,所以,两人必不会死于叛军之手。其次,这两人,我必杀之!”
康鼎臣一口好茶“噗”地喷出老远,咳嗽了一会儿,诧异道:“伯源与其有仇?”陈大人摇摇头,道:“我本人与其无怨无仇,但大明与其有仇,底下的军户与其有仇,你说,我能不报仇么?”康鼎臣点点头,迟疑道:“话虽如此,但这些总兵、参将们大多是勋戚之后,骤然杀之,牵连到什么就不好了。再说,如果一定要杀,何必要再等一段时间呢?”
陈巡抚哈哈大笑,道:“我代天巡狩,本就有罢黜杀伐之权,不过正如你所说,这些人也算有些身份,骤然杀之,难免有些阻力,我便待其错失够大,所暴露的问题够多,杀几个犯了大错的总兵、参将,谁能以此弹劾于我?再者,若不能做件大事震慑广东,这卫所之弊如何革除?卫所之弊不除,将疲兵弱,没有武力支撑,我们敢开海禁么?那海盗、倭寇、红夷,哪一家能让我们安心海运?无海运,哪能带动经济……呃,维基,你知道佛朗机炮么?”
老康已然听得肃然起敬,虽然对后面一句略有疑惑,但偶像问话,忙点头道:“我有些耳闻,大约是抗倭之时戚家军于福船之上装架,似乎听说凡所中之船,无有不粉碎者,着实厉害的紧!”
陈元铭身体微微前倾,神秘道:“那你可知这佛朗机炮的名字从何而来?”老康也跟着神秘地摇摇头,面色好奇。陈才子大是满意,欣然道:“其是我大明正德年间,由西方佛朗机传来,故名之。”老康“哦”了一声,一副了然神色。
陈才子继续道:“其实这佛朗机现在已然分为两国,一曰葡萄牙,一曰西班牙,那盘踞壕镜(即澳门)的红夷便是葡萄牙人,而他们本国的火炮已改进多次,威力远远超越了我大明现在所用之佛朗机炮,一旦命中,即便坚厚巨大如福船者,也要断裂,你说,有他们在旁窥视,伺机而动,我们是否要重兵备?”
对于什么葡萄牙、西班牙,老康并不太在意,只是被偶像一通忽悠,也不禁紧张起来,连道:“不错,不错!要重兵备,要重兵备!”陈才子趁机道:“那是否要杀几个人立威?”老康连连点头道:“要立威,要立威!”
陈元铭身子往后一扬,将杯中残茶一泼,再倒一杯,悠然道:“还有什么疑问么?”老康笑道:“没有了,没有了!”“哦!”陈才子也笑道:“那就继续喝茶!”康维基拿起茶杯,再品一口,心道:伯源果然博学多才、见多识广,我本来就不该有所怀疑呀!自是康文士对陈才子的崇拜之情又稍稍上了一个台阶。
顺着龙川江、东江来到惠州府城,惠州知府陈锦烈早就接到通知,巴巴地准备了盛大的接待仪式来欢迎这位和自己同姓的巡抚大人,眼见一艘宏伟的官船辉映着骄阳而来,陈知府用激动地微微颤抖的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在夏末秋初的太阳下完整着装站上两个时辰,还是有那么一些热的。
这些知府不比陈元铭在大同时的情况,陈元铭在那里时,不说高拱这个后台,只说另外还有着好几个官衔,便可以不怕巡抚方逢时,特别是后来加的那个右佥都御使衔,几乎可以和方逢时平起平坐,而这里的知府们大多只是单单一个知府,巡抚大人挑个刺儿,说拿下就拿下,自然如儿子见了爹一般,唯恐马屁拍地老爹不够爽。

二十多岁的陈老爹下得船来,四十多岁的陈儿子急忙带着一众官员跪地迎接。陈老爹微笑致意,请诸位官员起来,捡主要的寒暄一番,进入城里。
陈锦烈眼见巡抚大人比较满意,也放下心来,一路引着就要去进行接风大宴。来到这金碧辉煌的酒楼之前,陈巡抚脸色猛然一沉,道:“陈知府这是何意?想潮州叛贼仍未消灭,百姓仍然在水深火热之中,你我难道要在此花天酒地么?”
陈锦烈到抽一口热气,心道:这马屁拍到马腿上了!眼珠一转,媚笑道:“这都怪卑职没有讲清楚,其实并不是要在这里举行宴会,而是这家的老板知道大人忧心国事,这待潮州叛平,定要钱粮安抚受害百姓,所以特地想捐资一万两,略表忠义之心,卑职想,大人若能亲至此处,鼓励一番,这广东全境商家定然对大人感激涕零,争先为平复潮州叛乱出钱添力!”
陈元铭“哦”了一声,笑道:“好啊!何人说商者无义呢?这不就是眼前的义商么?对了,陈知府,快快让这位义商过来,本官要亲自表示感谢。”
陈锦烈略一犹豫,伸手往后面乡绅队伍里随便一指,道:“就是他!”那人微微一愣,立马反应过来:这惠州城有点背景的都知道陈锦烈就是眼前这家酒楼的幕后老板,人家都说要捐一万两了,咱就陪着演出戏,想来这巡抚大人定然也熟知官场,面子上肯定不会拆穿。当下便整整衣冠,来与巡抚大人周旋。
陈元铭一边勉励那位假老板,一边用余光看到陈锦烈向后面的通判打了个手势,通判又找来了个属吏附耳安排一番,想来是去另外安排小规模的宴会了。陈元铭心中点头:这陈锦烈不愧是老油条,立马就悟到咱是不愿留个被人攻讦的把柄——这潮州正在叛乱,若是在路上耽搁几天,以路况和自然原因为由,倒也容易解释过去,而若是明目张胆地领着一帮官员骄奢淫逸,那就难以说得过去了。
又陪着一众惠州的官员、乡绅说了会儿话,估摸着该转移的转移了,该安置的安置了,陈巡抚笑道:“惠州之民果然忠义有加,诸位大人们也是精明干练、恪尽职守,本抚甚是欣慰,好了,这潮州之事甚急,咱们略作休息,还是早早赶去才好!”众官员、乡绅急忙谦逊一番,连赞巡抚大人时时记挂国事,实为我等追比之榜样云云。最后大家来到陈锦烈新安排的简朴版宴会,畅谈一番,皆大欢喜。
接风完毕,陈元铭总算开始调兵遣将。带着陈锦烈,沿着官道,视察了惠州的平海所、捷胜所、甲子门所、碣石卫。而到集结官兵之时,虽然一众惠州官员尽心竭力,但除去留守人员,这一卫三所只勉强凑够四千人。
看着这大多羸弱无神的四千人,陈元铭一阵犹豫,这能镇得住那帮已经反了和将要反的大兵么?别让自己一句话没说,什么伎俩都还没使,那帮家伙便掩杀过来,即便自己有信心生还,但也算是威信尽失,再想实施任何措施恐怕都会事倍功半。
这时康鼎臣上前微声道:“咱们把广州府和韶州府的兵都调过来再去吧!”陈元铭奇怪地看了老康一会儿,老康讪讪道:“这个……军容,有些太……呵呵!”
陈元铭看看老康那有些畏缩、彷徨的眼神,这有了反面的对比,小陈心中那种自己比老康聪明和勇敢的优越感瞬间膨胀,信心也急速恢复,哈哈一笑,轻道:“潮州不是才只有一个所真正叛乱了么?另外几个还没有完全叛变,只是做了一些稍微出格的事,待咱去那里,各个击破,不但让他们全部安安生生,还要有兵士主动效力,这不又是几千人么?现在正是时机成熟,你犹豫什么!”
听了这话,老康先是惭愧,而后两眼放光,崇拜地看着陈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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