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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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陈元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嘻嘻笑道:“那日高拱留老爹密议,说得就是这纳聘之事吧?难怪老爹这几天神神秘秘,嘿!”陈道奇高深地道:“是,也不是,高拱的意思是,如果这次互市没你的事,就不纳聘,有你的事,就纳。”陈元铭道:“嘿!这高拱都是首辅了,还是这么势利!”陈道奇正容道:“这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在于,他和你有了翁婿之名,管起你来更方便,控制北方,呃,至少探知北方的动向,更容易。”
陈元铭则叫道:“翁婿?不是孙女?高拱的女儿多大了?”想到高拱一张老脸,陈元铭只觉汗毛要竖起来了。陈道奇“啪”地又在他脑袋上一下,怒道:“老子和你说正事,你想到哪去了!那高云忆年方十五,是高拱嫡女!”陈元铭寻思:也是,高拱今年快六十,他那女儿是他四十岁上生的,嗯,还算正常,嘿!不过这高老哥与高夫人感情还真好,那时候高夫人也应该是四十岁的人了,还有兴趣与她那个那个,生出个嫡亲女儿出来,这感情,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呢!陈道奇看着儿子脸色变幻,知道这小子又神游去也,叹了口气,再次一巴掌拍上去。陈元铭豁然而醒,跳往一边,叫道:“别拍了,我听到了,不就是我比较有前途,高拱想多一枚好棋子么!”
高府。高拱与陈道奇言谈甚欢,纳聘之事一切圆满,婚期定在半年之后,陈元铭在大同一切安排妥当之时。陈元铭则被带到内府,高夫人要见见这小女婿。在高夫人的眼光游走下,陈元铭只觉头上细汗直冒,心道:都说色狼眼厉害,这丈母娘看女婿真是远超色狼见美女啊!转了一圈,陈元铭也没见到未婚妻,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来高府时见的女孩儿,想了一会儿,甩甩头,心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关哥们儿屁事!反正在下婚后是一定要冲破封锁,彩旗飘飘地,这老婆什么的……呃……老高家的女儿,不太好办啊……
高拱送陈家父子回去的时候,羡慕地对陈道奇说:“亲家翁好福气啊!儿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以铭儿现在的职位,按朝廷律例,你就可以提前致仕享清福了,哎!哥哥我就不行了,儿子差远了!对了,不如我替你在京里买处宅子,咱哥俩儿也好经常一块儿坐坐。毕竟,在京城比在河南好得多啊!”陈道奇与陈元铭快速对视一眼,对高拱说:“道奇也正有此意,这官场上忙里忙外地,实在是……啊!……哈哈哈!”高拱也跟着哈哈大笑。
陈元铭在旁边陪笑,心道:也不知这主意是皇帝授意的,还是老高自己的,让老爹提前退休呆在北京,一方面可以作为辖制我的人质,另一方面,老爹一不做官,这朝中与我最亲近的便是高家了,我不帮他,还能帮谁?唔……说不准还有由明化暗、明暗配合的打算,说不准!嘿!不过老爹也算是老油子了,这最后一句“哈哈哈”,既不说做官不好,也不说做官好,既没贬低继续做官的高拱,也表达了自己离去的意思,难怪有人说,打哈哈实在是官场一宝,嘿!
陈道奇本就是高拱一系,高拱让他退休,那是不退也得退。这答应了退休,心中不禁有些失落,不过看看旁边的儿子,似乎一切都值了,“嘿然”一乐,心道:咱就在家等着逗孙子玩吧!
当陈元铭一切准备妥当,要动身赴任时,黄瑞、金易却找了上来,陈元铭奇道:“你们不是升了官就回蓟州了么?怎么来找我了?”金易挠头只是笑,黄瑞上前道:“我们回到蓟州,戚将军听说了你的事,说道他刚刚把朵颜部打得屁滚尿流,不需要我们两个混蛋添乱,让我们滚回来,跟你去大同,还说我们不用听那山西行都司里混蛋们的话,就听你这个小混蛋的就行了。只是这次来,为了不逾制,只让带了一百个兄弟,都是老兄弟!”他们与陈元铭是共过生死,说话也不忌讳。陈元铭先是大喜,而后又不好意思道:“你们升了官,带的人反而少了,嘿!”金易上前,搂着陈元铭肩膀,道:“什么多少!快活就行!”
而后把汉那吉也到了,他也是很开心,陈元铭奇道:“大哥怎么这么高兴,要知道这次戚继光打得朵颜部投降,朝廷也对他们开了互市,你没觉得自己为别人做嫁衣了么?”把汉那吉大笑,而后轻声道:“要的就是朵颜部,一个打了败仗,弱小的朵颜部,开了互市又能怎么样!根本威胁不到咱们土默特,还能让明朝皇帝放心,你说我能不高兴么?”

陈元铭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大哥其实对自己不错,不但帮自己升了官,还对自己如此言谈无忌,心中不禁有一丝丝的感动,欣然道:“大哥放心,我到大同一定做好互市的事!”把汉那吉摆摆手,道:“也不需要太特别,只要别像以前开互市时那些官员一样奸诈,克扣货品,那样的互市,咱宁愿不要。”
陈元铭讪讪道:“我一定不会那样。”把汉那吉一拍大腿,道:“看我这话说得,一想到以前的事,就把不住嘴说错话。”顿了顿,把汉那吉道:“其实这次过来,是要跟你说,你的三千部众,哥哥留下一千护送我回到部落就还给你,其他两千,我跟明朝皇帝说,让他们跟你一起到大同,来回互市的事,有他们要方便的多,皇帝同意了。只是为了没什么坏影响,没让他们和你一块儿,而是先到大同等你,到时候自然相见。”陈元铭张了张嘴,却没说话,这事儿是好是坏还真说不准。
而后竟然是张居正派人来请自己过府一叙,陈元铭大是惊奇,寻思:这张居正一向会做人,原先徐阶和高拱斗得那么厉害,却都拿他当朋友,这次莫不是要拉拢咱来了!急忙修饰一番,叫人收拾停当,屁颠屁颠准备去被张居正拉拢。
来到张府,张居正没有冷淡,却也没有过分热情,将陈元铭请入正厅,分宾主坐下,上茶。先是寒暄几句,而后张居正说:“伯源新理互市,恐怕尚不知这涉利之事委实难办,只是一般商民倒还好办,若有上官、同僚掣肘,却是难之又难,若因内斗而使互市之事糜烂败坏,实是于国于民之大害,不知伯源可有思虑啊?”陈元铭心道:哥们儿有兵,哥们儿是蒙古小可汗,哥们儿有高老大顶着,哥们儿怕谁!面上道:“下官心中虽略略有了些章程,只是还浅薄的很,还望阁老有以教我。”
张居正淡淡一笑,道:“居正其实也所知有限,不过有两位却是知之甚详。”“哦?”陈元铭仰起脸,半真半假摆出一副迷惑、渴望的神情,张居正一见这脸,先知先觉的、高贵的优越感得到满足,立马拿出了两封信,道:“这两封信,一封给宣大总督王学甫,一封给山西巡抚方行之,他二人已期盼互市多年,一直没有机会,此次伯源你带来了机会,我想他们一定极为欣慰。故而,我修书两封,算是为你们做个引介,希望诸位能精诚合作,造福一方。”
所谓宣大总督王学甫就是宣府、大同总督王崇古,字学甫;山西巡抚方行之就是右佥都御使巡抚山西事方逢时,字行之。这二人,各算陈元铭的半个顶头上司,加起来就是一整个。陈元铭一看,这张居正虽说有点施恩拉拢的意思,却主要是来找自己谈工作的,自己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哎!白白打扮那么漂亮了!
引荐给顶头上司,这种好事,陈元铭怎么能错过,立即双手接下,笼入衣袖中,再拍拍,确定不会掉,才放心。张居正微笑看着陈元铭做完这些事,又与陈才子谈了一会儿道德学问、风花雪月,这才依依惜别,临别时,张居正手书“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赠给陈元铭,陈元铭惊骇欲绝,心中狂呼:拉拢!裸的拉拢!我靠!
该见的见完,陈元铭终于上路了,黄瑞、金易等人穿上制式铁甲,侍卫两旁,端的是威风凛凛,打闷棍的,下绊子的,出老千的,见到这队伍全都望风而逃。
将要行到地界时,远远只见黑压压两群人在等待迎接自己,稍稍走近再看,一队是自己的蒙古勇士,一队是明军制服,想来自己虽然只是行都司佥事,不是主官,但附近的卫、镇、堡、寨、台的军事长官还是要带着亲信来拜会一下的。嗯?怎么没见大同府的文官来迎接呢?待再走近一看,误会了,误会了!这文官全来了,同知、通判、推官、经历、知事、照磨、检校、司狱……一个不少,只是这一小撮文人,站在两拨互相怒视的彪悍军人之间,忍受着回旋的杀气,弯腰塌背、微微发抖,实在是……过于渺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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