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铭有些得意，问道：“老爹你知道我都干了啥么？”陈道奇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再没有这么清楚了！”“哦？”陈元铭有些奇怪，略微寻思一番，惊道：“是了，我做这些事还没有多少天，若按正常途径传到汝宁府应该还需些时日，难道父亲是受我牵连而被软禁于此？”陈道奇“哼”了一声，道：“什么软禁！我一天前才从锦衣卫的牢里出来，你和把汉那吉结拜没两天，锦衣卫的人就暗地里把我抓到京城，将你母亲他们软禁在家里。在牢里他们将你的光辉事迹详细描述了一遍，问我指使你这样做有何目的，要我招认自己是叛国贼首。嘿！幸亏在来京路上花费了些时间，他们还没来得及用刑，你回来的消息就到了，又变成了立大功，我就成了功臣之父。哎！这人生真是大起大落啊！”
陈元铭大是汗颜，惭愧道：“孩儿不孝，连累父母受此劫难，这实在是……实在是……”，陈道奇“啪”地又在陈元铭头上小小拍一巴掌，笑道：“别什么实在是了，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此次的功劳虽然有些诡异，但毕竟难以否认，呵呵，我们陈家恐怕是要出个厉害人物了！”陈元铭还是没完全放心，问道：“经此变化，母亲都还好吧？”陈道奇颌首道：“你母亲是个坚强的人，不用担心，我昨天已经给家里发信说明了前因后果。”
陈元铭这才恢复轻松，上前扳着老爹的肩膀，欣然道：“这事儿都是咱陈家福气充裕，老爹的才智汹涌澎湃，运气自然用之不竭。”陈道奇甩开儿子的小手，笑骂道：“少瞎说！哼！给你说了多少次，注意行止，注意行止，你老子我是不要威仪的么？容得你在此放肆！好了，下不为例，快快休息去吧！别耽误了晚上去拜会高拱。”陈元铭凑上前，神秘地问道：“这次老高给咱陈家出了多少力啊？”陈道奇没好气地说：“你哪来这么多阴阳怪气！嗯……高拱此次还是比较热心的，我从锦衣卫出来，就是他安排的，还邀请我和你同去做客，唔……似乎是有些重视稍过了，难不成上面有什么事情要你办？”陈元铭寻思：难道土默特的先行贡使替把汉那吉提出让我管理互市的要求？不应该啊！这事儿应该把汉那吉亲自说才更有效。那是怎么回事呢？难道高层和把汉那吉不谋而合？哎！甩甩头，不想了，先休息，到高拱那里看他说啥，再随机应变。
晚饭时节过后，陈氏父子一起来到高府。再次走进高拱的书房，老高还是在那看书，背后还是那狂士啸林图，见到客人来到，仍是站起来右手微微一托，示意二位坐下。陈元铭心道：老哥你就不能换个模式吗？哎！可惜这次没遇见老高的孙女呢！
高拱先是对陈道奇说：“这些日子让贤弟受苦了，老夫心中也甚是过意不去啊！只是令郎的事，呵呵，委实有些匪夷所思，这个，老夫一时也是说不上话呀！”陈道奇道：“哪里，哪里，已经让阁老颇为费心了，阁老若如此说，道奇反而不安了。”
高拱一笑，再安抚一下陈道奇，就又对陈元铭道：“贤侄这次在草原上，转战万里，得立奇功，可喜可贺呀！”陈元铭忙道：“世伯为我大明首辅，每日阁务、部务千头万绪，世伯举重若轻，功劳才是不可胜计，元铭微末小事，何足挂齿。”
高拱摆摆手，道：“不是小事了！其实我早就想安抚北地了，只是我大明天朝，自然不能先向那蛮夷提议，此次你引把汉那吉来归降，正好遂了皇上和我们几个阁臣的意思，特别是张叔大，赞你是员福将，皇上也同意了，呵呵！”陈元铭心想：你们爽了，哥们儿也好过，只是张居正和隆庆帝高兴归高兴，何必表现得这么热心呢！引得有人嫉妒就不好了！转念又怕高拱他们忽略了互市，遂道：“那草原苦寒之地，把汉那吉希望大明能接济他们一些，最好能开贡互市。”
高拱轻笑道：“此事你不必挂心，皇上与我们自有计较。哦！说起来，把汉那吉将功劳尽数送与你，应该是希望由你来管理互市吧！”陈元铭暗赞一声：不愧是政坛老油子！恭敬道：“这只是他自己所想罢了，至于是谁管理，世伯派了人去，他自然也不能反对。”
高拱轻轻“哼”了一声，心道：你是认定必会派你去了吧！道：“此等大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皇上和其他阁臣也会有所提议。不过边地以稳为要，你这位小可汗的条件得天独厚，想来只要忠心大明，此事自然非你莫属！”
陈元铭头上微微出了些细汗，心道：若是不忠心，想来也有些事非我莫属。忙道：“元铭修习圣贤之道二十年，这忠君爱国绝不敢忘！”
高拱点点头，道：“很好！贤侄若能坚守今日所言，必为国之栋梁！”陈元铭忙谦谢。
三人又谈了一会儿，高拱有些神秘地对陈道奇说：“贤弟，不若让令郎先回去，我有件事情想与你谈谈。”陈道奇欣然同意，陈元铭被赶跑回家。
第二天早朝，陈元铭站在外班，看着把汉那吉在上面磕头上贡表，隆庆帝说了半天，却一直没有让自己上去汇报工作，眼看把汉那吉完事儿出来，路过自己身边，眨眼一笑，匆匆而去，心里有些发急。
一直到早朝散班，才有内侍宣陈元铭单独觐见，陈御史忙屁颠屁颠跟去了。见到隆庆帝，陈元铭正要下拜，朱载垕道：“不要跪了，站着说话吧！”陈元铭还是深深一揖，才站直等待老大发话。
隆庆帝道：“陈卿此次于草原转战万里，既有斩首之功，又得土默特归顺，可谓劳苦功高，朕心甚慰。”陈元铭道：“以大明之强盛，陛下之英明，蛮夷归附自是必然，臣不敢居功。”隆庆帝皱皱眉，道：“不要拍朕马屁了！这次高拱、张居正、郭朴都说你做得不错，朕也觉得你是个有能力的人，不要破坏了朕对你的好印象！”
陈元铭心中大奇：还有不爱被拍马屁的皇帝，呃，不对，只能说我的马屁功夫太浅，拍地太明显，还是好好练习一番，再来拍不迟。嗯，三个人说我好，那李春芳和陈以勤就是没说了！面上惶恐而惭愧道：“臣知罪！”
隆庆帝抚掌满意道：“你还年轻，不要学那些老油子来奉承欺瞒朕，上次就是恼你小小年纪，一套世故言语，才罚你去边地受受苦，呵呵，不想你还真有些本事。嗯，这大明的事务，一般有几位阁辅操心，朕是不怎么管的，只是见你感觉有些投缘，想对你着意培养一番，这次土默特之事，正好能让你一展抱负，至于有人反对，朕替你压下。以后还希望你能方正而知变通，变通而不油滑，为国、为民、也为朕做些好事，明白吗？”
陈元铭看着隆庆帝英俊的中年老脸，大是感激，伏地泣道：“臣谢陛下知遇之恩，臣定当竭尽所能，绝不敢稍有懈怠，一定要为大明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虽然陈元铭最后一句有些新鲜怪异，但是隆庆帝很是欣慰，站起来扶起陈元铭，道：“卿能知朕意，甚好！”他只道这年轻小伙儿已经完全被自己感动了，又与陈元铭拉了几句家常，宽慰一番，放他去了。
陈元铭走出宫来，眼看四周无人，把眼泪一收，心道：你做顺水人情，哥们儿也就顺坡下驴，大家半斤八两，嘿嘿！转念一想：现在他们为结好土默特，给把汉那吉一个人情，若他们腾出手来，这顺水人情还能顺多久？即便隆庆帝真的看好自己，党争之下，能护住多久呢？不能放松啊！
回到小院，发现老爹有些神秘，询问起来，却是顾左右而言它，旁敲侧击没有结果，也懒得理会，留下老爹一人嘿嘿傻笑。
改天上朝，先是正式接受了土默特部的归顺，封俺答汗为顺义王，算是明朝的正式官员了。给陈元铭的加官是山西行都司佥事、大同知府、总理贡互市事，军、民两方面都有职权，便于管理，又因战功封靖安伯，取靖边安民之意。这里面有些问题的是，行都司佥事是正三品武官，大同知府是正四品文官，这陈元铭算是啥呢？是穿虎豹武官服，还是云雁文官服呢？还好隆庆帝想得周到，御笔一挥，着陈元铭穿四品文官服饰，秩从三品，这相对于原先的无处置权的监察御史，其怪异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以至于礼部的老头子们挥泪批判：违制啊！违制！隆庆帝两眼一翻，只做没听见，陈元铭昂首挺胸，潇洒而去。
回到小院，陈道奇围着陈元铭来回转了一圈，道：“不错，不错，级别比我高了！以后再见面咱就要自称下官了！”陈元铭“嘿”了一声，道：“老爹还说我阴阳怪气，您自己不是为老不尊。”
“啪”地又是脑袋上一巴掌，陈道奇肃容道：“注意行止，老子是要威仪的！”父子说笑一会儿，陈道奇道：“走，跟你爹我下聘书，定婚约去！”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