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头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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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默特这边聚集了五万人,分为左中右三军,把汉那吉统领左军一万五千人,当然,抛开陈元铭的人马不算,是一万二。陈元铭等了半天,想看看这双方都是大兵团蒙古骑兵的情况下,这仗怎么打,却一直不见开战,仿佛前面正在辩论是谁先撕毁和约,心道:你们蒙古人怎么也讲师出有名了?还是大家真刀真枪杀完,不就知道谁对谁错了?你们蒙古人的这个老办法很不错,学我们汉人啰嗦啥!
眼看太阳越升越高,大阵周边那些游骑们无意义地绕来绕去,感觉无聊的紧,仰天打了个哈欠,不理会周围的目光,趴在马脖子上,右手在马脸上摸来摸去。
今天双方之所以辩论了半天,在于不里牙惕和土默特的中间地带有不少部落是左右摇摆地,双方都是用诗化的语言大肆攻击对方的卑鄙、嘲笑对方的弱小,夸赞己方的高尚和强大,不求让暂时在敌方阵营的中间派立即投靠过来,只求降低他们的士气,削弱他们的决心。
当双方发现这骂阵效果半斤八两时,果断的结束了言语交锋,转而对己方进行了简短的战前动员,最后双方都在吼叫:“长生天保佑我们!”陈元铭心道:哎!你们太让长生天为难了!
五万对四万,绝对人数差得并不多,双方战法相似,都是两翼迂回,中军冲阵,这种情况下,谁能把握到敌人的软弱部,以此突破,就能引起连锁反应,确定胜局。此时只见箭矢、弯刀齐飞,脑袋、胳膊乱蹦,偶尔有人拿火枪耍帅,基本会被无视。
陈元铭带着人落在最后,有场地、有条件乱跑,这边敌人多了,就上那边,那边敌人强了,又来这边,却不曾想此举引来了科泰儿的注意。
科泰儿之所以能在草原上成为常胜将军,除了本人极为勇猛,还在于其能在战斗中极准确地把握到敌方的弱点。事实上,当己方占有绝对优势时,直接击破敌方最强点就是抓住了他们的弱点。只是这次己方人数较少,不能直接打破敌方中军,需要循序渐进的消磨对方士气。仔细观察半天,只见敌人几乎人人拼命,唯独那有百十杆火枪的一部之首领既惜命,又滑溜,正是作为突破的最佳选择。只要将这一部打得溃散,这逃命的氛围就会在敌方战士中慢慢形成,己方胜局可期!指着陈元铭等人大声传令:全力压上!
陈元铭只觉四面八方的敌人忽然将主要方向全部对准了自己,仿佛消灭了自己所部他们就能胜利了一般,大吃一惊,然而随即醒悟:他娘的,哥们儿犯了战略性错误,是人就知道先捡软柿子捏,若能击溃我一部,就能大大打击其余人的士气。
陈元铭是一个能不拼命就不拼命,但若必须拼命那就不要命的性子,当他意识到自己成为了敌人的重点关注对象时,肾上腺素水平猛然大幅提升,示意火枪队在后面掩护,自己则“嗷嗷”叫着带着三千勇士脱离左军向对方中军杀去。
把汉那吉正要回军援助陈元铭,却见他忽然发了疯般向敌人中军冲去,不禁心中叫苦:二弟啊二弟,你好好留在左军,我还能帮你解围,可你跑到中军,我总不能放弃左军的局面吧!哎!看你的运气了。
不同于左右军是游走着打,双方中军现在处于纠缠状态。经过在赛汗山的修整,陈元铭的倭刀再次焕发了青春,若是砍到骨头上,不是“咯吱”的滑擦声,而是清脆的声音,一边砍人,一边大笑,外面看来,大是欢欣。俺答汗也注意到了陈元铭的勇猛,大喝一声:“好小子!”也跟着哈哈大笑,他一笑别人也随之大笑,一时期,土默特部笑声震天,不里牙惕部士气低落。
科泰儿经战阵无数,还是第一次遇到“大笑提气法”,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思虑一阵,也哈哈大笑,他的属下愣了一下,也跟着笑。只可惜,这创意别人已经用过,而且用的人就在现场,实施效果难免大打折扣。
正当科泰儿准备再振士气、大展拳脚时,那些一路上汇聚来的小部落竟在刚才的压力之下,出现了溃散的情况。俺答汗何许人也,立即抓住战机,将这溃散不断加大。科泰儿心中长叹:乌合之众啊!可惜我的嫡系只带来了五千,若两万人全到,怎么会有这种情况!
科泰儿只是长途追击至此,本没有打大仗的准备,只是眼看聚集的人马多了起来,不禁妄想投机一战,现在一旦溃败,毫不犹豫地带着自己的五千嫡系返程往北,至于后面厮杀之人,反正死的都是外围部落的人,不心疼。俺答汗也没有赶尽杀绝,毕竟敌人中有不少是可以收降的,只追杀了百十里地便折返了。

左军折返,陈元铭下得马来,不知是紧张还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还是全身颤抖。把汉那吉带着医生来到,对两眼发直的陈元铭道:“二弟,别愣着了,快把伤口处理一下。”陈元铭抬头道:“嗯?伤口?我受伤了么?”低头一看,左胳膊一道,右肋一道,这才感觉到疼,“哎呀”叫了一声,连声道:“快快快,快包扎!”
此次不里牙惕军死亡近八千,土默特死三千多人,其中,陈元铭的蒙古战士占了三百,火枪骑兵占了三人。最后收拾战场,把汉那吉指挥众人将敌人的首级全部割下,在药水里涮上一圈,就堆在车上,一下堆了几十车,找到陈元铭,说道:“二弟,你来看,这八千首级,大哥我帮你送到明朝,够你升官用的吧!呵呵!”
陈元铭呲着牙,道:“还真要把这些脑袋全带去啊!到地方不会全腐烂了吧!”把汉那吉笑道:“都用药水泡过的,保证到地方看得清脸。”
陈元铭与把汉那吉一行人,以最快速度,辞别俺答汗,带领陈元铭的部属,押运着八千颗脑袋上路了,虽说这些头都被药水泡过,不至于太快腐烂,但每晚有八千颗大头伴随着自己睡觉,还是让陈元铭做了噩梦。
陈元铭的部属全部换为汉服,做汉人打扮。这天,来到宣府龙门卫,那龙门卫长官远远看去,以为是蒙古马贼妄图假冒商队来此打劫,急忙紧闭城门,点起人马上城守备。陈元铭等人却是不在意,绕过龙门卫就要前进,任凭那长官大呼:“你们有本事就来攻城!”,就是不理,继续前进。那长官无奈,担心落个纵容贼寇的罪名,只好带兵出城拦截。陈元铭高声告诉他们,自己是要去献敌人首级的,那长官坚决不信,还是陈元铭单身上前,出示官印,这长官才半信半疑,带着人马上前查看。
饶是被告知这车上装的是人头,但当亲眼见到车上满满的、呲牙咧嘴的、微微腐烂的脑袋时,这长官还是脸色瞬间变白,连连后退了七八步才站稳。短暂的沉默后,这长官恢复思考能力,心思电转,寻思道:若能把这几千颗首级劫下,岂不是老子大功一件?可偷眼看看陈元铭身后,三千彪悍之士——把汉那吉帮陈元铭把部属补回三千,不禁脑袋一缩:何必呢!风险太大!不如好好伺候这位御史大人继续上路,以后他若高升,也好拉个关系,得点好处。
这长官要请陈元铭等首领入城,也好让自己尽地主之谊,陈元铭坚决不进,长官无奈,只好放他们继续,一方面则遣人飞报自己的上级万全都司府,万全都指挥使接信大为惊异,快骑急报京城。这快骑刚刚到达,土默特部先期的朝贡使者也到了,一时间,一个传奇出现了:监察御史陈元铭巡视草原,救得土默特王子把汉那吉,王子感恩与其结为兄弟,陈御史苦劝把汉那吉王子归化天朝,王子深明大义,欣然同意。正好此时,瓦剌蒙古不里牙惕部妄图袭扰天朝,陈御史与王子果断组织义兵,将贼兵击溃,得首级八千余云云。
当然,上述版本是最正常的一版,其余所谓皇帝陛下御赐陈御史金牌以结土默特部版,鞑靼蒙古完全投降版,斩瓦剌蒙古首级八万版……,不一而足。
这些版本,当事人自然不知道,陈元铭与把汉那吉在延庆卫就接到了诏书,让他们将卫士留在延庆,首级就地核实之后立即处理,只许带少量护卫进京。两人欣然领命。
刚进京,把汉那吉就被礼部的人带走了,却没对陈元铭有什么安排,陈御史没啥事,就径直回了自家小院。进了门,却见老爹陈道奇正坐在堂中,陈元铭嘻嘻笑道:“老爹驾到,有何贵干?”老爹呵呵一笑,走过来,在陈元铭脑袋上轻轻一巴掌,道:“干得虽然不错,就是太冒险了,不过现在回来就好,快休息休息,晚上和我一起去高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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