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图穷匕现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大将军上阵叱诧风云、生杀予夺自然是威风八面。可他们也管不了吃饭拉屎。到了饭点不让将士吃饭,那是自取灭亡。
未时了,战场上遥相对峙的双方将士都松懈了下来,接过伙头军送上阵前的食物在进食。战事相持不下,海州军食物散发出的热香味散布在空气中,明显压倒了武宁军。
对于武宁军都吃些什么,秦隽扬不感兴趣。可是己方军中弥漫的一股浓烈的咸菜味,还夹杂着咸鱼的腥味。让他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XXX!”秦隽扬低声咒骂了一句。散在四周的侍卫虽然听不清楚,可也没人上去相询。出征在外每次开饭,是节帅的心情最不好的时候。谁都知道,没人去触这个霉头。
秦隽扬的食盘里盛着一碟盐水煮的加了些小白菜的大豆、一碟酱肉、一碟水煮过的猪肉干、一碟米饭、一盏肉汤、一盏米酒还有一根洗干净的刺黄瓜。
一口喝完了米酒,秦隽扬拿起了那根能勉强引起他食欲的刺黄瓜嚼了起来,到将台的护栏前对面敌阵眺望了几眼,才回头含糊不清说道:“都拿去吧。”
“谢节帅!”两个早就侯着的亲卫上前把那些吃食端走了。这招可是有名堂的叫“解衣推食”。
顺手把秦襄叫到跟前,撅了半根黄瓜给他,说道;“恩,这黄瓜还如此鲜嫩,倒是不容易。”
“谢节帅!这就传黄明上来吗?某看他哆嗦的都难受,嘿嘿!”秦襄一脸坏笑地问道。
“嘿嘿!这次一个没砍,他们倒越是害怕啊!传吧。”秦隽扬也笑了起来。
秦襄所说的黄明是司士曹严磬的助手,也是这次大军的总炊事官。
海州军的伙食秦隽扬是不让各都将插手的,伙头军和食物补给都是由参政府派出专人监管。出了问题,由各营的督将向他们问责。上次战吕全真,张风府砍了一名炊事官,回军的路上,尉迟凛也砍了一个。现在这帮炊事官犹如惊弓之鸟。
时间不大,那黄明小跑着提着个竹筒跑了上来。快到案前,可能由于紧张,一个趔趄,筒里少许洒了些汤汁出来,马上惊恐着望向秦隽扬。待见得秦隽扬没什么表示,方才小心翼翼地把竹筒置于案几上。
“请节帅查验”黄明低声禀到。他拿来的是士卒的份食,送交主将查验。
秦隽扬几步来到案前,拔出了筒上的木盖,竹筒由大小两节旋扣着的。上面一节,里面盛的是饭团、酱肉和一些大豆。旋开,下一节稍大的竹筒里,盛的果然是咸鱼和咸菜煮的汤。伸指探了一下,尚温。
“昨日没有禽蛋,为何今日也没有?”秦隽扬有点不悦地问道。
“昨日急行军无曾携带。营中所储无多,卯时出营前,士卒每人分发两枚,所剩不足百枚矣!某已令人前往辎重队岳长史处禀报了。”黄明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秦隽扬转头向那些亲卫望去,那些亲卫连忙点头附和。
“汝虑事周密,忠勤任事。甚好!若海州上下皆似汝辈,吾心慰甚矣!且退下吧。”秦隽扬抚慰道。
“不敢!不敢!职分所在,某不感怠慢!”黄明逊谢完,施礼而去。
看他边走着边还拭汗,秦隽扬想起这些天见那些炊事官时,那一干人的神情,倒有些于心不忍,自己在这件事上实在有些矫枉过正了,连忙再把他唤住;“黄君且慢!”
“大帅还有何吩咐?”黄明回身惊谔地问道。
秦隽扬踌伫了一会儿,开口道:“现行炊事官随军条令过于苛责。待回海州后,可由参政府与参军府再行商定修改。如今大战再即,不宜临阵更张。还望黄君劝慰其余诸君,此战毕,当议君等策勋倍与也!”
“节帅英明!某等敢不效命!”黄明大出众人意料,当即痛哭流涕匍匐叩谢。
秦隽扬倒是有点内疚,让亲卫扶他下去。并不顾大战即始,派人去暗暗告戒诸将不得卤莽处置众炊事官。他也明白,军中的炊事做的再好,但要让将士们满意,那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现在的军阵离军营不过十余里,士卒的饭食都不能令秦隽扬满意,慕容呈所部因天热不易保存,所带的干粮是鲸肉干和炒大豆。恐怕更是叫苦不迭了。海州军为增强将士的体力和战力,相对其他各镇,大大地提高了粮食配给标准,使后勤压力成倍地增加。
仗打到这份上,军议司原先设想就食于敌的计划是彻底破产了。在内线作战问题还不大,这样出击百余里,运输所花费的人力和路上的巨大消耗海州是无法承受的。秦隽扬现在想的是顺利地接回慕容呈所部,尽快地撤到沐水东岸去。
很显然,李师锐不是这么好相与的。申时一过,“吃饱”了的武宁军再次发动了进攻。这次的进攻规模要稍微大些,一支二千多人以长枪兵为主的部队向突前的“怀义都”阵地进迫。
双方都没有一击而胜的把握,两翼的部队都没有协同进攻。只能说还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怀义都”有一部分抽调给了岳星明,只剩下八百余人,而且他们也不具备“跳荡都”那样的爆发性反击。虽然一次次地击退敌军,但败退下去的武宁军仗着人多,押后的指挥官直接在阵前编组败兵,轮番进攻。
渐渐的战斗进入胶着状态,“怀义都”的将士随着体力的消耗和伤亡的增加再也无法象开始的几次那样轻松地击退对手了。这似乎让李师锐看到获胜的希望。他又有了新的动作。。。。。。
秦隽扬在将台上清楚地看到,随着对面传来鼓声的变化,武宁军的整条战列线缓慢地向前移动。突出的几支部队速度较快,正向着“怀义都”的阵地逼近。他们都没执着长枪。是横刀的跳荡营吗?他暗暗冷笑,命令秦翼的亲卫镇做好突击准备,再把司空照的砍刀队填补到“怀义都”的身后。

秦隽扬暗暗地测估着前来增援的几队武宁军的移动速度。只要到达阵前合适的距离,突击的亲卫镇和司空照的砍刀队就能驱赶着溃卒去依次冲乱他们的后续进攻阵形。到时候再看情形要不要投入两翼。
秦隽扬很是惊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李师锐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出现这么个昏招?难道慕容呈那边一下次扭转乾坤了?可是为什么没见联络信号呢?他这厢又是欢喜又是疑虑。
“节帅!节帅!慕容将军发‘瞻箭’了!”一直在向四处观察的了望手叫嚷了起来。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六支!!!慕容将军胜了!”
“慕容将军胜了!来会合了!”
一直在数着数的将台上众人一起欢呼起来。
秦隽扬上午明确了敌军数量,就发“瞻箭”通知慕容呈,主力开始接触了。让他见机行事。但一直不见回信息,还有点担忧。现在慕容呈报告正赶来会合,那应该是顺利突围了。
真是喜事成双啊!这边也已胜机微露。他不禁哈哈大笑:“李师锐!真乃无能之辈!”
“敌军弓箭手!”
“敌军弓箭手!”
“敌弓箭手三千人!”
“敌弓箭手三千人!”
两座了望塔上的几名了望手在大声地惊呼。
秦隽扬一个寒战,他一下子明白过来,李师锐玩了个障眼法!!!
“传令!亲卫镇、砍刀队突击!突击!驱逐弓箭队即回!”秦隽扬高声吼道。
“命令!“怀义都”、“跳荡都”、“归义都”倾盾护阵!”秦隽扬又大声命令。
李师锐居然雪藏着三千弓箭手,还逼到自己眼皮底下的,要是让那三千弓箭手控制了己方无遮蔽区域,那对手就可以集中兵力进攻自己的任何一支部队了。
战场上的态势一下子恶化了。秦隽扬羞恼不已。
幸好亲卫镇、砍刀队没让他失望,犹如十余支劲矢般**敌军的长枪阵中。瞬间的相持,那支并不单薄的长枪阵,随着爆发出来的呼喊声,顿时如退潮的海水迅猛地倒卷了回去。绿色的海州军和黄色的武宁军掺杂在了一起。犹如一匹黄绢被瞬时染上了十余条绿色的条纹,
那匹刚被染色的“黄绢”,在不断地变幻着形状向着敌阵飘去。
秦隽扬站在将台上远远地看着这支黄绿相间的“联军”的迅速移动。
总算可以松口气了,他举起了马鞭。只要敌军的弓箭手一后撤,他就要鸣金收回那两支突击部队了。
然而让他不敢置信的一幕出现了。那些弓箭手迅速止步,毫不犹豫地向他们迎面而来“联军”引弓漫射。
数吸之间,三矢漫射,近万支长箭遮天蔽日。
秦隽扬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全身无力。亲卫镇里的都是骁勇的蔡州子弟,砍刀队是由临时选拔出来的陷阵猛士组成。那些借着惯性滑落的羽箭,在平时他们可以轻易地用武器拍落或避开。
可是现在,近万支的三棱箭簇飘落下来,将会轻易地撕开他们身披的单薄麻衣,划开肌肉,直至腑藏。
幸运!
还算幸运!
约有千余人挣扎着倒下了。秦隽扬为还在双方阵间狂奔的人感到庆幸。太过仓促,没来得及校射。那近万支长箭没有完全覆盖住那支“联军”。
剩下的那二千余人加快了脚步向着那些弓箭手冲去。
随着鼓声的变幻,原先缓慢推进的武宁军战列线顿时加速前行,并让出几条空道给那些弓手迅速地后撤。
“鸣金!”秦隽扬以鞭击柱高声喝令。他的内衣都湿透了。
哪怕是在秦隽扬这样的弓箭行家眼里,那些射手们也算是训练有素,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还能连发三矢。这应该是李师锐一直仰仗的“杀手锏”了。
现在明白为对手什么要布个薄弱的鹤翼阵了。他一直在引诱自己进攻,以长枪兵那缓慢的移动速度,简直是弓箭手的活靶子。哪怕自己凭借“跳荡营”速度突进他的阵中。也会遭到弓箭手的无差别打击。
李师锐真是又奸又毒!那支弓兵部队应该是没进驻过下邳,派出的细作一直未能发现。投奔过来的林言和尚让残部都没和李师锐交过手,所以不知道他的惯常战术。长枪兵的素质这么差也不难理解了,这“老毒物”根本就是把它当作易耗品!
李师锐也下令鸣金了!武宁军也缓缓地回到了自己的阵地。阵中的李师锐暴跳、怒骂。恨恨不已。
那支骁勇的海州军突击队已经是嘴边的肉了,却又给跑了。都是那些死不足惜的长枪兵,前队懦弱不堪,接应的后队又畏缩惧敌。使他的“奇谋妙计”功亏一篑。围困敌军前锋的部队,是他副将率领的不到五千人。真要全力一战,绝对是拦不住的。他虽然不能完全了解海州军“瞻箭”所传递的信息。但毫无疑问是在传递情报,进行互动。
李师锐很清楚,自己所有的筹码都压了下去,一直期待的胜机却已经逝去了。再相持下去,胜利的天平只会一点点地向对手倾斜。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