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兮(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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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的风雪卷过来,玄璧站在当风口,冷不防被猛地呛了一口,只觉得嗓子发痒,捂着嘴巴便咳起来,开始还忍着只是闷闷地咳,到后来越发咳得厉害了,耳边只听见玄灵在叹:“这孩子真是命苦,想不到百般护着还是无济于事。”
玄璧只咳得喘不过气来,眼泪都出来了,两个丫头唬坏了,忙不迭替她拍后背顺气,这时莲妃的丫头倚红端了茶水来给她喝,不喝还好,喝了一口只觉得浊气上涌,胸闷难当,不由奔到一旁翻江倒海地吐起来,直将晚膳吃的东西都搜肠刮肚地吐了出来,方觉得好些。
若惜轻轻拍着她的背,劝道:“莫要气坏了身子,这原也是她的命。凶手总要得到报应的!”
玄璧手足冰冷,整个人像浸泡在凉水里,冷汗涔涔。若惋拿了暖手炉来,给她焐在手里,又给她撑起避风结界,过了半响她才一点一点缓过来。
莲妃已经吩咐为茜草清理干净厚葬了,像她这样没有地位的人,又受到这样的侮辱,是不洁之身,故而不能天葬。(天葬,即人死之后,将尸体清理干净,由无人驾驶的简易马车载着,颠簸至某处,掉下来,被鹰啄食或被狼啃食,这样灵魂就会升天,是为天葬。)
这个时候敛云和其他几位妃子也赶来了,侍卫来报说阙王子他们也到了外面,但因死的是侍女,又是这样的死法,免得带坏了王子,所以玄皇下令全权交给内司阁处理。内司阁的人遣了几个年老的嬷嬷给她清洗换装,然后戴上珠钗环佩,便要落葬了。
玄璧倚在母妃身侧,心中波澜翻滚,今儿这事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这叫她不由又想起了前次的事,终于出声道:“莲母妃,茜草死得这样惨,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但是总要入土为安才是。”云妃拍拍女儿,劝道。
玄璧道:“茜草是由我这里出去的,总要给我一个交代才成。”
云妃嗔道:“你这孩子,真是不知礼数!怎么为了一个小丫头子跟莲母妃要交代?”
莲妃道:“茜草这孩子素来灵巧,也是我极为疼爱的,不用璧儿说,我也会给她一个交代,否则这孩子就死得太冤了。”
玄璧点了点头,因为心里难过,便由若惋若惜护着回去了,一夜辗转反侧,这王庭之中什么为了牟取私利,什么样的事都做得出来,可是自己却又要踏入另一个纷争的世界中去了,并且还关系两国战事。她长叹一口气,宫门一如深似海,从此再无自由之日,想起从前跟着夕照一起策马草原,深山采药,一起救治伤员病患,真是这辈子最幸福快乐,最单纯无暇的光阴了……
一直想了很久,想得一颗心直往下沉,渐渐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但外间的两个丫头已经睡着了,怕吵醒了她们,便自己起来摸了杯子就着里面的凉水喝了几口,喝完水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直睡到用早膳时分,若惋来催了几遍,她只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又翻过身去睡。
若惜倒是不放心起来,过来摸她的额角,触手滚烫,不由惊道:“怎么烧得这么厉害?快传太医。”
若惋拿了湿毛巾来给她敷着,一时御医来了,号了脉说是偶感风寒,急火攻心,便开药煎了。

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依稀便是小时候,雪片子簌簌的一直飞,人病得昏昏沉沉的,只是听见毡帐外有人放低了声音问:“今儿可好些了?”丫头低低地答了一声,便听见轻轻的脚步声进来,隔着重重地罗幕,他轻声问:“妹妹睡了?今儿身上可好些了?”
他一直叫她妹妹,从刚刚认识的时候起就是这样,很自然的,她便叫他三哥。胡尔莫王冰昼子嗣单薄,他是由伯父那一房过继过来的,前头有两个姐姐,后来到了漠北,王室的人一直称他冰王子,只有她还保留着旧时的称呼,许是觉不出他的冷酷来。
得不到她的回答,他低声道:“我已经派人送信给夕月的兄长了,他是有名的神医,定能只好你……”说到后来,几不可闻。
因为吃了药,又发了一身汗,烧很快就退了,下午时分,便已经起来走动了,这时候若惜进来道:“储君殿下来瞧你了。”就见门边的小丫头子伏低了身子,玄阙已经进来了,见了她,说道:“早上听说妹妹病了,一议完事便赶了过来。”
玄璧请他坐了,又沏了茶上来,方问:“昨儿的事怎么样了?”
玄阙端起杯子呷了一口,道:“侍卫等闲不敢做出这等事,但是内司阁也不会真的去查,左右不过找个替死鬼罢了。”
果然不消片刻,已经有人来回话,说凶手抓到了,是一名末等侍卫,叫巴浦,已经关入暗房了,问阿璧公主要不要去看看。玄璧摇头道:“罢了,按律行刑吧。”这事儿深究下去也必得不到结果,不由一阵心寒。
玄阙知她心事,屏退了左右道:“那天的事我已经有点眉目了。”
玄璧一惊,想不到他会主动说起来,只是不语,静待他说下去。玄阙接着道:“我怀疑冰风是遭人陷害的。”
玄璧失声道:“你是说……”
他点了点头,放低了声音道:“那日是在他的宅子中,若是冰风下毒,为什么我们两个都倒下了,唯独他还好好的?”
“哥哥也怀疑……”又侧着头想了想,“可是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呢?”
“你想若是我们出了事,名誉大损,那么剩下来得利的那个人会是谁?”
玄璧心里一寒,虽然早就想到这一步,但是猜测和亲耳听见毕竟是两回事。只听玄阙又道:“我查过了,那种迷药是下在酒里的,而先前我们饮酒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冰风……”
“那么三哥又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刚好路过,若不是他说不定我们就那么毁了。”他恨声道,“想不到他竟如此卑鄙,为了权位不惜陷害自己的亲兄妹!”
“可是三哥被他反咬一口,此刻并无证据脱身……”说到这里,神色不由一黯。
玄阙道:“父王是断然不肯相信的!不过,哼,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怕什么!”随即对着玄璧耳语一番。
次日,点将台。
玄皇将主帅帅印授予冰风,道:“本王命你为征西大元帅,领兵二十万,负责协助城守莫伊,剿灭昔日闵王的残部!希望你戴罪立功、荣光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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