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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玉怜香
冬天日头短,下午很快就过去。
汤姆喝下第三十八杯茶水,不耐烦地放下杯子:“我说老瓦啊,这位夫人怎么这么忙呢?咱们哥俩已经等一个时辰,还不见咱们。”
“老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现在是什么身份啊?你还是老实在这儿等着吧。”
终于,秋月走进来:“两位将军请。”
两人跟着她,走到破庙的一间小屋里。
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穿着长长的黑袍子,斜斜地倚在床上。
望月城的行政长官,那个叫葛琅台的老头,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手里抓着一大把单子,滔滔不绝地哭穷:“夫人,您看啊,这灭火、重建房屋、掩埋死人、清理街道、安排难民、修补城门……处处都要花钱。平时乐城主根本就舍不得投资在城市建设上。杰普干脆就把金库撬开,把今年的税收全抢走。现在,我手里这么一大把欠债还没法偿还呢,又要增加这么大笔的开支。实在是没处去借钱。”
“葛先生,你需要多少金币,先报个大约的数目。”
“至少要五万枚。”嗯,哪怕是她狠狠地还价,只给两万,也够用。
“好的。葛先生,你先代表望月城打下欠条,从今后历年的税收中偿还。”她把一把钥匙递给春花:“带葛先生去库房清点一下,先支走五万枚。”
“啊,瞧我这记性。葛先生,要筹办一个盛大的婚礼,需要多少金币啊?”
“有两千枚就足够。”
“那好,春花,你再支五千金币给葛先生,麻烦他给准备一下。十天后举行婚礼。要办得非常隆重,给市民们也准备足够的饮食和酒水。”
所谓的库房,也是一间破烂的屋子。
门呢,只剩下半扇,还挺正式地挂着把锁。
春花打开锁,那半扇破门失去支撑,轰地一声倒下。
在飞扬的尘土后面,是堆得像小山似的金币。
最后一缕夕阳的光线照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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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海生在破庙门口遇上春花,她正向激动万分的葛先生告别:“葛先生,当心您的心脏。路上走慢些。”
十几个侍卫,赶着马车。车上沉甸甸地,似乎装着金银。
那个叫葛先生的老头,满面红光,几乎要引吭高歌。
幸好他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破锣嗓子会吓坏市民,只好一个劲儿地咧开嘴傻笑。
“春花,小鹰回来没有?”
“小鹰啊,估计得三四天才能回来。他领着老乐的部队去追杰瑞。”
“啊,太好啦!我正好可以……”
他停住不说,嘿嘿地笑起来。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正好可以单独和那个老女人共度**。真是的,每天晚上都是三个人上床,太荒淫无耻。”
“瞧瞧,咱们的小春花可嫉妒死啦。要不,你也一起来吧。”
“你是她的心肝,我要是敢打你的主意啊,她非把我剁成肉馅不可。”
小龙大笑着走进破庙。
春花跟在他后面,心想:这位龙帮主真是聪明人,明明看出葛老头带走大批的金银,居然是连问也不问一句。或者,只有像他这样装聋作哑,以后才能安稳地在主子身边受宠吧。
……
龙海生走进小屋的时候,汤姆和瓦特正跪在地上,发誓效忠,表示他们会一直忠心不渝地跟随主人,直到海枯石烂为止。
“二位不必如此客气。春花啊,库房里还有多少金币啊?”
“还有六千多。”
“你带着两位将军去,每位领三千金币,作为军饷。”
“那只剩下四五百枚金币,还有其他的部队没发饷呢?”
“唉呀,两位将军这次立下大功嘛。快去吧,别罗嗦。”
春花只好领着两人退下。
这两人见新主人如此慷慨大方,对他们又是特别的恩宠,都下定决心要跟随她。
这次,他们的决心,可有一丁点儿……是真的哦。
……
龙海生把手中的小纸包放在桌子上,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
“啊,我最爱吃这个,从哪找来的?”
“这个啊,是我路过一个饭店时发现的,就买几块回来。”
其实呢,是上午在巷战时,小龙在百忙中看到有家饭店的门外,挂着桂花糕的牌子,立刻记在心上。到下午一有时间立刻飞奔而去。
因为街上已经戒严,饭店根本就没开门。
他直接从窗户跳进去,亮出刀子,逼着老板立刻升火,开始做糕点。
可惜材料太少,只做出六块。
“不会吧,已经戒严,哪还有卖东西的?”
“嘿嘿,其实呢,是人家老板娘见我长得英俊,免费赠送的。”
红玉莞尔一笑,拿起来就吃。
她清楚地知道,一定是小龙跑去逼着人家现做的。
秋月赶快捧上热茶。等她把六块都吃完时,春花也回来。
“嗯,那两个家伙很高兴啊,一个劲儿地谢个不停呢。”
“那就好。春花,给青川明飞鸽传书,就说在十天后给小风和乐小姐举行婚礼,让他和夫人来参加。另外,支一万金币给瑞雪,让她犒劳弟兄们。”
秋月立刻问:“刚才不是说只剩下四五百,哪里又跑出来一万枚金币呢?”
春花咯咯地笑起来:“她才奸呢,早就数出来三万枚,藏在别处啦。”
龙海生微笑不语,心想:她可真是会收买人心,略施小计,就让两个兵痞受宠若惊。
他伸个懒腰:“嗯,我可困死啦。两位好姐姐啊,麻烦你们守住门户,谁来也不见。有什么事,都等到明天早上再说吧。”
红玉皱起眉头:“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候呢,还有……”
她看看小龙沉下的脸,只好叹口气,挥挥手,“好吧,注意加强警戒。保不准今晚会有人来偷袭呢。”
春花笑得弯下腰:“哈哈,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她拉着偷笑的秋月退下去。
龙海生立刻吹灭蜡烛,锁好门。在回到床上的时候,他已经脱好衣服。
“坏蛋,急什么啊?”
“嗯,好容易今天小鹰不在,我要一个人好好享受一下嘛。”
“放心吧,月亮山得走到明天早上才能到呢。等打完仗,收拾完战场,总得后天才能回来。”
“好啊,正好我可以……”
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坐在门外的春花和秋月都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听得红玉笑。
春花抬起头,月儿已经升上树梢,仍旧是圆圆的,只是缺了一丁点边儿。
郡主从前一直是很寂寞的,虽然她掌握着生杀大权,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啊。
她更需要有一个男人来陪她度过漫漫长夜。
现在这个小龙,整天凶巴巴地逼着她按时吃饭、睡觉,她苍白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红润。
还有那个小鹰,傻乎乎的,一见到郡主就像是丢魂似的,好像这世界上就剩下她一个人是女人。
听说他昨天从教堂带走乐小姐后,一飞到军械库就把人家砰地一声给扔地上啦。
千娇百媚的乐小姐对于他来说,似乎和一个麻袋没有什么区别。
秋月怔怔地坐在边上:“春花姐,你说多奇怪啊,怎么郡主忽然就……”
她的脸,红起来。
春花轻声笑起来,压低声音:“傻瓜秋月是想问,郡主以前多高傲啊,对帝都里的公子王孙们,个个都看不上,怎么忽然就嫁个打猎的岳老三,现在又整天和这两个小帅哥亲热得不行。”
“是啊,我就是想不明白。”
“那是因为啊……岳老三压根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而她重伤后受到他细心的照顾。直到那时,她才发现自己是个需要男人的女人,她才会主动去勾引人家岳老三。至于小龙嘛,在她穷得发疯的时候收留她,又处处留心她的饮食起居。她见人家小龙心慈手软,不由得动心。而小龙在开始时并不知道她是谁,不知不觉就陷进去。等明白她的身份时,他早已不可自拔。所以,小龙最后宁肯舍弃帮主之位,也要跟着她。”
“真的,单单作为一个女人,她对男人还是蛮有吸引力的。”
可惜,她一出生就贵为郡主,从十几岁开始就大权在握,始终以强横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
认识她的男人,个个都知道她心狠手辣,哪里敢自投罗网。
只有在她落难的时候,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正是这种罕见的软弱,才会吸引不明真相的男人爱上她。
秋月又问:“那么小鹰爱上的,也不是真实的她,而是那个玉玲珑吧?”
“是啊,要说她弹琴的本事,还真是摄人心魄。小鹰就这么胡里胡涂地爱上那个玉玲珑,可是后来却发现她根本不是她。小鹰有段时间很痛苦。你也听说过,他收服那些帮会时非常狂暴。后来,估计小鹰也认命啦。就算郡主不过是玉玲珑的影子,他也要永远地跟随着她。”
“可是,郡主为什么会接受小鹰啊?”
春花撇撇嘴:“她都三十岁啦,还能凭色相勾引上朔州城最帅的小伙子,她可得意啦,当然来者不拒。”
秋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春花偷偷地笑一下,心想,这个秋月啊,真是个木头疙瘩,别人说什么,她都会相信。
当初小龙之所以献计让郡主去勾引小鹰,就是打算着哥俩一块上她的床。
小龙和小鹰打打杀杀二十年,知道那个傻小子肯定会上当。
小龙是个聪明人,知道郡主是个多疑的家伙,就算他对她是一片真情,天长日久,她也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如果再加上一个傻乎乎的小鹰,她把爱宠分给两个人,反而会放心。
否则的话,小龙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忍受另一个男人和她同床共枕。
唉,小龙也是可怜哪,为了得到她,费尽机心,连这种事情都能主动提出来,看来也真是够痴心的。
啊,小鹰也很可怜啊,被别人算计也不知道,整天高高兴兴地跟在郡主身后。
其实呢,郡主本人也很可怜,除了岳老三,她总怀疑别人对她有图谋,不敢放开身心投入进去。
好在,这两个小帅哥是在她落难的时候结下缘分,应该可以长久地陪在她身边吧。
春花抬起头,看看发怔的秋月,叹息一声。
两个人默默地坐在院子里。
……
月亮升起来,又落下去。
一轮红日,渐渐地从云层中跃出,放射出光芒。
新的一天仍旧开始。
命中注定
青川风慢慢地苏醒过来。
他首先感到的,是空前的软弱无力。
他试着运气,发现丹田中空荡荡的,想必是在他昏迷的时候给他喂下过散功的药物。
他接着感觉到的,是刺骨的寒冷。
低头一看,身上居然赤条条的不着一缕,还被巨大的铁链锁住手脚。
他的双脚,此时就站在冰冷的水里。
他的眼睛,慢慢地适应黑暗,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水牢中,被捆在一个铁柱上。
屋子很大,一共有十几根铁柱,上面都用铁链锁着人。这些人,倒还穿着衣服。
只是,他们都不说话,全都狠狠地盯着自己。两行鼻血,正在从他们的脸上流过。
青川风的脸,立刻红得像茄子一样。
虽然都是男人吧,也不能这么盯着自己看啊。
他赶快用手捂住关键部位。
过一会儿,他终于发现,在他身后,有个小小的台子。
台子上,是一个**的女人。
她雪白的**在昏暗的牢房里格外地醒目。
是乐安琪啊。
乐安琪终于悠悠地醒来。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看四周,又看看自己的身子。
过好半天,她终于迟疑地问:“这,是哪里啊?我,是谁啊?”
青川风的心,痛得像要裂开一样。
乐小姐只怕是不堪刺激,已经失忆。
果然,乐安琪坐在那里想半天,最后仍旧是迷茫地摇摇头。
她,真的想不起来。
或许,失忆是人类保护自己的手段之一。
太痛苦的过去,干脆都忘得一干二净也好。
她已经完全忘记父亲倒在血泊中抽搐的身体,忘记杰普曾经趴在她身上疯狂地施暴,忘记爱人罗米欧冰冷的尸体。
她现在只是觉得奇怪,自己应该是在花园里弹琴的,怎么却在这个黑洞洞的地方呢。
见到她丰满细腻的胸膛,十几个囚犯都低声吼叫起来。
要不是铁链已经穿过他们的肩骨,他们早就不顾一切地扑上来。
乐安琪吓坏了,看看他们因为疯狂的**而扭曲变形的脸,吓得捂着脸哭起来:“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她完全已经变成一个小女孩,渴望着妈妈温暖安全的怀抱。
青川风长叹一声:“乖孩子,来,到妈妈这里来吧。”
他伸出双手,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乐安琪犹豫一下,似乎对于他温柔的声音,还有模糊的印象。
她慢慢地侧过身子,依在他的怀里。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
泪水,不断地从青川风的脸上落下。
他知道,乐安琪的悲剧,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而造成的。
父亲只能把朔州城传给大哥,他作为老二,唯一的出路是娶一个像乐安琪这样的女继承人。
而且,既然那个心狠手辣的定国郡主已经答应过父亲,以她的本领,就算是没有正好遇到杰普叛乱,她也会不择手段地拆散乐安琪和罗米欧,一定要让乐安琪嫁给自己。
他仰天长叹。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利益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
像安琪这样善良美丽的女子,向来与世无争,只不过因为她有权利继承望月城,就注定成为牺牲品。
无论他的内心多么伤痛,他的身体却照样我行我素。
温香软玉抱满怀,任何一个没有穿衣服的青年男子,都应该有些正常的反应吧。
所以呢,有一小部分,嗯,就是他刚才用手捂过的地方,悄悄地出现变化。
只不过,青川风本人正沉浸在深刻而悠远的思绪中,根本没有意识到。
愿者上钩
春花仍旧是一袭长长的白裙,如一朵盛开的水莲花,款款地走进监牢的大门。
狱头知道她可是大人物,立刻满脸媚笑,点头哈腰地表示欢迎。
“交待你办的事,办得如何?”
“放心吧,春花小姐,完全按您的吩咐去办的。那个冒充青川公子的骗子,还有他的同党,已经关进死牢。那些死囚都已经割去舌头,以免他们串供。”
“另外那个人呢?”
“唉呀,那个青亭队长是城里有名的倔家伙,一直在破口大骂呢,也不肯吃东西。”
“真的耶,带我去见他。”
一间小小的牢房里,关着三十多个人。
不过,只有青亭一个人被锁在柱子上,其他的人都挤在一块。
青亭的面前,摆着丰盛的食物,香气扑鼻。
他还在喃喃地骂着。
春花进来的时候,小六子正在苦苦地劝他:“老大,你就认命吧。那位姑娘要不是因为喜欢你,咱们这几十个哥们,早就全被她炸死。而且,她还格外开恩,把城墙上的七八个受伤的兄弟给救下来。再说,你一个男人,有什么吃亏的。她想让你喜欢她,你就答应吧。干什么非要让弟兄们在这里陪着你受苦啊?”
其他的人立刻反对,表示老大平时对弟兄们情深意重,现在老大不肯屈服于那个妖女的淫威,正是男子汉应有的气概,大家愿意陪着他挨饿。
还有几个人表示,自己的相貌比老大英俊多了,愿意舍身取义,代替老大去受那个妖女的蹂躏,云云。
正在他们慷慨激扬的时候,一连串的笑声从门外传来,春花乐得如同漫山遍野的映山红。
“哈哈……好啊,我是多多益善。反正,被我蹂躏过的男人,都会没命的。嗯,一共有三十多个,刚好够用一个月。”
听到自己要去充当一次性物品,那几个好汉立刻不吭声啦。
不过还真有不怕死的。
小新拍拍胸口站起来:“兄弟我愿意去,只要姑娘放过我们老大就行。”
春花打开牢门,走进来。
“小弟弟,你有十八岁吗?我可从来不欺负儿童啊。”
小新努力挺直身子,义正辞严地答道:“当然,我都十九岁啦。”
旁边的人们立刻揭发说,小新明年才满十四岁呢。
春花拍拍小新的头,笑道:“乖孩子,不用着急,等你长到十八岁再说吧。”
她看看周围的勇士们,轻笑起来:“其实呢,我今天来,就是要在此地,嗯,把你们的队长……那个啦。愿意陪着他在这里等死的,尽管留下来。反正我也不会嫌多。不愿意的呢,现在可以立刻走人。门外有人等着你们,每人发一个金币,以后就去自谋生路吧。我数到十,还没走的,我可就不客气啦。一、二、三……”
当她数到六的时候,牢房里面已经只剩下捆在柱子上的青亭队长。
“你的弟兄们,都很可爱耶。”
青亭也觉得可笑,忍不住答道:“他们可不像我这么傻。”
春花凝神看他一会儿,灿然一笑,娇声说道:“对不起,队长大人。我的玩笑,开得过火啦。”
她慢慢地走出牢房,吩咐狱头:“把队长放掉,这十个金币,也转交给他。他愿意要呢,就拿着。不愿意要呢,就归你吧。”

她飞快地离去。
狱头赶快给青亭解开铁链:“瞧你的运气多好,我还以为她真要把你干掉呢。”
青亭怔怔地,似乎想不明白。
他抱着十枚金币,坐在牢房潮湿的地面上,思索很久。
……
中午的日光,直直地照在破庙的院子里。
春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秋月叫她几次,她都像是没魂似的。
秋月实在是莫名其妙,只好去问红玉。
“郡主,春花姐怎么啦?从监狱回来以后,就一直坐在那里发呆。”
“小丫头已经放下鱼饵,却不知道那条傻鱼肯不肯吃。所以啊,她正在发愁呢。”
过一会儿,秋月大叫着跑进院子。
“春花姐,那条鱼!快啊。”
她拉着春花走出院子。
门外,青亭队长的胡子已经刮得干干净净,正笔直地站在那里。
水深火热
尽管青川风的思绪已经穷究人类的历史,仍然没有找到答案。
但他的肚子显然并没有足够的耐心与毅力,本着强烈的现实主义态度,咕咕地叫起来要求用膳。
这时,青川风才想到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
他看看周围柱子上的其他囚犯,问道:“请问这位……大哥,这牢里……什么时候开饭啊?”
那人“啊……啊……”地叫起来,从他张开的嘴里,青川风看到残存的半截舌头……
原来他被割去舌头。
他只好再去请教别人。
过一会儿,他终于发现,这牢房里除去自己和乐安琪,别人都是没有舌头的。
怪不得刚才一直听到他们叫,却没有说话。
青川风大叫:“外面有没有人,我要吃饭。”
许久,一个狱卒才慢吞吞地走到门外:“叫什么叫!再叫,大爷我就把你的舌头也割掉。”
“我是青川风,拿些吃的东西来。”
“瞧你那德性,也敢冒充青川公子。想吃东西就喊声大爷,大爷我要是高兴呢,就赏你一口。”
“我本来就是青川风,叫岳三娘来,她会告诉你的。”
“嘿嘿,什么三娘四娘的,没听说过。现在这望月城的新城主是青川公子,你小子也敢冒充。真是有胆子啊。好啦,别瞎闹,叫声大爷,就给你吃的。”
“我真的是……”
“看来你还得再饿几天。这小嘴,还挺硬嘛。”
狱卒扭头就走,青川风只好问:“这牢里的其他人,就不用吃饭吗?”
“啊,他们都是死囚,青川公子有令,让他们活活饿死。”
狱卒已经走远,声音渐渐听不到。
青川风苦笑,原来“自己”这么残忍啊。
……
又过一个多时辰,乐安琪悠悠醒来。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转,搂着青川风的脖子说:“妈妈,琪琪的肚子饿,要吃点心。妈妈,琪琪好冷啊,要穿衣服。”
青川风长叹,乐小姐真的已经……变成一个小孩子。
他只好柔声说:“琪琪乖,等一会儿,妈妈就叫人来。”
他大叫:“狱卒,我要吃饭。”
过一盏茶的工夫狱卒才出现:“叫什么叫,不是告诉你嘛,先喊大爷,才给吃的。”
青川风低头看看乐安琪,咬咬牙:“……大……爷,有没有吃的东西?”
他生平第一次痛恨某人,恨不得立刻背生双翅,飞上去把这个嚣张的狱卒狠揍一顿。
“哈哈,你小子饿极了,这不就乖啦。”
狱卒把手里的东西“啪”地一声扔下来。
青川风伸手接住,却是个又干又硬的窝头。
“这东西……也能吃?”
他从小锦衣玉食,哪吃过这种东西啊。
“废话,这窝头既不馊,也不臭,当然能吃。”
狱卒已经扬长而去。
“喂,衣服……现在是冬天呀,这里这么冷……”
“你把身上的链子解开,自己想办法吧。”
青川风仔细研究身上的铁链,果然发现是打了结的,慢慢地就能解开。
他舒展一下身体,又赶快蹲下,因为他突然发现……
嗯,有一部分……有点儿异常。
他试着把绮念压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内息已经运行自如,看来药力已经过去。
过好半天,他终于恢复正常,站起来。
乐安琪已经饿哭,她现在的智力水平,如同三岁小儿,她不停地用手拍着青川风的后背。
“琪琪要吃点心,要嘛,要嘛。”
青川风只好把窝头掰下一小块,递给她:“乖孩子,慢慢地吃,别噎着啊。”
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他不禁心酸。
原来经过长久的饥饿之后,再难吃的食物也可以充饥。
两个都觉得口喝。
可是,并没有清洁的饮水,青川风只好从地上捧起脏水,尝一尝,有点苦,似乎也能喝。
乐安琪平时喝的,都是经过二十八次过滤的纯净水,现在喝着水牢里的脏水,倒也甘之如饴。
虽然这水里,还泡着十几个汉子臭哄哄的脚丫子。
她吃饱喝足又哭起来:“琪琪冷啊,要冻死啦。”
其实这水牢只是阴冷些,倒是冻不死人。
只不过嘛,这位小姐体质娇弱,不穿衣服恐怕是不行。
青川风几乎喊破嗓子,那个狱卒也不出现,看来是不打算理他。
他已经恢复武功,除去有些不好意思,穿不穿衣服倒也无所谓。
可是,乐安琪并无武功,早就冻得脸蛋通红。
再不给她提供保暖的衣物,只怕就会冻出病来。
青川风思索良久,觉得还是得给她找件衣服穿。
虽然自己可以搂着她让她取暖,可是不好意思一直搂着人家一个姑娘呀。
虽然她已经失忆,但毕竟是个大姑娘嘛。
再说,他自己……也有点害怕。
搂着她,不知不觉中,就会……有些不该有的念头出现。
一个汉子“啊……呀……”地叫起来,用眼睛看看自己身上,又看着台子,又张大自己的嘴。
青川风虽然不懂哑语(不过,他懂也没用,那个汉子也不会哑语,也是乱比划。毕竟他的舌头也是昨天才失去的),但倒也明白他的意思。
那人想用身上的衣服换台子上剩下的一小块窝头。
青川风见他身体也很强壮,料想没有衣服也不会冻死,就点点头,拿着窝头走过去。
那汉子被铁链穿过肩骨,紧紧地捆在柱子上,动弹不得。
青川风走到他面前,觉得还是先核对一下对方的意思,比较礼貌。
“这位大哥,是要用你的衣服,来换我的窝头吗?”
那人立刻点头。
青川风笑笑,把窝头送到他的嘴边……
也许,如果那人乖乖地吃下窝头,历史上就不会出现一个暴虐的、被民间偷偷地称之为“风吹草低”青川风。
他在统治北方的岁月里,一贯以血腥的手段进行镇压,曾经把叛乱的整个城镇里的所有居民和活物(包括了猪马牛羊和小猫小狗、老鼠臭虫),钉在一根根木头柱子上,立在路边,从望月城一直到帝都,顺着大路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令人惨不忍睹。
即使在他死后,民间的小孩子如果晚上不肯睡觉,就会被吓唬说:“再不乖乖地睡觉,风吹草低就把你抓去。”
但是,那个影响历史的人,或者只是因为饿昏头,或者是因为嫉妒他能抱着美人,或者是因为……嗯,很长的时间,三月不知肉味,居然狠狠地向青川风举着窝头的手指咬下去。
青川风剧痛之下,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去打那人的脑袋。
他也忘记自己已经恢复武功,情急之下,不自觉地用出十足的力气。
一声轻响,那人的头颅,连同那一小块窝头,窝头上青川风的半截食指,都落在水里。
血,从那人的残躯中喷出。
青川风怔住。
他虽然已经二十五岁,武功也很高强,但从来不曾亲手杀人。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为了一小块窝头,他居然就……
他狂笑起来:“哈哈……”
乐安琪听到他尖利的笑声,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幸好,她的哭声挽救了青川风,否则他就可能会因为愤懑而精神失常。
他慢慢地回过身,看看乐安琪,想起自己的目的是要给她寻找一件可以保暖的衣物。
他慢慢地从那人的身体上剥下血迹斑斑的衣服,慢慢地走回乐安琪栖身的小台子,为她披上那件带着体温的棉衣。
乐安琪觉得好暖和啊,依偎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着。
在昏暗而阴冷的地牢里,青川风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他的眼里,也闪烁着昏暗而阴冷的光。
那个温文尔雅、心地善良的青川风,已经永远地死去。
留在这个世上的,是另一个人。
这人有着和青川风一模一样的躯壳,却有着残忍无情的心灵。
或许,历史就是把一个又一个的偶然,串在一起,最终组成残酷的必然。
一败涂地
月亮山。
秦路坐在山坡上,仰头望天。
橙黄色的一轮明月渐渐地变成浅黄,最终淡淡地隐在阳光中。
秦汉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爸,一切已经准备好。”
“好的,汉儿,让大家进入指定位置,先躺下休息。估计要到中午时分,对方才会来到。让火头营先造好饭,一定把烟灭掉,不要暴露。”
秦汉答应着,要走,却又坐下,低声问:“爸,你说那个秋月,会不会弄错?”
秦路在心里苦笑,要是那个小姑娘搞错,恐怕现在西山瑞雪强攻北门的部队,已经折损大半。
望月城的城墙坚固,只要有千把人守住,非要十倍的军队才能攻下。
更何况由于匆忙出发,攻城的工具只选择比较便于携带的云梯,若没有里应外合,西山瑞雪只有六七百人,根本不可能有成功的希望。
他沉下脸,低声斥责:“秦汉,你是军人,应该一切服从指挥。不管内心有多少怀疑,也要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快去!”
秦汉低头答应,飞快地离去。
秦路见他走远后,才长叹一声。
他自己何尝不是疑心重重,但是,如果秋月估计错误,就算是再加上自己手下的三百人,也照样于事无补。
……
早晨的日头,淡淡地照在枯黄的草地上。
远处的月亮山,已经现出朦胧的影子。
杰瑞擦把汗,狂奔整整一个晚上,他的体力已经支撑不住。
他只好吩咐:“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百多个骑兵都跳下马,就地躺下。
他们运气好,在撤退的时候抢到马匹。
剩下的四百多人,只好用脚跑,都已经远远地落在后面。
史瑞克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我说杰瑞啊,咱们应该在这多歇会儿,等着后面走路的弟兄们。”
“好的,派人去附近的村子里找些食物。”
他们逃走时倒是带着不少东西,可都是金银财宝。
大家听说要等人,都放心地翻身,沉沉地睡去。
要等那些步兵赶到,估计已经是中午啦。
远远地,一个小村子里升起火光,渐渐地整个村子都陷入火海之中。
又过一会儿,寻找食物的小队回来。
他们扔下十几袋子粮食和几头猪,还有几个惊恐得直哆嗦的年轻妇女。
“先挑两个长得顺眼的,给我和老史。然后就每个小队一个,先让大伙松松骨头再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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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翔天站起身,抖动着衣服。这草原上的露水可真是凉啊,已经打湿他的斗蓬。
大部分人还在沉睡中,只有十几个哨兵在外围巡逻。
赵大全走过来请示:“鹰帮主,咱们是先吃饭呢,还是立刻出发?”
“当然是先吃饭嘛。啊,咱们没带粮食啊。”
他忽然凌空一个翻身,如大鸟般跃起,然后慢慢地落下。
“在西边,大约有五六里地,有个小村子。老赵啊,你把咱们的人都叫起来,我们去找些吃的东西。”
鲁宾揉着眼睛走过来:“鹰先生,麻烦你。”
他花白的头发耷拉在额前,眼角一道新的伤疤。
当他们绝望地守在军械库中三天以后,鹰翔天如天使般降临,不仅带来乐小姐,而且带来使他们兴奋的希望。
……
努娜刚刚醒来,就听到清脆的马蹄声。
似乎有十几匹马进入村子。
她迅速地穿好衣服,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
难道是她日夜思念的榔头哥?
她听到有匹马停在自己家的院子外面,就如小鸟般,拉开门就扑出去:“榔头哥……”
院子外面,一匹高大的白马上,一个青年男子披着黑色的大斗蓬,在他英俊无比的面孔上,有着如春风般令人迷醉的微笑。
“早啊,小姑娘。”
努娜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现实。
如此俊秀的人物,只有在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
……
月亮山。
已经正午,山里渐渐地起风。
大片的乌云翻滚在天际,只怕是要下雪。
秦路趴在大石后面,双眼紧盯着山顶上的一棵小树。
小树在风中剧烈地摇动着,忽然,似乎禁不住风力倒下。
……
杰瑞裹紧斗蓬,抬头看着月亮山黑乎乎的山坡,犹豫不定。
天气这么坏,要是山里有伏兵,只怕是要全军覆没。
史瑞克站在他身边,用脚踢着地,催促道:“杰瑞,快拿主意吧。到底是从山里穿过去,还是绕道过去啊?”
要是绕过去,需要再走上一天呢。
“从山里过吧。把人分成两队,骑兵先过,等过完以后,步兵再过。”
“可是,杰瑞,谁领着骑兵呢?”
这可是个危险的任务,要是有伏兵,就全赔进去啦。
杰瑞看看史瑞克的胖脸,知道他不愿意去冒险。
“我去吧,老史,你领着步兵等在这里。要是情况不好,立刻就逃走吧。”
秦汉见到只有百多个骑兵进入山谷,不知道如何是好,幸好光线非常昏暗,他慢慢地爬到秦路身边。
“爸,他们分成两队,只有一百多骑兵进来,还有四五百步兵在后面等消息。”
秦路皱起眉头,看来瑞雪在望月城已经得手,就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派人来追杀这伙残兵。
应该先对付这伙骑兵。
反正自己有三百人,把骑兵消灭之后,再骑马去追那些步兵也来得及。
他压低声音:“等这队骑兵全部进入山谷后,就立刻动手。”
秦汉点头,慢慢地离去。
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着,最后一个骑兵也转过山坳。
秦汉举手示意,周围的士兵都紧张起来,只听他低喝一声:“放……”
百多块巨大的石头失去支撑,从山坡上轰隆隆地滚下来。
杰瑞闻声抬头,脸色立刻变得雪白,原来这里真的有伏兵啊。
可是,现在已经不能退回去。
他振臂高呼:“弟兄们,冲过去,前面就是安全地带。”
他一拉马缰绳,带头在漫天尘土中冲过。
后面的人,也只好紧紧跟随着。
运气差的三十多人,已经人仰马翻。
前面的山路更加狭窄,只容一匹马通过。
剩下的六七十人成一条细线,蜿蜒在山路上。
忽然,秦路出现在山坡上。
他挥挥手,弓箭手都半蹲着瞄准,然后就是如雨的飞箭。
杰瑞只觉得右臂一阵剧痛,估计已经中箭。
他知道此刻生死悬于一线,连头也不偏,毫不犹豫地**马,如飞般向前冲去。
眼看他就要冲出危险地带,秦路端起强弓,搭上三支箭。嗖地一声,三箭连珠,射过来。
杰瑞听到风声,知道有高手放箭,低头伏在马鞍子上,用左手向空中挥刀去挡。前两支箭都被挡住,第三支却噗地一声扎进他的左肩。
他扔下刀子,身上带着两支箭,就这么亡命狂奔而去。转眼间,人影就不见。
其他的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三轮箭雨过后,基本上都受伤。
秦路大吼一声:“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冲啊。”
他挥刀跃下,一刀就砍倒一个人。
后面的二百多人也跟着冲下来在山路上展开白刃战。
杰瑞的手下,都是老兵,虽然心中慌乱,但个个强悍,眼见情况如此,都拼命苦战。
史瑞克听到山里的动静,知道不出所料,果然有伏兵,立刻大叫:“弟兄们,快撤。”
他首先骑马奔向北面,准备绕道而行。
四五百个步兵也不含糊,个个撒脚就跑。
一声长笑传来,一个骑白马的青年男子出现在山坡下。
“各位,不要急着走啊。哦,是史将军呀,别来无恙啊。”
史瑞克狂叫一声,挥刀跃起。
真是倒霉啊,居然在这里遇到这个会飞的怪人,看来是凶多吉少。
鹰翔天大笑着跃起。
两人在空中相遇。
刀光闪动。
鹰翔天以美妙的姿势落下,然后就是史瑞克的身子,最后是史将军怒目圆睁的大脑袋。
仅仅一招,身经百战的史瑞克就送命。
四五百个步兵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在眼前,吓得说不出话来。
在鹰翔天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中,月亮山之战揭开他转战南北的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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